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不明白,既然皇上不喜人幹涉國事,為何娘娘還要諫言,讓皇上擇沒有家世的大臣帶兵打仗呢?這……這要是戰敗,豈不是第一個問罪的便是娘娘?”


    殿內並無他人,乳母哄了染慶去睡了,碧璽將冰盆置的遠了些,生怕涼風撲了顧長歌的身子。


    瞧著碧璽操心的樣子,顧長歌側臥在床上,笑著看她忙活,一手玩弄起一縷發絲:“你以為皇上當真是沒主意麽?若皇上心思不定,我如何說也是無用。”


    發絲騷的臉頰癢絲絲的,連著玫瑰幽靜而甜寂的香味,她翻轉過身來,平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雕刻,說道:“他心裏早有了主意,不過是等人開口,來承擔這份責任。朝中大臣們分為皇後母家鄭氏一族和孟皇後母家的孟氏。雖說孟氏不如當朝兩位尊貴女子當權時候的昌盛,到底也算是長盛不衰,”她緩了口氣,繼續說道,“可是他們都是文官,嘴皮子上的功夫,且瞧著武官們個個不將此事放在心上,便知此事並非難事。”


    “那娘娘都瞧著清楚的事情,怎麽皇上還需要別人來勸呢?”碧璽仍是不懂,整理完手邊的事情,又從桌子上倒了水端到顧長歌眼前來,“娘娘喝口水,今晚用了味道重的,莫要半夜口幹才好。”


    顧長歌一個骨碌坐起來,全然不似生過兩個孩子那樣,倒似是個頑皮少女,她就這碧璽的手喝了兩口便推開,解釋道:“若我不言,也總有人說,這個機會與其讓給鄭楚毓,不如我自己占著安生,更何況,區區斐國,十幾年前父親帶兵,早已斬殺大將,斐國再無能臣,我東霆糧草充足,士兵勇武,莫說是才能之輩領兵,若我是男子,定然要毛遂自薦,上戰場立戰功才是!”


    她說的頑皮,卻也在理,碧璽好笑,又擔心叫旁人聽了這言論去,不覺沉著嗓子說她:“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既是無事,奴婢也放心些,夜深了,娘娘早些安置吧。”


    碧璽探著身子將帷幔解開拉好,擋住顧長歌粉白的麵頰。


    看著燭火暈開的光芒,被碧璽呼的一聲吹滅,顧長歌扁了嘴微笑,掀開涼被蓋在身上,陷入沉沉的睡夢中。


    新一輪的選秀緊鑼密鼓的開始,各地方官員都竭力將自己的女兒妹妹送入都城,一時間都城外官道上來往的都是各家的馬車。


    有了內務府與典禮院操勞,顧長歌實際上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操心銀子的花處。


    儲秀宮因為顧長歌離宮那次的修繕,這次隻需要打掃一番便可使用,銀子花的不多。唯一讓她頭痛的地方在於新人入主後宮,那些個年久失修的宮苑便要抓緊修葺。


    時間緊迫銀子便是不當銀子花了。


    看著每日送來的賬單,顧長歌眉頭越擰越緊,連著幾個月,她便吃不消了。


    可皇上忙著戰事,根本顧不上理會這些後宮瑣事。


    皇後又交代了她務必將此事辦好,更是提了國家戰事吃緊的關節。


    她整日裏愁眉不展,連逸宸都瞧出來她的情緒不對了。


    幾番過後,顧長歌終於奈不住性子,在一日請安時拉著祥妃與熙妃大吐苦水,將銀子不夠用的事情說與皇後娘娘聽。


    鄭楚毓等的便是這個時候,她挺著肚子含笑看著顧長歌這樣窘迫,心裏更是不知有多開心,慢悠悠的說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如今晗妃也知道銀子不多,更是要省著花的。”


    “臣妾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想來問問娘娘,當年選秀可如今日一般,又有何慣例可循?”顧長歌連日睡不好覺,眼圈都黑了。


    皇後看著隻心裏大呼痛快,嘴上自然也不肯幫她。不僅如此,她還特地讓身邊人叮囑過了,誰也不許告訴晗妃如何處理,且讓皇上看看,沒有了她鄭楚毓,後宮會如何亂作一團,也叫晗妃出個醜。


    她一手撫著肚子,一手放在椅子上,眼睛瞧著肚子,說道:“哎……本宮如今胎象剛剛穩固,太醫叮囑過不許勞心,一時間本宮也想不出什麽好的法子幫晗妃了,不過,”她拖長了尾音,眼睛一挑,“倒是祥妃此前幫襯本宮處理過這樣的事,若是晗妃力不從心,祥妃倒是可以主事的。”


    鄭楚毓隻瞧著顧長歌臉色青白。


    顧長歌一咬牙,此事辦不好也就罷了,可如今這光景,更是不能一句推脫了到祥妃身上,這不是讓滿宮裏知道她晗妃是個無用的,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


    如今也隻有打碎牙齒和血吞了,顧長歌麵上強自平靜下來,站起身行禮道:“皇後娘娘說的是,這些事情都是小事,不該惹了娘娘煩心,臣妾若有不明白的一定向祥妃討教,不過既然娘娘將事情交給臣妾,臣妾一定辦好。”


    走出坤寧宮的大門,顧長歌便氣的不知如何發泄,踩著花盆底的鞋子走的飛快。


    紅翡在身旁跟著也是勞累,不禁邊勸邊告饒。


    好在沒過多久顧長歌自己也累了,此時也到了景仁宮,她既明知道了皇後的打算,更是不能讓皇後如意!


    碧璽過來扶她,一看她臉色如此不好,也是嚇了一跳,忙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差?”


    紅翡皺著眉頭抱怨:“還不是皇後,今日主子去與皇後說項,希望皇後能幫一把,結果皇後借著有身子,偏偏推三阻四,娘娘可不就不高興了。”


    “唉,”碧璽歎了口氣,過來攙扶,“娘娘也別太放在心上了,到底娘娘並未做過這件事情,對外說起來,娘娘又是皇上從九州帶回來的,做不好也是正常,娘娘且寬心就是,有內務府與典禮院的,不會方寸大亂的。”


    顧長歌聞言忽然眼前一亮,喃喃自語:“本宮此前從未做過這些,做不好也是正常……”


    碧璽迷惑:“是呀。”


    顧長歌突然抬高了音調:“如此便好了!紅翡!把內務府的給叫來,本宮有事情要交代!”


    內務府的總管太監不一會就過來了,聽完顧長歌的吩咐,臉色便有些掛不住了,帶著些委屈哀求的表情,說道:“這……娘娘,這不太好吧?”


    顧長歌一瞪眼:“怎麽,公公還有旁的辦法嗎?”


    “這……這……”總管太監結巴著不知如何接話,思來想去,沒銀子確實是大問題,誰也拿不出這許多的銀子。


    “那就這麽定了,”顧長歌快人快語,“若是旁人問起,就說是本宮的主意!沒你的事,放心吧。”


    選秀解決了銀子這樣的麻煩,顧長歌特地到太後麵前說了自己的打算,太後本來開始是擔憂的,後來想著,如此也未嚐不可,也算點頭同意了。


    “你這辦法雖說不算是好主意,到底也解了燃眉之急,便這樣吧。”她微微一笑,老謀深算的眼睛裏閃著機敏的光。


    顧長歌亦是賠笑,有能夠讓皇後下不來台的事情,太後她老人家巴不得呢。


    秋天的時候,一切也算是塵埃落定,新人依禮入宮,分配各居住宮殿的時候,才讓新入宮的主子們低頭說了起來。


    這邊三位去的全是永和宮,這邊兩位都去了鍾粹宮,那邊的兩位又都是去清寧宮,一時間各宮的主位們都叫苦不迭。


    皇後聽說了動了大怒,將顧長歌叫了過去。


    顧長歌規規矩矩站在大殿之上,笑吟吟向著皇後行禮問安。


    這次輪到皇後臉色青白,她一拍扶手,氣道:“你是如何安排的,怎麽新人全都挪到了你們們常住的宮裏!叫人看了,不說皇家小氣麽!”


    顧長歌莞爾一笑,說道:“皇後娘娘莫氣,這件事娘娘交給臣妾處理,臣妾當然不能讓皇後娘娘為難。隻是臣妾也變不出那許多的銀子來,隻好想了個下下策,這樣一來為國庫省了銀子,二來也讓各宮小主們有了居所,她們方一入宮,位份不高,不必當年個各宮都是王府的老人,做個主位也是應當。如今她們有咱們姐妹調教著,娘娘放心便是。”


    看她笑的大言不慚,皇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顧長歌見她這樣,忙勸道:“娘娘可別氣壞了身子,這件事太後是知情的,臣妾想著不能叨擾了娘娘養胎,擅自做主,還請娘娘莫要責罰才是。”


    說著,她跪了下去,誠懇至極。


    皇後聞得此言,愣了片刻,有氣無力道:“事已至此,本宮也沒什麽可說的,晗妃,你當真是厲害,本宮此前,小覷了你!”


    “娘娘說笑,娘娘交給的任務,臣妾必然盡心竭力,不讓娘娘費心!”顧長歌毫不畏懼,沉穩的頂了回去。


    “好,好。”


    皇後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半晌氣的眼前發昏。


    羨予見狀忙上前攙扶,被皇後一把推開。


    顧長歌笑眯眯起身道:“時候不早了,逸宸今日約了三皇子一同去賽馬,臣妾也要早早回去為逸宸準備著了,臣妾告退。”


    望著顧長歌離去的背影,皇後隻覺得心口生疼,臉色發白,唯一雙烏墨色的瞳孔死死盯著她離開的影子,半晌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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