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鼻子,陸泛舟很是識趣的將自己那隻過界的手收了回來,他知道,逗逗藍爍也就罷了,若是玩過了頭,這家夥發起火來,那也是嚇人。


    “好吧,我去辦事,公主,你好好歇著。”


    白笛咬著下唇,這若是陸泛舟走了,豈不是留下她和藍爍二人?雖不知道藍爍的到底怎麽了,但他此時心情覺得糟糕至極,自己也委實不想和他同處一室。


    “陸……”


    隻是藍爍豈會給她什麽機會?陸泛舟一起身,藍爍便直接上前,擋住了白笛視線,並看了陸泛舟一眼,那一眼,幾乎在大喊,“趕緊滾吧!”


    陸泛舟心中歎息一聲見色忘義,卻也不敢再挑撥藍爍,出了廂房門之後,那門板啪的一聲,在陸泛舟麵前拍上,陸泛舟挑挑眉,暗忖,自己這到底是何時變得這麽懦弱膽小的?想當初,自己推舉藍爍做工部尚書其實就是推他進火坑不嫌事多,那時候更是挑逗藍爍是家常便飯,每次都將藍爍氣的臉色鐵青卻偏生還沒辦法回嘴,這才多久,自己盡然如此窩囊……


    想來,也怕是以前的時候藍爍雖氣惱,卻並非是氣到了骨子裏,這次卻不同,真的生氣上頭了吧?


    這人啊,總是這樣,沒一點刺激,都不知道那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到底有多重。


    眼前似乎忽然閃過一張臉龐,陸泛舟苦笑一聲,轉身走了,並吩咐底下的活計奴才們,不要前來打擾。


    ……


    藍爍拍上門板之後,看著自己推門的那雙手怔了一下,分明是沒使什麽力,居然這麽大的聲響。


    他暗暗縮了縮手,一時之間,轉身也不是,不轉身也不是。


    鈴鐺氣憤的道:“藍大人這是做什麽?在你府上的時候你都不管不顧的,現在來……你一不是大夫,二不能緩解公主手臂的疼痛,又有什麽用!”


    這話說的相當的不客氣。


    藍爍摸著門板的手縮了縮,終究還是轉過身來,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思,追到這裏來,可不是做縮頭烏龜轉身就走的。


    他轉過身來,白笛垂著頭,一時間也是無話,她知道自己應該以公主身份命令她立即離開,可剛才藍爍擔憂的表情卻讓她說不出趕他走的話來,他……他是來看她的吧?如果是,那必定是因為擔心了……


    她心中也是苦笑,方才才告訴自己斷了念頭絕了那份心,如今卻又為這麽一點發現心中雀躍,如若藍爍隻是道義上的責任,怕自己在他府上受傷牽連藍府安危,又或者隻是來說明他和蕭明秀的關係,她豈不是當真可憐又可笑?


    白笛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板起臉孔,硬起心腸,冷聲道:“藍大人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藍爍因那冰冷的語調心中微沉,並未回應白笛的話,而是淡淡道:“鈴鐺姑娘,可否請你暫且回避,我有話要與公主講。”


    “什麽?”鈴鐺愣了一下。


    藍爍認真又道:“請鈴鐺姑娘回避。”


    這一次,他的態度除了認真,還帶著幾分祈求。


    如果是認真加強硬的命令,那麽鈴鐺隻會越發惱怒,憑什麽回避?但藍爍那一點點的祈求,卻是恰到好處,鈴鐺素來是吃軟不吃硬的,又一心看好藍爍白笛這二人,藍爍這樣的表情,她頓時心裏就軟了,隻是麵子上還繃著,道:“憑什麽?雖然你是工部侍郎大人,但我是公主的奴婢,除了公主,沒人可以使喚的了我,況且,公主現在這麽難受,我得在邊上貼身照顧著,公主可是一步也離不開人的。”


    這話卻是真的,白笛手臂受傷,喝水喝藥另外一隻手也是不方便的很。


    藍爍道:“我照顧。”


    鈴鐺又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藍爍便態度恭敬的道:“請吧。”


    這態度和行為對於鈴鐺這樣的小丫頭來說,當真是恭敬又受用的很,鈴鐺滯了滯,腳步有些挪動。


    白笛沒想到鈴鐺真的要走,頓時有些惱:“鈴鐺!”


    鈴鐺又僵住步子。


    藍爍也不多說,索性上前,接過鈴鐺手裏的茶水和紗帕,坐在了床前那圓凳上。


    鈴鐺一瞧這情況,立即一溜煙跑了,頭也沒回。


    白笛喚她無用,眼前又坐著藍爍,不知為何,心下意識的提到了嗓子眼,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一雙眼睛也不知道要看哪裏才好,隻得強迫自己冷硬心腸。


    藍爍神情平靜,沉默著。


    白笛心道:你不是有話要與我說,既然趕走了陸泛舟和鈴鐺,卻又靜默的坐在這裏不說話,又是要做什麽?


    白笛冷冷道:“藍大人,你到底有什麽話要跟我說?這裏雖是德善堂不是宮中,但我好歹也是大周長公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如果傳了出去,你我要如何自處?”


    藍爍依舊沒說話,試了試杯子的水溫,因為方才陸泛舟耽擱,這水已經有些涼了。


    他起身到了桌邊,換了一杯溫一點的,端到白笛麵前。


    白笛看了那水杯一眼,又看了藍爍一眼,看藍爍的意思,是讓自己喝水?但他卻依然不語。


    白笛抿著唇,也沒伸手去接,“你走吧。”他們之間,本就沒什麽牽係,如今他不言語,更是無話可說。


    藍爍皺了皺眉,起身,不繼續坐在圓凳上,而是坐在了床邊上,離白笛更近。


    白笛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就看到那水杯湊到了自己的唇邊,白笛別過臉去,並未如藍爍所願,就著杯邊飲水,那如墨的青絲因為她轉臉的動作掃到了藍爍的手。


    藍爍有些恍惚的看著那如墨的黑色和自己的指掌糾纏在一起的樣子,一時之間有些怔然,這一路之上,他似乎是有好多話想要和白笛說的,可到了此時此刻,竟然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隻能幹坐著。


    既然她不願喝水,那就算了吧。


    藍爍將水杯放在一旁的小花幾上,也放下紗帕,轉身的時候看到方才因為白笛轉頭的動作過猛,本來蓋的很高的被子滑落了不少,便抬手將那被子拉的高了一些。


    白笛看了他一眼,她的聲音極冷,“如果你是擔心藍家因為我受傷被牽連,你大可不必這樣,我不會無故問罪別人。”


    藍爍終於開口道:“並不是。”


    然這三個字之後,又沒了下文。


    白笛放在錦被被麵上的手慢慢收緊,聲音更冷,“那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藍爍抿唇。


    “你走吧。”她輕啟唇瓣,吐出三個字,不高不低,無情無趣。


    藍爍依然沉默,身子卻挺拔如山,巍峨不動。


    “你走好不好……”她又道,這一次,聲音微微輕顫,低垂著眼眸,看不清楚眸中的神情,卻似又壓抑的疼痛在其間。


    白笛苦笑一聲,暗忖自己到底還在期盼什麽?


    她今日算是受了委屈,手臂脫臼那麽疼,又眼睜睜看著他和蕭明秀在一起還被蕭明秀奚落下了戰書,心情早已澎湃洶湧,忽見藍爍前來的激動和內心深處的期盼,也因為藍爍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消磨殆盡。


    肩頭的隱痛,也讓她心情浮躁,她想起自己前後兩次丟盡了人的去找藍爍,無非是想得他一個肯定的答複。


    可……且不說她貴為公主,便是尋常女子,一個姑娘家,為了一個男人幾次三番低下頭表露心聲,他卻永遠……不是拒絕,就是這樣沉默無言無聲拒絕……一時之間,心頭火氣暴漲,她忽然明白,就算他不是怕藍府被牽連,也隻怕是為了什麽道義上的責任,就像上次,狗洞……那件事情一樣,但無論如何都和她心中想的那些事情無關。


    既然無關,又何必留在這裏。


    心中的委屈和憤怒積累到了一個點,她終於忍無可忍,用力的推向藍爍,“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她的手臂脫了臼,本就使不得力,更何況藍爍雖是個文弱書生,到底也是男子,她這一推,與藍爍來說,如撓癢一般,但對她自己,卻是痛徹心扉,這一推之下,她剛推回去的手臂紮的渾身疼的顫抖,臉色慘白,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整個人痛的朝著床下掉了下去。


    這一招也是讓藍爍始料未及,他怎麽能想到一直溫溫柔柔小白兔一樣的女孩子,忽然會發起火來,還這樣不管不顧,下意識便伸手一接,將白笛攬在自己懷中抱好。


    白笛卻如發了瘋一般的還在使勁推他,“你走開走開!你走開啊——”


    “別動!”藍爍沉聲道。


    隻是在精神崩潰癲狂的白笛麵前,他的話早已經不管用了,她根本聽不到也不想聽到,完全不顧自己傷勢還在不斷用力的推他。


    這樣大的動靜,讓門口守著的鈴鐺都嚇了一跳。


    鈴鐺連忙推開門,上前幫忙,“藍大人,你到底……公主……公主……您別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公主……”鈴鐺說著話,眼中也全是淚,早知道她就不走了,放公主和這個冤家藍大人一起。


    白笛眼中帶淚,似乎是在用力的控製自己的情緒,但她的情緒早已崩潰,那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樣激流而下,整個小臉上全是淚水。


    “藍大人,您快走吧。”鈴鐺從未見過主子如此崩潰,沒了辦法,隻得勸慰藍爍。


    藍爍卻沒有言語,輕柔且堅定,將白笛亂動的兩隻手壓在了自己腋下,讓她不要繼續傷害自己,然後牢牢的將她抱在了懷中。


    鈴鐺瞧著,愣了一下,悄然退了出去。


    白笛推不動他,滿臉的淚水,“你放開我……放開!”


    藍爍依舊不言語,但已美人在懷,又豈會放手?


    白笛咬牙,無奈崩潰之下,用力的咬住了藍爍寬厚的肩膀。


    這一咬當真用力,藍爍身子僵了一下,卻並未鬆手,隻是將她抱得更緊更牢固。


    她咬了許久,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那淚水也像是沒有止盡一樣,哭鬧的像是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門口,藍漓和白月笙剛到,瞧了一眼裏麵情況,很是識趣的悄然退了出去,並吩咐鈴鐺也離的遠些,不要打擾。


    白笛哭了許久,哭的聲音都啞了,訴盡的委屈,沒了力氣。


    藍爍漸漸鬆了些手臂,將她抱著放到了床榻之上,拉來被子,蓋的嚴實。


    白笛哭鬧過了,也不理會藍爍,靠在靠枕之上,閉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藍爍將她放置妥當之後,到門口吩咐人打了熱水送來,然後用紗帕浸了水,捏了捏,上前坐在窗邊上,將她臉上殘留的淚痕擦拭幹淨。


    那雙眼睛,也因為哭泣紅腫的厲害。


    藍爍瞧著也是心疼,紗帕折成了小方塊,輕輕的擦拭著她的眼周,等那張臉兒恢複了素淨,他放下紗帕,將她如墨的青絲慢慢收攏,尋了尋沒什麽合適的物件,便從雖身的袖袋之中拿了自己備用的發帶,編成了簡單的發辮之後,在辮尾上用發帶束了起來。


    白笛一改方才的瘋狂模樣,乖巧的很,閉著眼睛不理不睬,任由藍爍動作。


    藍爍起身,想摸一摸她的手臂脫臼那處,方才她行為瘋狂,根本不管不顧,想必那裏傷勢更加嚴重,可手伸過去,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醫者也是不懂,檢查之後,隻怕也是沒什麽用,輕聲問道:“你痛不痛?”


    白笛閉著眼不說話,睫毛顫動,自然不是睡著了。


    藍爍道:“我去請封先生過來,你乖乖躺著不要亂動。”說罷,他到門口,將鈴鐺喚了進來。


    鈴鐺連忙進來小心伺候,隻是瞧著白笛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她這次不敢亂說話了,沉默的站在一旁候著。


    出了廂房的門,藍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眉宇之間愁緒滿溢。


    一開始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但卻實在不想離開,所以腦中在斟酌著,沒想到白笛的反應會那麽大,他心中確定,這位嬌貴的仙姿楚楚的公主,心中應該是有自己的吧,他到底做了些什麽,竟然將她傷的如此重。


    “大哥。”


    一道輕輕的呼喚響了起來,藍爍詫異回頭,正見藍漓和白月笙過來。


    藍爍怔了一下,“你們……”


    藍漓道:“聽聞公主手臂舒服,想著過來瞧瞧的,怎樣了現在?”


    藍爍道:“不然你幫忙看看吧,正要去喚封先生。”


    “也好。”藍漓點頭,便進了廂房內。


    鈴鐺自然是認得藍漓,而且知道藍漓醫術高超,也不敢阻攔,在一旁伺候著,看著藍漓幫白笛檢查手臂,期間白笛也是沒反應,閉著眼睛不言語。


    檢查之後,藍漓退了出來。


    藍爍正有些擔心的站再門口:“怎樣?”


    藍漓道:“肌肉有些拉傷,問題並不怎麽嚴重,隻是最近這段時間不能再用力了。”


    “那就好。”藍爍鬆了口氣,幾人站再回廊上,一時之間也是無話。


    藍漓知道他必定擔心白笛傷勢,隻是礙於自己和白月笙在這裏,才站在外麵,當即道:“西直門那邊的宴會快要開始了,我和阿笙這便去了,大哥,我讓春蟬和千煙過來,你有事支會他們去辦。”


    “好。”


    白月笙也微微頷首,便陪著藍漓向樓下走去,走了兩步,他忽道:“心兒,你先走,我與大哥說句話。”


    “快些。”藍漓狀似催促,其實是怕白月笙責怪上藍爍,畢竟,白笛可是他難得疼愛的妹妹。


    “嗯。”白月笙點頭之後上了樓,藍爍正要進去,見他上來,又止住了腳步,“王爺?”


    白月笙淡淡道:“可說清楚了?”


    藍爍有些意外,因為白月笙不像是會管這種兒女情長之事的人,但很快反應過來,道:“沒。”


    事實上二人根本沒交流,說清楚什麽?


    白月笙挑眉,接著歎息一聲,“其實是很簡單的事情,你不要搞複雜了,最後弄的二人都傷心難過。”


    “如何簡單?”藍爍怔了怔。


    白月笙上前,低聲道:“我告訴你……”


    藍爍聽完,見鬼一樣的看了白月笙一眼。


    白月笙笑道:“你是心兒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在這件事上麽,你負責談情說愛,其餘的事情交給我來辦。”說著,笑著下了樓,很快消失在德善堂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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