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師父呢?”祁羽甜甜地問道。


    那個道姑模樣打扮的女子調笑道:“小羽毛啊,你怎麽才回來呢。師父在書房,正等著你的凡間毛筆練字呢。”


    “好,謝謝師姐。”祁羽行了個禮。


    “怎麽又行禮了?”師姐扶起祁羽,“你忘啦?師父早就說了,他不喜歡這種虛禮,這雲峰上不用行這種繁瑣的禮節。”


    祁羽一怔,恍然道:“是哦,我淨做些不得師父心意的事情,怪不得不得師父喜歡。”


    師姐歎了口氣,摸摸祁羽的頭發:“這雲峰山上誰不知道你對師父的心?隻是……小羽毛啊,你要知道,師父畢竟比你大了將近一萬歲啊,況且他的心裏,還裝著那位名動天地的故思公主呢。小羽毛啊,這種事情真的強迫不來的。”


    就這麽幾個字,引得祁羽眼中淚水漣漣。


    “我知道的。”


    過了許久,祁羽方才低低地說道。


    師姐歎了口氣。


    怎麽不知道呢,她一直一直都知道啊。那年她才隻有幾百歲吧,還是孩童的模樣,認他當了師父。


    他站在雲峰之巔,俯瞰萬片雲海,眼神裏說不清楚的悲傷。


    那時,她還小,看不懂那種悲傷,隻是本能地,想去用自己來溫暖這個悲傷的、俊秀的像天邊的明月一般的男子。


    師父給她講那個故事,那個隻屬於師父和嫂嫂的故事。


    是的,嫂嫂,師父喜歡的那個女子,正是她的嫂嫂。雖然故思公主還沒有嫁給大哥哥,但是她早已經把她當做了自己的嫂嫂。


    可師父……竟然也喜歡她的嫂嫂。


    祁羽歎了口氣,這麽多年,師父從未放下過嫂嫂。那在他心裏,自己是什麽呢?隻是……徒弟嗎?


    全世界最最卑微的愛情,便是知道他心頭所愛,也認識那個他的所愛,可自己……卻也對他那個心頭愛討厭不起來。甚至,她也很喜歡故思公主做嫂嫂,那是她唯一認定的嫂嫂。


    如果我是男孩子,或許,也會愛上嫂嫂吧。


    怪不得,我在他心裏沒有沒有位置呢。


    祁羽心想。


    一步步踏進書房。


    師父的書房陳列布局,都像極了凡人的書房,筆墨紙硯,書架古籍,應有盡有。


    “師父。”祁羽柔柔地在門口念了一句。


    丘流亞轉過頭來,微高的眉骨下眼睛深邃如一片無邊無際的深沉的海。


    “你回來了。”他嘴角微微揚了揚,淺淡的笑意掩蓋不住眼底的沉鬱。


    祁羽覺得自己是深海裏的魚,師父眼中那片深海裏的魚,一條快要被淹死的魚,熱愛海,又懼怕海。


    “師父,給你。”祁羽將手裏的筆墨遞過去。


    “好。多謝。放下吧。”丘流亞轉過頭,繼續看書。


    “師父,你不試試嗎?”祁羽小心翼翼道。


    “你想看我寫字?”丘流亞抬頭看了眼祁羽,“那好吧。”


    丘流亞拿起紫毫毛筆,沾了沾上好的端墨,在宣紙上慢慢著筆,第一筆,便氣勢軒昂如萬丈瀑布傾瀉而下,一橫一撇一捺,看著簡單,卻蘊含無限變化,於簡單黑白之處,見其個性。


    師父是個很張揚的男子。她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被那麽多的仙子惦記上了。師父看似處處留情,風流不羈,可實際上,他的心裏頭,窄小得很,隻放得下嫂嫂一個人。


    何時……他的心才能空出一個角落,放她呢?


    她甚至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那個最重要的,隻要他放在心上就好……那樣就好。


    可是,似乎隻是這樣,都是妄想呢。


    “師父為什麽那麽喜歡凡間?”祁羽問道。


    “凡間嗎?”丘流亞眼神定了定。


    “師父房間擺設一定要像凡間一般,也的毛筆也是凡間的毛筆。”祁羽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試探般地說道,“是因為嫂嫂……不,故思公主,也喜歡凡間對嗎?”


    “是,也不是。”丘流亞的眼睛似乎籠上了一層陰翳。


    “什麽?”


    “你還記得我和你講過的那些故事嗎?”


    “記得。”


    “我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便是凡間的那些年吧。我無數次追憶,一遍又一遍地用從前凡間的東西,卻怎麽也沒有從前的感覺。我想我的心,早就跟著她一起沉睡了,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了吧。”


    “師父……”


    “你明白了嗎?”丘流亞突然望向她,一字一句,“明白了嗎?”


    “徒兒……明白。”


    最後的明白二字,小聲得不能再小聲。原來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歡他,今天的這番話,是在明確地告訴自己,叫自己不要再喜歡他,叫自己死了這條心。


    怎麽死心呢?她也想死心啊,可是怎麽也死心不了啊。一次次在痛苦中輪回,一次次的又選擇沉溺其中,即便知道那是無底洞,是危險的深海,可她就是義無反顧地跳下去。她想過要掙脫出來,要擺脫這種卑微的單方麵的隻為她一人而起伏的情思,可她做不到啊,當他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她的夢裏,當他每次對她笑,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掙脫不了了。


    “明白就好。”丘流亞歎了口氣,“你出去吧。”


    祁羽覺得自己全身宛如被潑了一盆涼水,從頭頂到腳尖,沒有一個地方不是涼透的,自己像是在秋風裏微小而脆弱的一片葉子,卑微的用自己最後的自尊心,強迫自己的眼淚不落下,強迫自己轉身離開書房。


    師父啊,如果那年,我沒有成功當上你的關門弟子,是不是就不會像今天這樣沉溺在這種感情裏,不可自拔?如果我一直很好地隱藏住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就能永遠的偷偷看著你,不會害怕尷尬,也不會被你驅逐出出書房?


    或者……如果我早一點出生,早一步出現在你麵前,或許我會代替嫂嫂,成為你心裏頭……最重要的那個神仙。


    祁羽覺得自己的頭和心都要爆炸了。


    這邊的陸壓,早就將這些盡收眼底。


    原來她喜歡的,竟然是她師父。


    忽然腦海一震,有個女子的聲音突然跳出來:


    天下師徒多怨侶。


    這句話是誰說的呢?頭又開始疼,伴隨著心也疼。仿佛是一個很重要的女子說的,是誰呢?


    她的記憶,自己到底錯過了多少?


    不過,那個把祁羽迷得七葷八素的男子到底是何方人物?的確很好奇。


    陸壓略施靈力,穿過那重重圍牆,看到了書房裏的丘流亞。


    “誰?”


    丘流亞察覺到了靈力波動,厲聲道。


    他竟然能察覺自己屬於混沌神的靈力波動,看來並不像其他神仙一般平庸無能。


    丘流亞從書房中走出。


    陸壓方才細致地看到他的長相。


    他的相貌的確值得仙子仙娥們惦記不已了。嬌嫩的如玫瑰花瓣的皮膚,微高的眉骨下一雙深邃的眼睛,明明不在看你,卻總覺得他在看你,且眉目含情,周身纏繞著寡淡的銀丹草的清香,和龍涎香的味道。


    雖然,比自己還差了一點。


    不過,這種熟悉的感覺……又是怎麽回事……又是屬於她的記憶嗎?


    陸壓清咳了一下:“小生拜見雲峰宗主。”


    方才祁羽和丘流亞的對話,他一字不差地全部聽到了。


    故思公主……是誰?是她嗎?


    陸壓不知道,可卻不由得心疼起祁羽這個可愛又可憐的姑娘。


    “你是誰?”丘流亞挑了挑眉。


    “小生,區區一介散仙,昨日在凡間京和街酒館中,對祁羽姑娘一見鍾情,特來此求親。”


    “求親?”丘流亞,眉頭微微跳了跳,“她父母兄弟尚在,她的親事不是由我做主,你該問她自己和她父母兄弟的意見。”


    “若是如此簡單,倒也罷了。”陸壓不動聲色道,“小生不才,尚未得祁羽姑娘青睞,想是她心頭另有佳人,便想來此拜師,與她日日相見相伴,天長地久,說不定也能生出另外一番情意來。”


    “公子把我雲峰當做什麽地方?”丘流亞冷笑一聲,“豈是你想來就來的?”


    “那……我如何才能來?”不知為何,陸壓習慣性地撚了撚自己腰間的穗子,卻又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


    撚穗子的動作,像極了她撚那錦葵花墜子,撚那裝著瑤姬精魂的玉瓶的模樣。


    丘流亞愣在那裏,動也不動。


    “嗯?”陸壓問道。


    丘流亞方才從回憶中醒過來。


    忽然覺得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


    “他怎麽來了?”丘流亞皺眉。


    陸壓心中微微差異,明明已經把南壺的氣息收斂住了,也沒有讓他進來,隻要他不使用靈力,便不可能被發現。可現在怎麽被丘流亞發現了?


    祁珩走了出來。


    那個男子的眉眼澄澈如畫,清俊得不食煙火,宛如……宛如冰種翡翠一般得空靈耀眼……


    怎麽突然想到冰種翡翠了?


    陸壓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氣餒。原本覺得自己的皮囊在世間,自稱第二,也無人敢說第一,沒想到今天一日之間,先後遇到了兩個絕色美男子,一個丘流亞,五官精巧而深邃,眼中自帶風情,一個祁珩,氣質飄然而超脫,渾身自帶仙氣。


    更有趣的是,這兩個男子,似乎都有些熟悉。


    她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神奇女子,竟然和兩個這樣俊秀的男子都有瓜葛……


    看來她的生活過的很精彩啊……


    祁珩冷冷地站在那裏:“我來了,又如何?”


    “是……是她醒了嗎?”丘流亞似乎突然想起什麽,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她是誰,在場誰都知道。


    “她醒或者沒醒,與你又何幹?”祁珩道。


    丘流亞似乎完全沒有在意祁珩冰冰冷冷的,帶點厭惡的語氣,焦急又喜悅:“太好了,太好了,她沒有死。”


    祁羽聽到自己哥哥來了,急急忙忙趕過來。


    自從大哥化為泉水去守護嫂嫂,她就再也沒見過大哥了。一千年了,從前她最最傾慕最最黏的大哥哥終於回來了!


    她現在再也不是那個隻知道粘著他的小女孩了,她現在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不知道大哥哥還能認出自己嘛?


    方才心裏那些悲哀,如今因為大哥哥的到來而消散了一大半。


    可當她跑來時卻發現眼前一共站著三個男子。


    一個是如今自己萬萬不敢麵對的師父,一個是自己闊別了多年的大哥哥,還有一個,居然是那天酒館裏見到的、神似嫂嫂的那個男子。


    “哥哥。”祁羽撲閃著自己長長的眼睫毛,“小羽毛等了你好多年。”


    祁羽跑過去,撲到祁珩懷裏,失聲痛哭。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眼淚特別多,尤其是現在。一方麵為看見了哥哥而哭,另一方麵,卻是為了剛剛師父的拒絕而哭。


    祁羽把臉埋在祁珩懷裏,不想讓師父看見自己一點點的臉。


    哥哥,為什麽他不喜歡我?哥哥,哥哥,哥哥……


    久違的專屬於哥哥身上的清香籠罩上自己的全身,在這種熟悉的隻有親人可以給的感覺裏,眼淚嘩嘩地止不住。


    “小羽毛乖,小羽毛已經變成大姑娘啦,該收一收淚水了。”看到妹妹,祁珩的語氣和臉色都緩和了起來。


    “哥哥……”祁羽趴在哥哥的背上,啜泣不止,無論祁珩怎麽說,都止不住淚水。


    祁珩忽然覺察到妹妹的不對勁,拍拍祁羽的後背:“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是小女孩那些暗戀而不得的、暗無天日,愁腸千轉晦澀難懂的心思,她要怎麽說出口?怎麽告訴哥哥?而且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沒有什麽。”祁羽拖著哭腔回答道。


    “沒有什麽嗎?”祁珩疑惑地又問了一次。


    “你便是祁羽的哥哥?”陸壓為了給祁羽解圍,忙問道,“想必剛剛的話你也聽到了,小生對祁羽姑娘一見鍾情,惟願得其芳心。”


    “什麽?”祁羽愣在那裏,忘記了流淚。


    這到底是什麽人物,自己看不透,又和她那麽神似,甚至還可以在一瞬間哄好小羽毛……


    如果……可以和他交手一下,說不定可以試探出他的深淺。


    “方才你不是問如何才能進雲峰宗嗎?”祁珩麵無表情道,“很簡單,我的妹夫,一定要和我打一場,我才能放心讓你和我妹妹朝夕相處。”


    “而且,相信能打贏我的神仙,雲峰宗沒有理由不會拒絕吧?”


    “哥哥……”祁羽眼角淚水尚未幹,卻忍不住插嘴道,“哥哥的靈力,當世能有幾個打得過?”


    祁珩微微愣神,若有所思,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實誠的妹妹的,“難不成你真的喜歡他?”


    “不是……不是!”祁羽意識到自己失言,又覺得師父也在跟前,絕不能讓師父誤會自己和別的男子有染,急忙搖頭,“不不不,我和陸公子隻是萍水相逢,談不上喜不喜歡。”


    聽了這話,陸壓也不生氣,也沒有任何不高興的樣子,卻是胸有成竹道:“雖如今談不上喜不喜歡,日後便不一定了。是吧,大舅子?”


    一句“大舅子”,祁羽忍不住笑出聲音來,殘餘在眼角的眼淚也在料峭的春風裏風幹了。


    不管如何,這個男子讓小羽毛笑了。祁珩略微認可了一些,可是這個男子的身份依舊是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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