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走過馬路轉角的時候,有實突然小小地尖叫了一聲。五、六個年輕人聚在一起,蹲在陰暗的角落喝果汁、啤酒,嘴裏還叼著煙。


    有實好像不想被那些家夥看到,身體靠向我,緊緊抓著我的手臂。我突然想到,這些人是她在俱樂部認識的朋友。


    有實今天沒化妝,穿的衣服也和平常不一樣。我們裝作情侶的樣子快步從他們前麵通過,以為他們沒有發現。不料,那個小團體之中有個眼尖的人喊:


    「喔,你不是小實嗎?」


    有實整個人僵住了,她停下腳步。但我還是硬拉著她跑了起來。


    「喂喂喂~」


    所有的人立刻追上來圍住我們。就是這樣,這種家夥就是一見到別人跑就追,跟熊一樣。


    「幹嘛假裝沒聽到啊!啊?」


    「我、我才沒有假裝沒聽到……」


    「你今天沒化妝喔~小實,沒化妝也很可愛嘛。」


    所有的人表情都很難看,眼神也很病態。他們身上發出奇怪藥劑的惡臭,還混著啤酒的氣味。


    「這家夥是什麽人啊?你男朋友?」


    「俗斃了!放假竟然還穿製服!」


    因為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啊。在放假的時候穿製服的人,大概都是這樣。不要連這種程度的原因都想不到好不好?


    「你看男人的眼光也太差了!小實,你不甩我的邀約,反而願意跟這個家夥做嗎?是不是在瞧不起我啊?」


    一個男生瞪大眼睛逼近小實。


    「不、不是……」


    「可是我們還是把你當小鬼,對很多事情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耶!不要給我得寸進尺喔?我們隨時可以讓你被所有的人上喔,懂了吧!」


    有實臉色發青地顫抖著。


    「你們也是小鬼,還好意思叫別人小鬼哩。」


    我對他們這麽說,結果一行人全都嚇了一跳。好像不敢相信我竟然敢在這種情況下這麽說似的。


    「剛才說話的人是你嗎?」


    「怎樣?」


    「不好意思,能不能再說一次?」


    凶暴的微笑。那是所有的門都關閉,隻能看見黑暗和混沌世界的眼神。


    「不要再纏著她了。她已經找到想做的事,所以日後不會再去你們待的地方,也不會和你們有所交集了。」


    「你哪根蔥啊?」


    「少了一個夥伴,對你們來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那個男的笑了,說:


    「是沒錯,有沒有這種小鬼都一樣。但是啊……」


    那股奇怪藥劑的臭氣又撲鼻而來。


    「我們還沒上過這家夥哩。如果現在讓我們所有的人上她,之後再讓給你也無所謂羅。」


    所有的人齊身大笑,真是令人聽不下去的低級笑聲。淚水從有實眼中湧出。想到自己曾經視為夥伴的家夥,竟然隻用這種方式看自己,她確實會覺得可悲得想哭吧。啪!我瞄準男人扭曲的臉擊出一個直拳。


    「啊……啊啊!」


    男人轉過身按住鼻子。鮮血從他的手指之間噴了出來。


    其他的家夥又嚇了一跳。這些家夥的反應真是有夠遲鈍,不過我也因此賺到了。


    由於人牆上開了一個人過得去的空隙,我便抓起有實的手穿了過去。


    「快跑,有實!」


    「嗯!好!」


    我們全速衝刺。


    「等、等一下!」


    為了有實日後的安全著想,我應該當場解決那些家夥比較好,可是我又不能帶著有實打群架。該怎麽做才好?


    「夕士,這裏!」


    有實把我帶進小巷子裏,可是這是一條死路。


    「咦?奇怪?」


    民房後方的牆壁擋住了通道,圍牆上蹲著一隻貓。


    有實和我麵麵相覷。


    「對不起,我好像走錯路了。」


    「喂!」


    我們本來想趕緊回頭,但是為時已晚,那些家夥立刻趕到這裏來了。滿臉是血的家夥用力瞪大了眼睛說:


    「先把男的幹掉!」


    「沒問題!」


    「嘿嘿……嘿嘿嘿!」


    黏稠的波動傳了過來,我覺得很不舒服。富爾曾經說過的「不想去感受的波動」,就是這個意思啊。


    這個富爾從胸前的口袋探出臉來。


    「就是現在!是試驗修行升級成果的機會喔,主人!」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咦,什、什麽?」


    有實露出了驚恐至極的表情。


    「沒什麽。你麵對牆壁蹲下,搗住耳朵。」


    「夕士……」


    「快點做!蹲下!把身子彎起來!」


    有實聽話地麵對牆壁,將身軀彎得像個球。


    「喂,你們這些家夥!」


    我對著一步步緊逼而來的男生們說。他們停下腳步。


    「什麽?」


    「想哭的話趁現在吧!」


    「不過我們是不會原諒你的。」


    「哇哈哈哈哈!」


    我慢條斯理地拿出「小希」。


    「給我發誓,從今以後不準再碰這個家夥。」


    「啊?你是白癡啊!」


    「不然的話,你們就會碰到很慘的事喔!」


    「什麽?」


    「多慘啊!是笑死嗎?」


    「哇哈哈哈!搞不好就是這樣!」


    他們又發出了低級的笑聲。


    我翻開「小希」的「審判」頁,將全副精神集中在那些家夥身上——就好像對著標靶拉弓一樣。


    「給我上……」


    「布隆迪——斯!」


    男生和我同時大喊出聲。


    正準備朝著這裏撲過來的男生們,全都沐浴在神的喇叭下。


    喇叭聲「一團一團」發射出去。


    變成球狀飛舞的神鳴撞上那些男生的那一刻,就像肥皂泡泡一樣破掉了。


    砰——


    「嗚哇啊啊啊!」


    所有的人都朝著後方飛去。


    「成……功了!」


    周圍的玻璃窗全部沒事。圍牆上的貓也隻露出嚇了一跳的表情,還是待在原地。我成功地將布隆迪斯「集中」打出了!


    「好厲害!幾乎跟想像中一模一樣!」


    「非常漂亮,主人!真是優異的操控!我們深感佩服!」


    升級……完成了!


    「耶——」


    我高興得快跳起來了。


    男生們全都抱著頭,在地上痛苦地滾動著。


    「嗚……痛、痛死了!頭……痛死了!」


    「幹嘛?到底怎麽回事!」


    一看見我慢慢走近,那些家夥便鐵青著臉向後退。


    「還要繼續嗎……」


    我話還沒說完,他們就飛也似的逃走了。


    「嗚哇啊啊啊!」


    「咿——!」


    隻有齷齪的慘叫聲留在原地。


    一位大嬸從民房的窗戶探出頭來。


    「剛才好像很大聲耶……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應該是汽車的吧。」


    大嬸「喔」了一聲,將頭縮了回去。


    有實呆站在原地。


    「夕士,你……做了什麽?」


    「什麽都沒做啦。好了,回去吧。」


    稍添蔚藍的夏季天空。我和有實再度並肩邁開步伐。


    有實好像在想什麽,不久之後便戰戰兢兢地說:


    「夕士……你相信有妖怪嗎?」


    「……是啊。」


    「夕士……夕士有超能力嗎?」


    「才沒有咧。」


    我露出苦笑。


    「我……在那棟大樓上……看到妖怪了。不過好像因為太害怕的關係,記得不是很清楚。」


    「要是害怕的話,忘掉不就好了。」


    「是、是嗎?忘掉就好了嗎?」


    「嗯。但是你還是抱著『妖怪可能存在』這種想法比較好喔。」


    「為什麽?那不是很恐怖嗎?」


    「也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很恐怖吧。」


    「……喬治先生說……」


    「嗯。」


    「英國有很多妖怪,還有的店家有妖怪的指定席。」


    「哇。」


    「他說,還有人因為坐到妖怪的指定席而死掉。」


    「……」


    「但是,如果給妖怪喝酒的話,那家店就會生意昌隆。」


    「因為跟妖怪和睦相處嘛。」


    「……」


    有實陷入沉思。


    我甚至可以聽到她腦內的電腦嘎躂嘎噠動作時的聲音、今天增加的各種抽屜開開關關的聲音。接著,她牢牢抓住了腦內閃過的答案。


    「是喔……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要是一開始就認定了什麽……之後如果跑出別的東西,就會很困惑。」


    靠著自己思考、靠著自己尋找答案的有實,讓我覺得很感動。


    傍晚天空的藍色迅速增加,陽光也漸漸染成金色。漫長的暑假中漫長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真是的,今天真是高潮迭起。明明是難得的假日,我卻覺得自己完全沒有休息。但是看到眼前脫胎換骨的少女,我就覺得值得了。


    「今天真的謝謝你了,夕士。最後還救了我。」


    有實在家門口對我澡深地鞠了躬。姿勢很標準。


    「今天一整天,我學到了好多東西,我覺得很高興。真的非常感謝你讓我經曆這一切。」


    「英語會話和潛水就加油羅。」


    「嗯!」


    有實回答的時候臉上掛著微笑,就像是得到了心儀玩具的小孩一樣。


    「我超在意夕士對那些家夥做了什麽……不過我就不問了。」


    然而,這副若有所思的笑臉,卻一點兒也不像小孩……女人真是……


    長穀算準了小圓不在的時候離開了公寓。


    「那就後會有期啦。」


    「嗯!」


    我帶著充實和些微的疲憊,目送疾駛而去的機車。我能成功使用布隆迪斯一事,讓長穀非常開心。我已經不再不安了。


    雖然公寓裏會變得有點安靜,不過長穀很快又會再來的。新的夥伴和新的事情應該會一一造訪公寓吧。真是期待!


    「大事不好了,稻葉!聽說俊三因為糖尿病住院了!」


    田代通知我這個消息(俊三就是我們的導師早阪)。我才想說波濤洶湧的暑假終於結束了,沒想到新學期也從一開始就不太安定,真無奈。


    佐佐木、川島這兩個大學生工讀生繼續留在劍崎社長手下工作,和大叔們也相處得很融洽。


    有實一直在和田代通信,聽說她在巴格英語會話教室學得很開心。


    田代讓我看了手機裏的照片,有實的臉龐和衣著都變回小孩子的模樣了。


    對了、對了!


    「那個獨角獸的角……很有效耶。」


    長穀興奮地打了電話給我。據說一家人出去吃飯的時候,隻有長穀一個人沒有被牡蠣搞壞肚子。


    「是巧合吧?」我心想。


    「第一波鬆茸送來羅!」


    秋音將竹籃子裏堆積如山的漂亮鬆茸拿了進來。


    「等好久了~」


    聚集在餐廳裏的一張張麵孔發出了歡呼聲。


    妖怪公寓迎接秋天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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