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宋清知道了阮記的掌櫃的阮紅翡是個美人,與普通九州女子的溫婉柔情不同,眉眼更添了大氣端和之態,身高也不俗,腰際比例很是好,讓人垂涎許久。


    他匆匆回了縣衙,聽聞了皇帝已經提前到了九州之前的地方,左大人急三火四,緊急安排一切準備提前。


    左大人搓著手指,煩躁不堪:“這件事不能對外宣揚出去!皇上有明令,要提前到訪,打個措手不及才能見到真實百姓的生活。”


    宋清手指一撚胡須,說道:“那也好解決啊!老爺隻需要這些日子就開始提前安排了,並且明話下去,誰也不許說是為了皇帝爺到訪才這樣的!到時候皇上來了看百姓過的安泰,他哈哈一樂,爺的烏紗帽可就妥妥的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左大人一拍桌子“趕緊吩咐下去!還愣著幹嘛!”他瞪了一眼身邊的小官差,嚇得那官差趕緊出去了。


    萬歲爺來的就是這麽的突如其來,在百姓們都等待著一睹皇上與妃嬪風采的前三日,在九州的河岸邊,便有一眾衣衫華麗的人群開始慢慢往大船塢上行去。


    四周侍衛把守森嚴,百姓開始還沒有弄明白,以為是哪個達官貴人,忽然有人叫喊出來,莫不是皇上!


    瞬間人潮沸騰起來,紛紛要上前去,想看一看真龍天子到底長個什麽模樣!


    侍衛們被擠得站不穩,忽然有一個侍衛大喝一聲,將刀唰的抽出來:“都退回去!退回去!”


    眾人被嚇了一跳,前麵的人雖然不敢動了,可後麵的人依舊看不到前麵發生了什麽,還在往前湧。侍衛們急得沒辦法,焦頭爛額,臉都白了。


    往船上走,剛剛站住腳的皇後看到這邊的情況,低聲對皇上說了些什麽,就聲音略高了幾分說道:“大家都靜一靜!”


    皇後聲音雖然不算大,但貫穿了所有人的耳朵,人群立時安靜下來,等著聽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如何說。


    曾經的毓皇貴妃,如今的皇後,母儀天下,一顰一笑都極盡天威,雖然溫和卻讓人覺得莊重肅穆,不可褻瀆。


    “今日皇上與本宮提前到來,就是為了看一看當地百姓真是的生活,若你們忙著上前,一來侍衛不能讓你們靠近,二來皇上與本宮也會盡快離開。若你們生活和平富足,還請當做沒有見過我們,若你們有任何冤屈,”她語中聲音沉了沉“就告訴左大人。”


    她扭頭,看遠處侍奉的左大人,目光如寒刀利刃:“百姓的冤屈,要一一如實記錄在冊,皇上會親自逐條查看。”


    左大人嚇得一激靈,連忙跪下稱是。


    百姓們聽了皇後是為他們著想,分分跪下叩首,感謝皇上與皇後恩德。


    皇後妥帖一笑,扶著羨予的手往船塢裏走去。


    顧長歌這前兩日應了覃木槿的邀請,到客棧去看曲水流觴,如今在回來的路上,想起碧璽說想吃都城裏的棗泥糯米糕,就打發了馬車先回,自己買了糯米粉走回鋪子去。


    沿途似乎聽見百姓們紛紛議論皇後的仁慈,她也沒多想,沿著河岸邊想順著就能到鋪子了,沒想到河岸邊都是侍衛,思忖是否是提前開始了演習,便換了條路走。


    裴縝在船上坐不住,走到船頭,希望能看到沿途百姓生活,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他一愣,以為看錯,搖了搖頭苦笑。


    皇後隨侍她身邊,感受到他的不自在,笑著說:“皇上,如今再來九州,臣妾聽聞,九州是皇上與端柔皇貴妃初識的地方,可是皇上動了情腸,思念故人了?”


    裴縝蹙眉,並不言語,手中捏著一隻碧綠的玉扳指,正是當初他與顧長歌作為定情信物的那隻。


    顧長歌離宮前,將所有他賞賜的物品悉數留下,就連這枚扳指也不曾帶走。


    開始裴縝還惱怒她的無情,可等得知她薨世的消息,思念與傷心才讓他明白,原來心底裏對她,還是不舍的。


    但斯人已逝,再怎麽後悔,都換不回了。


    皇後見他沒有回答,隻自顧陷入沉思,嘴角翹起一點,一絲寬容和氣的微笑浮在麵頰上。


    罷了罷了,皇帝自從端柔皇貴妃薨世,性子大不如從前般溫和了。


    以前總是孩子氣的跟公主玩耍,亦或笑,亦或鬧。


    如今總是沉思,麵無表情,讓人猜不透心裏的想法,更添了君王威儀。


    或許這才是帝王該有的樣子吧。


    一夕之間,帝王成。


    清風徐來,水波漣漣,一圈圈漣漪蕩漾開來,伴隨著船的行駛,格外舒適。


    遠遠地能看到岸上行人來來往往,步履輕閑,好一派水鄉之景。


    他身邊伺候的瓷公公端著茶碗過來,躬身道:“皇上,這是剛燙好的茶,您慢點用,小心燙。”


    裴縝嗯了一聲,接過來,看皇後在一旁看著自己,有些無趣,便道:“先退下吧,朕一個人靜靜。”


    說完起了蓋碗,吹著浮沫。


    皇後自知並不是十分討皇帝喜歡,論姿容比不過容貴人,論討巧比不過怡常在人,隻斂了神色,垂眸躬身告退道:“那臣妾去叫怡常在來吧。”


    裴縝未置可否,皇後看了瓷公公一眼,離開了。


    一口茶進嘴裏,滾燙的茶水熨帖著喉嚨一路向下去,燒的暖暖的。


    太醫多次叮囑,不要飲用太燙的茶水,隻是自從一年之前,痛失貴妃,唯有這樣的滾燙才能讓自己涼薄的內心舒適幾分,仿佛也熨帖了心髒一般。


    正思索著,舉目看向左手邊,那裏是熱鬧巷子的最盡頭,門頭高高的牌匾上,金燦燦的四個字,阮記繡坊。


    他抬手,指著牌匾道:“這是……”


    “哦,回皇上,”瓷公公伺候皇帝久了,極是周全伶俐,不用皇帝說全了話,就知道他想問什麽,躬身說“這是阮記繡坊,跟都城裏的,都是端柔皇貴妃的,今年新春的衣服也都是叫他們來做的。皇上若是喜歡,可進去瞧瞧,聽說是阮記裏算不得最大,但一切的好繡樣都是從這裏來的。”


    裴縝沉吟半晌,還是說:“罷了,故人……”


    幾個字沒有說完,忽然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衣裙,翩飛著裙角,極是熟悉。他剛才以為是錯認了旁人,如今卻大為吃驚。


    瓷公公見皇帝半晌沒說話,也尋著望過去,忽然震驚道:“那……那是……”


    那女子手裏挎了一個籃子,上麵蓋著黃色的布,露出一個側臉來,在於門口的小廝說話,莞爾一笑,與已故的端柔皇貴妃一模一樣!


    隻是她沒有端柔皇貴妃那樣的傲氣,去了滿頭釵環,隻用一支碗口大的廣玉蘭花將滿頭秀發綰起,襯得整個人如出水芙蓉、月中仙娥一般,美好而聖潔。


    “快查!”裴縝突然失態,整個人都輕輕顫抖起來,伸手扶住甲板上的扶手,撐著自己“給朕查!那是誰!”


    瓷公公領命迅速下去了。


    皇後在房內,旁邊坐著怡常在,小宮女伺候著為她捶腿,怡常在便親自剝著白果,笑著說道:“今日在上船的時候,皇後娘娘一席話,說的百姓們信服不已,交口稱讚呢。”


    皇後輕輕哼了一聲,用手捋著護甲,閑閑道:“都是那些侍衛無用,本宮若不說上一句,隻怕到時候皇上震怒,罰了他們也未可知。”


    “是呢,”怡常在甜甜一笑“皇後娘娘宅心仁厚,體恤下人,他們呀,得了娘娘的好,自然是記得的,來,娘娘,這白果呀對皮膚好,用上一些臉色白嫩紅潤。”


    她手指纖細,去了護甲,此刻正捏著一顆看上去黃湛湛的果子,色澤潤和,宛若蜜蠟一般。


    皇後笑了一下,接過來放到眼前,說道:“白果是好,隻是本宮聽說,白果吃多了,可是會死人的。”


    “是,”怡常在甜笑著,“白果有毒,隻是經過炒熟,毒便去了一多半了,再去掉皮與芯,便是百易無一害了。每日少食,五粒便可保持好氣色。”


    桌上正放著剛才剝好的白果肉,算上手中這一枚,一共五枚。


    皇後一笑,伸手將白果放到碗中,幾顆果肉碰撞,皇後笑道:“怡常在有心了,隻是本宮不喜白果苦味,向來是不吃的。”


    怡常在容色一斂,忙從座子裏站起來,端正行禮道:“都是臣妾粗心,還請娘娘莫要責怪。”


    “起來吧,”戴著護甲的手更顯得纖長鋒利,劃過半空讓怡常在起身,皇後臉上還是大方端和的笑“你也不是有心的,本宮倒聽說近來熙妃喜愛用些果子。”


    光折射在臉上,照的皇後的五官更為立體,一雙眸子閃過斑斕的光澤,她聲音低沉而迷人,如同蛇語。長長的信子吐露在外,探尋著空氣裏的每一分異動。


    “她懷著身孕,聽說食核桃可讓胎兒聰慧,可吃多了核桃,火氣大,臉上生了瘡。”怡常在接話,眼裏卻也流露出不一樣的神色來,叫人心裏生寒。


    皇後見她如此說,露出一個笑意,滿意的靠在椅子內。


    羨予從門外走進來,低聲說道:“皇後娘娘,奴婢聽說,皇上派人去了阮記繡坊,尋個女子。”


    “女子?”皇後挑眉,臉上表情耐人尋味“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好像……是阮記繡坊裏有個女子長得,和薨了得端柔皇貴妃一模一樣。”羨予此言一出,猶如一根刺狠狠紮入皇後心髒。


    她手指倏然收緊,瞳孔緊縮。


    怡常在眼睛軲轆一轉,說道:“臣妾聽說,端柔皇貴妃薨世後皇上很是難過,莫不是皇上特地來九州,就是為了再尋一位與她容貌相似的女子?那後宮可就熱鬧了。”


    皇後想起當年,顧長歌離宮,自己派了人去暗殺,沒想到自己的手下回稟,說並沒有殺掉她。雖然幾日後,有人尋來了兩具屍身,說是早被燒了。


    自己雖然親眼見了那屍身,的確是顧長歌的沒錯,隻是這件事情隱隱透著古怪。後來自己做了皇後,也就慢慢放下了。


    如今……


    一絲不安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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