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路了。


    是的,沒錯,我跑路了。


    祁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那日祁珩對我說了那番話以後,我幾乎落荒而逃。自此,有他的地方,我必定想盡辦法躲著,躲得越遠越好。


    我躲得了他,卻躲不過我自己。自從那天以後,我夜夜做夢,夢到的都是他。夢見他清俊的眉眼,如墨的長發,夢見他溫溫潤潤地對我說:“我喜歡的、我想要的裏頭,也包括你。”


    我承認,我慫了,帶著他氣味的那件寬大的白袍,我洗了又洗,曬幹了,卻不敢還給他,或者說,我連看這白袍一眼,都覺得極其古怪。


    為什麽說古怪呢?我看它一眼,便想起那天的事情、那天他說的話,眼睛就覺得熱熱的,似乎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我便想把它收起來,可把它收了起來,看不到它,那天的事情還是不斷地在腦海中循環往複。


    祁珩是不是對我使了什麽妖術?


    跑路跑路!走了走了,雖然我在天界暫時找不到容身之地,雖然我損傷的靈氣還沒有完全恢複……但是,我再待下去就要瘋了。


    我匆匆收拾好了東西,往天界西方飛去。


    半夜三更,悄無聲息,整個大庭氏都靜悄悄的。


    我看著西方天邊燦爛的祥光和盛盛的雲霧,一片茫然。


    我飛得很快,雖然我並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


    雲霧繚繞處,霞光隱隱,仙氣大盛,白鶴長鳴。一座鬱鬱青青的山頭隱於其中。


    這是一座極美的仙山,此前我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過。


    我停在這座山上。


    不同於凡間的山頭,這座山仙氣氤氳,四周碧樹靈溪。我往那青翠欲滴的叢林裏走,越往裏頭,靈氣越是濃厚,到後來,濃厚到形成了一片金霧。地上也遍布著瑤草瓊花,俱是有一些年份的,三年到十年不等。越到裏頭,這花草的年份便越是足,到了林子最深處的時候,我看到了靈氣凝結成了一汪金色的泉水,還有滿地的幾百年年份的珍貴花草。


    這樣富饒美麗的地方,難不成是哪個族的禁地?


    想想又覺得不太對,這個方向,根本沒有盤古氏女媧氏等等大族的地盤。難不成,這裏是哪個散仙的清修地方?


    天界的散仙是很多的,他們基本都不是天界土生土長的。有的是從妖界,有的是從人界,或者魔界、冥界等等。經曆了多少年的修煉,在紅塵中顛來倒去地生活著,蛻變著,滿載著對仙界的希望,以為上了仙界便能獲得大自在。結果,真正到了仙界,卻因為出身而被絕大多數的神仙看不起。


    所以這些散仙基本上不參與各大氏族之間亂七八糟的權利紛爭,基本上自成一派。說是自成一派,實際上,各位散仙都是各自修煉,很少會結盟。大族裏的神仙瞧不上這些自由散漫,無根基的散仙,散仙們也瞧不起故作姿態的大族神仙,兩方很少會有聯姻等交往,互相也不侵犯。


    當然,這隻是絕大多數情況。散仙裏也有許多出類拔萃的神仙,有些心中沒有成見的大族神仙,也會和散仙們正常往來。


    我如今是進了散仙的地盤?心頭有幾分訝異。


    忽然想起自己來。我現在身份已經明了,就是一顆婆羅果,算不得是大族裏的神仙,所以我現在也算是一個散仙咯?


    一個來自……呃……來自植物界的散仙。


    忽然手上覺得濕濕熱熱的,像是被什麽東西舔了一下。我嚇了一跳,竟是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一隻狗。棕色的長毛蓬蓬鬆鬆的,還沾著一些泥塊。臉上卻還算幹淨,卻莫名覺得熟悉得緊。長耳朵垂著,有幾分可愛。


    狗?


    這裏居然會有狗?


    我蹲下來,看著狗狗。


    “喂,你怎麽認不出來老夫了?”小狗突然口吐人言。


    老夫?這熟悉的、賤賤的、倚老賣老的口氣,這小狗的模樣……


    白澤?


    不對啊,白澤不是變成了一隻小白狗嘛……怎麽這狗的毛又長又是棕色的……


    “小白澤,你怎麽變成棕澤了?”我失笑驚呼。


    “棕澤”白了我一眼,以一種肉眼幾乎跟不上的速度,使勁兒地抖了幾下。


    一瞬間,塵土飛揚,把我眼睛都迷住了。


    待塵土散盡,我才看清小白澤的模樣,果然,是白毛。


    這些年,白澤都囤積了多少塵土啊……居然這麽壯觀……


    不過,這全身抖動去灰塵的模樣……和凡狗……果真毫無異處啊。看來它已經習慣了當條小狗了?


    我捂著鼻子,嫌棄地看著白澤:“你這些年是不是從來都不洗澡啊?髒成了這樣。”


    “都怪你。”白澤一個白眼。


    “怎麽怪我?我當初把你好好地交給了神農氏族長養著,怎麽就虧待你了?你居然還跑出來,還髒成這樣!”


    “你!”白澤剛想說什麽,卻忽然止住了嘴,“當年的氣,老夫現在還生著呢,老夫不和你講話。”


    什麽?


    和我生了這麽多年的氣?我怎麽不曉得?


    看著我一臉茫然的模樣,白澤又是一個白眼:“你讓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博學多才,通曉古今......古今中外頭等智慧的奇絕美神獸,變成一隻狗!”說著說著,它憤憤不平起來。


    臭美死的狗。


    我敲敲它的腦袋:“就你臭美!這不是情境所迫嘛,你不變成狗,難道要以自己的樣子現身,讓天界數百萬神仙爭搶你?”


    白澤不說話,扭過頭,又遞過來一個白眼。


    我一把揪起它長長的垂下來的大耳朵:“枉我從前對你那樣好,你還衝我翻白眼,你個白眼狼!”呃,不對,它如今似乎是一隻小狗狗,於是我又改口道:“你這隻白眼狗!”


    白澤悻悻地把頭轉回來:“話別說那麽難聽嘛,老夫當然知道你對老夫的好,但是!老夫不是狗!”


    “行行行,你不是狗。不過,你不是應該呆在神農氏族長家裏嗎?怎麽會跑到這裏了?”我也沒心思和它繼續糾結是不是狗的問題了。


    白澤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哼”,然後傲嬌地說道:“老夫是活了萬萬年的上古神獸,又不是真的狗,哪裏需要你幹爹養我?自從你一走,我就……”


    似乎說到什麽難於啟齒的地方,白澤忽然止住了話。


    “你就怎麽樣?”


    “沒什麽!”白澤狗臉一紅,幸虧毛又長又多,擋住了它羞紅的狗臉。


    我聽著,感覺有故事啊,巧了,我就是個最愛聽故事的神仙。我邪邪地笑道:“你是不是想我想得輾轉反側坐立難安啊?”


    說著,我把這隻已經把自己清理得幹幹淨淨抱進懷裏,沒想到它雖然毛發蓬鬆得厲害看上去圓滾滾的,可實際上瘦得跟柴火似的,抱上去,首先便是摸上了它胸膛上的明顯的幾根肋骨。


    怎麽這樣瘦,這樣輕?


    難道這些年,它受了大苦了?


    白澤掙紮著,用沒有幾兩肉的小短腿踹踹我:“不要用抱狗的方式抱我!老夫可是隻發育完全的雄性神獸!”


    我隻好放開它,問道:“那你說,你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白澤歎了口氣,向我逐漸道來。


    白澤活了萬萬年了,早就化了人形。可是之前遭遇天劫,遭受重創,被封印為馬的形狀,在凡間受苦受累了不知多少歲月。每日淩晨便被叫醒,被迫咬著馬嚼子,任一群凡人呼來喝去,負重前行,稍有懈怠便被凡人鞭笞。


    可是白澤是誰?是最最驕傲的,活了萬萬年,通古今曉未來的上古神獸,卻每日都要遭受凡人們的奴役。


    被封印了的白澤,靈力全失,口不能言,隻能向這群凡人低頭。不過僅僅被奴役便也罷了,最讓白澤傷心難過的事情卻是……即便它再任勞任怨受凡人差遣,凡人們卻依舊輕蔑地罵它“牲畜”。


    “不過是一隻牲畜罷了。”


    “這牲畜反了不成?”


    “牲畜就是牲畜。”


    這樣的話,它聽了無數遍了。它那樣驕傲的性子,那樣要麵子的性子卻被凡人們這樣踐踏。可是能怎麽辦?它清楚地知道,它這一生,必定要有此劫難。


    我想,如今白澤為了變狗的事情,這樣和我生氣,甚至再不和我說話,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不想再回到從前當馬的日子裏吧。或者說,從前那段日子太灰暗了,讓它完全不想再想起當凡間牲畜,遭凡人白眼的記憶了吧。這麽一想,我覺得對於讓它變狗一事,我還挺罪惡的。


    它繼續說著。


    由於我是一顆婆羅果,身上的靈氣極為精純。初次見我,白澤便感受到了這股濃烈精純的靈氣。當我騎上那“馬”的時候,我精純的靈氣一下子便震開了它的封印。


    解開封印後,白澤自然是十分高興。我靈氣濃,在我身邊修煉自然是最好不過了的,白澤自此便留在了我身邊。後來我出了事情以後去了凡間,將白澤交給了魁隗養著。白澤自然是不願意的,我身上的靈氣那樣濃厚精純,失去了我,白澤修煉療傷的速度也一下子慢了下來。這可不行,它老早就想恢複靈力,重新化成人形,在仙界勾搭個年輕漂亮的仙女了,它也早就成年了,卻遲遲沒有配偶。這婚姻大事兒,哪能說拖就拖?它決定要來找我。可是,魁隗待它也算不薄,它也不願意寒了魁隗的心。於是,它使了一個偷梁換柱的計策,用稻草變了隻與它一模一樣,甚至氣息都無不同的小白狗來,自己偷偷跑了。雖然它如今靈力大不如前了,可是它畢竟活了萬萬年了,這上古神獸的變化術,即使是神農氏族長,也是萬萬看不出來的。


    白澤偷偷跑了出來,憑著通古今曉未來的本事,知道了我去了凡間。


    凡間?那可不行。白澤對凡間有陰影。當年做馬的時候,被打被罵被奴役的暗無天日的日子,可都是在凡間度過的。


    躊躇著,到底是去凡間找靈氣精純濃厚的我呢,還是留在仙界,回到魁隗身邊呢?白澤陷入了沉思。


    天無絕人之路,呃,不對,天無絕狗狗之路,也不對,天無絕它白澤之路。


    終於,白澤找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鴻蒙山!這座仙界西方的仙山叫做鴻蒙山,靈氣比仙界其他地方要濃厚得多,雖然比不上我身上的靈氣精純,但也是十分難得的了。


    於是,白澤就在此處定居下來了。


    我疑惑道:“這樣靈氣足,風景好的地方,就你一個?”


    這山上的活物,除了白澤,我似乎就隻看見了幾隻仙鶴。


    “當然不是。”白澤搖搖頭,“不過,這裏是赤鬆子的清修之地,一般也沒有哪個神仙敢上來,所以這樣空曠。”


    赤鬆子?這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可怎麽也想不起來。


    白澤又道:“赤鬆子,是如今仙界散仙裏數一數二的神仙,雖然比不上老夫德高望重,不過這老小子也算是厲害的,就算是你那便宜爹爹,也要對他禮讓三分。”


    節芒也要禮讓三分?看來的確是個大人物了。


    我道:“既然這麽厲害,我未經允許就來了這座山頭,必定是要見他一見,有個禮數才行的。”


    “你要見我可以帶你去。不過如今你們這些小輩,怎麽一個個的,都把禮數看得這般重要?”白澤不耐煩地搖了搖它的狗爪子。


    等一下,我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件我想問了很久的事情。


    我捧起白澤毛毛的小臉蛋,極其嚴肅又鄭重地說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問你,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它被我捧著臉,似乎有些懵,可是馬上,眼睛裏露出期待與歡喜。


    它這突然的期待和歡喜,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管那麽多了,直接問道:“你那時一直睡著不醒,遇到我幹爹神農氏族長的時候卻突然醒了。所以,神農氏族長,就是那個將來的天地新主嗎?”


    “哼!”


    白澤用它的狗爪子推開我的手,眼睛裏的歡喜與期待一下子無影無蹤。


    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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