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請你們的醫官看過?”白月辰麵色微變。


    “不曾。”蕭明謙抿唇,“北狄的醫官,本王不太信得過。”他頓了頓,直言,“笑玉的舊疾早好了,怎麽會忽然得了急症?我查過笑玉的起居飲食,一切正常,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那旱雪蓮。”


    旱雪蓮,白月辰自是知道。


    送旱雪蓮的那日,正是在宮中,明笑玉問起白月辰關於定遠將軍之事的時候。


    白月辰十分後悔。


    當日,他若是稍加提醒,說不定……


    “王爺。”蕭明謙又道:“笑玉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那麽簡單,但小王一來入宮不便,二來和那醫宗封先生著實說不上話,實在是沒了辦法,這才找到王爺這裏來,還請王爺一定要出手相助。”


    他能找到白月辰這裏來,當然也是知道白月辰多半不會拒絕他。


    果然。


    白月辰幾乎沒考慮,“我派人去請封先生,現在先入宮一趟看看情況。”


    “多謝。”蕭明謙無比感激,“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告訴我。”


    “自然。”


    兩人也沒多寒暄什麽,道了別。


    白月辰吩咐福伯前去請封少澤,自己則立即起碼進宮,連備車的時間都等不了。


    宮中早也因為明妃忽然得了疾病亂成一團,畢竟,明妃還是皇上最看重的“寵妃”,又是北狄葉赫王義女,身份特別。


    白月辰到了合歡殿院內,幾個太醫正在商議,但看那相互沉默的樣子,想必這商議也是沒有什麽明確的救治辦法。


    有人眼尖看到了白月辰,幾個太醫立即上前。


    “王爺……我等著實沒有辦法,但娘娘的病卻是一刻也耽誤不得了……聽說王爺和醫宗封先生有些交情,不知可否請封先生入宮為娘娘診病?”


    如果明笑玉一旦出了事情,先不說宮中交代不了,葉赫王那裏也是不好交代,還有個據說是明妃娘娘以前情人的北狄淩王,也不是好相與的。


    這些太醫自然是怕的。


    白月辰道:“已經吩咐人去請了。”他看了裏麵一眼,“是什麽緣故,可診的出?”


    太醫們相顧無言,都搖了搖頭。


    白月辰想起,上次白月笙偶爾與他提起汝陽公主合歡之毒的事情,情形與現在相差無二。


    差別隻在於,汝陽公主沒有發病之前,藍漓已經發覺了她身子有異,而太醫每日都會為汝陽公主請平安脈,卻半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


    這種花草製毒要命的手法,他以前就聽說過,想必也是那蕭明秀的慣用手法。


    隻是蕭明秀為何要害明笑玉?


    白月辰心情複雜,想去瞧瞧明笑玉的情況,但明妃身份是後宮宮妃,便是他,也不能無故隨意探視,隻得立在院內神色微沉。


    他看著宮門口,終於,等到了氣喘籲籲的福伯,剛鬆了口氣,卻看到福伯的身後空空如也,頓時怔住了。


    “封先生呢?”一到了近前,白月辰就問。


    福伯喘著氣,“那德善堂的人說,封先生昨日就不在德善堂坐診了,老奴便又去封先生的住處找過,後來去了葉府,都沒看到封先生,葉宅的管家說,封先生有事出了門,可能有半個月左右才會回來。”


    半個月!


    方才太醫雖說的委婉,但意思很明確,明笑玉的急病,如果得不到控製,便是這幾日的事情了。


    白月辰渾身緊繃,“可知道封先生去了何處?”那日晚上不是才見過嗎?而且最近封少澤一直要看顧著葉老爺子,葉老爺子身子不適,封少澤怎麽可能會走遠?


    “葉家的人說不知……”


    白月辰立即轉身朝外出宮。


    到了宮門,翻身上馬,打馬離去。


    他性子素來溫潤,說話做事也隨了性子一樣隨和,一直便是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宮門口的守衛極少見他這般急忙。


    “王爺這是怎麽了?”


    “你還想不明白嗎?宮中那位……”資曆老點的守衛指了一個方向,“你又不是沒見過梅將軍,那位的長相……那日入宮你也看到了的,沁陽王對梅將軍什麽心思,如今再看著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心裏還能平靜嗎?偏生如今或者的這位又……”


    守衛連忙捂住嘴巴,“你便當沒聽到。”


    這樣的話,又怎麽敢胡亂說。


    ……


    葉府


    葉靜美正在葉老爺子跟前說話。


    老人家這一段時間精神好了一些,葉靜美每日便多抽寫時間陪伴。


    “底子的人不順手了?”


    說了會兒閑話之後,葉老爺子略帶幾分關心的問道,“我知道那些人心裏在想什麽,乘著老頭子我不行了,一個個的都想上天。”


    葉老爺子冷哼一聲。


    葉靜美態度溫婉,“有些不安分的,但都能應付,爺爺不必擔心,養好身子是要緊。”


    “養好身子……”葉老爺子長吸了口氣,“阿美,你還記得爺爺上次與你說過的話嗎?”


    “什麽?”葉靜美抬眸,“爺爺與我說過許多話,我倒不知爺爺指的是什麽了。”


    葉老爺子看了葉靜美好一會,怎麽會不知道她這是避而不談?


    “爺爺,吃水果。”葉靜美遞過來一塊銷了皮切好的蘋果。


    葉老爺子道:“記得爺爺說的話,等爺爺的事情了了,離開京城,去遠一些的地方,嗯?”


    葉靜美含糊的應了一聲。


    葉老爺子又道:“聽爺爺的話,你若一世平安,爺爺死也瞑目。”


    葉靜美滯了一下,眼眶微濕。


    “小姐,沁陽王來了。”


    門外,傳來竹月的聲音。


    葉靜美略意外,“可說了是什麽事情?”


    “沒,隻是方才沁陽王府的管家來過,打聽封先生的去處。”


    葉靜美放下水果,與葉老爺子說了兩句,便離開了葉老爺子的院子,想著沁陽王這麽著急找封少澤,想必是為了誰來求醫吧,但沁陽王的事情,她倒也是知道一些,會為了誰來求醫?


    到了正廳,她剛要見禮,白月辰已經問道:“封先生去了何處,葉姑娘可知道?”


    見葉靜美怔了一下,白月辰也察覺自己語氣太急,盡量平穩情緒之後才道:“我有事要找封先生,很急。”


    “他出京了,幾日之內都不會回來。”


    “去了何處?還請葉姑娘告知。”


    “濱州。”


    白月辰一怔,“為何忽然會去濱州?!”


    “我也不知,前幾日他來與我說了一聲,便啟程離開了,似乎是有要緊的事情。”


    不是為要緊的事情,也自然不會放下葉老爺子身子不管離京了。


    白月辰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葉府的。


    沒有了封少澤,明笑玉那岌岌可危的身子要怎麽辦?


    他要視若無睹嗎?


    可那張臉,他怎麽視若無睹!


    ……


    沁陽王府芙蓉閣


    整園子的芙蓉花開的正美。


    前些時日雨水有些多,打的花瓣凋零,這幾日天氣轉晴,花兒又欣欣向榮起來,但免不得有些殘瓣掉落。


    抱琴和侍畫穿著雲羅素紗的衣服,站在花圃外麵,瞧著那花圃之中的人影相顧無言。


    她們的小姐,在撿花瓣。


    這行為,對於一個千金小姐來說,沒什麽特別的,很正常。


    但她家小姐不是平常的千金小姐,而是經受過那麽多挫折和起伏的人,這些年早沒了百花弄草的心性。


    今日也不知是為何,忽然就擺弄了起來,兩個奴婢也是一頭霧水。


    花叢之中,玉海棠站起身來。


    抱琴連忙回神,上前去接那些撿起來的殘瓣。


    “小姐慢點。”


    玉海棠從花圃之中跨了出來,素色鞋邊已經染上了不少泥汙。


    侍畫連忙俯下身給她擦拭。


    玉海棠道:“不必了,給我。”


    她將花瓣接過,讓人去廚房裏取了水,然後洗的幹幹淨淨的,晾去了水分,之後又讓丫頭拿了蜂蜜和別的香料過來。


    侍畫和抱琴都有些意外。


    這……是要做那件事情的意思。


    但,家破人亡之後,小姐早已多年不做那件事情了,今日這是怎麽了?


    她們很快幫玉海棠將東西拿過來,果然,所有的工序都跟當年一樣。


    她將花瓣醃好了,衣服也變得有些髒亂。


    “沐浴吧。”她吩咐。


    婢女們準備了浴湯,她洗去塵埃。


    侍畫到底不如抱琴沉穩,忍不住問道:“小姐……這是要做芙蓉脆嗎?”


    “唔……”她閉著眼應了一聲。


    “小姐……”


    抱琴拉住了侍畫,侍畫便住了口。


    隔了許久,玉海棠問:“封少澤到哪了?”


    “救命的大事,他走的快,現在已經出了鄱陽了,但華陽王夫婦自從那山村夜店的事情之後,行蹤一直飄忽,也難找到人。”


    “這麽說,三日之內,封少澤是回不來了。”


    抱琴點頭:“是。”


    玉海棠扯了扯唇,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來,“回不來,那很好啊。”


    她起身,帶著拖擺的衣裙一圈圈落地,像一層層漂亮的漣漪。


    “幫我看好哪些醃製好的花瓣,過幾日,我要親手做芙蓉脆給表哥嚐嚐的,可不能耽擱了。”


    “是。”


    玉海棠又問:“抱琴,表哥有十來年沒吃過芙蓉脆了吧?當初他可是最喜歡吃的,你說,他看到那些芙蓉脆會不會很高興?”


    抱琴遲疑了一下,“奴婢……”


    “我卻很高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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