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暖花開,花房的奴才新送來了培育的水仙與盛放的赤桃。碧璽擦了新花瓶,拿到顧長歌眼前讓她看,顧長歌點頭後又擺到附近的四角花盆座上。


    “當真不錯,可惜已是春日,這水仙怕是開不久了,”她坐在窗邊小榻上,斜倚著靠枕,一手托腮一手捏著一隻白子,似在思索著落手於棋盤上,忽然眸光一閃,一聲哎呀已是脫口而出“皇上糊弄臣妾,剛才那步不算。”


    說著就要再將那棋子捏起來,卻被裴縝擋了手,伸手刮她鼻梁:“跟哪裏學的這悔棋的小性,落子生花,悔不得!”說完,一顆黑子落於剛才的白子旁,笑著說“朕贏了,長歌可要為朕親手繡個香囊。”


    原來是二人打賭,裴縝讓顧長歌為她縫製香囊,可顧長歌不肯,推說手藝不精,恰好顧長歌在跟毓貴妃學下棋,這才有了二人對弈的局麵。


    “皇上欺負臣妾呢,明知道臣妾學藝不精,偏要用下棋來匡了臣妾繡什麽香囊的。”她秀美一簇,將棋簍往外一推,佯裝生氣。


    裴縝笑,隻口中說著:“輸了就是輸了,這香囊快修好了,朕戴在身上。”


    她嗔怪著看了裴縝一眼,終是憋不住,莞爾笑了出來。


    香芝進來請安說喬答應親自送來一對珍珠耳鐺,想要給娘娘請安。


    顧長歌雙眸掃了裴縝一眼,嘴上埋怨:“都怪皇上老來臣妾這裏。”


    裴縝笑著問,此話緣何?


    “若非皇上常來,喬答應也不必總來給臣妾請安送些東西的。臣妾冷眼瞧著,喬答應很是敬愛皇上,她原是從我這裏出去的,臣妾瞧著也心疼,皇上說要怎麽辦?”


    顧長歌明知喬柳雙過來不安好心,每次都撿了裴縝過來的時候請安送禮,她知道裴縝也明白,不說破罷了。既然裴縝不肯說破,那她就挑明了,問裴縝個態度。


    裴縝攔住她,低聲勸慰:“當初也是你要送了她給朕的,明曉得朕不喜歡她在身邊,可也是為了做樣子給旁的人瞧,旁人也就算了,你吃這個醋可不是錯怪了朕?”他嘴唇貼著耳朵很近,弄得顧長歌癢癢的。


    顧長歌笑著推開他,扭身對香芝說:“讓喬答應進來吧。”


    喬柳雙從外麵進來,雙手捧著一隻木匣子,進來後先是看到了裴縝,麵目含春如同這三月裏晴好的天氣,害羞的又斂了眼眸行禮問安。


    裴縝清一清嗓子尷尬的咳了一聲,讓她起來後隻低眉喝茶不再說話。


    顧長歌笑了一下,打量著喬柳雙:“喬答應今日穿的好清爽。”


    “今日天氣好,臣妾就來給姐姐請個安,”喬柳雙抿唇一笑,雙手捧了盒子,小淩將蓋子打開“臣妾新得了對珍珠耳鐺,知道姐姐喜歡珍珠的首飾,特地來送與姐姐。”


    她從匣子裏把耳鐺拿出來,奉到顧長歌身前。


    顧長歌接過,拿在手裏細細看,口中不住的讚賞:“當真不錯,皇上你瞧,這兩顆珍珠光澤細潤,上麵的金線又錯織繁雜,當真是寶貝。多謝喬答應有心。”


    想了想,她又說:“香芝,你去把本宮妝樞裏那隻金線鏤絲鳳凰紋的鐲子拿來,便當是本宮謝喬答應的回禮吧。”


    裴縝略一蹙眉:“這隻鐲子不是前些日子朕送你的?”


    顧長歌嗔怪道:“偏皇上小氣呢,送給臣妾的東西臣妾當然拿來做什麽都好了,更何況喬答應是從臣妾這裏出去的,臣妾多心疼她,也是應該的。”


    自此裴縝也不多說什麽了,他隻好怪自己慣得顧長歌如此,也是因著顧長歌自小接觸這些金銀玉器,什麽樣好的東西自是都不放在眼裏的。


    可他偏偏就喜歡顧長歌這種視金錢如糞土,從小養成的富貴氣息。


    也唯有這樣的女子,才能不在意身份地位與金錢,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真正愛的是他這個人。


    反觀喬柳雙卻很是欣喜,捧了鐲子謝了又謝,末了又婉轉著告退:“臣妾那有新做的好茶,若皇上喜歡,臣妾命人送了來。那皇上與娘娘還有事要敘,臣妾就先告退了。”


    喬柳雙走了,裴縝才鬆了一口氣,不耐道:“當真是煩,瞧著你也不多喜愛她,如何將朕送你的東西又轉手送了她呢。”


    顧長歌笑著安慰:“皇上在前朝忙碌,臣妾自然不能在後宮讓皇上煩心。雖然皇上待臣妾不薄,但總易惹得後宮姐妹們怨懟。皇上在臣妾這邊時間長了,在她們那自然就短了。臣妾用皇上的東西借花獻佛,也為了六宮姐妹們能和平共處。”


    “總是你的理吧,罷了,朕有些餓,叫小廚房做碗小餛飩,你這的,最好吃。”他露出孩子氣的笑容。


    顧長歌莞爾,吩咐香芝去準備著。


    等到裴縝走了,顧長歌這才徹底放鬆下來,雖然侍奉裴縝並不操心操力,但也總覺得不似從前親近無分。


    顧旭交了兵符,顧長雄離開都城,她才真的意識到裴縝是皇帝,說出的話其實能夠決定一個家族的生死榮辱。此刻裴縝仍舊寵愛她,但若有朝一日……


    她不敢想,也不願想。


    她瞧著碧璽幫她收拾妝樞,正好拿起那一對珍珠耳鐺,心裏瞧著成色也不差,隻是自己不愛戴著別人送的東西,便說道:“碧璽,將內務府午後送來的點心給大家分一分,那幾隻銀釵賞給香芝她們吧。”


    “是。”碧璽答應著。


    顧長歌又道:“剛才喬答應送來的耳鐺你拿去,我知道你不愛那些首飾,隻是行走宮中也需要些好東西才不讓人小瞧了去。”


    “這,這太貴重了。”碧璽不肯收。


    “拿去吧,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更何況縱使你不愛戴,也不能叫外頭以為我身邊的掌事姑姑連個像樣的首飾也沒有呀。”


    聽顧長歌如是說,碧璽也就謝了恩收下了。


    前朝頻來捷報,顧長歌的弟弟顧長雄多次抵擋斐國來犯,他們要換回扣留為人質的烏布玄騏,試圖進犯,卻被顧長雄一舉擊潰。


    顧長歌很是驚訝,顧長雄在都城內與紈絝子弟為伍,並不曾留心軍事,沒想到旗開得勝,更是好運的緊。


    裴縝十分高興,接連在顧長歌的翊坤宮裏住了許久,知道顧長歌綠頭牌掛起來,這才又去了溫木槿那邊。


    這日本該早早給皇後去請安,不想海雲傳話,說皇後娘娘身子不佳,讓諸位嬪妃午後再來。


    顧長歌想著既然要午後,幹脆就在晚膳之前過去吧,也省的與孟亦夭說太久的話,到了時間,自是要用膳的。


    碧璽陪著顧長歌到了坤寧宮,這才發現毓貴妃也在。


    而皇後此刻的身材依舊臃腫難以恢複,周無術告訴顧長歌,皇後懷孕的時候吃的太多了,不僅讓自己胖起來,更是因為胎兒過大,導致了難產。還好有毓貴妃的一刀,否則隻怕要一屍兩命。


    她笑著給皇後行了禮,又給毓貴妃見禮。


    孟亦夭自生產後,身體一直沒有調整好,時常腰酸,太醫連日裏的調整湯藥。眼看著天氣溫暖起來,她依舊穿著冬日的衣服,一副畏寒的模樣,但額頭著實有細密的汗水。


    孟亦夭用帕子擦拭汗水,滿坤寧宮香風連連,正是她喜歡的乳香。


    後宮女子愛香,沐浴後以香粉撲於全身,平日裏喜焚香,又愛食用香丸,渾身上下透出來的都是香味。


    隻是這香味中,又有一絲絲的藥味,隱隱傳來,雖不難聞,但有些古怪。


    “正好你們都在,那本宮也省了著人跑一趟,海雲。”孟亦夭吩咐著,海雲端上來兩份瓷白色的小壇子,隱隱透著香甜味道。


    “是昨日才起來的,本宮之前命人擇了冬日裏的梅花,蜜漬後封起來,想來這個時候泡水最好。錦貴妃你不愛食甜膩的東西,這蜜漬梅花泡在茶水裏也別具風味。”孟亦夭笑著說。


    二人紛紛謝過了皇後,碧璽與羨予上前領了東西站在後麵。


    碧璽仿佛不大好,麵孔發白。顧長歌瞧她兩眼,想著許是昨夜裏刮風,鬧的不得安枕,一會回去就放她去休息。


    誰承想,碧璽才站回了身後,顧長歌正與皇後說這話,忽聽一陣撞擊地麵的聲音,清脆的壇子炸裂聲旋即而至。


    一屋子的人嚇了一跳,顧長歌回頭,卻見碧璽歪在地上昏了過去,而那壇蜜漬梅花撒了一地,粉紅的糖漿流在碧璽的衣服上與地上。


    她嚇了一跳,忙要傳喚太醫。


    又想起來給孟亦夭告罪:“都怪臣妾不好,沒有好好管教宮女,砸了娘娘賞賜的東西,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罷了,”孟亦夭一臉擔心“快叫人將她抬回你宮裏去,不過是壇梅花罷了,明年再做就是。”


    顧長歌也顧不上許多,忙讓小太監們七手八腳帶碧璽回宮。


    周無術來的時候,香芝她們已經將碧璽的衣物換好,讓她躺在床上蓋好了被子。


    若是尋常昏倒隻怕也不會昏迷這許久,此刻顧長歌已是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卻說不上來,隻得擔心的坐在碧璽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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