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隻是偶感風寒很快就能康複,可謝蘭若這麽一病倒是越來越嚴重了,高燒不止,神誌不清,隻得躺在床上半睡半醒。


    聽說她突然病倒了,家裏人都跟說好了似的,前前後後一起來了她院裏看她,就連謝岩這次也親自過來了一趟。


    謝岩、葉秀雲和趙姨娘三人一人一張椅子坐在床前,謝堇安和謝蘭心則站立在旁邊觀望。


    謝岩看了一眼床上的謝蘭若,隔著輕薄紗簾,隻見她臉色蒼白如紙,臉上冒著虛汗,兩撇細小的柳葉眉皺在了一起,看上去難受至極,實在讓人有些心疼。


    “大夫怎麽說?”謝岩也皺著眉頭,出聲詢問女兒情況,不知昨日見了都還好好的,一夜大雨,怎就突然一病不起了。


    鈴兒正用冰水擰了塊帕子,撩開床簾敷到謝蘭若額頭上,同時應道:“回老爺,大夫說是溫病,給姑娘開了藥,已經服過一次,說若是今晚姑娘能退燒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謝岩微微點頭,目光沉靜,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葉秀雲倒是歎息一些,有些發愁,低聲道:“今日十二,再過三日就是十五皇後娘娘生辰了,若兒這一病還真是不巧。”


    趙姨娘在旁邊嘀咕:“定是你們這些下人沒伺候好,昨夜下那麽點兒小雨,怎至於受涼成這樣?這下倒好,若是兩日後病沒有好,看到時候如何向皇後娘娘交代。”


    謝蘭若突然病倒,鈴兒本就有些自責,一聽這趙姨娘話裏帶刺,心裏突然堵得慌,她們家姑娘可從來沒當她是下人,趙姨娘倒好,一來就知道指指點點。


    不過鈴兒也不敢推卸,當即撲通一聲跪了下地,低著頭,抽泣著對謝岩等人認罰:“是奴婢失責,請老爺夫人責罰。”


    這謝蘭若屋裏現如今共有四個丫鬟,大丫鬟自然是謝蘭若從安陽帶來的鈴兒,另還有三個丫鬟都是新來不久的。


    謝府建立也就不到一年時間,府上人手本就不是很多,所以從安陽把謝蘭若等人接過來之後,府上才又添置了許多人手,多是在她們院裏。


    這三個新丫頭見了鈴兒跪地,也齊齊跪在了地上,畢竟姑娘生病,她們多少也是有責任的。


    此時,忽聽床上微弱的聲音傳來:“爹爹,不怪她們,是女兒自己趁她們睡著了出去吹了吹風,沒想到會如此。”


    是謝蘭若聽見他們在屋裏談話,怕自己院子裏的丫鬟冤枉受罰,忙強撐著出來說話,替她們解釋。


    女兒病成這樣還開口求情,謝岩哪裏會怪罪,忙擺了擺手叫丫鬟們:“別跪著,都起來吧。”


    眾人這才陸續起身,站在一側立著。


    葉秀雲探出身子上前,輕拍了拍床上謝蘭若的手,柔聲道:“若兒,你就少說幾句,這兩日好好把病養好,丫鬟還得留著照顧你,不會責罰她們,若是人手不夠,我稍後再派人過來。”


    謝蘭若微微睜開眼,動也動彈不得,隻能應了一聲:“嗯。”


    後來……


    她隻記得謝岩他們來過,他們什麽時候走的就不得而知了,就好像腦子燒糊塗了一樣,許多事斷斷續續。


    其實謝蘭若因為小時候身子骨弱,醫女出生的祖母就將她養在身邊精心調理,這麽多年來她身體越來越好,已經很少生病了,這次突然病倒也是她沒能料到的。


    如此情況確實有些難堪,再過兩三日就到皇後娘娘生辰了,她現在這樣子,床都爬不起來,如何去比琴?


    上次在望月樓,顧月見替她找了個肚子疼的借口沒有比琴,這次若是她因為病倒無法比琴,那大家肯定會說她是為了逃避裝病的,想來還挺苦惱。


    另外,昨夜的事情也讓她耿耿於懷。


    她明明記得昨夜天晴雲朗,月光如水,她還在院子裏見過了將離,可是實際上昨夜卻下了雨,到現在還綿綿不斷,鈴兒也完全沒察覺將離的存在。


    這件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做夢啊?


    她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更不知時間幾何,外麵天黑還是天亮。


    突然間,耳邊想起了一個溫柔如水的聲音:“小蘭若,醒醒。”


    謝蘭若聽這聲音是將離的,立馬睜了個眼縫,就見暖黃的燈光下,將離一襲青衣坐在床沿上,目光少了那時的冷漠疏離,多了溫潤親切,手上還拿著個玉碗。


    “君墨哥哥?”謝蘭若見了他,一時激動難忍,可是奈何動彈不得,沒辦法撲上去把他抱住。


    將離唇角微勾,目光更是柔和下來,伸出手,先將謝蘭若額頭上的帕子拿開,把她從床上扶起,磁性的聲音說著:“來,我喂你喝藥。”


    謝蘭若怔怔的盯著他看,真怕一閉上眼他就沒了,可再怎麽努力的睜大眼睛她還是覺得視線模糊。


    將離扶她半坐起來,攬她在手臂上靠著,然後一手拿著藥碗,一手拿著藥勺,盛出一勺碗裏黑乎乎的湯藥,慢慢的送入謝蘭若毫無血色的唇中。


    謝蘭若隻顧目不轉睛的盯著將離,這藥一送到嘴邊,她就下意識的張開嘴,把湯藥含進嘴裏,然後眼也不眨的吞下。


    藥很苦很苦,謝蘭若嘴裏雖然沒味兒還是覺得苦,可是眼見是將離一勺一勺喂下來的,她心裏別提多甜,甜得幾乎忽略了嘴裏的苦藥。


    她第一次這麽想多喝一點藥,這樣將離就可以喂得久一點,一直喂她也沒有意見。


    喂藥的時間畢竟還是短暫,不多時,這碗裏已經空了,還順手給她又喂下了幾粒藥丸。


    喂完藥,將離把謝蘭若放平,正要起身去放手上的藥碗。


    “別走。”謝蘭若一把將他的袖子抓住,緊緊捏在手裏不肯放開。


    將離拍了拍她的手:“我去放藥碗。”


    謝蘭若搖頭,還是不肯放手,喃喃重複著:“不要走。”


    將離無奈搖頭,隻得隨手將藥碗先放在一旁不遠處放花盆的架子上,回身坐在床沿,將她那纖柔卻滾燙的小手握入了手心。


    謝蘭若感覺得到他的手冰涼沁骨,也能感覺這手心裏的絲絲溫暖,尋思片刻,她又問:“君墨哥哥,我是不是在做夢?”


    “小傻瓜,你是在做夢。”將離失笑,伸出手,骨骼分明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發跡,將一縷淩亂的發絲撩開。


    這一舉一動,使得謝蘭若腦子裏就立即映出了印象中楚君墨的那張臉,此刻將離滿目柔情,總算是和楚君墨毫無差別了。


    這一刻,即使是做夢,謝蘭若也覺得心甘情願。


    “君墨哥哥,我好想念你。”謝蘭若手上死死的攥著他的衣服,怕讓他給跑了,不管做夢也好現實也好,她都不願讓他離去,至少要多看幾眼。


    將離滿目寵溺,道一句:“我何嚐不是。”


    “……”


    夜深人靜,不知幾時,謝蘭若猛然驚醒,呼吸急促,滿頭大汗,神經緊繃,嘴裏喊了一句:“君墨哥哥。”


    眼前光線昏暗,床前已不見了將離的身影,隻有空蕩蕩的紗簾微微晃動了一下,幽靜的夜裏死一般的寂靜,隻能聽見她自己的急促喘息聲。


    他不見了,還真是夢麽?


    聽見動靜,在外屋守夜的鈴兒驚得跑上前來,衣服也沒來得及穿,就來到床邊詢問。


    “姑娘,怎的了?”


    謝蘭若坐起來,掃視一圈屋內,除了鈴兒,再沒見到其他人,她呆滯的問:“鈴兒,可有人來過?”


    鈴兒疑惑的左右環顧一眼,搖頭擺腦回答:“今日除了老爺夫人他們一起來了,再沒別人來過。”


    因為謝蘭若生病的事情封鎖了消息,外麵的人一概不知,所以也沒其他人來探望她了。


    謝蘭若皺起了眉:“那誰喂我喝的藥?”


    她記得好像將離來了,還喂她喝藥來著。


    鈴兒苦笑:“姑娘你還真燒糊塗了,當然是我喂的藥啊,這裏哪還有別人?”


    “是嗎?”謝蘭若突然失望的低下頭,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球一樣,剛才那幾分精神已經全不知哪兒去了。


    嗬嗬,還真是做了個美夢。


    不過鈴兒打量一眼謝蘭若,看她坐在床上,忙上前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驚喜的笑了出來。


    “太好了,姑娘,定是藥起作用了,你額頭沒那麽燙了呢!”


    謝蘭若感覺身上有些涼,才發現裏衣都已經被汗浸濕透了,床上也有許多汗漬,一股汗味兒渾身都是。


    “給我換身衣服吧。”現在還頭昏腦脹的不舒服,雖然退燒了一些,但病卻沒好,不然謝蘭若定要好好洗一個澡。


    隨後,鈴兒叫來其他丫鬟,幾人快速的幫謝蘭若喚了身衣服,還換了床單,這才讓謝蘭若再次睡下。


    待謝蘭若睡著都已經雞鳴破曉了,鈴兒吩咐其他幾個丫鬟去休息,她在屋裏善後。


    臨走前,她過來幫謝蘭若蓋了下被子,無意間看著擺在床邊架子上的玉碗,過去拿在手裏瞧了一眼,一時有些納悶。


    喂了藥之後,她記得明明收走了藥碗啊,怎麽會跑到這裏來?難道是記錯了?


    稀裏糊塗的,鈴兒也沒多想,收走了藥碗,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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