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


    精衛癱坐在地上,不顧凡間十二月的寒氣絲絲入體。


    張東輝向夫人行禮道:“今日擾了夫人,這小子末將就帶出去處理了。”


    蓉兒在一旁頗為不滿道:“這小子讓夫人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不殺不足以泄憤。”


    “是。”張東輝帶著一波小兵和精衛出去了。


    精衛慌忙地扯住張東輝的袖子:“你相信我,真的是夫人叫我去偷的。”


    張東輝甩開精衛:“就算真是夫人叫你偷的,你也不長命了,得罪了夫人,還想活?”


    是啊,不管自己說的是不是事實,夫人都不會放過自己。


    可是自己這條小命,真的就要折在這裏了嗎?夫人,又為什麽非要致自己於死地?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讓夫人這般厭惡?


    還沒好好和爹爹道歉,小來四兒張盡他們,會怎麽想自己?他們也會認為我是故意偷盜汙蔑夫人的嗎?


    還有……還有……子衿,那個書生,他是風長碩的軍師,他會不會也以為這件事是真的?他會不會……


    張東輝正要舉起大刀,結束精衛這條小命的時候,又有一個小廝傳信過來。


    張東輝放下手中大刀,麵色不豫,揮揮手,讓手下把精衛帶下去。


    這一場景精衛似曾相識。


    上次遲到受刑,也是有個小廝給校尉送信來。這一次,怎麽又……


    是自己福大命大,命不該絕,還是真的像四兒小來張盡他們說的那樣,自己身後有個後台,在默默保護自己……


    難道是爹爹安插在風長碩這邊的眼線?或者是……


    難道……


    精衛腦中靈光一閃……


    是他嗎?


    子衿……


    沒錯,一定是他,他是軍師!


    軍師,多大的一個官職啊,一定是他。上回就是因為和他講多了話才遲到的,免刑也自然是他吩咐的吧。而且後來免去早晚間操兵訓練,一定是他因為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所以故意叫他們免去的。怪不得呢,那天正巧趕上四兒張盡小來他們出去操兵,自己獨自待在帳子裏的時候,子衿來了,又掐著點走的,中間都沒有問過一句自己為何不去操練。


    原來如此。精衛覺得越想越肯定了。


    子衿啊子衿,你幫了我這麽多為何不告訴我呢?


    我也是很講義氣的,你以後想要我多少血作藥引子,盡管來拿。


    精衛就這樣被關進了營地裏臨時搭建的四處透風的監牢裏。


    約莫著過了一晚上,透風的寒冷的牢裏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頎長的身影,清秀又帶著點病嬌的氣息。


    “子衿……”精衛一晚上沒有合眼,生怕一合眼,就在不知不覺中被什麽神仙殺了,心中又驚又懼,此刻看見書生卻是一下子放鬆下來,兩行眼淚瞬間落下來。


    “小衛,你怎麽樣了?”書生蹲下來看著精衛,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子衿,你怎麽來了?”精衛心中溫暖,卻又想到書生的病,“我還好,你快走吧,這裏四麵透風,你一個凡人,還生著病,扛不住的。”


    書生輕笑:“誰說我是凡人?”


    “不是嗎?”精衛目瞪口呆,“不是說隻有凡人才會生病嗎?而且我也看不出來你身上有半分仙氣……”


    書生笑著彈了彈精衛的額頭:“是你靈力太弱了,才看不出來我收斂著的仙氣。”


    “那你的病……”


    “不是病,是蠱。”書生搖搖頭,臉色憔悴蒼白,“今日你那事我聽說了一些,到底是怎麽樣的?”


    精衛聽到蠱字,心中略生疑竇,卻很快又灰飛煙滅。


    “今日之事,我說的都是真的,賬本的確是那個風長碩的什麽夫人叫我去偷的,說張東輝太固執,借不到就偷過來,事後再讓風長碩解釋一句就行了。可是夫人回頭就不承認了,連她的婢女蓉兒也不承認了。子衿,我知道我的話無憑無據,沒有誰會來相信我這樣一個小兵,而去懷疑風長碩的夫人。可是子衿,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們,你相信我嗎?”


    “我信。”子衿毫不猶豫地點頭,目光流轉到精衛的手心,“你的手心怎麽了?還有你的衣服,怎麽會全是汙泥?”


    精衛低頭一看自己的手心,剛才撐地給夫人做肉凳子的時候竟沒有發覺,自己手心嬌嫩的皮膚被地上汙泥裏的小石子劃傷,甚至,還有小石子嵌進了傷口裏。


    “剛才夫人叫我拿賬本給她看時說太累了,叫我趴下來,四肢撐在地上,給她做肉凳子……”精衛越說越委屈,眼淚也停不下來了。


    子衿的眉頭緊緊扭起來,張口便是:“我早知她是毒婦,卻沒想到她竟是這樣陰毒卑鄙。”


    子衿的語氣前從未有的狠辣,讓精衛覺得有些陌生害怕。


    子衿覺察到精衛的害怕,向她溫和地笑:“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別怕。”


    精衛這才安心下來,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的那個猜測:“子衿,之前從校尉的棍棒手下救出我,後來又免去我早晚操兵練習的,是你嗎?”


    子衿意料之中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精衛心頭更安定了。


    眼前這個男子看起來並沒有多強悍,卻總是在關鍵時刻保護著她,默默在背地裏為她做一些事情。


    她要怎麽回報這份恩情呢?


    “子衿。”精衛突然壓低了聲音。


    “嗯?”子衿柔和的清秀的眼睛看著精衛。


    “如果我這次沒有死掉,等我出來了,我們不要待在這軍營裏了,我們逃走,我嫁給你,好不好?”


    精衛有些不好意思看子衿,卻又忍不住偷偷看子衿兩眼。


    這不是精衛第一次說要嫁給他了,可是上一回卻是用開玩笑般的語氣,這一次,卻是無比認真。


    子衿愣了許久,很遲疑的樣子。


    精衛也顧不上羞澀了,直視子衿的眼睛,生怕他投來一個抱歉的拒絕的眼神。


    “好。”子衿最終點了點頭,笑得清清淡淡,卻認真穩重。


    “子衿……”精衛覺得再多的委屈現在也沒有了,眼睛清亮清亮地看著子衿。


    子衿看著笑語嫣然的精衛宛如山間鹿麂一般,活潑單純得可愛,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上精衛的額頭。


    為什麽不吻呢?既然約好了一個嫁一個娶的。


    子衿暖暖的氣息拍打在精衛的額頭上,他軟軟的唇似乎帶著電流一般,讓精衛覺得全身酥麻,可心裏又甜蜜得開了花一般。


    這便是情的滋味嗎?就像朝九姐姐和大庭氏祁珩公子一般的感情,像瑤姬姐姐和大庭氏祁衍公子那般一樣。


    “等我。”子衿道。


    “嗯。”精衛點點頭。


    子衿離開了。


    去他的什麽做臥底當探子,精衛心想,我隻願得一有情郎,此後生生世世不分離。


    雖然他是敵方的軍師,可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她要把他拐走,拐去做自己的新郎。


    爹爹那麽疼她,就算子衿當過敵方軍師,隻要日後不當了,爹爹一定會答應的。


    要是爹爹不答應,就悄悄地和他偷偷成親,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爹爹怎麽樣都不能反對了。


    要是還不行,就學當年朝九姐姐那樣,跟著他逃到凡間去,過那種男耕女織的凡人生活。


    婚後還要生孩子,生幾個好呢?兩個?不,三個。兩個男孩子,一個女孩子,兩個男孩是哥哥,一起保護唯一的妹妹。等他們長大了,就要給他們講爹娘的愛情故事。


    哎呀,愛情故事……


    提起愛情這兩個字,臉就刷一下的紅了。


    好羞澀啊。


    明明就是自己腆著臉三番五次說要嫁給他的,可是為什麽現在這麽害羞呢?


    不管不管,成親前是自己主動的,等以後成親了,要叫他主動。


    想著想著,精衛忍不住雙手捧住自己羞紅了的臉,蒙住眼睛,嘻嘻嘻嘻的笑了出來。


    牢頭走過去,看見嬉笑的精衛,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從來沒見過誰坐牢坐得這麽開心的。


    之前子衿不是嫌棄自己什麽都不懂嘛,她會好好學的,那種男女之事……她會好好學的,不能叫子衿小瞧厭棄了自己。


    若是爹爹同意了,就把爹爹請到自己的婚禮上,一年年紀大了,年輕的時候因為為凡人嚐了百草,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好。娘親死得又早,這麽多年,爹爹都是獨自一人,沒有續弦,也沒有納妾。


    對了,還有佳兒,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婢女,也要把子衿介紹給她認識,還有小來,四兒,張盡他們。雖然平時他們不大靠譜,也總喜歡打擊自己,但是都是真正關心自己的。


    爹爹……佳兒……


    精衛很想念你們呀。


    清晨的監牢很冷很冷,可是又不敢使用靈力抵抗,精衛隻能縮著脖子,等待她的書生來解救她。


    等待總是漫長的,思念也是。精衛縮著脖子,不斷地念叨。


    子衿……子衿……


    你快來救我吧……這裏好冷呀。


    可是比子衿的解救早來的卻是小來。


    精瘦的小來幾乎可以從監牢縫裏鑽進來。


    精衛看見小來,心中也是歡喜。畢竟小來已經很多天沒有理過自己了。


    “小來,真的是夫人讓我去偷的賬本,我沒有說謊。”精衛回答。


    “小衛,你不會做偷盜之事,我相信的。”小來重點似乎不在這兒,他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我喜歡你。”


    精衛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也喜歡你呢。”


    小來登時喜不自勝:“真的嗎?”


    精衛點點頭:“對啊。”


    小來笑容滿麵,卻很快又恢複過來:“你和那個軍師……”


    軍師……子衿啊。


    “我也喜歡他。”精衛又點點頭。


    “你還喜歡他?”小來睜大了眼睛。


    “嗯。”精衛點點頭,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還有其他喜歡的嗎?”小來用試探的語氣說道。


    “有呀,四兒,張盡,我爹爹,我姐姐,我都很喜歡。”精衛答道。


    小來有些明白了,精衛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每個神仙你都喜歡的一樣嗎?”


    這個問題,還真得好好想一想。


    精衛思索了半天,答道:“不一樣。我喜歡爹爹,比喜歡姐姐更多一點,我喜歡姐姐比喜歡四兒張盡還有你,更多一點。”


    “那個軍師呢?”小來焦急地問道。


    “軍師?”精衛仔細想了想,“他是不一樣的。”


    “哪不一樣?”小來刨根問底。


    “嗯……”精衛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眼裏滿是笑意,“我每每想到他的時候,心裏便十分歡喜,若是不見他,又會思念,這種思念強烈得要命,滿腦子都是他,就連我在呼吸一口氣的時候,都會因為他和我在呼吸同一片空氣而感到高興……”


    “夠了!”小來突然喊了出來,眸子都變得猩紅,全身經不住地顫抖著。


    精衛方才從美好的回憶中醒過來,疑惑的看著小來:“怎麽了?”


    “你對我難道沒有一點點……一點點……”


    “一點點什麽?”精衛不解地問。


    “一點點男女之情。”小來終於說了出口。


    “男女之情……”精衛愣了半晌,看了看自己,迷茫疑惑地說道:“可我們不都是男子嗎?”


    難不成我的變身之術,小來都看出來了?


    精衛鬱悶地想。


    “不,不是男女,是那種……那種……”小來有些結巴,“斷袖情誼!”


    斷袖?


    小來是說……男子之間的愛情?


    “我們之間怎麽可能有那種情誼。”精衛覺得有些好笑。


    “那你和那個軍師怎麽就能有這種情誼?”小來著急道,“況且那個軍師,我再三打聽都沒有聽說過他的名諱,你與他才見了幾麵?對他可了解多少?你別這麽信任他,喜歡他了?竟然一點也沒防著?我日日陪伴在你身邊,你就一點也沒有看到我?”


    “小來……”精衛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抱歉。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仔細想來,和子衿的確沒有見過多少麵,算上這監牢裏的一次,一共也就三次。他隻告訴自己,他是軍師,就連他是凡人還是神仙,自己也看不出來。子衿的靈力應該是很深厚的吧,自己完全不知道,不了解。該不該信他呢?


    精衛陷入迷茫。


    不會的。子衿不會是奸險之人。


    精衛忽然想起之前子衿在自己額頭上留下輕輕的一吻,那樣親和溫柔,就像他整個人一樣,清秀平和。那樣一個男子,怎麽會害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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