靖國公還能說什麽,隻得忍了這口王八氣,冷冷問道:“王爺,你方才說的那個被你救了之後的女子生下的孩子,又被你收做了義女,莫非就是那位明笑玉明姑娘?”


    葉赫王道:“國公爺慧眼,本王這一生,女人不少,但子嗣卻並不多,而本王的義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隻有明笑玉那一個。”


    說到明笑玉,葉赫王歎了口氣,“這孩子,自小就聽話,就是身子弱,到底也是周人生下的孩子,一點也不像北狄女子健壯,如今被這怪病折磨,還鬧了別扭出走,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哎……”


    靖國公眼眸動了動。


    葉赫王轉過身來,道:“國公爺,你考慮的如何了?本王還有事,並沒太多時間等著。”


    他雖然話是這樣說的,但事已至此,靖國公哪有考慮的餘地?


    靖國公僵硬著臉龐道:“人我可以讓你帶走,但本公希望王爺說話算數,王爺手上雖有些東西,但在這大周都城之中,若本公想要的,還沒有拿不到的。”


    “小王知道。”得到確定回答之後,葉赫王態度也還算謙遜,他擺擺手,身後的奴仆將那張信紙交到了靖國公身後管事的手中。


    葉赫王道:“國公爺今日之情,小王不會忘記,希望以後可以多多聯絡,北狄風光極好,也歡迎國公爺前去做客。”


    靖國公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中年管事確定信紙之後,收了起來,收靖國公眼神指示,立即退了下去。


    葉赫王瞧了一眼,知道那是去帶玉海棠了。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勢沒有消除,下人們上了的熱茶都放涼了也未動,此時婢女又換了新茶過來。


    靖國公淡淡道:“本公有些好奇,那女子……與王爺來說,是有什麽特別的?”不然以葉赫王的身份和謀算,手上的證據完全可以要挾別的事情。


    葉赫王看了靖國公一眼,那一眼神色很是微妙,似乎是什麽都說了,又似乎是什麽都沒說。


    靖國公挑起眉毛,餘下的話盡在不言中。


    頓了頓,葉赫王又道:“睡火蓮丟了,是被你們大周的王公貴族取了吧?”


    靖國公淡淡道:“王爺如何得知?”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本王需要用睡火蓮救女兒性命,現在又正值北狄和大周邦交的關鍵時候,一般的小毛賊怎麽敢打睡火蓮的主意,那是活的不耐煩了,有膽量也有能耐的,隻有大周的王公貴族們,數的出來的就那幾個而已。”


    “王爺說的不錯。”靖國公點點頭,又道:“隻是……明姑娘真的需要睡火蓮嗎?”


    如果那睡火蓮是救命的東西,葉赫王的反應未免太過平靜,還是……因為本就是義女並非親生,所以外傳的那些關心之類的話全是謠傳?可若是謠傳,為何要千裏迢迢帶義女上大周京城來?


    葉赫王垂眸,神色莫測,“國公爺說笑了,若笑玉不需要睡火蓮,本王何故千裏迢迢帶她來此,但如今發展成這種境況,本王也是十分的無奈,那睡火蓮……據我們北狄醫官來說,隻要過了雪夜十二個時辰就沒了效用,不管是在誰手中,如今都沒用了,笑玉……哎……”


    靖國公認真的聽著,觀察著葉赫王的表情,不得不說,這個人能手掌北狄大半的軍政權利不是虛的,心思太過深沉,饒是靖國公浸淫權利中心這麽多年,有的時候也未必看得懂他到底想表達一些什麽意思。


    不遠處,兩個青衣高壯的男子拖著一個渾身濕透的人到了亭子裏,丟在了兩人的麵前。


    葉赫王滯了一下,眼眸微微一眯,寒光迸射而出。


    靖國公神態如常,道:“人我交給你了,你便帶走吧。”


    葉赫王抬眸,看了靖國公一眼。


    靖國公道:“她敢謀算我女兒性命,本是必死無疑,本公將她丟入水牢之中,不過吃了些苦頭而已,葉赫王這樣看著本公……莫非覺得本公的女兒活該白白枉死?”


    兩人視線相對,互不退讓。


    半晌,葉赫王忽然展顏一笑,“國公爺大度,本王先謝過了,人我就帶走了,至於別的事情,咱們日後慢慢商議。”


    說著,那管事上前將地麵上的人抱起。


    “告辭。”


    靖國公看著葉赫王的背影,神情陰沉的像是永遠也化不開的霧霾陰天。


    管事上前,“看那葉赫王的意思,似乎因為玉海棠被折磨成這樣所以不高興了,這樣的話,要想從他手中將那些東西全部拿回來豈不是很難?”


    靖國公冷哼一聲,“是難,但……那又如何?他捏在手中這麽久,卻選在今日才拿出來,分明也是清楚那些東西的所能造成的影響,他是聰明人,既然已經拿出給本公看過,便是想與本公有所聯絡,若他要與本公撕破臉,隻那些東西,本公也未必會畏懼,隻是時間問題罷了,根本無需放在心上。”


    葉赫王野心勃勃,即便掌握了北狄大半的軍政大權兀自不滿足,但北狄人篤行神定天命之說,他想要承襲北狄王位前路艱難,所以才聯絡各方勢力,也就是說,這大周都城之中,葉赫王是能不得罪便不得罪,而靖國公,更是位高權重,得罪了他,葉赫王也討不到多少好處去,那些籌碼便可以婉轉的換別的東西。


    “國公爺說的是。”管事躬身說著,又道:“隻是便宜了那個賤人……”


    靖國公霎時麵色沉沉,這玉海棠,已經是第二次從他手上放走了,這次若非是為了當初提起的遺詔,他根本不會浪費時間,直接要了她的命……


    莫非是真的命太賤,連老天都不收?!


    管事知道自己說錯話,連忙噤聲。


    靖國公深吸了口氣,“罷了,先準備小姐的事情吧。”


    梅若華的事情,後事。


    管事連連點頭告退,剛退出兩步,靖國公忽然問道:“公子呢?”


    “少爺倒也沒再鬧騰,該做什麽就做什麽,隻是一直陰沉個臉,周圍伺候的人都不敢大聲講話。”


    玉海棠被梅弈寧帶走之後,即刻便被靖國公攔了回來。


    他是梅弈寧的父親,又豈能不知道梅弈寧心中那些花花腸子,他這個兒子,為了這個女人已經做了太多的蠢事。


    管事遲疑的低聲道:“但是有人看到,公子身邊的啟路,似乎去過國賓館一趟……”


    靖國公如同黑雲罩頂,“這麽說,葉赫王是他請來的了?怪不得能直接找到這裏來,本公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國公爺息怒,公子就是太年輕而已……”管事勸了兩句之後也不敢再勸。


    靖國公閉上眼睛,壓下胸中怒氣,半晌,才冷冷道:“派人在京城和京郊附近方圓百裏好好找一找,看看能否找到那個明笑玉。”


    “這……”


    “本公倒要看看,那葉赫王到底玩的什麽把戲!”


    “是。”


    ……


    葉赫王並未直接將玉海棠帶回國賓館,而是在北城彎子一處隱蔽的小院內落了腳,那裏早安排了信得過的下人奴才,等將玉海棠搭理好了放在幹爽暖和床榻上,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的事情。


    葉赫王坐在平素的小幾前,問道:“怎樣?”


    一個高壯的女子回道:“她手骨和腿骨都被折斷了,肋骨也斷了三根,幾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手指骨也有斷裂,全身上下,除了臉上,其餘的地方都有輕重不一的傷,內腑也似乎是收到了重力壓迫……”


    葉赫王皺起眉頭。


    那女子又道:“已經讓人秘密將醫官大人找來了——”


    正說著,外麵的柴門忽然響起聲音,有一個下人前去開門,將人帶了進來,“醫官大人到了。”


    那醫官上前要給葉赫王行禮,葉赫王冷冷道:“去看看。”


    “是。”


    醫官忙起身,一邊擦著冷汗,一邊前去給玉海棠看診,越看,額頭的冷汗越多,看到最後的時候,滿臉的灰敗。


    但,葉赫王還在那裏等著。


    他用力的抹去額頭上的冷汗,道:“王爺,這……這女子怕是……”


    餘下的話,他卻是不敢說了。


    葉赫王冷聲道:“你知道,本王想聽的不是這些,治好她才是你該做的事情。”


    “是,是,老臣知道……”醫官低聲道:“但這樣的情況,就算是老臣盡力一試,以後也不一定還能和原來一樣,老臣……”


    “你隻管盡力就是。”


    葉赫王說罷,那醫官總算稍微鬆了口氣,然一口氣還沒鬆到底,就聽葉赫王又問道:“小姐的藥還要多久?”


    醫官一口氣又提了起來,忙道:“那次之後加重了分量,每隔五日就會發作一次,小姐失蹤前兩日剛服了藥,也就是說明天,最遲後天,小姐便又要發作了……”


    葉赫王道:“是麽。”


    兩日,笑玉啊笑玉,那種非人的折磨,你當真能受得了?遲早,你還是要自己回來的。


    一旁的常隨低聲道:“今日咱們說起笑玉小姐的事情,隻怕靖國公也會有所留心,他會不會為了斬草除根找到笑玉小姐,然後——”


    常隨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葉赫王放下手中茶杯,“他會,但他卻知道他沒機會。”


    都是聰明人,自己今日說起那些事情,一來是威脅,二來是想看看他的態度,三來麽,也想接他的力量來找一找明笑玉的藏身之地,畢竟他這次進京,明笑玉是十分關鍵的,若是再這樣的時刻明笑玉不見了人,那他豈不是太可笑了。


    “既然沒機會,他為何……”


    “有的人,明知道自己沒機會,卻還是要搏一搏,尤其是靖國公那樣老沉持重的,有的時候,任何一絲的機會,都是機會,不是嗎?”


    常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


    水閣內,當白月笙和藍漓收到關於葉赫王從京郊莊子帶了一個人回京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兩人都是一滯。


    藍漓慢慢道:“明目張膽的帶回來,看來真是達成了協議,也不怕靖國公和太後再找麻煩,那我真的很好奇,葉赫王的籌碼是什麽?”


    白月笙道:“我一直很好奇,但……葉赫王這個人心計太重,防備心也極重,在國賓館內的人極少能近的了他的身,更別提是打探消息了,倒是北狄那裏有長青舍的分舍,早已傳了信過去,隻是傳回來消息的話會慢上一些。”


    “嗯。”藍漓點頭,“我也讓千煙招星閣專管消息的攬月星神到京城來見我,這樣咱們消息網線更為密布,做什麽事情也好更周全一些。”


    白月笙也點點頭。


    戰坤又道:“據看到的人回報,玉海棠在靖國公水牢應該是沒少受折磨,就是不死,也是去了半條命,也是梅弈寧給報的信……”


    藍漓和白月笙都沉默著,自從梅映雪身死,梅弈寧再三放縱玉海棠之後,他們已經許久都沒見過梅弈寧了,便是白月笙,也再未見過梅弈寧。


    若從感性上來說,這個梅弈寧不失為一個癡情種子,但……對於一個不斷謀算自己還害死自己堂妹親妹的女子,這樣的癡情到底是緣還是劫……就不好說了。


    戰坤將該說的說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藍漓拍了拍白月笙的手,“好了,事情已經這樣,便不要多想了,至於三哥那裏,暫且最近這段時間讓人遠遠盯著些也就是了,你不要親自過去。”


    矛盾這東西,還是需要一些時間,讓大家都冷靜思考想清楚的。


    白月笙點點頭,道:“有件事情,我想與你說。”


    “什麽?”藍漓看了他一眼,“你還極少這麽正兒八經的和我說事情,這倒讓我有些怕了,是很嚴重的事情嗎?”藍漓忍不住挺直了背脊,頗有些正襟危坐的意思。


    白月笙失笑,“沒有,就是尋常的事情。”


    “哦。”藍漓認真看著他,“你說吧,我等著。”


    白月笙無奈看了她一眼,卻也沒過多贅述,直白道:“長青舍,過年之後我便要交到三哥的手中去了。”


    “這個啊……”藍漓愣了一下。


    “嗯。”白月笙解釋道:“長青舍原本就是多年前我和三哥一起組建的,隻是當時,三哥忙於楚家的事情,所以無暇分身,多數時間都是我在打理,後來三哥又出了事,但無論如何,本就是我們一起的功勞,如今他處境艱難,我手上還有戰閣和金甲衛,所以便想著……”話到此處,他認真的看著藍漓的臉不說了。


    藍漓道:“那就給他啊,也不是什麽大事。”


    “這大方?”白月笙挑眉。


    這下輪到藍漓失笑,“這怎麽就是大方了?若本身他也有出力,給他也無妨,星閣如今我隻是招了護法,長老都沒動過,長青舍交出去後,我們把星閣物盡其用,也是夠的,再加上煙雨樓重組,你的戰閣,怎麽都是夠用的,你說是不是?”


    “嗯。”白月笙略有些激動,“你能理解就好。”


    其實他一早有這個想法,但被前後諸多事情耽擱,差不多也忘記了,再加上那個玉海棠不定數,所以長青舍他便一直握在手中,他一心為了三哥著想,誰又知道三哥到底怎麽想的?


    藍漓道:“我都懂得,沒事沒事。”


    瞧著白月笙的表情,藍漓心中其實是歎了口氣的,白月笙本是極聰明的人,但在白月辰這件事情上,少了一些決斷,多了許多的顧慮。


    若要將長青舍交出去,一開始便該交出去,如今東窗事發才交,頗有些避嫌的意思,若是不順遂些,從此兄弟情義崩離,那長青舍豈非也等於是打了水漂?


    但白月笙又何嚐不懂得這些道理,隻是心中總還信任那些兄弟情義,其餘的話便不想多說。


    第三日,天又陰沉沉的,不知為何,霧氣迷茫整個京城。


    梅若華香消玉損第三日,舉辦喪葬大禮。


    本身,像梅若華這樣有誥命的女子葬禮也是規格極大,請得到高僧半水陸大會往生超度七日之後再下葬,但如今碰到過年,又是有外賓,所以一切從簡,三日喪葬。


    整個京城之中,沒有半分過年過節的氣息,清冷而蕭索,街道上也幾乎沒什麽人,不知道是因為喪禮的緣故怕沾染晦氣,還是因為天氣的緣故,冷的無人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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