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顧長歌與溫木槿攜手走在去往皇後處請安的路上,二人說著悄悄話,不時身邊路過一兩個宮女太監,見到她們就立刻行禮。人來人往,倒是安靜的出奇。


    夏日的太陽最是灼熱無情,哪怕此時才剛早晨,顧長歌的額頭還是滲出一絲汗水。


    “姐姐怎麽這麽快就出汗了?”溫木槿瞧著她,笑著說道“從翊坤宮到坤寧宮可比我到姐姐這裏還近,我早上一路走來,尚不覺得天熱,姐姐當真怕熱。”


    “還是你了解我,這樣的天氣,往年我不是躲清涼去,就是悶在家裏,冰是不能斷的。現在可好了,每日都要請安,當真熱壞人了。”


    顧長歌笑笑,伸出帕子擦臉。


    她忽然想起什麽,神秘的說道:“前幾日皇上在我那還說起,不用多久,咱們就能挪去圓明園避暑了。”


    “呀,那真是太好了,聽說圓明園風景可比皇宮裏好的多呢。”


    “是呀,皇上說圓明園不似皇宮,在那住著也不用拘束著,咱們可以輕鬆輕鬆了。”


    兩人聊著,就來到了坤寧宮。


    此時坤寧宮來的人還不多,顧長歌與溫木槿站在外麵等了等,才聽見通傳皇後已經起床了,叫去偏殿等候。


    等二人進入正殿,才發現原來裴縝也在。


    “臣妾給皇上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


    顧長歌與溫木槿行禮後,坐在了椅子上。


    裴縝看顧長歌臉色發紅,額頭有滲出汗水,便吩咐海雲道:“朕記得昨日皇後說有西邊進貢的蜜瓜,你去取來。”


    他對顧長歌說道:“早上可用了銀耳羹?”


    “是,聽皇上的,日日都食用。”


    “那就好,昨夜朕讓人將蜜瓜冰了,本想今日讓人送去你那,既然你來了,就用一些解解暑氣。”


    顧長歌笑著應了。


    不一會人也都到齊了。


    海雲端著一盤子蜜瓜進來,便要全部放在顧長歌旁邊的小幾上。


    顧長歌看了溫木槿一眼,又瞧瞧其他妃嬪,笑著說道:“皇上,這樣好的蜜瓜,不如讓姐妹們一同品嚐?臣妾雖貪涼,卻也不敢一個人吃這麽多呀。”說完,她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


    其他妃嬪見狀,也忙賠笑。


    海雲與跟隨顧長歌同來的喬柳雙一同將蜜瓜分給妃嬪,聽皇後在上麵柔柔的說道:“皇上疼愛顧妃可見情深,隻想著顧妃怕熱,卻忘了各宮姐妹們一路過來也不涼快,”她對座下嬪妃說道“還是顧妃惦記著你們,想著好東西,也要分給你們呀。”


    她話一出口,顧長歌就感覺氣氛不太對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這樣的目光讓她渾身難受。


    她扭頭看向謙嬪戲謔的眼神,眉頭微蹙又立刻掛上一幅笑臉。


    “托娘娘的福,若論咱們姐妹裏,還是娘娘最記掛皇上,特地留了這冰鎮蜜瓜給皇上呢。臣妾是沾了皇上與娘娘的光,才能吃到這蜜瓜。”


    眾人聽了這話,才知道這蜜瓜並非皇上獨留給顧妃的,是皇後得了好東西,藏著給皇上,不想被皇上賞給了顧妃罷了。


    這時眾人表情變化,連皇後都有一絲尷尬。


    謙嬪看場麵冷了下去,忙應承著:“娘娘對皇上的情意才是最難得呢,臣妾們要好生學習著才是。”


    裴縝咳了一聲,說道:“如今,天氣也熱了,朕想著皇後有孕,顧妃怕熱,太後也難靜心禮佛,不如移駕圓明園避暑。”


    “全憑皇上做主。”


    眾妃嬪行禮道。


    “既如此,此事就由毓妃打理吧,讓顧妃協理。皇後有孕,這樣的煩心事也少管些,好安心為朕生個皇子才是。”


    顧長歌聽了,與毓妃一同起身又再次行禮:“臣妾定不負所托。”


    自從有了要移駕圓明園的事情,顧長歌突然就忙碌了起來。


    雖然隻是協理,但要負責東西也不少。好在她有鋪子,生意也不算小,賬簿看的一清二楚,做事調理邏輯清晰,也算得心應手。


    縱然如此也時常覺得疲累。


    她在毓妃的宮裏,正與她核對挪去圓明園伺候的宮人數量,便見喬柳雙麵露喜色的走進來行禮,說是她的母親進宮了。


    顧長歌一愣,並未聽說沈畫碧要進宮的事情啊。


    她向毓妃告了罪,路上就向碧璽打聽,碧璽也摸不著頭腦,稱沒有聽說這件事。


    進了宮門,喬柳雙引她到了偏殿,說夫人已等候多時了。


    才進去,就看到一身藏藍色綢緞羅裙的中年婦人站在自己麵前。沈畫碧年歲不過三十出頭,容貌看上去才不到三十,保養得宜。


    她頭上插著數隻金釵,裝扮的極是富貴。


    見了顧長歌進來,就快步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口中說著:“好女兒,母親在外思念你實在是苦,如今見你氣色反比入宮前好,心裏呀,就寬了一半!”


    顧長歌心裏冷笑,之前總不見她如此親厚,想必是如今自己身邊有外人在的緣故,才要做做樣子,好一出母女情深。


    她也不理沈畫碧,抽回被握住的手,坐到了主位上。香芝上前來為她斟茶,素銀又上前擺上幾味點心,這才立於顧長歌身邊,不再動了。


    顧長歌冷冷掃視著沈畫碧,懶得於她多費唇舌:“誰讓你入宮的?”


    “回娘娘,”喬柳雙見情勢不好,忙說道“今日早朝後,顧大人曾說娘娘入宮許久未見,倒是有些想念,皇上疼愛娘娘,就安排夫人入宮與娘娘相見。”


    沈畫碧陪著笑臉點頭稱是。


    “你千方百計入宮,又有何事?”


    “瞧娘娘說的,我雖是你繼母,卻也是你母親,來瞧瞧女兒有什麽不對。”


    “當年本宮在府中尚不得母親疼愛,如今本宮已是地位尊貴的妃子,母親卻想著來攀附關係?”顧長歌讓宮女們都出去,僅剩下自己與沈畫碧“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本宮與顧家是一條船上的,本宮好,顧家也好,顧家強盛則本宮地位不可動搖。”


    她語調平穩,內心不起波瀾。


    當初她回到將軍府,第一個過來想要於她親近的是沈畫碧,可表麵親近,內裏卻諸多為難。父親顧旭乃一國大將,自然不會關注這等婦道人家雞毛蒜皮的事情。


    顧長歌雖是才入王府,但也並不在意這王府的身份地位,她肯認父親,回王府,不過是為了了解當年親生母親沈莊茹的事情。


    縱使沈畫碧人前人後態度不一,她也絕不計較。沈畫碧女兒顧長蕊曾炫耀沈畫碧送她的首飾衣衫,卻不想顧長歌自己有鋪子,莫說銀錢不缺,她顧長歌的好東西是別人決計弄不來的。


    但她不在意,並不代表她不知道。


    沈畫碧對她不好,她自然也不需要對沈畫碧客氣。


    “瞧你說的,咱們名義上是母女,我與你生身母親又是親姐妹,你如何這般冷淡,叫外人聽了總會覺得你沒教養。”沈畫碧說著,看似漫不經心。


    “本宮的教養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若你當真無事,還請回吧,以後若無宣召也不必入宮了,本宮會和皇上親自說的。”


    顧長歌也不惱,與這樣的婦道人家多費口舌,還不如閑著賞花弄魚來的舒坦。


    沈畫碧見她如此,臉上表情有些古怪,躊躇半晌才開口說道:“娘娘莫怪,其實我今日來是為了你父親的事情……”


    “前些日子,你父親在家中說起,如今差事不大好當,官場上的事咱們女人也不懂,隻是你作為將軍府的嫡長女,也要為家裏做些什麽才好。”


    “原本娘娘剛入宮,若能趁皇後生子之前生出個一男半女的,咱們全家也都放心了不是?你日後也有個傍身的。可如今你入宮已經半年多,肚子遲遲沒有動靜,你父親也是著急,我就想著若你生不出來,不如換了府裏其他的自己人,生下了孩子你就抱過去自己養著,到底也好有個依靠。”


    “你父親為官不易,如今孟家如日中天,其他人趨炎附勢,你父親愁眉不展,你做女兒的,總要幫一幫啊。”


    沈畫碧一開始還稱她為娘娘,後來又改成了你來你去的,在無意間就把自己放到了顧妃母親的位置上。


    顧長歌冷靜的聽她說完,不屑的笑了出來:“本宮幫他?你要本宮怎麽幫他?”


    “當然是在皇上來的時候,多替你父親說說話了!”


    沈畫碧見她不開竅,急得不行。


    顧長歌的神色冷了下來,盯著沈畫碧一字一頓說道:“後宮不得幹政,是祖宗的規矩,你若再敢胡言亂語叫人聽見了,本宮也保不了你。”


    “至於喬柳雙……”


    “我勸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將軍府上下你來打點,可別長了心眼想把手伸到皇宮中來。”


    她話剛說完,外間就傳來香芝的聲音。


    她輕輕叩門,打了簾子進來說道:“娘娘,皇上說晚上來娘娘這用晚膳,奴婢已經吩咐人準備著了。”


    顧長歌這才緩了緩神色:“叫人將骨頭湯再多燉燉,皇上喜歡燉煮久的。”


    香芝走後,顧長歌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你回去吧,管好你依傍的一雙好兒女,若他們再大嘴巴,小心本宮讓你知道什麽叫孤獨終老……”


    說罷,她理了理本就整齊的衣襟,走了出去,留下後麵咬牙切齒的沈畫碧。


    此刻沈畫碧後悔不已,也無可奈何,當初本來是要送顧長蕊進宮的,沒想到進了選看就被撂牌子了,反而是這個從小沒人養的顧長歌中選,竟破天荒封為了顧妃,天大的榮寵怎麽不是自己女兒的!


    她內心悔恨著,焦躁不安,此時人家已是地位高高在上,若早知如此,當年對她好一些就是了!


    可也恨,她母親當年偏寵長姐,將長姐嫁給顧旭,若不是自己努力,現在哪來的將軍夫人。當年就被長姐壓了一頭,如今卻被她女兒踩在腳下,怎能不氣。


    “夫人,我送你出宮吧。”


    喬柳雙清靈的聲音響起,伸手扶著她:“如今顧妃氣盛,她又不肯幫我接近皇上,我自己也沒有辦法,夫人可得幫幫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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