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所謂久病成醫,水伯承因為腿傷臥床多年,對醫理藥理也算了解一些,女子如何會氣血兩虧,他還是知道的。


    “她懷孕了,一個月前小產過。”藍漓看著水伯承,慢慢吐露真相。


    水伯承一怔,臉色大變,直接站起身來,“你說什麽?!”


    “我說。”藍漓淡淡重複,十分認真,“水清幽的身子,氣血兩虧,是小產的症狀,看她的脈象顯示,應該是一個月錢。”


    “不可能!”


    震驚之後,這是水伯承的第一反應。


    “清幽素來潔身自好,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就懷了孕?除非是她在外被人欺負……她性子潑辣,如果發生這種事情,絕不會像一般女子一樣要死要活或者忍氣吞聲,而是會將那個欺負了她的人碎屍萬段,她——”


    “聽我說。”藍漓認真道:“你先不要著急,無論你信或不信,這件事情,我沒有騙你。”


    水伯承一僵。


    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藍漓不會騙他,若是別的庸醫說了這樣的話,便是他性子溫和也將那人直接打了出去,正因為這人是藍漓,他雖嘴上說的不可能,其實心早已沉到了穀底,信了大半去。


    “可是……”水伯承艱澀的道:“怎麽可能?”


    無論是時間和地點,水清幽似乎都沒有懷孕的機會。


    藍漓道:“無論可能不可能,這就是事實。”


    沉默,在小廳之內蔓延著。


    水伯承臉色由一開始的震驚意外,到後麵的麵如土色,藍漓則表情平靜,她亦是著實意外,但,她更好奇到底是怎麽懷的孕。


    良久之後,水伯承深吸了口氣,“她小產……理應是沒有請大夫看過的,那為何……”母親曾小產過,而且小產之後休養了大半年不曾下床,水清幽雖看著憔悴了一些,但怎麽也和當初母親小產有很大差距。


    藍漓道:“她是習武之人,身體本就比一般人強健一些。”


    “說的是……”水伯承僵硬的點了點頭,“那段時間,她雖一直在自己的院子住著,但平時除了用飯的時候,我們兄妹也極少交流,尤其是看她心情不好,若無事也不會隨意去打擾她,而且有的時候我會在船廠,好幾日不會回家……”


    “這就是了。”


    水伯承閉了閉眼,今日藍漓能看的了水清幽,還是早些時候讓戰英送了些凝神熏香過來,水清幽一聞,便睡了過去,藍漓這才能看的順暢,若非如此,隻怕根本不知道水清幽的具體情況。


    “她……她到底是為什麽……”水伯承沉痛的道:“如若被人欺辱,無論是誰,我這做兄長的都不會不管不顧,如若那人是她喜歡的,她更不該悶不吭聲……”


    此時此刻,藍漓唯有沉默。


    水伯承氣憤之下,一拳打在一旁的石柱子上,因為情緒的原因力道失控,石柱子被拳頭打裂,手也破皮流血,“都怪我,平日對她關心太少,發生了這種事情我竟然還不知道。”


    “這不關你的事情。”藍漓站起身走到他身後,“清幽已經這樣,現在當務之急是為她調理身子,不是自怨自艾。”


    “我知道。”水伯承轉過身來,“這次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蠢到什麽時候去。”


    “沒事,應該的。我已經寫了方子。”她遞出一張紙,“最近這段時間,就好好調理身子吧,別的事情先不要去考慮。”


    “嗯。”水伯承接過方子。


    “對了,伯良呢?”在水伯承看著方子的同時,藍漓問的有些突兀。


    水伯承沒有抬頭,將方子收好,“他早上便出去整頓北城彎子那酒樓了。怎麽了?”水伯承抬起頭來。


    “沒什麽。”藍漓笑笑,“伯良和清幽二人這麽多年雖都不對付,但我看得出來,他還是很關心清幽的。”


    “是啊。這麽多年來,伯良對清幽素來關照,清幽外出,看似自己闖蕩江湖,其實暗中都是伯良照應,伯良知道清幽不喜歡他,還專門囑咐我不要多言,免得讓清幽知道討厭。”水伯承歎息一聲,“這次清幽在家中待了三個月,對伯良依舊是不理不睬,伯良似也習慣了一樣,還找了卞南名醫來,隻不過被清幽趕了出去。”


    藍漓淡淡挑挑眉,“到底也是一起長大的兄妹,感情自然不必多說。”眼眸一動,她掃過水伯承握著藥方的手,那裏還在流血。


    藍漓轉眸,喚來戰英,前去馬車上拿藥箱來。


    自從上次他們在路上,白月笙為救她中箭之後,她便習慣性的在馬車上備了一個小藥箱,隨身也準備了一些常用的金創藥膏。


    “過來坐下吧。”藍漓喚了水伯承一聲,“這手上的傷如今雖隻是皮外傷,還是要好好料理。”


    “嗯。”水伯承應了一聲,上前坐下,並將手伸到了藍漓麵前。


    老實說,伸手的那一瞬,水伯承動作滯了滯,心中有些遲疑,他卻不敢細思。


    藍漓卻神情如常,像是對待普通病人一樣,拉過水伯承的手,檢查了一下傷口,“還好,沒傷到脛骨,多是些擦傷。”


    水伯承心頭一跳,本早已壓下那些對藍漓的情義再次隱隱萌發。


    相處近六年,她為了治好他的腿,可算是用了不少心力,那段時間,自己幾乎已經放棄了,可她卻不放棄,她不斷的嚐試新的辦法,終於讓他可以像現在這樣腳踏實地,那些喜歡的情愫,來的自然而然。


    可……


    她從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對他所有的行為,都止於朋友,止於病人,並且在渝林五年之後,歸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


    後來,她“死了。”


    他親自找她,以為自己有機會陪她過平淡的日子,他曾陳懇而深切的表白過,卻在那個男人出現的一刹那,澆滅所有的希望。


    他以為他已經忘了。


    但那些根深蒂固的感情,隻是因為了解了她過的很好,她心念別人,所以下意識的被自己隱藏在心底最深處,而在這樣近的距離下,那久遠的像是上輩子的喜歡,再次襲上心頭,刺的他心中一震。


    突然,藍漓抬眸:“戰英這丫頭,取個藥箱卻也這樣慢。”


    水伯承狼狽的別開眼,並且將自己的手抽回。


    藍漓怔了一下,沒錯過他眼眸之中一閃即逝的情愫,她默默收回手,垂眸,也許,她該少一點出現在他麵前……


    “你們誰——”


    正在這時,守在院門口的水家侍衛忽然出聲,“請問這位公子找誰?小的幫您通傳——哎呦!”


    藍漓站起身來,恍然愣住。


    是白月笙!


    他身後的戰坤,將那守著院子的水家護衛攔住。


    白月笙大步而來,眼神冰冷而沉定,幾個大步,便到了小亭子裏,站在藍漓身前。


    藍漓不禁屏住呼吸,剛才的事情,他看到了多少?


    第一時間湧上心頭的,竟是幾分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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