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勞煩古軒遭罪了,沈猶珩心下一動,那件寶藏的鑰匙父皇早就給了自己,而這鑰匙的下落除了父皇和自己以外,便是隻有古軒知道,今日這番行刺,怕也是為了鑰匙的下落。若是古軒招架不住說出去了又如何是好。


    古軒看沈猶珩回頭,心下大動,奮力掙紮起來。


    “殿下,快走!”皇上早就把沈猶珩的安危托與自己,但是他除了知道鑰匙的下落,還知道另外一事,那件事,才是這南梓皇室真真正正的秘辛。那件事,除了帝後,便是隻有自己知道,那件事,才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那件事若是讓沈猶珩知道,那便是再有任何事情,也比不過自己的下場。


    隻可惜如今他們都沒了退路。


    黑衣人押著他們二人,閃身上了房頂,門外有一輛尋常的馬車早已候在那裏,若是不細看,隻會覺得必是宮中哪位小主又蒙了皇恩,賜了車輦。沈猶珩一言不發,任由他們搜了身,反正那真正的傳國玉璽,他們就是見到,也必然不會認出來。


    前邊散堂的時候就已是西日薄暮,如今天色竟是微青了,那落日也就朦朦朧朧地隱在薄雲後頭,紅霞盡染青天,更加映照得那九層龍簷金光閃爍,而此刻這本是沐浴著萬丈光芒的宮殿,卻蒙上了一層肅殺的氣氛。


    可惜阿,日要落了。


    監牢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潮濕破敗,相反,幹燥得令人窒息,沈猶珩兀自盤腿坐在地上,古軒被人粗暴地隨意包紮,斜倚著牆麵色發白。而那監牢外,有人端立著,不時有人進來報告。


    “主上,殿前禁軍均已伏誅。”


    “主上,除上皇沈猶澈以外,其餘人等都在殿前等候發落。”


    “主上,皇後曾氏已被屠。”


    “主上,尋到沈猶澈下落。”


    “主上,沈猶澈已被俘。”


    那人就那樣靜靜地聽著,後來聽說沈猶澈被俘,便朝外邊走去。沈猶珩嘴角抿成一條煞白的直線,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父皇…母後…就這麽歿了?


    今晨澈還賭氣沒給父皇請安,母後的說教她也從來不屑於聽,可是如今,他們再也不會是那高高在上的王了,母後…被屠了,父皇成了階下之囚。成王敗寇,自古以來帝王之爭的敗者,從來就不可能存活,她突然想起很多個日子裏,在她還很小的時候,父皇的統治是很昭明的,母後更是很賢淑。那時父皇還沒有納妃,母後榮冠後宮。那時天下人皆是讚賞父皇聖明,父皇卻總是笑著說,母後功不可沒。就連街頭巷尾的百姓也會時常驚歎於亂世之中的情愛,驚歎這一路扶持相攜的夫妻,驚歎這從布衣白米到龍袍鳳輦的愛情。這一切,是什麽時候變了呢?


    沈猶珩已是記不大清了,好像是從父皇一統天下開始,還是從父皇征戰時望進了北衿皇後的一雙眸子開始,亦或是從自己怒斥父皇不問國事開始。總歸是變了的阿。而她也從內廷走到國子監,從懵懂走到紈絝,從禮樂皆精走到讓天下失望。世人皆道她大逆不道,世人又怎知她的掙紮?作為一個成長於帝王身側的皇儲,她越是靠近權力中心,就越能感受到這國,這朝,這天下的腐朽。這國,不守也罷。她深吸一口氣,正欲起身,不就是要那鑰匙麽,她給他們便是,她隻願他們放過她和她的家人,這權位,誰願意要,誰便拿去罷。


    “殿下且慢。”


    她被毫無血色的古軒叫住。


    肆韓山。


    遙望皇都,但見火光衝天,哭叫聲間或哀絕十裏。霜霞染盡天邊最後一抹金黃,惟留殷紅血光如斯,衝天而起的硝煙背後,是一代王朝的更迭,亦或是多少人的生死一瞬。


    崇明從樹尖上落下,剛準備摸摸胡子感歎幾聲,冷不防被跟著掉下來的酒壺砸了腦袋。


    ——“唉……”


    他無奈地笑笑,腳尖一點,衝著滿城火光四起衝天的皇都掠去。


    ……


    “皇長女?殺了吧,埋到亂葬崗去。”


    桌案上的人麵容狠戾,看著牆角的沈猶珩,轉頭對著手下命令到。


    “是。”


    “去城外吧。”


    被他們稱為主子的人繼續命令到。


    ……


    亥時的城,忽而寂靜的可怕,城外幾個人手中的一坨鼓鼓的麻袋亦是如此。


    行至此處的崇明眼中亮光一閃,隨即閃身隱入身後一片瓦礫。


    這些抬著麻袋的人來的方向是宮中,若光是如此便算了,可這麻袋中還有龍氣,可惜紫微暗淡,恐怕今晚便要命絕於此!


    而再細細觀那宮中,竟又有一脈龍氣騰空而起,隱隱有涅槃之勢,愈加映襯地眼下這方的氣息微不足道。


    崇明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看來今天終於輪著他替天行道了。


    他閃身而動,光影交替,那幾人隻餘頸上一寒。再想回神時,卻發現手裏的麻袋早已失蹤!


    他們愣在原地兩相對視,本想抬手動作,卻發現身體早已不由他們支配,霍然低頭,隻見六柄泛著寒光的利刃不知何時早已沒入胸口!


    “你——”


    為首的人再想發聲,旋即,卻轟然倒地!


    宮內的血光染紅了半邊城,即便是寂靜的夜,細細聽去竟是連斷壁殘垣中的炸裂聲都清晰可見,六人的屍體,在落地後的刹那化作塵埃。崇明腳尖騰挪旋轉,樹梢上的葉子怡然不動。


    離那姻紅的天愈發遠了,崇明停步,抬手飲了一口方才的殘酒,略帶可惜道:


    “毀了毀了,染了血腥。”


    他把肩上的麻袋一把摜在地上,捋了捋斑白的幾根胡須,麵色嫌棄地用腳尖挑開係口,不曾想,那口還未洞開,沈猶珩的一隻手已經扣住了他的手腕。


    “想要吾死,汝先償命!”


    豈料,崇明抖抖腕,毫不費力地把手從她的扼製中抽出,俯下身去。


    “女娃娃?老夫救錯人了!”


    崇明捋了捋胡子,按理說,身有龍氣之人,難道不應該是男子嗎,為何這個女孩身上也有龍氣?


    這個女孩將為帝?


    沈猶珩費力地從袋子中探出一個頭,這是哪兒?


    “你是誰,竟膽敢劫持爺,爺堂堂皇長女…”


    崇明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手上卻依然舉著酒壺。


    “老夫就說為何你身上有龍氣,原來是皇女,可惜,已經可以算是前朝遺孤了。”


    沈猶珩忽而噤聲,他不是那個要殺自己的人。


    轉頭看向自己方才被塞進麻袋抬出來的城內,皇宮的方向。火光不絕。原來,一切真的都不是夢啊!


    她一邊從麻袋中鑽出身,一邊思索。


    她已經不是可以在這江山四處風光的皇長女,也已經早已不是那可以肆無忌憚囂張跋扈的尊貴之人。一夕之間的宮變,她原本自欺欺人地認為,那隻不過是一枕黃粱,一夢南柯。可是父皇母後的死,牢獄中的血腥,又怎是可說的,那般真實的場麵,又怎是她內心可以摒棄的。


    她以前自恃生活在江山蕩平,河清海晏的朝代,可她從來都知道,從來都知道啊!


    一切根本就沒有表麵上那般太平,前朝剛平,作為開國皇帝的父親怎能那般放心,所以她才作《國頹賦》,但是所有人都耽於享樂,所以啊,她自欺欺人,她玩世不恭,她不再嶄露頭角,她開始變得和這天下一般腐朽…


    “不曾想,這南梓皇倒是如此有福氣,連女兒都占了紫微一宿。”


    崇明深思一番,鴻運如此,他替天行道保下這一方龍氣,未必不可以給自己積點德。


    而他這一番話也打斷了沈猶珩的思索。


    “不如你放下仇念,認老夫做師傅如何,老夫一定讓你…”


    沈猶珩最終還是沒忍住,不耐煩地對著崇明出聲道。


    “…老不死,聽姐姐的話。”


    “我不聽我不聽!”


    “回鄉下治療你的智障吧。”


    “你說什麽,風好大好大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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