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抿了抿嘴,皺眉看著紅衣女子說道:“我說紅纓姑娘,打上個月你買的衣服,這個月穿壞了倒跑著來要說法了?怎麽早不來呢?”


    紅纓滿臉不耐煩,嫌棄道:“我還以為你們阮記繡坊的東西都是好的呢,誰知道你們那個薄命的主子一死,你們也不好好做了,你看看,”她將手中一件衣服翻開領口,原本是用細密的繡線縫好的,如今卻參差不齊,一看就不能用了“這是什麽工?我們院子裏的龜公縫的都比這個好!趕緊給我退了去,我就不追究了!”


    “你這人怎麽不講理呢?”秋娘也急了“這衣服賣出去也要有一個月了,若是有問題你早拿回來,可逆傳了一個月了才來退,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自己弄壞的?”


    紅纓雙手叉腰一臉潑婦相,也不跟秋娘說話,當即跨出去兩步對著外麵街邊喊道:“哎你們都來看看,阮記繡坊店大欺客!賣給我不好的衣服,第一次穿就斷了線,還不許我退!這叫什麽道理啊!你們快來看看!”


    果然,一群出來遛彎買菜的人便圍了過來,對著阮記的秋娘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紅纓見人多起來,越發得意了,指著阮記繡坊的牌匾說道:“哎我跟你們說,原本啊這繡坊就是仗著他們有個貴妃主子!如今貴妃在朝廷裏犯了事,結果病死了,現在都說啊是她壞事做盡遭了天譴了!這阮記啊也不用做了!”


    “哎就是就是,家門不幸啊。”


    “聽說那端柔皇貴妃狐媚惑主,不是什麽好人。”


    “你們別聽她胡說!”秋娘趕緊到門口解釋道“我們阮記上下幾十年了,都是給王公貴族做衣服!甚至還有上供給皇後太後的!怎麽可能不行呢!”


    “我說秋娘,”另外一個青黃色裙子的女子也走了出去,一臉不屑“你可別騙咱們,那媚上欺下的事情誰不明白!如今宮裏的死了,自然達官貴人們也不會好好做了。”


    顧長歌心裏聽著生氣,眉頭微皺,這兩個人事事直指貴妃,拿著貴妃的事情說項,可毫不解釋為什麽到了一月後才拿回來退錢。


    她走出去,麵容微笑彬彬有禮,聲音卻不容置疑說道:“秋娘,既然是客人有要求,咱們做的不好,自然要拿回來把錢退給客人。”


    “可……”秋娘滿臉不情願,有些委屈道“衣服不可能有問題呀。”


    “秋娘,去拿吧。”顧長歌笑著吩咐。


    “哎呀還是這個姑娘懂道理,秋娘你老大歲數了還不如個小姑娘呢,喏。”紅纓將衣服放到秋娘手中,雙手抱起於胸前,歪著嘴笑著看她,一臉的自得意滿。


    秋娘接了衣服,拿到顧長歌麵前。


    顧長歌笑著對所有人說:“放心吧,質量問題我們肯定會全數退回金額的,不會讓……哎?你看,這領口的縫線好像不是自然穿壞的,你瞧,這斷口截麵整齊,倒像是人用剪子剪斷的呢?”她神情驟變,翻著領口給一旁的一個湊熱鬧的婦女看。


    “哎呀,真是。”那婦女看了也是一愣。


    顧長歌眉頭一凝,蹙眉問道:“秋娘,你可是賣了不好的衣服給紅纓姑娘?”


    秋娘大驚失色,忙辯解道:“這怎麽可能!我們鋪子裏的衣服又不止賣給紅纓姑娘一人,自然是掛在外麵!這些衣服都不便宜,誰買都會仔細檢查的,更何況我們賣掉的時候都要跟客人當麵檢查的。”


    顧長歌故意慢慢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發現他們都一臉好奇,而有人低聲說:“是呀,阮記的衣服我買過,就算你不在意,也要當麵打開檢查好了才買走的。”


    紅纓臉色有些許不好看,辯解道:“許是我當時看走眼了,沒有看到呢,你們故意賣給我次品,不是欺負我在外孤苦伶仃賣藝麽!”


    顧長歌唇角微微一勾,繼續檢查衣服恍若未聞,然後將衣服拎起來,展開給眾人看:“你們瞧,”她手指著袖口和肘部的位置“這個地方都已經磨亮了許多,仿佛姑娘這一個月來沒少穿啊?”


    眾人都瞧見那個位置,布料顏色光澤少許有些變化,顯然衣服退回來之前,是穿過很多次了。交頭接耳之聲越來越多。


    顧長歌微笑坦誠看著紅纓:“紅纓姑娘,敢問一句,難道你穿了那麽久,才發現領子是壞的嗎?還是說,為了這幾兩銀子,姑娘要昧著良心,將自己剪斷了的衣服拿來退回?”


    “你!”紅纓見勢不好,繼續狡辯“明明是衣服領口線不好,自己斷開的。”


    “胡說!”顧長歌忽然表情嚴肅“咱們都知道,繩線如果是自己斷開,必然是絲縷狀的,無論是因為長時間磨壞還是線繩本身有問題,那都是這樣的!可是你們看,這衣服的領口線斷開位置,明明是整齊斷開的,除了剪不可能有別的原因!”


    她將衣服直接給了觀眾裏的一人,讓他們細細檢驗,又說道:“再說,退一萬步,就算是繩線自己斷開的,那你們拽一下,看看是否能拽開?”她目光冷峻,看著紅纓“阮記繡坊裏的衣料,就連普通的縫合線都是用的給王公貴族一樣的材質,是極堅固的。因為價格不低,是多數人要保存很久的,所以會在絲線裏摻一些漁線,保證衣服數年不壞,又如何隨意拽斷!”


    顧長歌熟悉衣服材質,更是浸淫多年,說起話來有憑有據。


    那些人用力去拽絲線,果然毫發無損,甚至連變形都沒有發生,不禁議論起紅纓二人。


    紅纓有些焦急,看情況不對,說道:“可……”但可了半天仍舊是沒有辦法。


    顧長歌笑了,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溫和說道:“知道紅纓姑娘掙錢不容易,我們也不為難姑娘。這衣服姑娘非要退,我們便應承,隻是銀子隻能退半數。我們會把衣服拆開裁剪,做幾件小衣,免費送給窮人家的孩子,另半數的銀子,我們也會捐給窮人。我們用一件衣服做慈善,姑娘用半價銀子傳一個月衣服,另半價銀子也順了這個人情,都各退一步可好?”


    她雖是詢問,目光卻灼灼看著紅纓。


    紅纓貝齒緊咬,氣的不行。而旁邊青綠色衣衫的女子笑了:“就按姑娘說的來吧,今日紅纓莽撞,我替她給秋娘賠罪了,”她說著向秋娘行了個禮,繼續笑道“還不知道今日這位姑娘是阮記的什麽人?”


    顧長歌微笑看著她,而秋娘見事情有了分曉,笑著說道:“這是我們阮記新的負責人。是阮老板的遠房侄女。”


    顧長歌笑著看大夥:“今日承蒙大家關照,紅翡在此謝過了,今日在場諸位,若有看上的阮記衣服,盡可挑選,阮記皆以五成價格售出一件成衣。”


    一時眾人不掩高興之情,阮記的衣服比普通衣服貴出去足足三倍,可料子極好,可以保存很多年而不壞,過年買來穿是很值得的。更何況隻需五成。


    等眾人都散去了,顧長歌看紅纓和青綠衣女子還沒走,不覺停了進屋的腳步,笑著問道:“請問姑娘還有事嗎?”


    青綠衣女子定定看著顧長歌,笑容溫和柔美,朱唇微起:“隻是希望姑娘不要記恨我們,我們生存十分不易,誰也惹不起的。”


    顧長歌展開一個笑容:“就喜歡和聰明人講話。姑娘放心,今日一事已了,開門做生意哪能跟客人結仇呢,如果需要,請姑娘光顧,定給姑娘優惠。”


    青綠衣女子笑著拉了還在憤憤不平的紅纓離開。


    顧長歌臉上笑容漸漸消失,也不看外麵鋪子是否還在賣衣服,轉身進了內院。


    碧璽跟在她身後,今日看到了全過程,甚是佩服,誇讚道:“你好厲害,以前隻以為你是運氣好,才有了阮記這樣大的繡坊,如今卻發現,你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該得的。”


    顧長歌攜了她坐在椅子上,正色道:“原本有些事情,我是不愛在台麵上說的,各人心裏暗藏心思,說到底也就是為了一點點可憐的恩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有這樣的恩寵,不必去爭。可是生意不一樣,但凡一點解決不好,都會成為汙點,慢慢累積多了,口碑自然差了。不能姑息。”


    她與碧璽又隨意聊了兩句,介紹了繡坊的一些情況,不一會秋娘就進來了,臉上帶著喜滋滋的笑容道:“哎呀,你沒瞧見,剛才紅纓臉色差的不行了!剛才一會功夫,就賣了好幾件衣服呢。”


    顧長歌放下茶水,神色帶了幾分微微覺察的意味,道:“秋娘,才幾件衣服你就這麽高興,原本繡坊不是在換季的時候會大排長龍嗎?”


    果然,秋娘臉色有些尷尬,搓了搓手道:“哎,這件事你不知道……自從你出事後,誰都知道阮記如今的大東家去了,自然心裏忌諱著。阮記也如一盤散沙,每人能拎得起來管事。且往年都是在春季一開始挑選新一年的衣服繡品,今年沒人來定,就耽擱下了。從咱們九州往其他地方運送的貨物也都停了。再加上咱們老對手錦繡閣的擠兌,自然就不行了……這已經快六月了,可衣服一個月也賣不出去幾件。那些有權有勢的如今不肯買,百姓們又買不起……自然是……哎……”


    她歎了口氣。


    顧長歌微微一思索,才又問道:“聽你話,仿佛對紅纓她們很是熟悉?”


    “別提了!”說起紅纓,秋娘就火大“今日一定是錦繡閣使了銀子讓她來找茬的!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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