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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傾斜的夕陽把西方的天際染成一片朱紅。比鄰而立的高樓落在地麵的影子,也拉得越來越長。大樹走在人煙較少的路上,意興闌珊地胡思亂想。


    今天班上又死了一個同學,好像是自殺。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沒有人知道確切的原因。從現場的狀況看來應該是自殺,不過聽說沒留下遺書。


    大樹感到大腿旁傳來震動,隨即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是通知守靈和告別式日期的簡訊。幾天之前,他也收過同樣的簡訊,隻是時間和地點不同而已。


    「唉——明天就要期末考了說。」


    大樹不耐煩的關上手機,忍不住嘀咕。


    大家怎麽動不動就選擇死亡呢?大樹有種感覺,最近學校裏麵好像彌漫著這樣的風氣。


    包括今天在內,這個月已經死了兩個人。算來是今年的第五個。大樹從來沒遇過短時間內就死了這麽多學生的一年。


    「總覺得,事情好像越來越麻煩……」


    雖然和那個死掉的學生並不是好朋友,不過畢竟是同班,所以不去參加葬禮也說不過去。一想到這個,大樹就感到煩躁。換個立場想,如果今天死掉的人是大樹,他並不會期待一個平常很少交談的同學來參加他的喪禮,不是嗎?自殺的那個同學,應該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不過,就算再麻煩,大樹還是決定去參加葬禮。他可不想因為缺席,而遭到老師和同學的特別關注。


    大樹這個人,比較像那種不起眼的人。身高剛好一七〇公分,體型既不胖也不瘦。論長相談不上帥氣,不過也不算醜。以前常有人說,他長了一張惹人疼愛的臉,盡管如此,光是看外表,還是很難判斷他是屬於哪一類型的人。


    但奇怪的是,不知怎麽地,大樹從小到大常常被人欺負。


    一直等到上初中的年紀,他才找到原因。


    問題就出在,他這個人太懂得掌握要領。別人花很多功夫才達成的事情,他很快就能找到快捷方式。不費吹灰之力就搞定。


    若要說大樹有什麽特殊才能的話,大概也隻有這個了。倒也不是說他做事比一般人漂亮,而是別人花很多時間做的事,他一下子就能駕輕就熟,效率絕佳。不管是什麽工作,他都能比別人快一步掌握到「密技」。


    至少在旁人眼中是這樣的。其實,大樹付出的努力比別人看到的還要多,隻可惜周遭的人從沒看在眼裏。


    總之,隻要大樹稍微出一點鋒頭,來自四麵八方的阻力就會變強。還有人曾經公然對他施以暴力。但是不強出頭,又讓人覺得他懦弱沒膽,令人厭惡。


    他學到的結論,就是盡量不要引人注意。


    從小學到上初中不久後的那段經驗,讓大樹有了這樣的體認。從那時候開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多做幾個步驟」才把事情完成。


    就拿明天開始的期末考來說吧。


    就算不拿最高分,但是,在考前如果都沒做準備,就拿到不錯的分數,也同樣會引起同學的側目。為了不要引人注意、拿到平均的及格分數,大樹至少得做個差不多程度的準備才行。


    隻要了解老師的個性和偏好,猜題並不是那麽困難。不過,要掌握出題的範圍可就不容易了。就因為這樣,昨天晚上大樹一直熬夜到半夜兩點多才睡覺。


    白天上課時,還可以勉強打起精神撐過去,可是一放學,強烈的睡意就猛然來襲,怎麽趕也趕不走。


    大樹張著嘴,大大地打了一個嗬欠。


    「不小睡一下,待會兒一定撐不住……」


    說老實話,大樹也不懂,為何非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不可。不過,就是因為平常太混了,所以想要在考試中拿到差不多程度的成績——這點很重要——就不得不加把勁才行。


    說起來,大樹會放棄從初中開始玩的足球,原因也是因為怕惹來麻煩。


    一直以來,足球都是大樹非常熱衷的運動。他喜歡想一些奇招來打敗對方,當計劃真的奏效時,那種成就感實在是無可比擬。


    可是,大樹表現越出色,學長們對他也就越眼紅。在他們看來,大樹的精湛表現是剽竊他人的辛苦所得來的。但事實上,要不是大樹,別說拿分了,他們連進攻機會到了眼前都不懂得把握。很多時候還真是多虧了大樹臨機應變,才沒有被對手得分。不過,別人總是看不到自己的錯誤,隻想挑大樹的毛病。


    大樹察覺到學長們的敵意,決定改變自己的踢球方式,不過,想要改變長時間養成的習慣,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每每當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又站在所謂的「吃香的位置」了。


    最後。大樹還是決定退出足球社團。因為踢球的時候顧忌這個那個的,實在太耗神了。


    這個經驗也讓他深刻體會到,原來作假是那麽辛苦的事。


    大樹煩躁地搔搔頭,歎了一口氣。


    「唉——為什麽連踢個球都這麽麻煩……」


    如果每天都要過著這種沒有希望、又麻煩的日子,還不如找個風景優美的地方跳下去算了。


    今天那個同學,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選擇死亡的吧。


    想到這裏,大樹不由得搖頭苦笑。


    「不過我還不想死……因為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大樹垂著頭,喃喃自語地說。就在這個時候——


    「啊啊啊!」


    他猛然抬頭,那是尖叫的聲音,而且不是普通的叫聲。大樹反射性地尋找那聲音的來源。發現聲音就來自他的頭上。


    有個小孩吊掛在公寓的陽台上,另一個小孩采出身體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吃力地想把人拉起,可是光靠他一個人根本使不上勁。公寓是在六樓……不、是七樓。就算現在趕過去,也一定來不及吧。


    「救命啊!快打110!小孩有危險!」


    一名看起來像是上班族的男子正好路過。大樹眼角餘光瞄到那名男子慌張的拿出手機撥打,他自己則是往掛著小孩的那個陽台正下方衝了過去。


    抓著陽台欄杆的那個孩子大概是力氣用盡了,整個人像在空中溜滑梯似地墜落下來。大樹咬著嘴唇,發出低聲的吶喊,奮不顧身地朝著加速墜落的小孩正下方衝了過去。


    這一瞬間,大樹突然回過神來。


    「等等?我在做什麽啊——!」


    他不知道這棟公寓的七樓究竟有多高,不過,以一層樓三公尺來算的話,少說也有二十公尺。從二十公尺高的地方墜落下來的速度……呃,大概是秒速二十公尺。假設那個小孩的體重有三十公斤,而墜落的秒速是二十公尺的話——衝撞的力道大約是時速七十公裏……


    這是大樹衝上去接住墜樓的小孩前,不到兩秒鍾的時間裏,大腦裏快速閃過的數宇,而最後浮現的,是電視上經常可以看到的汽車撞擊實驗的畫麵。


    可以肯定的是,大樹的身體絕對比不過汽車的車頭那麽堅硬。


    小孩墜落的衝擊力比預料中的要輕些。瘦小的身軀掉在大樹伸出去接他的手腕上後,又高高的彈起,接著滾落到地麵。雖然沒有造成大樹的手骨折斷,但墜落的能量幾乎全壓在大樹身上,大樹的骨骼被迫在彈性範圍內做了最大限度的彎曲。


    大樹所承受的衝擊,就像是被一根小孩子尺寸的樹幹狠狠地重擊胸口一樣。他來不及自我防備,整個身體往後傾倒。更糟的是,當他的頭部以時速三十公裏的速度倒向地麵時,撞上了水泥分隔島的邊緣。


    可以確定的是,那個帶有曲麵的水泥塊邊緣,就是造成大樹頭蓋骨破碎的凶器。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不得了啦!」


    那些像是哀號又像是怒吼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是從遠處傳來的。大樹想把模糊的眼神轉回來,卻隻能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站立在一旁。


    在這個過去從未體驗過的衝擊瞬間,大樹的視線慢慢地陷入黑暗之中。他隱約意識到,自己的死亡竟然會來得這麽突然。


    2


    如果這是真的,那麽,死亡還真是個奇妙的體驗。首先是身體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受了致命的傷害,但不可思議的是,大樹的意識卻非常地清晰。曾經陷入一片漆黑的視野,也在瞬間恢複了光明。


    「咦……?」


    大樹最後看到的景象,應該是傍晚飄著橘紅色雲彩的天空。那個地方距離大樹居住的社區並不遠才對。


    那麽,現在的情況呢?他眼前看到的是某個房間的天花板。而且,不管是燈具的造型、還是牆上貼的壁紙,都不曾出現在大樹記憶當中。


    大樹撐起身體,掃視著房間內部的陳設。


    那是一個單調至極的空間,幾乎看不到一件像是家具的擺設,牆上貼的則是沒有任何圖案的白色壁紙。不過。周圍倒是擠了不少人。


    「啊、又有人來了。」


    大樹才剛坐起來,就聽到有人在說話,一時之間他還弄不清楚,這句話其實是針對他說的。


    「早……這裏是……嗄?」


    雖然大樹從沒想象過死後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不過,眼前的景象還真是令他大感意外。因為跟現實差太多了嗎?不,就因為太普通了,所以更令他感到怪異。從陽台看去,可以看得到東京鐵塔。外麵的天色已經很暗了。不過鐵塔頂端還殘留著些許紅色的反光。


    「那是……東京鐵塔吧?」


    「是啊。」


    回答他的是身邊一個正低頭望著他,留著一頭半長發的女孩。


    我是不是做了什麽壞事?這是那女孩留給大樹的第一印象。因為她看大樹的眼神就是那麽的冷峻。如果她不是這副表情的話,其實看得出來,她是個五官非常清秀漂亮的女孩。那頭微微褪色的栗子黃的發絲,讓她看起來成熟許多。以外型來說,是大樹喜歡的那一種。大樹以前曾在澀穀看過正在出外景的蕾佳。雖然兩人長得不是那麽像,不過眼前這個女孩跟蕾佳相比,美貌一點也不遜色。


    「請……請問……?」


    女孩的視線從吞吞吐吐的大樹身上移開,短短地歎了口氣說:


    「唉,這也難怪。」


    「嗄……難怪?」


    「隻要是正常人,都會感到一頭霧水,這是理所當然的。」


    大樹無法理解對方話中的含意,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知道什麽嗎?這裏究竟是哪裏?我不是應該死了嗎?除非我的腦袋不正常……」


    「應該算是正常吧,我想。而且你的確死過一次。」


    女孩做了簡短的回答後,不再理會越問越混亂的大樹,而是轉頭看著房間裏的其他人。


    「你們想知道原因嗎?」


    那是不容許任何人反駁的口吻,也可以說話中帶著魄力。


    「我想,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你們最好冷靜下來聽我說。」


    「搞什麽鬼!」


    一名極度慌張不安、看起來像是上班族的年輕人,焦躁地瞪著那個女孩。


    「我已經沒時間了!為什麽還要聽你這種人說話?」


    「既然這樣,那你就等死好了。」


    女孩子毫不留情麵地回了他這麽一句。年輕人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忿忿地瞪著她。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的那些話,一點頭緒也沒有。」


    「我才不管有沒有頭緒。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你們不聽我的話,很快就會死。我保證。」


    「請、請問……?」


    大樹插嘴進來。


    「剛才你說,我『死過一次』對吧?既然我死過一次,那我現在是不是複活了?」


    現場所有的人先是看著大樹,然後又抱著亟欲知道答案的眼神看著女孩。毫無疑問地,房間裏的每一個人,都和大樹有著同樣的疑問。


    此時,房間的深處突然傳來嘲弄的笑聲。


    「明裏,別白費唇舌啦。反正你解釋得再多,他們也活不了多久的。」


    大樹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那裏有一顆直徑超過一公尺以上的黑色大球,看起來非常詭異。


    黑球的後麵坐著幾個男人,每個人身上都穿著像是黑色潛水衣材質的衣服。剛才的嘲諷,應該就是來自其中一人。


    那是一個外表邋遢的男子。留著一頭長及肩膀、摻雜著縷縷白絲的亂發,顯然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整理過了。一嘴雜亂的胡須也是灰灰髒髒的,從胡須間露出來的牙齒不但齒縫很寬,牙板看起來也又髒又黃。


    他在和明裏說話的時候,態度不遜地聳起肩膀。臉上還露出猥褻的笑容,眼神不帶半點善意。那是一種會讓人聯想到爬蟲類的、令人厭惡的眼神。


    「請你少管閑事好嗎?我可沒有期待你和你那幾個朋友會救我們。」


    「隨便你,不過你們最好小心點,不要扯我後腿。」


    那個叫明裏的女孩沒有理會男子的嘲諷,轉回頭看著大樹。


    「關於你的問題,我的答案是yes。而且,在場所有人的情況都跟你一樣。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


    她用一種像是帶有怒氣的口吻簡短地說,然後瞪著那些用驚恐的眼神望著她的人。


    「啊,放心吧,我也跟你們一樣。不過先別管這些,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照我的指示去做,不然好不容易撿回來的一條命又要丟掉了。」


    「可是,我們該怎麽做……?」


    戴著鏡片超厚的眼鏡、看起來像公司上班族的男子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明裏回以銳利的視線,然後指著房間裏的那顆黑球。


    「那玩意兒馬上就會發出音樂,而且還會提供裝備,我們必須穿上它們。最糟的情況就是隻提供『戰鬥服』。」


    「戰鬥服……?」


    大樹楞楞地凝視著那顆黑得發亮的球體,嘴裏喃喃的重複著。就在此時——


    黑球好像在附和他的話似地開始發出怪響,還伴隨著強烈的鼓聲和吉他聲。不到半晌,一個突兀的聲音開始唱歌,聽起來像是一首蹩腳的重搖滾樂。奇怪的是,大樹覺得好像曾經在哪裏聽過這個旋律。


    「咦……?這旋律難道是……收音機體操……?」


    明裏不發一語地聳了聳肩。


    旋律的確很熟悉,而且是經過非常大膽改編過的「收音機體操之歌」。因為黑球唱得怪腔怪調,所以大樹也不很確定是不是有按照原本的歌詞在唱。


    歌曲還在進行當中,漆黑的球體表麵突然浮現會發光的文字。宇跡扭曲又拙劣,還夾雜著幾個英文字,感覺非常詭異。


    你們的life已經missing。because,newlife展開了。要怎麽use是你們的free。就是這個logic。


    「……這是什麽啊?」


    大樹低聲念著。站在他背後的明裏給了一個簡短的回答:


    「你看得懂意思吧?」


    「好像挺無聊的。」


    大樹帶著苦笑回頭看向明裏,卻發現她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


    「你仔細看清楚。也許內容不是很有用,不過接下來會顯示關於敵人的情報。」


    大樹的視線再一次回到黑球上麵,剛才那些文字果然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篇新文章和圖像。


    「……


    聖德星人?」


    球體表麵顯示的圖像,怎麽看都像是飛鳥時代流傳下來的人物肖像畫,不過那幅畫充滿立體感,所以大樹了解那不是圖畫,而是照片。畫中那個身穿長袍、手上拿著笏板的男子,還是鼎鼎有名的曆史人物。


    「聖德太子?」


    原本跪坐在大樹旁邊,有一對細長的雙眼、身材豐腴的ol驚訝地叫出聲來。


    照片旁邊除了顯示聖德星人的名字之外,還注明了相關的資料。


    特征


    和聖德太子有很多相似之處,笏板很危險。


    喜歡的東西


    聖德太子。


    口頭禪


    不準叫我廄戶太子。


    憲法十七條發布。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起來好像是一場惡作劇對吧?不過我可一點也笑不出來。」


    這時。原本看不到任何接縫的黑球表麵,開始浮現出幾道線條。接著,球體的左右兩側和後麵突然向外伸出金屬架子,架子上掛著槍枝和幾個帶有握把的輕薄小箱子。


    明裏再一次看著一臉困惑的人們。


    「你們趕快去架子那邊,拿寫有自己名字的箱子吧。」


    她邊說邊把穿在身上的外套迅速地脫掉,連毛衣也一並脫去,露出原本就穿在裏麵的黑色衣服,看起來和之前那幾個男人穿的完全一樣。


    「沒時間了。箱子裏麵裝的就是我這身戰鬥服。你們快點穿上。」


    「真的耶……這上麵都有寫名字。」


    一副好好先生模樣的中年男子,拿起其中一個箱子,檢查刻在箱子上的名字。


    「這裏有人叫『大樹』嗎?」


    中年男子把箱子舉起,上麵的確有用蹩腳的字體寫著「大樹」兩個字。


    「啊,是……我就是……」


    大樹戰戰兢兢地看著明裏。明裏點頭,用表情命令他去拿過來。大樹匆忙地起身,走過去拿箱了。


    箱子比看起來要輕許多,他懷疑裏麵是不是真的有裝東西。不過這是多慮了。大樹打開箱子,裏麵確實有一套折疊整齊的戰鬥服。乍看之下,讓人以為又厚又硬的衣服,觸感卻意外地輕薄柔軟。大樹不禁想,要他們把這玩意穿在身上,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別開玩笑了!」


    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子不當一回事地把衣服扔到地上。老實說,大樹也不想穿。不過當他看到明裏正瞇起眼睛,用冷峻的眼神盯著自己時,也隻好認命地解開製服的鈕扣。


    就在這時候。


    扔掉戰鬥服的那名女子的身體突然開始消失。正確一點形容,應該說是頭的頂端好像被銳利的刀子削過一樣,可是剖麵卻沒有流一滴血。女子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她還搞不清楚,為什麽周遭的人一臉吃驚的望著她。


    女子的身體繼續消失中。就像被一片一片削去似的,頭部消失之後,接著是肩膀、胸部、腹部,最後連手臂也完全看不見了。


    「發、發生什麽事了?」


    「開始傳送了。」


    大樹完全無法了解這句話的意思,隻能警覺地看著房間內的動靜。看到他這副模樣,明裏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們現在要上戰場了。大家不需要思考要如何去,總之先穿上戰鬥服再說。各位再不快點進入狀況的話,就算穿著戰鬥服,我也不敢保證能活命喔。」


    「這、這個嗎?」


    大樹看著手上緊抓著的戰鬥服。


    第一個女人完全消失之後,接著消失的是之前直呼明裏這個名字的無賴。那個討厭的家夥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緊張。在消失的過程中,還一派從容地檢查從球體拿下來的武器。


    3


    傳送過程持續進行著。剛才房間裏還擠滿了人,不一會功夫就隻剩下明裏和大樹兩人。


    大樹楞楞的站在原地。這時候,一把設計誇張、像y字形一樣有三個分叉的手槍被強塞到他手上。大樹猛然抬起頭,發現已經進入傳送狀態的明裏,正用銳利的眼神盯著他。


    還來不及問清楚,明裏就從眼前消失了。大樹自己也開始感到呼吸變得急促,籠罩而來的恐懼感讓他的身體不聽使喚地顫抖。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麽事?他緊緊地握著那把棱角分明的槍,手不知不覺地使勁。


    突然間,眼前的視野完全改變了。視線所及之處,盡是熙來攘往的人潮,不遠處還傳來女性宏亮的叫賣聲,吵雜的聲音不絕於耳。


    大樹驚覺地抬起頭,朝一旁的街頭了告牌看去,喃喃的說。


    「這裏是台東的親切交流商店街嘛……」


    印象中,這條街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他所在的那條巷道並不寬敞,兩旁都林立著商店,往上看是拱廊式的天井屋頂,街道的另一頭應該可以通往其他巷弄。


    「這……這裏是……啊、等等……!」


    一名兩手拎著購物袋的家庭主婦,彷佛沒看到大樹似地朝這個方向匆匆走來,不小心迎麵撞上他。她停下腳步,困惑地看了一眼大樹所在的位置後,又繼續向前邁步,大樹隻得趕快閃到一旁去。


    才剛閃開那名婦女,另一個人又朝這邊撞上來。那個看似剛從公司下班的男子以為自己被他人撞到,於是抓住一個正要從他身邊走過的男人質問。


    「咦……?」


    那個被擋下來的人,誤以為對方要找碴,於是兩個人開始爭執,氣氛變得非常火爆。大樹本來想出麵解釋,可是最後還是做罷。他決定不要插手管閑事,免得自找麻煩。


    「因為他們看不見你。」


    突然聽到明裏的聲音,大樹嚇了一跳,不由得叫了出來。


    「啊……明……明裏小姐?」


    「任務開始之後,隻有敵人能看得見我們。同樣的,也隻有我們能看得見敵人。」


    「原……原來如此。」


    由於眼前的街景看起來和平日並沒有什麽不同,大樹心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不禁想著,明裏的警告似乎太嚴重了。雖然他也不清楚待會兒會發生什麽事,不過好像沒她說的那麽危險。他甚至開始懷疑,明裏會不會是為了製造氣氛,故意說那些話嚇人?說不定,這是整人的偷拍節目。觀眾正躲在某個地方偷偷地嘲笑我們。


    明裏的態度看起來很鎮定。既然這樣,我也沒必要緊張兮兮的。大樹彷佛找到了可以說眼自己的解釋。


    緊張的情緒得到紓解後,大樹重新看著明裏。果然沒錯,這女孩長得超正點。一定是什麽藝人吧。


    「你叫什麽名字?」


    明裏看著大樹,以一貫冷淡的語氣問。大樹以為被看穿心思,神色慌張地看著對方。


    「我記得,你好像叫大樹是嗎?」


    「是,我叫橿原大樹……你呢?」


    大樹猶豫非常短暫的時間之後,決定鼓起勇氣問明裏的名字。他隻知道她叫明裏,不過不確定那是姓還是名?還有,那是不是她的本名?假使能問到全名的話,就能知道是不是自己曾經聽過的名字。


    如果她真的是出現在電視上的藝人,那麽今天發生的事,極有可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整人偷拍。


    「神功明裏。叫我明裏就行了。我勸你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雖然你穿著戰鬥服,不過想活命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被敵人發現。」


    明裏瞪著大樹,冷冷地說。


    「啊……說得也是。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盡管覺得明裏不需要那麽不近人情,不過大樹還是決定不跟她唱反調。


    神功明裏這名字以前好像沒聽過。但不管怎麽說,眼前發生的事怎麽想都不可能是真實的。既然如此,那麽繼續扮演下去也是挺有意思的


    。這種經驗可不是常有,就這樣回家的話。小睡一會之後還不是又要開始熬夜準備考試。


    大樹同意明裏的話。正當他轉身要找地方躲起來時,明裏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地抓住他的肩膀。


    「不要跑太遠。要是你聽到腦子發出像八音盒的旋律時,就別再往前走了。」


    明裏對著回過頭來、一臉膽怯的大樹,簡單地說了幾句後就放開手,轉身離去。


    「啊,請等一下。」


    大樹朝明裏離去的背影喊了一聲。明裏停下腳步,回過頭問:


    「什麽事?」


    「你剛才說會聽到旋律,是怎麽回事?」


    「先不要想那些了,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就是了……」


    「走一步算一步……這……」


    明裏撥弄了一下頭發,煩躁不安的回答。


    「你就饒了我吧,已經沒時間了。等我們能僥幸活下來,我再跟你解釋——」


    此時,明裏突然睜大眼睛,舉起和大樹手上拿的同款式手槍,朝他背後開了一槍。大樹感覺到一道強勁的風速從臉頰劃過。


    「咦?」


    他回過頭,看到有個人影被像是從明裏的槍發射出去的光線束縛,身體痛苦地扭曲掙紮,還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叫聲。是個小孩子,他的穿著和時下的小孩一樣是t恤搭配牛仔褲。不過最引起大樹注目的是,小孩的耳鬢兩側各綁著像圈圈一樣的發束,眼睛細小,下眼瞼有明顯的眼蠶。那張臉就像教科書裏的畫像,活生生地出現在現實的世界一樣。


    「不準叫我廄戶太子!」


    受到驚嚇的大樹,本能地尋找那聲音的來源。最後,視線停在身邊一道高瘦的人影。大樹被嚇得魂不附體,身體想動也動不了。


    是聖德太子。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字眼。可是他想不通,眼前這個穿著印有「borninusa」字樣的t恤、搭配牛仔褲,胸前拿著一塊褐色笏板的男子,為什麽用極為猙獰的表情瞪著他?


    突然間,大樹恍然大悟了。剛剛被光線束縛的小孩,就和聖德太子畫像裏站在一旁的童子長得一模一樣。


    「不準叫我廄戶太子!」


    聖德太子發出大聲的咆哮。他的嘴角像是要裂到耳邊似地向兩旁擴張,連周圍的空氣都為之震動。下一秒,太子舉起手上的笏板,猛力揮動。


    這一瞬間,大樹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隻見聖德太子的笏板一揮,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而且扭曲的範圍還逐漸向外擴散。


    大樹感到耳朵內部很明顯地發出鼓脹的聲音,就像搭高速電梯一口氣上下十幾層樓一樣,因為急遽的氣壓變化造成耳朵鼓膜的壓迫。大樹趕緊蹲下身,捂住耳朵,盡可能地放聲大喊。這時候,他意識到頭上好像有一種恐怖的力量快速劃過。


    還來不及反應之際,就已經發生了猛烈的爆炸。烈焰伴隨著閃光迅速竄起。商店街一轉眼就變成了人間煉獄。


    「這……這到底是……?」


    大樹泛淚的眼睛環顧四周。那個被發光繩索束縛的童子,就像大樹他們剛才經曆過的現象一樣——他記得明裏好像稱這種現象為傳送,頭頂像是一片一片被削掉似的,逐漸消失了身影。


    站在大樹身旁的聖德太子,淚流不止地看著童子逐漸消失後,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4


    大樹踏著顫抖的腳步,沒命地狂奔。現在,他已經無暇理會聖德太子或是明裏了。


    那場爆炸可不是假的。在爆炸黑煙之中,可以看到好多個像是缺了零件的人體,一麵顫抖地扭曲,還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附近還有許多難以辨識的肢體碎片散落一地。


    不對,老實說,大樹並不是看得很真確,他也不敢再去回想。


    這一刻,他隻想盡快逃離這個地方。


    大樹拚命地從四處逃竄的人群中鑽出,朝著商店街的出口沒命的快跑。


    「可惡!閃開!」


    大樹聽到熟悉的吶喊聲。一張熟識的臉孔跟他一樣從人潮中逃竄而出,往商店街的另一邊跑去。


    嗶啵隆磅啵。


    大樹突然停下腳步,因為他好像聽到了一陣奇妙的旋律。旋律……大樹隱約記得有人跟他提到關於旋律的事情。當他再次轉頭看著剛才那個人時就在那一瞬間。


    噗咻。


    一個聽起來像是濕黏的固體被擊碎、令人感到強烈作嘔的聲音傳來。大樹還來不及反應,視線就被染成了一片腥紅。一個沒了頭的身體在人潮之中。毫無方向感地亂走,幾步之後就啪的倒在地上。


    有些路人被突然噴灑而下的鮮血嚇得驚聲尖叫,可是很快就被從後方湧上來的人潮帶走,消失在大街的另一端。


    嗶啵隆磅啵。


    這個音樂的旋律持續在大樹的腦子裏回蕩著。


    「……這旋律……究竟是……?」


    人潮終於逐漸變少,大樹帶著驚恐的心情,往剛才那具斷頭的身體走去。可是,旋律的音量明顯地越來越大聲。


    大樹直覺這不太對勁,於是往來時的方向退回去。倒退了幾公尺之後,那個奇怪的音樂聲突然停止。大樹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整個人不住地顫抖,雖然他感到難為情,可是不管怎麽壓抑,還是不停地顫抖。大樹再也撐不住,兩腳一陣酸軟,整個人就這樣癱坐在地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怎麽會變這樣!」


    他看到之前抱怨的那個化著濃妝的女人跑了過去,嘴裏不停發出尖叫。大樹使勁地撐起身體,大聲地嚇阻。


    「不行,前麵是——!」


    可是,女人完全沒有理會大樹的製止。剛才應該已經被「傳送完畢」的童子,突然出現在那個女人麵前。不對,雖然臉長得一樣,可是穿著完全不同。這個童子身上穿著一件嚴重起毛球的毛線衣。


    「啊啊~」


    女子滿臉驚恐地楞在原地。童子發出一種聽起來像是嬰兒般的奇怪叫聲,接著緊握拳頭,對著這女人向上揮拳。感覺上這一拳的速度並不是很快,而且並沒有很用力。但是女子從胸部到臉的位置,卻在瞬間化為模糊的血肉。女子殘缺不全的上半身在空中做了一個大角度的翻轉,因為回轉的力道,造成血肉向外灑開,然後發出砰的一聲,重重摔落在地麵上。


    「啊~」


    童子瞪著豆點大的眼睛,慢慢地往大樹的方向看過來。


    「……咿!」


    大樹撐著手臂,死命地往後退。這時他才驚覺,原來童子不隻一個人,另外還有一個。


    就在不遠的前方,聖德太子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大樹。這個聖德太子穿著一套破爛的西裝、下麵搭配一件還很新的百慕達海灘褲,看起來非常不搭調。很明顯地,他並不是之前那個聖德太子。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聖德太子直楞楞的瞪著大樹,然後舉起笏板用力揮下,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扭曲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剎那間,大樹意識到有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將他席卷而起,感覺就像整個人被丟進高速旋轉中的烘幹機裏轉了一圈,然後又被狠狠地拋了出去。大樹的背脊撞到路邊一棟搖搖欲墜的大樓牆壁,肺部的空氣像被硬擠出來一樣,幾乎難以呼吸,大樹發出痛苦的哀號。幸好,骨頭好像沒有撞斷。


    在天地顛倒的視野中,他看到聖德太子帶著像侍仆一樣的童子,緩緩地朝他這個方向走近。


    「籲、籲、籲……咦?槍……槍呢?槍跑哪裏去了?可惡!到底放在哪……唔!」


    大樹停住動作,因為挪動身體所產生的劇烈痛楚,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準叫我


    廄戶太子!」


    太子再一次舉起笏板,朝大樹的頭上用力揮下,這次他好像打算直接劈打在大樹身上。光是在空中揮一下就會製造強烈衝擊波的笏板,要是被直接打中的話,會變成什麽樣子?大樹完全不敢想象。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怎麽的,太子的頭發出咚的一聲,然後開始歪斜。大樹不安的眨著眼睛,他看到一把泛著黑光的長刀,從太子歪斜的頭部左邊往右耳貫穿而出,黑色的血液沿著刀身滴落的同時,太子的身體也跟著劇烈的顫抖。


    「可惡!」


    在吆喝聲中。貫穿太子頭部的那把長刀,使勁地朝腳邊直直滑落。瞬間,一大片黑色飛沫朝左右兩側啪地濺開。


    太子的身體立即停止顫抖。被切成兩半的身體當場倒下。


    「哼,拜托,你還活著?」


    聽到了嘲弄的笑聲,大樹趕緊抬起頭看。是之前在小房間裏的那個和明裏好像早就認識、有著一對讓人聯想到爬蟲類眼睛的邋遢男子。他站在大樹麵前,把像是手電筒一樣的刀柄架在肩膀上。這把刀就是剛才貫穿聖德太子頭部的那把長刀。


    「像這種低等的星人,沒什麽好怕的。」


    星人……?對了,之前那顆大黑球好像也出現過星人這個字眼。對了,好像是聖德星人。原來如此,這名字取得真是恰如其分……


    「……這麽厲害的星人,還隻是低等的嗎?」


    大樹低頭打量聖德星人的屍體,嘴裏喃喃地念著。男子斜斜地瞄了他一眼,然後朝地上啐了口痰。不懷好意地瞪著大樹。


    「嘎呀呀呀呀呀呀呀!」


    聽到哀號的叫聲,大樹警覺地把臉抬起來。一群聖德太子的童子們正高舉拳頭,從邋遢男子的背後攻擊而來。


    「哼。」


    男子不屑地啐了一聲,身手矯健地躲過攻擊,緊接著一個返身,舉起長刀往童子身上劈下,從肩膀處將身體斜斜地畫成兩半。


    「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黑血的液體從童子嘴裏噴出。童子剩下一半身體啪答啪答地抽動,奮力掙紮著。


    男子瞇起殘暴的眼睛,從腰間抽出一把大口徑的手槍,朝童子的頭部開了一槍。槍口發出嗡嗡的動作聲,聽起來一點壓迫感也沒有。不過原本精悍的槍管,頓時展開變成英文字母的字形。


    「咦……?這是怎麽回事?」


    看到童子的頭毫無損傷。大樹非常訝異,轉頭看著男子的反應。


    此時,大樹聽到不知道從何處傳出的砰砰兩聲悶響。剛才還完好無損的童子們的頭部,像是從內部發生爆炸似地逐一爆裂開來。


    「啊……」


    「幹脆連你一起轟爛算了。」


    邋遢的男子舉起槍。用槍口對準呆滯的大樹。


    「像你這種畏畏縮縮的家夥,隻會礙手礙腳。」


    男子扣在扳機上麵的手指慢慢地使勁。他是來真的。


    「喂,石橋!過來這邊!」


    眼前這個好像叫石橋的邋遢男子,朝聲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後,又對大樹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那是一種沉浸在殺戮快感中的笑容。


    「這次算你命大。」


    他丟下這麽一句話,石橋轉身背對著大樹,朝商店街深處走去。


    「可……可惡。」


    大樹咬著牙,忿忿地瞪著石橋遠離的背影。他使勁地把自己撐著站起來。雖然身體的痛楚令大樹難以忍受,但他知道繼續待在這裏隻是等死而已。


    「……到底要躲在哪裏!」


    他看了一下四周,忍不住大罵。星人的破壞力太強大了,就算躲在建築物後麵也根本擋不住吧。該怎麽辦呢?他腦子閃過唯一一個可以活下去的方法。


    「混蛋!」


    大樹低聲咒罵了一句,再次看著石橋離去的方向,然後自己也快速地跟了上去。


    「媽的!你們幾個到底在搞什麽!真是!」


    石橋看著同行的夥伴被幾隻聖德太子打得毫無反擊能力,忍不住皺起眉頭大罵。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一個留著八字眉、體型肥胖的男子回頭看了石橋一眼,看得出他在流冷汗。


    石橋的同夥應該有七個。除了正在說話的這個八字眉之外,還有身體結實但略微駝背的落腮胡,以及站在稍遠地方的高個子。


    另外,在前方不遠的馬路對麵,有一個理平頭的瘦子、穿夾克外套頭戴棒球帽的中年男子,和一個眼睛下麵有嚴重黑眼圈的矮個子。這幾個人手上都拿著同樣會變化為字形的手槍——姑且就叫這槍為手槍吧。


    五隻聖德星人和另外的四名童子,正和石橋的陣營展開對峙。周圍的地麵已經是一片血海,滿地殘缺不全的人體屍塊浸泡在血水之中。


    「都怪其他人礙手礙腳的,害城山被殺死了。」


    「別管那些人了,一律射殺就行了。」


    「可、可是……」


    那個八字眉的胖子,望著站在稍遠的距離外、正用銳利眼神往這個方向看的明裏。


    「哼,又是明裏!」


    石橋不屑的嘖了一聲,繼續拿起手槍四處掃射,同時快速地朝著星人的陣營衝過去。一名童子中槍後彈飛,站在一旁的聖德太子怒不可遏地朝石橋這邊殺過來。


    「不準叫我廄戶太子——!」


    「嘿嘿。」


    石橋發出狡猾的笑聲,隨即把握在左手的長刀往聖德太子突刺而去。不偏不倚地刺中聖德太子。腹部遭到貫穿的太子沒有停止,反而發出更高音頻的叫聲,朝石橋的方向撲過去。此時,一道發光的繩索從石橋身邊穿過,將太子束縛在地麵。聖德太子變成一道光束,隨即當場消失。


    「明裏!可惡,他是我們的獵物!」


    石橋用凶狠的目光瞪著明裏。明裏手裏拿著上次那把捕獲用的y字形手槍,冷冷的看著他們,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可惡,搞什麽鬼!大家再不采取行動,我們的獵物會全部被她搶走的!」


    石橋對著夥伴們發出怒吼。


    八字眉的胖子像是被這句話硬推著上戰線似地,突然大吼大叫,一路往前衝去。


    「可惡!去死吧!」


    中槍的星人發出淒厲哀號,露出黃色的牙齒,朝八字眉飛撲而上。


    「廄戶!」


    被星人緊緊抱住的八字眉痛苦的咆哮。


    「咬、咬、咬人啦,這些怪物咬人啦!」


    石橋發出像是在看好戲似的笑聲說:


    「真是丟人現眼!你連這種小咖也甩不掉嗎?」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瞬間,一團鮮紅色的霧水噴出,八字眉仰天倒地。他的胸前被咬破一個大洞,連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爛。聖德太子張著血盆大口、睜著凶狠的眼睛,又朝落腮胡那個人撲上去。


    「廄戶——!」


    「哈哈哈、去死吧!」


    落腮胡舉起長柄的槍枝,對準太子的嘴巴扣下扳機。


    「廄……噗唔!」


    下一刻,星人的後腦杓發出磅的一聲,整個後腦杓瞬間爆開。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血、血啊……!好痛啊!」


    八字眉的臉被自己的鮮血染成一片紅色,痛得在地上打滾。石橋一腳將他踢開,露出嫌惡的表情,把腳踩在他身上。


    「呀啊!」


    「用口水塗一塗就行啦!再哀哀叫的話,我把你的頭也轟爛!」


    「饒、饒了我吧,石橋!」


    石橋舉起長刀,正要朝逃走的星人背後用力刺去時,星人又被明裏精準地捕獲。石橋憤恨


    難忍地啐了口痰。


    「可惡的明裏……改個屁。」


    「找機會修理她一頓。」


    落腮胡對明裏投射詭異的眼神。


    「像她那種女人,隻要狠狠地教訓一次,搞不好以後就會乖乖聽話了。」


    「你以為我沒想過要這麽做嗎?」


    石橋用好險的眼神瞪著落腮胡說。此時,一名星人趁機對他們展開攻擊。石橋的視線沒有從落腮胡的臉上移開,隻是舉起左手的手槍,態度從容地朝星人開了一槍。


    「嘎嘎嘎嘎嘎!」


    「為了教訓那個女人,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虧。那丫頭,說什麽都不肯殺死星人,隻是把他們傳送走而已。」


    落腮胡用忌諱的眼神盯著明裏。


    「當然,老是挨這種悶棍也不是辦法。像她那麽正的妞放著不管,實在太糟蹋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


    石橋的話還沒說完,其他的星人又撲了上來。石橋舔了舔嘴,舉起長刀往星人身上刺去。另一隻站在旁邊、正準備揮動笏板的星人也被他一並橫刀斬殺。


    「真是太爽啦!今天非痛宰你們不可!」


    石橋陣營的人拿起手槍,朝著正要逃走的最後一隻星人展開掃射,星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石橋他們幾個露出猙獰的笑容,繼續對著星人補了好幾槍,直到星人變成一灘模糊的血肉為止。


    大樹躲在掩蔽物後麵,從頭到尾看著這一切發生。


    他原本以為,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活命的唯一選擇,就是盡可能地躲在強者附近。強者隻會專心於對付敵人,無暇顧及其他。即使是那個以殺人為樂的石橋在全力對付星人的時候,應該早就忘記曾經要殺他的那件事才對。


    ……可是這一刻,大樹清醒了。他終於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麽的天真愚蠢。


    「啊……怎、怎麽會這樣?」


    星人的確很可怕,可是看到石橋陣營那種陶醉在殺人快感之中的模樣,大樹楞住了。他無法理解,為什麽這些人能夠滿臉笑容的虐殺那些和人類長得如此相似的生物!不管那些星人的力量有多麽超乎想象。


    「啊啊——發現敵人的巢穴啦。」


    那名身材高瘦的男子眼神不安地左右張望,一麵走到石橋和落腮胡中間。


    「快點看顯示器,上麵顯示了敵人眾集的巢穴。」


    他指著套在手腕上一個細長的裝置說,聲音聽起來有點口齒不清。


    那個裝置有個小屏幕,上麵顯示出一團白色光點。


    「我就知道。這種程度的星人,怎麽可能就隻有這幾隻!看來,這次的敵人是想以數量取勝。」


    落腮胡點起一根煙,眼睛銳利地看著躲在掩蔽物後麵的大樹。他們好像早就發現了。


    「躲在那邊的家夥,別白費力氣啦!你這樣隻會被我們當成獵物的!」


    大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微微地點頭。


    「你說的星人巢穴,到底在哪裏?」


    石橋這麽問。那個瘦高的家夥指著大樹斜後方的位置,隨後一群人很有默契的一起從大樹身邊跑過去。


    過一會兒,明裏也匆匆跑過來。她朝大樹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責怪大樹沒有照她的叮嚀躲起來。


    「呃……我……」


    不用解釋對方也了解是怎麽回事。可是,大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也是經過一番掙紮,實在是無法可想了才會站在這裏。


    「對呀,就算我死了也是我的事情,那女人憑什麽罵人……」


    大樹原本想跟上明裏他們,卻發現自己的雙腳抖得不象話,他抬頭仰望天空,無奈地歎氣。每次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時,大樹就會出現這個習慣動作。他會先做個深呼吸讓心情冷靜下來。先前以為自己一定做不到的事,也許在心情經過重新整理之後,會出現曙光也說不定……隻是眼前的情況,並不允許大樹這麽悠哉。


    「可惡……害怕是解決不了事情的。」


    會害怕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既然都是死路一條,那麽與其待在原地坐以待斃,還不如有所作為地犧牲。大樹對著發抖的身體這麽說之後,總算能提起腳步,朝明裏他們的方向追去。


    5


    大樹很快就追上明裏他們,來到一條巷子裏。


    在巷子後麵,有一棟看起來跟鬧區格格不入、感覺像是民宿的純白色公寓。房子入口處的牆上寫著「levieulogis」的板子。建築物的外觀看起來非常幹淨幽雅,但偏偏周圍都是暗灰色的老舊建築物,所以感覺有點突兀。


    石橋那對像是爬蟲類的眼睛閃爍著光芒,他詢問站在旁邊的高個子:


    「你沒有弄錯吧?」


    「嗯,反應非常清楚。肯定是大魔頭。」


    石橋對高個子點點頭,然後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朝站在不遠處的明裏看去。


    「你覺得這些可以拿幾分?嗄?」


    「我怎麽知道。你們還是小心不要被殺就好了。」


    「我先把話說清楚。」


    石橋突然一臉猙獰地說:


    「這個大魔頭是我們的獵物。像你那種婆婆媽媽的獵殺手法太花時間了,一點用處也沒有。聽好了,那些蝦兵蟹將可以交給你,可是你休想動大魔頭的歪腦筋。」


    「隨便你。」


    明裏用她一貫冰冷的語氣回答。


    「好,我們進去吧。」


    落腮胡狠狠的吸了一口煙之後,把手放在門上。正打算推門攻進去時,房子裏麵突然發出砰的巨大聲響,門像是被炸開似地向外爆開。


    看到屋裏的景象,大樹驚訝的說不出話。那間白色公寓裏竟然塞滿了剛才的聖德太子。


    那些星人像是被硬塞在一起似地雜亂無章,有橫的有豎的,毫無秩序可言,每個縫隙都被塞得幾乎密不透風。從窗戶看進去,也是一樣的景象。


    「簡直是塞爆了!」


    石橋回過頭對高個子笑著說。原本專心看著顯示設備的高個子聳聳肩。看著他說:


    「數量比剛才更多了。」


    石橋聽了,不在乎地吹了一聲口哨。


    「管它的。反正都是一樣!」


    臉上依然沾著血跡的八字眉喘著氣,急促地說。他舉起手上的筒狀長槍,喀嚓地拉了一下槍機。


    「嘿……嘿嘿。把這些家夥全部打死的話,可以累積不少點數呢。」


    「數量越多,每個人拿到的點數就越多。」


    落腮胡貪婪地笑著說。


    此時,屋內一堆麵無表情的聖德星人們,一股腦地朝石橋他們的方向飛奔而出。


    窗戶玻璃突然磅啷地進裂開來,接著傳出建築結構遭受強力擠壓的啵答啵答聲。轉瞬間,星人一股腦似的從屋內向外噴出。那種萬頭攬動的恐怖景象,簡直就像有數萬隻的蠕蟲大軍傾巢而出一樣,令人頭皮直發麻。


    「哈哈哈哈,太好了,一隻算一分的話,殺一百隻就有一百分啦!」


    石橋舉起手上的長槍。開始射殺已經來到附近的聖德太子。在石橋的帶動下,其他人也開始對星人展開掃射。


    「哈哈哈,真是過癮哪,盡情的殺吧!」


    數不清的星人在白色公寓四周跳躍著。有幾個躲過攻擊的星人,拿著笏板開始揮動。


    「嘎嘎嘎嘎嘎嘎嘎!」


    高個子沒來得及躲開聖德星人釋放出的衝擊波,手臂瞬間化為模糊的血肉。


    「咦……奇怪,我的手……」


    手肘之前的部分完全消失不見,高個子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喊叫。


    「我、我的手……我的手!哇哇哇哇


    哇哇,手、我的手啊,天哪——!」


    「啊……背後……」


    躲在掩蔽物後麵的大樹,看到有隻星人繞到高個子背後,高個子很明顯沒有發現。


    「啊!」


    大樹還來不及發出警告,星人已經從背後擒住高個子,高個子驚恐的大叫著。星人的身體開始扭動,嘴巴擴張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更令人驚訝的是,一隻被黏液包覆的童子,就從星人的嘴裏噗嚕地掉了出來。


    童子一落地就很快地站起,握著拳頭往高個子腹部錘去。


    「哇啊!」


    也許是身上穿著戰鬥服的緣故。高個子挨了第一拳之後,隻吐出少許的胃液。可是接下來的一擊,他吐出的液體變成鮮紅色。再一擊,眼睛已經完全翻白,嘴裏噴出大量鮮血的泡沫。


    「這、這些家夥是什麽怪物!」


    八字眉哭喪著臉大喊,舉起槍,對著毆打高個子的童子瘋狂亂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著高個子的聖德太子看到童子中槍,發出憤怒的哀號,用力把高個子扔了出去。


    「嗄?」


    八字眉來不及閃避,和迎麵扔過來的高個子撞成一團,從大樹身旁滾過去。


    「丸岡、龜井!可惡!」


    落腮胡對準剛扔出高個子的星人連續開槍。聖德星人整個人被彈飛,但同時他把手上的笏板朝落腮胡扔過去。笏板劃破落腮胡的戰鬥服後,深深地插入他的肩膀。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啊——!」


    落腮胡先是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傷口,隨即發出難以想象的尖銳嘶喊。


    也許是聽到哀號的緣故,星人們一起朝落腮胡的方向撲去。不一會兒,落腮胡整個人就被星人吞沒了。


    原本還在掙紮狂喊的落腮胡,很快的,就不再發出半點聲音。


    噗滋。


    躲在掩蔽物後麵的大樹,聽到身邊傳來濕潤的重物砸落地麵的聲音。那是戰鬥服的手腕部分。雖然沒看到斷麵,但是從鮮血大量流出的情況和還算完整的外型看來。裏麵應該是一隻手。


    「哇……哇啊……!」


    大樹拚命地壓低自己的叫聲,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可惡!小村!」


    站在石橋旁邊的平頭男發出憤怒的吼叫,朝著包圍落腮胡的那些星人們開槍射擊。


    「閃開!已經沒救了!」


    「不要阻止我!」


    「叫你住手就住手!」


    在石橋怒喝下。平頭男楞了一下,才停止射擊。


    「可是……他是我們的好夥伴啊!」


    「現在管不了那麽多啦!先逃命要緊!」


    石橋抓起平頭男的領襟,用命令的語氣警告他。他的手臂像摔角選手一樣的鼓起,輕而易舉地把平頭男往最近的屋頂扔出後,自己也跟著跳上去。他對著還殘存的夥伴們吶喊:


    「聽好!開槍!殺多少算多少!」


    平頭男、戴棒球帽的中年人,以及黑眼圈的矮個子一起從屋頂上朝聖德星人展開掃射。


    聖德星人揮動笏板,用衝擊波還擊,但都被石橋他們躲過。雙方激戰了好一會兒,星人的數量越來越少。直到最後一隻星人倒地不起,再也無法動彈後,戰鬥才算停歇。


    之前星人躲藏的那間白色公寓,牆麵的一角已經崩毀,不過建築整體還算完整,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真可說是奇跡。


    石橋把長槍扛在肩膀上,從公寓牆壁的破洞往屋內窺探。


    「真沒想到,這種地方竟然可以躲藏那麽多隻星人。」


    「來了!」


    平頭男盯著手臂的顯示設備,機警地拾起頭說。


    「大魔頭出現啦!石橋!」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石橋舔了舔嘴唇,然後拿起長槍,對著牆上的破洞往屋內擊發。


    不知從哪裏傳來咕嚕嚕嚕、唔嚕嚕嚕的聲音,聽起來像人的聲音,又像是地鳴。不一會兒,聲音的來源終於從牆壁裏麵緩緩現身。


    一個身穿古代的寬大長衫、腳上穿著前端翹起的鞋子、腰間配掛著寶劍的星人出現了。


    那副模樣就像肖像畫裏的聖德太子,活生生地走到現代的世界一樣。


    最不尋常的是,他那大得誇張的身體,頭部幾乎都快觸到二樓公寓的屋頂。


    聖德太子把手伸進懷裏,取出一個比例適當的大滾動條。他熟練地將滾動條拉開,然後在自己麵前完全攤開。


    「這家夥想做什麽?」


    戴棒球帽的男子驚訝地抬頭看著太子。


    「笨蛋!飯田!不要停止射擊!」


    「隻要先一步把他幹掉就行了!」


    飯田把棒球帽的帽舌轉到後麵去,同時拉動槍上的滑套,把長槍高高舉起。


    聖德太子睜開像是細線般的眼睛,俯視著飯田。


    「憲法第十七條!」


    光是這聲音就令周遭的人震顫不已。將近四公尺高的巨大身軀發出來的低音頻聲音,連周圍的建築物都為之劇烈震動。距離最近的飯田皺起眉頭,趕緊用雙手捂住耳朵。


    這是個致命的失誤。


    「咦?」


    「放棄爭執,以和為貴!」


    飯田所站的地點突然發生爆炸。


    「笨蛋!快趴下!」


    石橋怒吼著。原本一臉茫然的夥伴們,像是被打醒似地趕緊趴下去。


    轉眼間,一陣強烈的暴風襲來。


    平頭男在彌漫的煙塵中,撐起身體呻吟著:


    「這……這是怎麽回事……什、什麽都沒有了。」


    聖德太子前方的所有東西,包括建築物在內,全都被暴風席卷得無影無蹤。


    「飯田也不見了!」


    「這是音波攻擊嗎?可惡,竟然有這招,這樣我們不是逃不了了嗎?怪物!」


    巨大的聖德太子緩慢地巡視四周,突然他的身體前傾做出嘔吐的動作,嘴巴越張越開。黏答答的聖德星人就從他嘴裏,噗嚕噗嚕的一隻隻被吐了出來。


    「啊……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站在石橋對麵的黑眼圈,被一群聖德太子壓倒後,發出淒厲的慘叫,沒過多久,整個人便完全被星人淹沒。無數支笏板不斷上下揮舞著,黑眼圈慘叫了最後一聲,之後就聽到一坨濕稠的重物墜落地麵的恐怖聲音。


    大樹楞楞的看著眼前的光景,感到胃裏湧起一陣翻攪,下意識地用手捂著嘴。


    「不行!不可以離開視線!」


    是明裏的聲音。大樹猛然抬起頭,正好和低頭瞪著他的巨大聖德太子四目相對。


    「哇哇哇哇哇哇!」


    他反射性地舉起手上的槍朝太子射擊。啾的一聲。槍身同時呈型展開。當然,大樹並沒有射中目標。太子臉上浮現猙獰的笑容,原本卷成一束的滾動條,現在又變成巨大的笏板。


    呼呼呼呼呼呼呼。一陣聽起來像是老舊冰箱的馬達吃力轉動的聲音傳來,這時,太子手上的笏板前端發出詭異的光芒。


    也許是出於生存本能吧,大樹連滾帶爬、沒命地逃離那個地方。才剛跨出步子。大樹就感覺到一陣陣滾燙的熱風從背後襲來。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笏板前端發出的光束,已經把大樹剛才躲藏的地方燒成一片焦土。


    「……那是雷射光劍嗎?」


    光束所及之處,物體都在瞬間蒸發,而且光束還一路緊追大樹的身後而來。大樹弓起身體,無助地看著那越來越逼近的死亡光束。


    不過,正當死亡光束差點碰到他的時候,突然消失了。因為石橋已經跑到他的背後,朝聖德太子


    的肩膀轟了一槍。


    石橋睥睨地看著驚恐萬狀的大樹,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我可不是來救你的!還想活下去的話,就快點離開你在的地方!」


    太子流下濕黏的眼淚,帶著憎恨的目光回頭怒視石橋。剛才被擊中的右肩膀部位已經變黑,而且還發出怪聲,同時流出黏液。太子的喉嚨再度鼓脹起來,他張開驚人的大嘴後,又從裏麵吐出一坨一坨的聖德星人和童子。


    全身覆滿黏液的星人們,動作比之前的更為敏捷,他們很快把石橋包圍起來。


    「可惡!原來剛才那些蝦兵蟹將,都是這個大魔頭吐出來的穢物!」


    原本瞄準聖德太子巨人的石橋咂了一下舌,先射擊那些逼近眼前的星人和童子。雖然那些星人迅速被炸成碎片,但是射線並沒有傷及巨人。


    「沒射中……可惡!真是礙眼!」


    石橋的右手滑出一把漆黑的長刀,他盡可能把手腕的動作範圍縮到最小,像砍斷雜草那樣朝星人們進攻。那些將他團團包圍的敵人中,有將近半數被刀從身體中間砍成兩截。盡管如此,那些星人絲毫沒有退縮的跡象。


    更糟糕的是,在星人的包圍下,石橋手上的黑色長刀不小心滑落,之前使用的長槍也被奪走,石橋整個人被壓製在地上。眼睛泛著紅色血絲的童子們的嘴,擴張到耳朵附近,然後用泛黃的牙齒撕咬石橋的身體。


    「哼、嚐嚐這個吧!」


    石橋一腳把眼前的星人踹開,一個翻身撿起掉落在附近的手槍,毫不遲疑地朝敵人的胸口射擊,星人的上半身瞬間被轟爛。緊接著,石橋利用這個空隙,盯住站在後麵的聖德太子巨人。


    「好吧!老子送你上西天——!」


    他手上的槍發出啾一聲,槍管展開了。在短暫的時間差之後,聖德太子巨大的頭迅速漲起,碰的一聲爆開。石橋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意。


    「咦?這是——咦?」


    石橋發現自己拿著手槍的那隻手快速地消失。這非現實的光景讓他一時之間楞住。下一刻。身體開始發出喀哩哩、格哩哩的聲音,他意識到自己正逐漸裂成碎片,臉上的表情頓時轉為驚惶失措。


    「咦?這、這是……?怎麽會這樣呢?」


    石橋最後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在哀號,但聲音並沒有維持很久,很快就變成混濁不清的聲音,然後中斷了。


    差不多在同一個時間,原本包圍石橋的聖德星人和童子們,突然一個個地被發光的繩索捆住、固定在地麵上,原來是明裏。


    她拾起石橋掉落的長刀,刺進最後一個星人,將他踹倒在地後,一樣用光索將他束縛起來,腳踩在即將被傳送的星人身上,避免他亂動。


    明裏看著地上的石橋,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忍卒睹的表情,旋即從那個原本是石橋的碎肉上栘開視線。地上唯一可以辨識的,就隻剩石橋一臉驚恐的頭部而已。


    看到眼前的光景,大樹整個人嚇呆了。他從眼角的餘光瞥見有東西在移動,猛然抬頭張望——那個斷了頭的聖德巨人,正朝明裏的方向走過去。


    「那家夥還活著啊!」


    大樹很快地瞄準聖德巨人開了一槍。因為巨人的動作比之前要遲緩,所以這次大樹成功的命中目標。不過,就算打穿了巨人的背部和小腿,可是對方並沒有停止動作。


    「咕嚕嚕嚕嚕嚕嚕囉囉囉囉。」


    聖德太子的肚子發出像是地鳴的響聲,接著舉起手上的笏板像在割草一樣地來回撥動。


    「真是難纏的家夥。」


    明裏的態度還是一樣冷靜。她拿起石橋的長刀,往剛才被大樹射中的左腳砍下去,巨人的腳頓時變成兩段。失去支撐力的聖德太子倒下的前一瞬間,手上的笏板再度發出光芒。


    「噗嚕嚕嚕啊啊啊啊啊!」


    巨人頸部斷裂突出的氣管,發出臨死前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嘩啦的往附近建築物傾倒,笏板射出的光線射向天空。明裏毫不遲疑,繼續朝倒下的巨人開槍射擊。發光的繩索覆蓋了星人巨大的身軀,被固定在地上的聖德太子使出驚人的力量,想要掙脫光索的束縛。


    「——已經結束了。死心吧。」


    明裏眉頭皺也沒皺地繼續射擊。繩索一層又一層的覆蓋在太子身上,巨大的身軀終於像是力氣用盡般,橫躺在地上不再動彈。


    沒過多久,聖德太子變成一團光線,被傳送離開了。在確定傳送完畢之後,明裏若無其事地把手上的長刀丟到一旁。


    「愚蠢的人……」她朝地上石橋的遺骸瞄了一眼說。


    大樹循著明裏的視線看去,當他看到地上那灘模糊的血肉時,身體不聽使喚地劇烈顫抖,於是他趕緊把臉別過去。


    這是惡夢!一定是這樣。大樹閉上眼睛,拚命想要說服自己。


    「可惡,快醒來!快醒來啊……現實世界裏不可能有這種事的。」


    過去他不知道做過多少次超乎現實的惡夢,可是每一次隻要他專心禱告,就能從惡夢中回到現實的世界。


    可是,這次不管他怎麽禱告都沒有用。


    大樹睜開眼睛,看到明裏還是跟剛才一樣佇立在原地不發一語,隻是臉上卻露出哀傷的表情。


    6


    大樹再次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之前的密室,那顆巨大的黑色球體也還在。球體發出的光束持續在空中掃描著,又有人被傳送回來了。隨著光束的移動,那個人的身體一部分一部分慢慢地浮現。


    大樹呆坐在地板上,楞楞地看著其他人一個個被傳送回來。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麽,朝黑球走了過去。也許剛開始隻是純粹出於好奇心,想看個究竟,但是當他從黑球伸出的架子開口往裏麵窺視時,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球體中央有個全身無毛的裸體白人男子,抱著膝蓋蜷縮在裏麵,身上接滿了管子和纜線,嘴上還戴著氧氣罩,發出非常規律的呼吸聲。


    「喂、喂……!」


    對於大樹的舉動,白人男子毫無反應,依然閉著眼睛,動也不動一下。


    「沒用的。」


    不知何時,明裏已經來到大樹的背後。


    「不管我們做什麽,他都不會醒來。」


    「嗄?這、這是什麽玩意?」


    明裏瞇起眼睛,俯視著黑色的球體。


    「gantz。」


    「嗄?」


    「過來這邊看看吧。」


    明裏抬起下巴,示意要大樹過去。大樹坐在地上,爬到球體的前麵。


    之前用來解釋星人數據的畫麵,現在出現了不同的指示,但是字跡還是一樣拙劣。


    gantz


    「gan……tz?」


    「我們是這麽稱呼這顆黑球的。」


    「這、這玩意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我們……?」


    大樹回頭,發現房間另一頭,有個頭發微禿的中年男子正往他這邊看。


    被傳送回房間的,大約有十個人。當然不包括大樹親眼目睹慘死的石橋,以及他的夥伴。


    「剛才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們差一點就沒命啦,他們真的沒再回來,被一群長得像聖德太子的怪物給殺死了!」


    「我之前不是警告過你們了嗎?」


    明裏冷冷地回答。


    「我叫你們要穿上戰鬥服,隻有這樣才能從那些神秘的星人手上生還。」


    「可是,你根本沒有跟我們解釋清楚!」


    「那時候已經開始在傳送了,我哪有時間跟你們解釋那麽多。至少,我已經盡可能給你們最大限度的忠告了。」


    「可、可是……」


    中年男子像在求援似地看著房間裏


    的其他人,不過他們一個個把臉別開,好像在怕什麽。男子發現沒人幫他撐腰,表情僵硬地繼續對明裏嗆聲。


    「我們完全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突然被帶來這裏,然後就要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和那些怪物戰鬥……?怎麽會有這麽莫名其妙的事,早知道這樣,我就逃出這裏啦……!」


    明裏聳聳肩,露出冰冷的笑容說:


    「隨便你。如果警察和政府官員能幫得上忙,倒省了我不少麻煩呢。」


    聽她這麽回答,男子一時無言以對。


    「這……這什麽話……如果能夠重來……」


    男子好不容易才吐出幾個字,又被明裏無情的打斷。


    「沒有重來這回事,如果有辦法離開這個房間,我早就不計代價去做了。問題是,找不到可以逃出去的方法,除非死。」


    最後那一句話,足以讓對方啞口無言了。


    「我不會一直重複解釋同樣的事,所以你們要仔細聽好。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死過一次,而且被這個gantz喚醒,沒有例外,所以,我們必須照gantz的命令去做。平常沒有戰鬥的日子,我們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可是隨時都可能被gantz征召上戰場。一旦被征召,就會被強製傳送到某個地方執行某個任務,就像剛才那樣。」


    房間裏一片鴉雀無聲,沒有人出一點聲音,彷佛連呼吸都忘記了。


    「也許有人認為我可以幫助大家,可是很遺憾,我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活到現在。所以,如果你們想活命的話就要記住我說的話,剩下的就隻能靠你們自己了。知道嗎?」


    大樹覺得胃部好像被塞了一顆鉛塊那般沉重,連呼吸都感到非常吃力。


    這麽說,剛才那種恐怖的事情。還會一再發生嗎?沒有逃出去的方法……意思是,他們未來必須一直戰鬥下去,直到死亡嗎?


    比剛才戰鬥中更強烈的絕望感打擊著大樹,其他人臉上也都露出同樣的表情。


    「怎……怎麽會這樣……我們還要經曆剛才那種事嗎?」


    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婦女哭著說。另外一個看起來年紀和大樹差不多、滿臉青春痘的年輕人也是一臉蒼白,茫然地望著空中。盤腿坐著的禿頭男這時候也垂下頭,雙手緊緊抓著膝蓋,顫抖不止。


    「隻要穿上戰鬥服就能活命對吧?我剛才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大樹故作開朗地說。倒不是想要給大家打氣,而是受不了現場那凝重的氣氛。


    「沒用的。」


    明裏露出不屑的笑意,毫不留情地否定了大樹的說法。原本還想繼續說下去的大樹被潑了冷水,隻好自討沒趣地把話吞回去。


    「石橋和他那幫夥伴至少還算是戰力,你們能夠活著回來這裏,是因為他們幾個人把敵人引開的緣故。可惜,他們在剛才的戰鬥中都陣亡了。所以下一場戰鬥開始,你們隻能靠自己保護自己了。」


    「戰鬥?我們要戰鬥嗎?」


    禿頭男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著明裏。


    「不想戰鬥也行。不過一直躲著不行動,遲早也會死的。」


    大家看起來比剛才更沮喪,每個人都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明裏像是想起什麽似地說:


    「啊,我忘了跟你們說,除了死之外,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擺脫gantz的控製。」


    「什、什麽方法?」


    大樹不自覺的拉高了發問的聲調。


    「就是拿到一百分。隻要打倒敵人,就能累積分數。」


    聽到明裏這麽說,大樹回想起石橋他們幾個人交談的內容。他清楚記得當時他們好像有提到分數什麽的。


    「隻要分數累積到一百分,就不用再回來參加戰鬥。大家可以繼續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怎麽樣?大家聽了之後,是不是可以打起精神了?」


    「什麽分數……又不是在打電動。」


    長滿青春痘的豆花臉,帶著懷疑的眼神說。明裏故意裝出吃驚的表情,讚同的點點頭。


    「嗯,你說得真好!沒錯,也許就像在打電動一樣。隻不過賭注的籌碼是自己的命。我們都是gantz設計的遊戲裏的一顆棋子。」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為了遊戲賭上性命嗎?」


    豆花臉抗議的站起身來,明裏還是一樣冷靜的看著他:


    「遊戲規則又不是我訂的。總之,我隻是告訴你們,當gantz需要我們時,就會把我們召喚到這裏。我們必須在它給予的戰鬥任務中,打倒敵人累積分數。」


    這時候,從剛才一直保持沉默、看起來一臉正經的壯年人開口說話了:


    「可是,分數怎麽算呢?像剛才的戰鬥現場那麽亂,根本不知道自己打倒了幾隻。」


    「我也不知道怎麽算,不過gantz會幫我們計分。這種事解釋起來很麻煩,我們還是直接問吧……gantz,請計分。」


    明裏雙臂環抱在胸前,重新對那個叫gantz的球體說話。可是等了好一會,gantz並沒有出現任何反應。


    下一秒,gantz再度對著房間中央發出光束。開始傳送了。好像還有人活著。


    空中慢慢出現一個被複原的形體。大樹記得這個人。他是石橋陣營的其中之一。


    「籲、籲、籲……可惡!」


    平頭男完全傳送完畢後,整個人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


    「我……我的肩膀——啊、奇怪……」


    剛出現的時候,他還用左手用力地按住自己的右手臂。從那個動作看來,他原本應該受了重傷。可是現在不管怎麽看,他的手還是好端端的沒有異樣。不隻是這樣,他整個人可以說毫發無傷。在確定自己平安之後,平頭男站起身來看著周圍的人。


    「我、我得救了嗎……?石橋呢?」


    他發現房間裏沒有石橋的身影,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後開始笑了起來。


    「哈、活該!石橋那個混蛋!他終於得到報應啦!」


    「所以呢?」


    聽到明裏的聲音,平頭男楞了一下。


    「……原來你還活著,這樣啊……」


    「要是石橋聽到你剛才的話,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


    「咦?怎麽?你自己還不是受夠了石橋那個家夥嗎?」


    平頭男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gantz發出的單調鈴聲打斷。球體表麵同時顯示出這樣的發光文字。


    results……


    下一瞬間,畫麵又出現臉部圖像和奇特的人名標示。


    被裁員者0點\


    表現太差勁,隻會發牢騷


    那個圖像是禿頭中年男子。現場的中年男子的表情頓時變得僵硬,這表示球體上的敘述八九不離十。


    接著出現的是豆花臉。


    米蟲opint\


    毫無幹勁,隻顧擠爛痘痘


    接下來,gantz逐一給房間裏的每個人計分。黑球上麵顯示出來的有關當事人的敘述,準確性似乎非常高,連大樹都驚訝的差點笑出來。不過他更在意gantz會怎麽評論自己,想到這兒,他也無心管別人了。


    那個看似正經的男子被評為「色狼」,另一個男人被取了「牛郎」的外號。等到那個臉上化大濃妝、佩戴廉價飾品、看起來像從事特種行業的女人的分數公布之後,就隻剩下石橋的夥伴平頭男、明裏,還有大樹而已。


    石橋的麻吉,不,忘恩負義者\


    三五points


    屏幕上出現的臉部圖像,就是那個最後被傳送回來的平頭男子。


    平頭男不服氣地磨著牙齒,發出喀哩哩的聲音。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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