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


    “睡覺!”一聲低冷的沒有感情的聲音從屋內傳來,白月笙愣了一下,忽然無奈失笑,這脾氣啊,當真是……別扭……以前自己怎麽就覺得她柔順矜淡?


    白月笙站在廊下一陣兒,看著屋內滅了燈,歸於一片黑暗之中。


    他有些愣神。


    好歹他也是叱吒風雲的華陽王,這些年來無論是朝堂還是戰場,都是無往不利的,卻偏偏對藍漓的心思這般小心翼翼。他自己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其實說到底,根本不是他猜不透拿不準,而是在藍漓麵前,那些對待別人時候沉穩厚重的自信會全部告罄,總是怕自己猜錯了,自信過了頭。


    這是……


    理解了,還是不理解呢?


    他微微歎了口氣,有些拿不準。


    但他也知道,今夜已經夠了,不好再追著多說什麽。


    ……


    藍漓難道睡了個好覺,第二日起床的時候,心情也好了一些,畢竟,她還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冷戰隻是為了要一個答複和交代。


    早起照顧了下孩子之後,藍漓便吩咐準備出門。


    千煙疑惑:“閣主這是要去哪?”


    “趙太傅府上。”別扭解除了,但她還是想再去看看,一來不放心白笛的身子,二來,對白笛身上那狀似瘟疫的病症,她也有幾分興趣。


    “那屬下這就準備。”


    “嗯。”


    換好了平日出門的素服,主仆二人上了馬車,一路朝著趙太傅府邸走去。


    很快便到了趙府。


    但藍漓看過白笛的症狀之後,並沒有得到什麽新的發現,依舊是原來的診斷,她心中又是十分震驚。


    這醫宗一門,當真是如此厲害,活死人肉白骨也便不說了,這種能讓一個人狀似感染疫情且幾乎能騙過所有人的手段,也是了得,無論是自己當初幽蘭醉的毒,還是如今白笛的身子,她竟然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還好,封少澤此人並非敵人。


    陸丹衣十分擔心白笛,聽聞藍漓到了太傅府上,第一時間便過來了。


    “藍姐姐,公主到底怎樣?”


    “你不必太過擔心,我已經想到辦法了。”藍漓頓了頓,說的委婉,“還有趙太傅那裏,我也已經看過,開了方子,好好服藥,應該不會有事。”


    “可……”陸丹衣眉頭緊皺,依然十分擔憂,壓低了聲音,“都說這是瘟疫……”


    “不是。”


    “不是?”


    “嗯,我保證。”


    陸丹衣鬆了口氣,“藍姐姐所不是,那必定不是。”


    二人又閑話了一會兒,得知安玉霞被藍漓的人找到,盤桓在心中的擔憂總算是消散了一些。


    “對了,藍姐姐,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可……”她略有遲疑。


    “咱們之間,需要考慮這麽多?你想說便說,不想說等想說的時候在說也是一樣的。”


    “不是——”陸丹衣蹙起纖秀的眉毛,“我……”她支吾半晌,才道:“是關於藍大人……和北狄公主?”


    “你說蕭明秀?”


    “嗯。”陸丹衣點點頭。


    “蕭明秀不是隨皇上去西京了嗎?”


    “北狄使團的確是隨著皇上去了西京,但是明秀公主和淩王還留在京中。”


    藍漓頓了下,隻眨眼就想明白了一些。


    隻怕是葉赫王還想借瘟疫的手要了蕭氏兄妹的性命,否則又怎會讓他們留在京城之中,但……蕭明秀是清楚“瘟疫”背後的事情,還是不清楚呢?


    藍漓很快回神,“關於大哥的什麽事情?”眼下,她更關心的是這個。


    “前幾日,我偶然得知,明秀公主要去濱州……我不知道她想去濱州做什麽,但藍大人就在那處……我總覺得,這位公主並不像看的那樣天真爛漫……”她略帶幾分憂慮,“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告訴藍姐姐一聲的好。”


    “你怎麽知道她要去濱州?”藍漓暗忖,陸丹衣如今嫁作他人婦,深居簡出,這種事情,好像沒什麽渠道。


    “那日回府看望父親,在路上偶遇,她說想去濱州看看,還說那處的百姓太辛苦,要是能幫上什麽忙就好了……”


    “丹衣。”藍漓神情嚴肅,“看來你還是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裏。”


    “我……”


    陸丹衣是聰明人,藍漓隻說了一句,她就明白藍漓話中的意思,臉下意識的一白,唇瓣也是微微一抿。


    “丹衣,這位明秀公主遠不如我們以為的那麽簡單,這京城這麽大,哪有那麽多的偶然?隻怕是她看出你原來對大哥的心思,想要對你有所利用,那去濱州的話,不過是試探而已。”


    一個女人真心實意的喜歡一個男人,便會對他的所有事情下意識的關注,陸丹衣隻要有細微的表情變化,都逃不過心思細膩的人的眼睛。


    “不……”陸丹衣搖頭:“不該……我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她利用我?我有何可利用之處……”她怎麽也不信。


    “你忘了,你是大儒陸兆塘唯一嫡出的女兒,陸泛舟最疼愛的親妹,趙太傅的兒媳,工部尚書趙廷之的妻子,你說,你這樣的身份,會沒有可利用之處?”藍漓見她臉色更白,卻並沒有停止,“若她抓住這件事情,加以渲染,到時出事的便不止是大哥,連趙陸兩家都會被牽連。”


    陸丹衣臉色煞白,“我……我沒想到……”


    “沒事。”藍漓拍了拍陸丹衣的肩膀,“這件事情,你隻與我說過吧?”


    “嗯。”陸丹衣點頭,“我想與大哥說,但……大哥最近一直忙著,我還沒見到他人。”


    “那便好,還好你性子沉穩,便是她說的時候,留意到你一些表情,也沒有確切證據,不能如何,你切記,以後府苑之中,任何人,任何話,都不要輕易相信,即便是自己貼身之人,也要有所保留,你的心思,本早是過去的事情,但若被有心人察覺鬧了出來——”


    “主子。”千煙淡淡喚了一聲。


    藍漓噤聲,抬眸,便瞧見不遠處,趙廷之一身官服,大步而來。


    一段時間沒見,趙廷之看起來比初見時候沉穩了許多,但斜飛的眼尾依舊透出幾分稚氣未脫,清亮的眼眸看到藍漓的時候明顯一亮。


    “王妃,您什麽時候來的?公主身子如何?我爹的情況呢?”


    他一連問了幾個問題。


    藍漓一一答了。


    趙廷之鬆了口氣,“最近這段時間瞧著京中的情形,以為要出事情,還好問題不大,我也可以放心了,對了,上次王妃贈我那些關於治水的書極好,我已經看完了,但有許多不懂的——”他那雙眼睛裏,全是渴盼和求知欲。


    “那些書本原是大哥所藏,我不過是借花獻佛。”


    “原來如此,那我去濱州找藍大人。”


    “大人,藍大人是去治災,有公務在身,而您如今坐鎮工部,每日許多事情要做,再說了,如今京中戒嚴,封禁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趙廷之身後,管家老伯認真提醒。


    “哦,說的也是。”趙廷之蹙眉,“那就等他回來再說吧。”他眼眸轉動,看到陸丹衣也站在一旁,“丹衣姐——夫人,陸大人讓我給你帶了些東西,我送到房中去了。”


    “多謝大人。”


    “嗯。”趙廷之點點頭,“王妃,我先去看看父親。”


    “好。”


    趙廷之客氣的衝藍漓和陸丹衣一笑,轉身便離開了,走了幾步,出了月洞門之後,他低聲問道,“趙伯,我方才好像聽到王妃在與丹衣姐姐說什麽心思?你知不知道丹衣姐姐什麽心思?”


    “這個……”管家漠然:“老奴不知。”


    趙廷之皺眉想了想,覺得太過複雜,索性拋在腦後,大步前往趙太傅所在的院落。


    身後,管家趙伯無聲的歎息了一聲。


    ……


    閣樓之中,一片靜默。


    “他喊你丹衣姐姐?”藍漓難得挑眉,“看他的樣子,倒是沒有半點開竅。”


    開什麽竅,陸丹衣自然是明白的,點了點頭。


    藍漓眉梢挑的更高,“你們不會還沒有——”


    陸丹衣臉上一紅。


    “哎……”藍漓歎了口氣,更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趙廷之那樣的性子,陸丹衣和他的婚姻,到底是對還是錯?


    藍漓怔了一下,轉而想到今日說起的蕭明秀。


    這麽個心機深沉的北狄公主,自己都有點自身難保,丹衣這裏的事情,她又有多少心裏,更何況,感情的事情別人也差不得手。


    想到蕭明秀,藍漓今晨剛有的一點好心情,再次消失殆盡。


    那句“姐姐,你那麽喜歡我,我入王府和姐姐一起照顧笙表哥,姐姐必定是開心”一直在她腦海之中回響,讓藍漓心情惡劣,一直到上了馬車,臉色都有些沉鬱。


    “閣主……”一旁,千煙低聲開口,自從彩雲和戰英養傷之後,千煙跟著藍漓出行,都是坐在馬車內保護。


    “這個北狄公主,還真是個棘手角色。”藍漓漠然道。


    “嗯。”千煙點頭,“這次北狄使團入京,雖說是為聯絡邦交,但其實使團之中就是兩個派係,葉赫王為自己的野心想在京城尋找同盟,而明秀公主,則是北狄王的特使,來京亦是為了在京尋找同盟,目的卻是為了剪除北狄葉赫王的勢力,別看她性子活潑,實則心思機敏,便是那淩王蕭明謙,在北狄王的心中眼中,隻怕都沒蕭明秀的分量,便知道這位公主的厲害了。”


    藍漓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這樣的一個女子,如若真的對白月笙有什麽心思和想法,自己要如何守住?


    她的神情變得十分複雜。


    ------題外話------


    明天周一,送走了孩子,終於能多更一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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