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盜……是強盜嗎？」
田代低聲喃喃說著。櫻庭她們看著田代，似乎總算了解了狀況。
「好像是。」我也低聲回答。
「真……真的嗎？」
「會不會是在拍連續劇……或是整人節目？」
垣內和櫻庭露出困惑的表情互望著。
「不會吧……不會吧？怎麽這樣……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
香川跟黑田一臉茫然。
說得也是。誰想像得到大白天碰巧來到展示會場，竟然就遇到強盜呢？就算每天在新聞報導中看到災害或犯罪事件，但沒人想得到自己會牽扯在其中。
展場的空氣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原先在入口處那兩個黑發和包頭巾的男子，其中黑發的那個走到會場中央說：
「把這裏的工作人員帶走，跟其他工作人員一起，懂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兩個穿軍用背心的男人，他們隨即把先前負責銷售的工作人員帶到其他地方。
在場剩下我們這些遊客聚集在男子麵前。中年大嬸、年輕媽媽和情侶都嚇得快哭出來了。
「很抱歉嚇著各位。不過，再等一下就可以讓大家離開，暫時就乖乖待著吧！」
眾人麵麵相覦。男子的聲音雖然沉穩，臉部卻像戴上麵具似的冷冰冰，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氛讓人覺得他不是等閑之輩，令人感到局促不安。
「小寶寶一哭，我們也麻煩。我答應會馬上放了大家。」
男子瞄了嬰兒車一眼。三個小寶寶現在還很乖.男子的話是要讓幾位媽媽稍微不那麽緊張。
接下來男子看著我們。他連頭也沒動一下，隻是轉移視線。
「學生們就麻煩留下來啦！一共六個人。」
田代她們抖了一下。金發男和保全人員露出賊賊的笑容。
「等一下！」千晶平靜地說。
「需要人質的話，我留下來就好，讓孩子們走吧！」
「誰要大人啊！」頭巾男粗魯地回答。
「有正妹在，真是走運羅！」笑得猥褻的金發男腦子在想什麽顯而易見。幾個女生全身發抖，田代緊咬著嘴唇，臉上不斷冒冷汗。
「不……不要！」香川整個人激動地不停顫抖著。「我才不要！不要——啊！」
千晶摟住尖叫的香川，試圖克製她。「香川！」
「哇呀——好可怕！我好怕呀！我要回家！讓我回家——！」
「沒事的！不要緊！」
香川拉著千晶的手越喊越大聲。「救救我們啊，老師！快想辦法呀！你是老師耶！」
（啊……不妙！）
有股不祥的預感，胸口一陣悸動。
「哇……你是老師嗎？嗯？高中老師啊？」頭巾男說。
「現在還放暑假吧？暑假期間還帶著學生來參觀珠寶展？真是個好老師啊！」
無論是這番話或看著千晶的眼神都不懷好意。頭巾男走到千晶麵前，冷不防就是一拳。
「千晶！」
「老師！」
見到千晶倒下，我們幾個立刻飛奔到他身邊。香川和黑田愣在原地。
「我最討厭老師了，看到就想吐。」
（這家夥……）
我看著頭巾男，他笑得嘴歪眼斜，彷佛在說：「我想揍人就揍啦，怎樣？」
這家夥簡直是最糟糕的寫照，小時候不相信大人，成長的時間就此停止，隻有身體像大人，心智還幼稚得很。
「把這小子跟小鬼一起留下來羅！田中。」
頭巾男對黑發男說。看來黑發男田中是這群人的頭頭。田中聽到隻皺了一下層。
我們被帶到展場右後方的牆邊，和其他遊客隔離，當然，所有人的手機都被沒收了。幾名歹徒則圍在中央靠後方的一處圓形展示櫃旁。
「千晶，沒事吧？要不要緊？」
「老師，振作點。」
田代她們遞出手帕給癱坐在牆邊的千晶。
「噓……」
在一叢淩亂劉海間露出千晶穩重的表情。
「大家冷靜點。雖然情況很可怕，但是先忍耐一下，不要大哭大叫刺激那些家夥。」
千晶平靜地說完，用大拇指擦拭嘴角的鮮血。被一個大男人用力痛毆到應聲倒地，結果隻有臉上小傷、嘴角微裂而已？
「難道……被打倒在地隻是在演戲嗎？千晶。」
千晶微微揚起嘴角。「配合對方打過來的一瞬間，身體往同一個方向移動，這樣就能大幅降低受傷程度。因為拳頭確實打在身上，除非是真正的高手，一般人也察覺不到。」
「你幹嘛講得一副像是武術大師啊？」
千晶說得輕鬆自在，其實這得先要有超乎常人的動態視力才做得到吧？
「問題就在注意力，隻要經過訓練，你也做得到。世界上還有人能看得到正電子的移動呢！ 」
呃，舉出這麽特殊的例子又怎麽樣呢？還正電子咧，這個老師也不看看眼前的狀況。
「……你還真冷靜。」
聽我一說，千晶稍微揚了揚嘴角。
「不是我自誇，這種場麵我經曆過好幾次了。」
「……這真的沒什麽好得意的，什麽經曆過好幾次啊！」
「你才真的很冷靜呢！稻葉，讓我放心不少……」
「我……」
我——
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其他人正從正麵鐵門旁的小門出去。幾位中年大嬸好幾次轉過頭看看我們。香川和黑田看著她們，忍不住哭了起來。
「隻要放走一部分人，馬上會有人報警吧！千晶，你覺得這是怎麽回事？」
「……會不會是什麽策略……」
「保全公司應該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吧？要負責管理這些珠寶，照理說也要有萬全的戒備。」
「其中一個保全是同夥，剛剛還說連控製室都掌握了，表示有係統專家，已經動過什麽手腳吧！」
「就算這樣，一旦釋放掉遊客也會立刻造成大騷動呀！」
「沒錯，會引起大騷動……即使把我們留下來當人質，但釋放其他遊客，一樣馬上雞飛狗跳……看來很像是聲東擊西。」
「你是說，他們打算趁外麵陷入騷動時做些什麽嗎？」
「可、可是，如果警察一來，不就能馬上救我們出去了嗎？」
田代雖然這麽說，我卻搖搖頭。
「警察沒那麽容易衝進來。歹徒持有武器，也不清楚到底有幾個人，加上有許多名人質，這棟建築物的構造又很複雜。之前有個恐怖分子占領某國大使館，結果僵持了好幾天才解決。」
「別說了，稻葉，女生會怕啦！」
千晶輕輕戳了我一下。幾個女生眼裏含淚瞪著我。
「稻葉是豬頭！」
「……對不起。」
千晶一臉嚴肅地看著似乎在討論的幾名歹徒說：
「我們沒時間了。那幾個家夥好像開始布局，等他們討論告一段落……」
千晶沒講完的那部分不難想像，我突然好想吐。看來幾個女生恐怕難逃比死還痛苦的毒手。
千晶直視著我，把手疊在我手上，平靜地說著：
「抱歉……到了緊要關頭，要先為幾個女生著想哦！」
「……嗯。」
我回握了一下千晶的手。
我和千晶或許受點傷就能了事（應該沒那麽輕易被殺掉吧），但可不能讓女生有相同遭遇。
田代、櫻庭和垣內眼中含著眼淚看著我們，用力咬緊牙。
千晶溫柔地點點頭。
「沒錯。要哭等獲救之後再說，現在先忍耐一下。」
接下來千晶表情凝重，分別跟每個女生說：「仔細觀察周圍，豎起耳朵聽聲響和其他人說話，做好隨時衝的心理準備，一旦往外衝就別回頭。如果從後麵被人抓住，先把身體放低，然後像往後撲一樣用力跳，用頭朝對方的下巴或臉撞過去。對方一時之間保證會嚇到，可以趕快乘機推倒他。」
田代她們用力點點頭。
「不過他們手上有槍耶！」
千晶輕輕搖了搖頭。
「沒那麽容易打中啦！要讓子彈命中可是需要極大注意力，何況還要打中移動的目標，除非是習慣射擊的人，否則辦不到。」
這麽說也有道理。電影裏也經常出現，壞蛋射出的子彈都打不中，但主角射擊的子彈就容易命中，我曾經聽過原因，那就是「主角有較強的注意力能讓子彈命中」。
「有誰看到入口附近的建築物平麵圖？」
「我看到了。」
「我也有，而且記得很清楚。」
我和田代舉手回答。
「真不愧是田代！」
櫻庭和垣內互看著彼此點點頭。
沒錯。田代這家夥每次隻要定好目的地，就會事先做好各項調查，即使隻是偶然來到這裏，隻要有任何「資訊」她都不會放過。
「要逃的話……就要往頂樓。」
聽千晶這麽說，我和田代腦中立刻浮現平麵圖，同時模擬像迷宮一樣通往頂樓的道路。
在這個一覽無遺的展場，要從正麵出入口突圍是不可能的。一樓的三處緊急逃生門大概也全數遭到破壞了，況且會立刻被追上。不過，頂樓的話……往頂樓的出口沒被破壞的可能性很高。
展場後方牆邊的階梯通往控製室和貴賓室，要往頂樓的階梯則是從展場中央側邊出口走到外側回廊，剛好就在廁所斜對麵。上到二樓之後，穿過中央走到底再右轉……
「到得了頂樓的話，至少還能擋住門爭取一點時間……現在能想到的辦法隻有這個，到時候看情況說不定要直接往海裏跳。大家都會遊泳吧？」
對呀！這棟建築物後方有一小部分往海上延伸，從頂樓或許能直接跳到海裏。
（對了……大家上到頂樓之後，我再用「小希」……）
用「小希」——
「對了，千晶。」田代擦擦眼淚說：「等到大家得救時，你就當作獎勵我們努力撐過來，親大家一下吧！臉頰也無所謂啦！」
千晶頓時睜大了眼，無言以對。
「太好了，田代！好主意！」
「哇～呀，真的可以親嗎？」
櫻庭和垣內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真是的。」
我傻眼了。
千晶從喉頭發出笑聲，點點頭說：「那好吧，就親臉頰。」
「太棒啦！」
「一下子勇氣百倍！」
田代她們輕聲歡呼，偷偷擺出勝利姿勢。
我和千晶則苦笑以對。
看著幾個女生如此堅強，我激起了一定要保護她們的信念。
她們不會隻是怨歎自己倒黴，這種人更讓人想助一臂之力。
「你們在鬼扯什麽呀？這種時候還開玩笑？」
香川的聲音顫抖著。一張蒼白的臉上爬滿淚水。
「你們都不怕嗎？個性堅強的人真好。」
話中帶刺。
田代瞪了香川一眼。
「怎麽可能不怕？你們這種個性最討人厭！」
田代、櫻庭和垣內三人緊緊握著手，彼此支撐著差點止不住顫抖的身體。
「你們呢？難道覺得哭哭啼啼就能得救嗎？哭是無所謂，到了緊要關頭別礙手礙腳就好。」
垣內的口氣嚴肅極了。
（好嚇人～）
我和千晶同時聳聳肩。
哐啷，玻璃被打破的聲音。
「哇哈哈哈哈哈！太殺——！太殺啦！」
歹徒打破玻璃櫃，拿走珠寶。雖然高價珠寶數量不少，但也有平價的種類，讓人質疑根本值不了多少錢，但金發男他們伸手就抓，還一邊鬼吼鬼叫。
「他們的目的不是錢……而是想幹一票大的。」
千晶說得沒錯，金發男鈴木和在控製室的眼鏡男山田，看起來都是這種類型的罪犯，「想幹一票大買賣轟動社會」。
我們聽從千晶的話，睜大眼睛、豎起耳朵，注意歹徒的動靜。
「帶頭的是田中，其他還有鈴木、山田……這些全都是化名吧！很可能都是為了這次買賣臨時集結的烏合之眾，彼此類型也差很多吧？」
沒錯。鈴木和山田就是那種血氣方剛，「隻想幹一番大事業」的年輕小流氓。相對起來，頭巾男齊藤就是稍微有年紀的流氓，應該三十好幾了吧！可以想像他從小就對社會不滿，憤而犯罪，許多年之後，就這樣定型了。
「保全人員嘛……就是被買通之後加入的吧。明明就是個有正當職業的社會人士，滿腦子卻想著『我根本不該屈就在這種地方呀！應該要做番大事業！』這種想法的人選不少呢！」
說穿了內心跟鈴木和山田一樣，都是幼稚的小鬼。難道心中的「大事業」就是犯罪嗎？
「因為犯罪是最速成的。」
此外，像佐佐木、加藤這幾個看起來還像小鬼的家夥，感覺根本對狀況一知半解就加入，光是讓他們拿槍似乎就很興奮，心滿意足。
「這種人在網路上的『地下網站』想找多少有多少。因為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底細，除非被一網打盡，否則就算有一個人被抓也追查不到其他人。」
先前不見人影的田中，這時來到恣意破壞、放肆搶奪的那群小混混身邊，手上還提著一隻黑色的薄薄公事包。
「哦哦，就是這個啊！」
所有人往田中聚過來，打開公事包一看到裏麵的東西時，「哇哦——！」每個人都發出驚呼。
「原來是這樣啊……為貴賓準備的特別展示品，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嗎？」
我和田代相視著點點頭。
千晶直盯著田中。「這家夥很危險……」
「啊，我也這麽覺得。」我對千晶說。
「你看到他的右手臂了嗎？」
我搖搖頭。
「田中是中國人，右手臂上有一處小刺青，那是中國黑道的圖騰。」
「中……中國黑道？」
突如其來的發展讓我愣住，目瞪口呆。
「其中一個幫派。」
「咦……？你怎麽連這種事都知道？」
「我朋友之中有中國人啊，開道館和中餐廳，對生意人來說，掌握黑社會的訊息很重要。」
「呃……也就是說……這是一起幫派犯罪羅？」
「一點都看不出來。」
「什麽意思？」
「純粹是我個人推測，我猜是獲得珠寶展消息的田中獨立犯案，如果還在幫派裏不可能這麽做……可能他已經離開，或是想趁這次機會脫離幫派。」
「幫派瓦解嗎……？」
我看看田中，他依舊頂著那張沒有表情的撲克臉。
「隻有他一個人是職業級，其他都是小流氓、小混混、毛賊之類的。」
我之所以感受到田中的異樣氣氛，就是這個原因嗎？
「中國的罪犯跟日本的不一樣哦！他們麵對突發狀況也覺得稀鬆平常，就像好萊塢電影裏一樣。」
「像「007」或『瞞天過海』那樣嗎？哇，大陸國家的人想法就是不同。」
「我也有點納悶，他為什麽沒找同樣是職業級的人加入……」
這時，鈴木走過來。
「嘿嘿，怎麽樣？很漂亮吧～」
鈴木把一串項鏈掛在脖子上晃啊晃的，十根手指戴滿戒指。或許是心情激動，眼中閃著異樣的神采。
「你看看呀！小妹妹！」
鈴木冷不防一把揪住櫻庭的手臂，把她整個人拉起來，然後從後麵抱住她。
「呀！」
「櫻、櫻……！」
看到我和田代忍不住差點站起來，千晶立刻製止。
「幹脆送一件給小妹妹好啦—你看，紅寶石項鏈喲～」
鈴木把項鏈戴在櫻庭的脖子上，同時還囂張地在我們麵前摸櫻庭的胸部。
「哎呀呀～小妹妹的胸部好軟哦～我喜歡～」
「……唔。」
櫻庭一臉蒼白地看著千晶，千晶輕輕搖了下頭。
「——！」
櫻停閉上雙眼咬緊牙。
「嗯～小妹妹，很害怕嗎？那就大叫『不要』、『住手』呀！」
「拜托你，別這樣。」
千晶語氣沉穩地對鈴木說。
「老師幫忙說有什麽用啊！」
鈴木輕薄地笑著。但接下來千晶又說：
「別對小孩子出手。」鈴木聽了之後皺起眉頭。
千晶的聲音穩重深沉，似乎能將話中的意義直接傳到對方內心。
（就跟歌曲一樣……！）
是因為超級會唱歌的千晶才會有這種能力嗎？據我「前靈力訓練師」秋音的說法，千晶搞不好是個潛力型的高靈力家夥。
（千晶的歌聲這麽棒，說不定就是「言靈」……）
「……真掃興。」
鈴木一把將櫻庭推開，千晶則順勢抱住搖搖晃晃的櫻庭。
「不過，之後可要讓我好好玩個夠哦！做好心理準備吧！」
鈴木一改先前吊兒郎當的輕浮態度，表情變得陰沉、凶狠。
千晶看著他說：「別再繼續執迷不悟，逃不掉的。」
鈴木一聽又笑了。「嗬嗬，如果沒先準備好退路，誰會冒這個險呢？咻——」
鈴木說話的同時，還擺出一個徒手在空中比畫的動作。
「鈴木！別大嘴巴亂講話！」
齊藤大罵，鈴木聳聳肩。
「到時候小妹妹也一起來吧！大奶妹～」
鈴木拋了一個飛吻，走回其他成員身邊。
「你好勇敢，櫻庭。」
千晶摸著櫻庭的頭，在千晶緊緊的擁抱下，櫻庭什麽也沒說，隻是用力點著頭。
「了不起，櫻庭。」
田代和垣內也同聲稱讚，櫻庭掉著眼淚忍耐不發出聲音，三個人又緊緊握住彼此的手。黑田一臉茫然地看著田代她們，香川則稍微背對我們坐著，隻看得見她的側臉，但感覺得出她的消沉無力。
「黑田、香川，你們也不要緊吧？打起精神哦！」
聽千晶說完，黑田稍微點了一下頭，但香川毫無反應。
「他剛說『咻——』，是飛機嗎？」我問千晶。
「好像是……」
「難道要帶著人質到機場？啊，搞不好是直升機？這附近應該可以起降。」
千晶看著田中，陷入沉思。
「如果是直升機……搭上直升機之後該怎麽辦？一定會被追捕。雖然被追捕的話可以要脅殺害人質……但看起來他的個性不會訂出這種計劃啊……」
我也看看田中，他正和其他歹徒低聲交談著。這家夥和鈴木、齊藤他們不同，無法從他的表情看出任何端倪，是唯一的職業級人士。
「有個這種摸不透想法的人……還真不舒服。這就叫不確定因素吧！」
「嗯……」
我忍不住覺得就算我們想盡辦法到了頂樓，田中也似乎早就看透一切，布下了陷阱……
「……為什麽不逃呢……？」
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是香川。剛才她背對我們坐著，現在轉過身來，眼神失落地看著千晶，彷佛帶著恨意。
「剛才不是說要快逃嗎……？為什麽不逃呢？」
「喂……噓！會被他們聽到啦！」
香川完全無視田代的提醒，似乎對周遭視而不見。
「冷靜點，香川，大家一定會獲救。」
千晶說完，香川還是不肯放過他。
「那就快救我們出去呀！馬上救我們呀！」
「別這樣，香川，不要大吼大叫！」
我試圖把香川從千晶身旁拉開，香川卻像個撒野的小孩亂動。
「我受不了了！討厭，我好怕，好害怕！快救我啊！」
「天啊，不妙了！」
眼鏡男山田走過來，後麵還跟著鈴木。可能是電腦係統專家的山田和鈴木年紀差不多，都很年輕。
「這個畫麵很讚吧！山田～女高中生耶—女高中生，而且還有五個人喲！隨便你挑～嗬哈哈哈！」
香川突然甩開我的手，爬到山田腳邊。
「救我！請你救我，要我做什麽都可以，隻要救救我！」
我們幾個嚇得臉色發白。千晶連忙想把香川從山田身邊拉開，但鈴木卻拿著一把刀抵住千晶胸口說：「別亂動啊！老師。」
「哦，這幾個是老師跟學生啊？」
可以清楚感覺到，山田黑框眼鏡後方那雙看著香川的眼睛，正閃著異樣光芒。
「大家都是同伴，卻隻有一個人求饒……？這種真情流露的畫麵，親眼看到還真令人興奮！」
山田一把抓住香川的頭發，抬起她的臉。
「你想得救嗎？真的什麽都肯做？」
他的聲音冰冷，教人背脊直發涼。這家夥外表看起來有點土，但骨子裏大概比鈴木壞多了。
聽到山田這麽問，香川哭著用力點頭。
「不可以！香川！」
「老師少羅唆！既然是老師，就別妨礙學生嘛～」
山田緊揪著香川的頭發不放。
「ok，我救你啊！」
「！」
香川睜大了眼睛看著山田。隻見他露出輕浮殘忍的冷笑盯著香川，說：「交換的條件是把你的朋友全殺了，好不好？」
「？！」
「如果你說可以殺了他們，我就隻救你一個，保證你能平安回到家。」
我們幾個都愣住了，他居然對一個如此脆弱的人提出這麽殘忍的建議。山田開心地玩弄香川。
香川麵對這麽殘酷的問題，全身劇烈顫抖，眼看整個人就像要瞬間化為碎片，同時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宛如需要空氣的魚。
「香川……！」
看到千晶又有動作，鈴木將刀子又抵得深一些，刀鋒應聲往千晶胸口刺進幾分。
「再亂動就砍死你哦！老師。」
「……」
和鈴木對瞪的下一瞬間，千晶不顧一切往山田身邊移動。
「哦？！」
隻見被刀子抵住的千晶從胸口到左肩被劃了一刀，衣服被劃破的縫隙一下子就沾上血跡。
鈴木一定沒想到千晶真的敢移動吧！刀子上傳來的那股觸感讓他嚇得鬆手丟下刀子。鏘！金屬聲響中同時見到落在地板上的刀子和血跡飛濺。
千晶一把將當場愣住的山田推開，抱起香川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香川整個人像被掏空，行屍走肉。
「千晶！」
田代她們拿手帕或小毛巾按住千晶的傷口。
山田吃驚地笑了。
「真是太有
毅力了！你要多跟人家學學，鈴木。」
「哼，什麽嘛！我才不需要一個電腦阿宅來教我什麽叫毅力。」
千晶的傷口長度大概有二十公分。
「櫻庭，按住這邊。」
「好。」
我要田代和櫻庭從千晶兩側按住他的傷口。
「不要緊，傷口沒有很深。」千晶一臉痛苦地說。
我狠狠地罵他：「你怎麽這麽亂來？萬一砍到動脈怎麽辦！」
千晶平常大多穿黑色或深色襯衫，偏偏今天穿了件白襯衫。看他那件牛仔外套和白襯衫漸漸被染上一片紅，覺得好難受。
垣內瞪著不停啜泣的香川說：「你要感謝千晶老師。你隻想著自己一個人得救，是老師用身體保護你，讓你不必說出『把大家都殺了』。」
香川全身發抖。
「這句話一說出口……你就不是人了。等到大家獲救之後，你還有什麽臉活下去？」
「……唔……！」
香川用雙手搗住嘴，想克製住作嘔的感覺，然後就趴倒在地。
她輸給了恐懼，輸給了惡魔的誘惑。
把大家殺了也無所謂，隻要自己能獲救就好……她差點就說出來了，可見她有多害怕。
千晶輕聲說：「香川，我了解你有多害怕，大家都一樣。但你要加把勁，如果現在認輸了，你一輩子都要活在恐懼中，我不希望你變成這樣。」
香川縮成一團抖個不停，黑田輕輕拍著她的背。
「嗬～～～講大道理耶！老師。」
「有沒有人講過你很愛說教啊！老師？講大道理隻會讓年輕人厭煩吧？」鈴木和山田輕浮地笑著說。
會對大人的說教感到厭煩，隻是證明你自己人格扭曲吧！
其實心裏很希望別人多說一些吧！
反正像你們這種人，大人一定從來沒跟你們說過什麽。
「齊藤大哥可是想好好羞辱你喲，老師。在學生麵前不太能示弱吧？如果連老師都說了『救救我吧，要我做什麽都行』就太遜了。」山田莫名地麵無表情說。
「不過在老師麵前折磨學生也不錯吧？」鈴木開心地笑著。
田代她們緊咬著嘴唇不發一語，千晶也愣住不動。
我——
有股衝動真想馬上用「神鳴」把這群家夥震飛。
這麽一來，就能一下子解決得清潔溜溜。
這麽一來——
我的腦中響起世界被摧毀的聲音。
田代低聲喃喃說著。櫻庭她們看著田代，似乎總算了解了狀況。
「好像是。」我也低聲回答。
「真……真的嗎？」
「會不會是在拍連續劇……或是整人節目？」
垣內和櫻庭露出困惑的表情互望著。
「不會吧……不會吧？怎麽這樣……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
香川跟黑田一臉茫然。
說得也是。誰想像得到大白天碰巧來到展示會場，竟然就遇到強盜呢？就算每天在新聞報導中看到災害或犯罪事件，但沒人想得到自己會牽扯在其中。
展場的空氣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原先在入口處那兩個黑發和包頭巾的男子，其中黑發的那個走到會場中央說：
「把這裏的工作人員帶走，跟其他工作人員一起，懂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兩個穿軍用背心的男人，他們隨即把先前負責銷售的工作人員帶到其他地方。
在場剩下我們這些遊客聚集在男子麵前。中年大嬸、年輕媽媽和情侶都嚇得快哭出來了。
「很抱歉嚇著各位。不過，再等一下就可以讓大家離開，暫時就乖乖待著吧！」
眾人麵麵相覦。男子的聲音雖然沉穩，臉部卻像戴上麵具似的冷冰冰，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氛讓人覺得他不是等閑之輩，令人感到局促不安。
「小寶寶一哭，我們也麻煩。我答應會馬上放了大家。」
男子瞄了嬰兒車一眼。三個小寶寶現在還很乖.男子的話是要讓幾位媽媽稍微不那麽緊張。
接下來男子看著我們。他連頭也沒動一下，隻是轉移視線。
「學生們就麻煩留下來啦！一共六個人。」
田代她們抖了一下。金發男和保全人員露出賊賊的笑容。
「等一下！」千晶平靜地說。
「需要人質的話，我留下來就好，讓孩子們走吧！」
「誰要大人啊！」頭巾男粗魯地回答。
「有正妹在，真是走運羅！」笑得猥褻的金發男腦子在想什麽顯而易見。幾個女生全身發抖，田代緊咬著嘴唇，臉上不斷冒冷汗。
「不……不要！」香川整個人激動地不停顫抖著。「我才不要！不要——啊！」
千晶摟住尖叫的香川，試圖克製她。「香川！」
「哇呀——好可怕！我好怕呀！我要回家！讓我回家——！」
「沒事的！不要緊！」
香川拉著千晶的手越喊越大聲。「救救我們啊，老師！快想辦法呀！你是老師耶！」
（啊……不妙！）
有股不祥的預感，胸口一陣悸動。
「哇……你是老師嗎？嗯？高中老師啊？」頭巾男說。
「現在還放暑假吧？暑假期間還帶著學生來參觀珠寶展？真是個好老師啊！」
無論是這番話或看著千晶的眼神都不懷好意。頭巾男走到千晶麵前，冷不防就是一拳。
「千晶！」
「老師！」
見到千晶倒下，我們幾個立刻飛奔到他身邊。香川和黑田愣在原地。
「我最討厭老師了，看到就想吐。」
（這家夥……）
我看著頭巾男，他笑得嘴歪眼斜，彷佛在說：「我想揍人就揍啦，怎樣？」
這家夥簡直是最糟糕的寫照，小時候不相信大人，成長的時間就此停止，隻有身體像大人，心智還幼稚得很。
「把這小子跟小鬼一起留下來羅！田中。」
頭巾男對黑發男說。看來黑發男田中是這群人的頭頭。田中聽到隻皺了一下層。
我們被帶到展場右後方的牆邊，和其他遊客隔離，當然，所有人的手機都被沒收了。幾名歹徒則圍在中央靠後方的一處圓形展示櫃旁。
「千晶，沒事吧？要不要緊？」
「老師，振作點。」
田代她們遞出手帕給癱坐在牆邊的千晶。
「噓……」
在一叢淩亂劉海間露出千晶穩重的表情。
「大家冷靜點。雖然情況很可怕，但是先忍耐一下，不要大哭大叫刺激那些家夥。」
千晶平靜地說完，用大拇指擦拭嘴角的鮮血。被一個大男人用力痛毆到應聲倒地，結果隻有臉上小傷、嘴角微裂而已？
「難道……被打倒在地隻是在演戲嗎？千晶。」
千晶微微揚起嘴角。「配合對方打過來的一瞬間，身體往同一個方向移動，這樣就能大幅降低受傷程度。因為拳頭確實打在身上，除非是真正的高手，一般人也察覺不到。」
「你幹嘛講得一副像是武術大師啊？」
千晶說得輕鬆自在，其實這得先要有超乎常人的動態視力才做得到吧？
「問題就在注意力，隻要經過訓練，你也做得到。世界上還有人能看得到正電子的移動呢！ 」
呃，舉出這麽特殊的例子又怎麽樣呢？還正電子咧，這個老師也不看看眼前的狀況。
「……你還真冷靜。」
聽我一說，千晶稍微揚了揚嘴角。
「不是我自誇，這種場麵我經曆過好幾次了。」
「……這真的沒什麽好得意的，什麽經曆過好幾次啊！」
「你才真的很冷靜呢！稻葉，讓我放心不少……」
「我……」
我——
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其他人正從正麵鐵門旁的小門出去。幾位中年大嬸好幾次轉過頭看看我們。香川和黑田看著她們，忍不住哭了起來。
「隻要放走一部分人，馬上會有人報警吧！千晶，你覺得這是怎麽回事？」
「……會不會是什麽策略……」
「保全公司應該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吧？要負責管理這些珠寶，照理說也要有萬全的戒備。」
「其中一個保全是同夥，剛剛還說連控製室都掌握了，表示有係統專家，已經動過什麽手腳吧！」
「就算這樣，一旦釋放掉遊客也會立刻造成大騷動呀！」
「沒錯，會引起大騷動……即使把我們留下來當人質，但釋放其他遊客，一樣馬上雞飛狗跳……看來很像是聲東擊西。」
「你是說，他們打算趁外麵陷入騷動時做些什麽嗎？」
「可、可是，如果警察一來，不就能馬上救我們出去了嗎？」
田代雖然這麽說，我卻搖搖頭。
「警察沒那麽容易衝進來。歹徒持有武器，也不清楚到底有幾個人，加上有許多名人質，這棟建築物的構造又很複雜。之前有個恐怖分子占領某國大使館，結果僵持了好幾天才解決。」
「別說了，稻葉，女生會怕啦！」
千晶輕輕戳了我一下。幾個女生眼裏含淚瞪著我。
「稻葉是豬頭！」
「……對不起。」
千晶一臉嚴肅地看著似乎在討論的幾名歹徒說：
「我們沒時間了。那幾個家夥好像開始布局，等他們討論告一段落……」
千晶沒講完的那部分不難想像，我突然好想吐。看來幾個女生恐怕難逃比死還痛苦的毒手。
千晶直視著我，把手疊在我手上，平靜地說著：
「抱歉……到了緊要關頭，要先為幾個女生著想哦！」
「……嗯。」
我回握了一下千晶的手。
我和千晶或許受點傷就能了事（應該沒那麽輕易被殺掉吧），但可不能讓女生有相同遭遇。
田代、櫻庭和垣內眼中含著眼淚看著我們，用力咬緊牙。
千晶溫柔地點點頭。
「沒錯。要哭等獲救之後再說，現在先忍耐一下。」
接下來千晶表情凝重，分別跟每個女生說：「仔細觀察周圍，豎起耳朵聽聲響和其他人說話，做好隨時衝的心理準備，一旦往外衝就別回頭。如果從後麵被人抓住，先把身體放低，然後像往後撲一樣用力跳，用頭朝對方的下巴或臉撞過去。對方一時之間保證會嚇到，可以趕快乘機推倒他。」
田代她們用力點點頭。
「不過他們手上有槍耶！」
千晶輕輕搖了搖頭。
「沒那麽容易打中啦！要讓子彈命中可是需要極大注意力，何況還要打中移動的目標，除非是習慣射擊的人，否則辦不到。」
這麽說也有道理。電影裏也經常出現，壞蛋射出的子彈都打不中，但主角射擊的子彈就容易命中，我曾經聽過原因，那就是「主角有較強的注意力能讓子彈命中」。
「有誰看到入口附近的建築物平麵圖？」
「我看到了。」
「我也有，而且記得很清楚。」
我和田代舉手回答。
「真不愧是田代！」
櫻庭和垣內互看著彼此點點頭。
沒錯。田代這家夥每次隻要定好目的地，就會事先做好各項調查，即使隻是偶然來到這裏，隻要有任何「資訊」她都不會放過。
「要逃的話……就要往頂樓。」
聽千晶這麽說，我和田代腦中立刻浮現平麵圖，同時模擬像迷宮一樣通往頂樓的道路。
在這個一覽無遺的展場，要從正麵出入口突圍是不可能的。一樓的三處緊急逃生門大概也全數遭到破壞了，況且會立刻被追上。不過，頂樓的話……往頂樓的出口沒被破壞的可能性很高。
展場後方牆邊的階梯通往控製室和貴賓室，要往頂樓的階梯則是從展場中央側邊出口走到外側回廊，剛好就在廁所斜對麵。上到二樓之後，穿過中央走到底再右轉……
「到得了頂樓的話，至少還能擋住門爭取一點時間……現在能想到的辦法隻有這個，到時候看情況說不定要直接往海裏跳。大家都會遊泳吧？」
對呀！這棟建築物後方有一小部分往海上延伸，從頂樓或許能直接跳到海裏。
（對了……大家上到頂樓之後，我再用「小希」……）
用「小希」——
「對了，千晶。」田代擦擦眼淚說：「等到大家得救時，你就當作獎勵我們努力撐過來，親大家一下吧！臉頰也無所謂啦！」
千晶頓時睜大了眼，無言以對。
「太好了，田代！好主意！」
「哇～呀，真的可以親嗎？」
櫻庭和垣內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真是的。」
我傻眼了。
千晶從喉頭發出笑聲，點點頭說：「那好吧，就親臉頰。」
「太棒啦！」
「一下子勇氣百倍！」
田代她們輕聲歡呼，偷偷擺出勝利姿勢。
我和千晶則苦笑以對。
看著幾個女生如此堅強，我激起了一定要保護她們的信念。
她們不會隻是怨歎自己倒黴，這種人更讓人想助一臂之力。
「你們在鬼扯什麽呀？這種時候還開玩笑？」
香川的聲音顫抖著。一張蒼白的臉上爬滿淚水。
「你們都不怕嗎？個性堅強的人真好。」
話中帶刺。
田代瞪了香川一眼。
「怎麽可能不怕？你們這種個性最討人厭！」
田代、櫻庭和垣內三人緊緊握著手，彼此支撐著差點止不住顫抖的身體。
「你們呢？難道覺得哭哭啼啼就能得救嗎？哭是無所謂，到了緊要關頭別礙手礙腳就好。」
垣內的口氣嚴肅極了。
（好嚇人～）
我和千晶同時聳聳肩。
哐啷，玻璃被打破的聲音。
「哇哈哈哈哈哈！太殺——！太殺啦！」
歹徒打破玻璃櫃，拿走珠寶。雖然高價珠寶數量不少，但也有平價的種類，讓人質疑根本值不了多少錢，但金發男他們伸手就抓，還一邊鬼吼鬼叫。
「他們的目的不是錢……而是想幹一票大的。」
千晶說得沒錯，金發男鈴木和在控製室的眼鏡男山田，看起來都是這種類型的罪犯，「想幹一票大買賣轟動社會」。
我們聽從千晶的話，睜大眼睛、豎起耳朵，注意歹徒的動靜。
「帶頭的是田中，其他還有鈴木、山田……這些全都是化名吧！很可能都是為了這次買賣臨時集結的烏合之眾，彼此類型也差很多吧？」
沒錯。鈴木和山田就是那種血氣方剛，「隻想幹一番大事業」的年輕小流氓。相對起來，頭巾男齊藤就是稍微有年紀的流氓，應該三十好幾了吧！可以想像他從小就對社會不滿，憤而犯罪，許多年之後，就這樣定型了。
「保全人員嘛……就是被買通之後加入的吧。明明就是個有正當職業的社會人士，滿腦子卻想著『我根本不該屈就在這種地方呀！應該要做番大事業！』這種想法的人選不少呢！」
說穿了內心跟鈴木和山田一樣，都是幼稚的小鬼。難道心中的「大事業」就是犯罪嗎？
「因為犯罪是最速成的。」
此外，像佐佐木、加藤這幾個看起來還像小鬼的家夥，感覺根本對狀況一知半解就加入，光是讓他們拿槍似乎就很興奮，心滿意足。
「這種人在網路上的『地下網站』想找多少有多少。因為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底細，除非被一網打盡，否則就算有一個人被抓也追查不到其他人。」
先前不見人影的田中，這時來到恣意破壞、放肆搶奪的那群小混混身邊，手上還提著一隻黑色的薄薄公事包。
「哦哦，就是這個啊！」
所有人往田中聚過來，打開公事包一看到裏麵的東西時，「哇哦——！」每個人都發出驚呼。
「原來是這樣啊……為貴賓準備的特別展示品，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嗎？」
我和田代相視著點點頭。
千晶直盯著田中。「這家夥很危險……」
「啊，我也這麽覺得。」我對千晶說。
「你看到他的右手臂了嗎？」
我搖搖頭。
「田中是中國人，右手臂上有一處小刺青，那是中國黑道的圖騰。」
「中……中國黑道？」
突如其來的發展讓我愣住，目瞪口呆。
「其中一個幫派。」
「咦……？你怎麽連這種事都知道？」
「我朋友之中有中國人啊，開道館和中餐廳，對生意人來說，掌握黑社會的訊息很重要。」
「呃……也就是說……這是一起幫派犯罪羅？」
「一點都看不出來。」
「什麽意思？」
「純粹是我個人推測，我猜是獲得珠寶展消息的田中獨立犯案，如果還在幫派裏不可能這麽做……可能他已經離開，或是想趁這次機會脫離幫派。」
「幫派瓦解嗎……？」
我看看田中，他依舊頂著那張沒有表情的撲克臉。
「隻有他一個人是職業級，其他都是小流氓、小混混、毛賊之類的。」
我之所以感受到田中的異樣氣氛，就是這個原因嗎？
「中國的罪犯跟日本的不一樣哦！他們麵對突發狀況也覺得稀鬆平常，就像好萊塢電影裏一樣。」
「像「007」或『瞞天過海』那樣嗎？哇，大陸國家的人想法就是不同。」
「我也有點納悶，他為什麽沒找同樣是職業級的人加入……」
這時，鈴木走過來。
「嘿嘿，怎麽樣？很漂亮吧～」
鈴木把一串項鏈掛在脖子上晃啊晃的，十根手指戴滿戒指。或許是心情激動，眼中閃著異樣的神采。
「你看看呀！小妹妹！」
鈴木冷不防一把揪住櫻庭的手臂，把她整個人拉起來，然後從後麵抱住她。
「呀！」
「櫻、櫻……！」
看到我和田代忍不住差點站起來，千晶立刻製止。
「幹脆送一件給小妹妹好啦—你看，紅寶石項鏈喲～」
鈴木把項鏈戴在櫻庭的脖子上，同時還囂張地在我們麵前摸櫻庭的胸部。
「哎呀呀～小妹妹的胸部好軟哦～我喜歡～」
「……唔。」
櫻庭一臉蒼白地看著千晶，千晶輕輕搖了下頭。
「——！」
櫻停閉上雙眼咬緊牙。
「嗯～小妹妹，很害怕嗎？那就大叫『不要』、『住手』呀！」
「拜托你，別這樣。」
千晶語氣沉穩地對鈴木說。
「老師幫忙說有什麽用啊！」
鈴木輕薄地笑著。但接下來千晶又說：
「別對小孩子出手。」鈴木聽了之後皺起眉頭。
千晶的聲音穩重深沉，似乎能將話中的意義直接傳到對方內心。
（就跟歌曲一樣……！）
是因為超級會唱歌的千晶才會有這種能力嗎？據我「前靈力訓練師」秋音的說法，千晶搞不好是個潛力型的高靈力家夥。
（千晶的歌聲這麽棒，說不定就是「言靈」……）
「……真掃興。」
鈴木一把將櫻庭推開，千晶則順勢抱住搖搖晃晃的櫻庭。
「不過，之後可要讓我好好玩個夠哦！做好心理準備吧！」
鈴木一改先前吊兒郎當的輕浮態度，表情變得陰沉、凶狠。
千晶看著他說：「別再繼續執迷不悟，逃不掉的。」
鈴木一聽又笑了。「嗬嗬，如果沒先準備好退路，誰會冒這個險呢？咻——」
鈴木說話的同時，還擺出一個徒手在空中比畫的動作。
「鈴木！別大嘴巴亂講話！」
齊藤大罵，鈴木聳聳肩。
「到時候小妹妹也一起來吧！大奶妹～」
鈴木拋了一個飛吻，走回其他成員身邊。
「你好勇敢，櫻庭。」
千晶摸著櫻庭的頭，在千晶緊緊的擁抱下，櫻庭什麽也沒說，隻是用力點著頭。
「了不起，櫻庭。」
田代和垣內也同聲稱讚，櫻庭掉著眼淚忍耐不發出聲音，三個人又緊緊握住彼此的手。黑田一臉茫然地看著田代她們，香川則稍微背對我們坐著，隻看得見她的側臉，但感覺得出她的消沉無力。
「黑田、香川，你們也不要緊吧？打起精神哦！」
聽千晶說完，黑田稍微點了一下頭，但香川毫無反應。
「他剛說『咻——』，是飛機嗎？」我問千晶。
「好像是……」
「難道要帶著人質到機場？啊，搞不好是直升機？這附近應該可以起降。」
千晶看著田中，陷入沉思。
「如果是直升機……搭上直升機之後該怎麽辦？一定會被追捕。雖然被追捕的話可以要脅殺害人質……但看起來他的個性不會訂出這種計劃啊……」
我也看看田中，他正和其他歹徒低聲交談著。這家夥和鈴木、齊藤他們不同，無法從他的表情看出任何端倪，是唯一的職業級人士。
「有個這種摸不透想法的人……還真不舒服。這就叫不確定因素吧！」
「嗯……」
我忍不住覺得就算我們想盡辦法到了頂樓，田中也似乎早就看透一切，布下了陷阱……
「……為什麽不逃呢……？」
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是香川。剛才她背對我們坐著，現在轉過身來，眼神失落地看著千晶，彷佛帶著恨意。
「剛才不是說要快逃嗎……？為什麽不逃呢？」
「喂……噓！會被他們聽到啦！」
香川完全無視田代的提醒，似乎對周遭視而不見。
「冷靜點，香川，大家一定會獲救。」
千晶說完，香川還是不肯放過他。
「那就快救我們出去呀！馬上救我們呀！」
「別這樣，香川，不要大吼大叫！」
我試圖把香川從千晶身旁拉開，香川卻像個撒野的小孩亂動。
「我受不了了！討厭，我好怕，好害怕！快救我啊！」
「天啊，不妙了！」
眼鏡男山田走過來，後麵還跟著鈴木。可能是電腦係統專家的山田和鈴木年紀差不多，都很年輕。
「這個畫麵很讚吧！山田～女高中生耶—女高中生，而且還有五個人喲！隨便你挑～嗬哈哈哈！」
香川突然甩開我的手，爬到山田腳邊。
「救我！請你救我，要我做什麽都可以，隻要救救我！」
我們幾個嚇得臉色發白。千晶連忙想把香川從山田身邊拉開，但鈴木卻拿著一把刀抵住千晶胸口說：「別亂動啊！老師。」
「哦，這幾個是老師跟學生啊？」
可以清楚感覺到，山田黑框眼鏡後方那雙看著香川的眼睛，正閃著異樣光芒。
「大家都是同伴，卻隻有一個人求饒……？這種真情流露的畫麵，親眼看到還真令人興奮！」
山田一把抓住香川的頭發，抬起她的臉。
「你想得救嗎？真的什麽都肯做？」
他的聲音冰冷，教人背脊直發涼。這家夥外表看起來有點土，但骨子裏大概比鈴木壞多了。
聽到山田這麽問，香川哭著用力點頭。
「不可以！香川！」
「老師少羅唆！既然是老師，就別妨礙學生嘛～」
山田緊揪著香川的頭發不放。
「ok，我救你啊！」
「！」
香川睜大了眼睛看著山田。隻見他露出輕浮殘忍的冷笑盯著香川，說：「交換的條件是把你的朋友全殺了，好不好？」
「？！」
「如果你說可以殺了他們，我就隻救你一個，保證你能平安回到家。」
我們幾個都愣住了，他居然對一個如此脆弱的人提出這麽殘忍的建議。山田開心地玩弄香川。
香川麵對這麽殘酷的問題，全身劇烈顫抖，眼看整個人就像要瞬間化為碎片，同時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宛如需要空氣的魚。
「香川……！」
看到千晶又有動作，鈴木將刀子又抵得深一些，刀鋒應聲往千晶胸口刺進幾分。
「再亂動就砍死你哦！老師。」
「……」
和鈴木對瞪的下一瞬間，千晶不顧一切往山田身邊移動。
「哦？！」
隻見被刀子抵住的千晶從胸口到左肩被劃了一刀，衣服被劃破的縫隙一下子就沾上血跡。
鈴木一定沒想到千晶真的敢移動吧！刀子上傳來的那股觸感讓他嚇得鬆手丟下刀子。鏘！金屬聲響中同時見到落在地板上的刀子和血跡飛濺。
千晶一把將當場愣住的山田推開，抱起香川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香川整個人像被掏空，行屍走肉。
「千晶！」
田代她們拿手帕或小毛巾按住千晶的傷口。
山田吃驚地笑了。
「真是太有
毅力了！你要多跟人家學學，鈴木。」
「哼，什麽嘛！我才不需要一個電腦阿宅來教我什麽叫毅力。」
千晶的傷口長度大概有二十公分。
「櫻庭，按住這邊。」
「好。」
我要田代和櫻庭從千晶兩側按住他的傷口。
「不要緊，傷口沒有很深。」千晶一臉痛苦地說。
我狠狠地罵他：「你怎麽這麽亂來？萬一砍到動脈怎麽辦！」
千晶平常大多穿黑色或深色襯衫，偏偏今天穿了件白襯衫。看他那件牛仔外套和白襯衫漸漸被染上一片紅，覺得好難受。
垣內瞪著不停啜泣的香川說：「你要感謝千晶老師。你隻想著自己一個人得救，是老師用身體保護你，讓你不必說出『把大家都殺了』。」
香川全身發抖。
「這句話一說出口……你就不是人了。等到大家獲救之後，你還有什麽臉活下去？」
「……唔……！」
香川用雙手搗住嘴，想克製住作嘔的感覺，然後就趴倒在地。
她輸給了恐懼，輸給了惡魔的誘惑。
把大家殺了也無所謂，隻要自己能獲救就好……她差點就說出來了，可見她有多害怕。
千晶輕聲說：「香川，我了解你有多害怕，大家都一樣。但你要加把勁，如果現在認輸了，你一輩子都要活在恐懼中，我不希望你變成這樣。」
香川縮成一團抖個不停，黑田輕輕拍著她的背。
「嗬～～～講大道理耶！老師。」
「有沒有人講過你很愛說教啊！老師？講大道理隻會讓年輕人厭煩吧？」鈴木和山田輕浮地笑著說。
會對大人的說教感到厭煩，隻是證明你自己人格扭曲吧！
其實心裏很希望別人多說一些吧！
反正像你們這種人，大人一定從來沒跟你們說過什麽。
「齊藤大哥可是想好好羞辱你喲，老師。在學生麵前不太能示弱吧？如果連老師都說了『救救我吧，要我做什麽都行』就太遜了。」山田莫名地麵無表情說。
「不過在老師麵前折磨學生也不錯吧？」鈴木開心地笑著。
田代她們緊咬著嘴唇不發一語，千晶也愣住不動。
我——
有股衝動真想馬上用「神鳴」把這群家夥震飛。
這麽一來，就能一下子解決得清潔溜溜。
這麽一來——
我的腦中響起世界被摧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