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潘納科達·福葛的能力,同一小隊的雷歐·阿帕基曾這麽說明。


    『——像那樣如此「猛烈」!……有如爆炸般地瘋狂襲擊,然後又如狂風般地轉瞬離去。』


    阿帕基多次與福葛並肩作戰。由他調查出的事件犯人則由福葛來解決——幾乎都是如此充滿血腥的工作。身為街上的黑道,他們以「保護」為名義,憑藉清除企業醜聞的藉口,除去了盜領钜款潛逃的家夥,此外他們還必須以最少的損失解決〈passione〉低層組織間的鬥爭,總之,這些警察無法涉及、但對街上而言又是不可或缺的肮髒工作,都由這兩人負責。其中有一半是受布加拉提的指示去做,剩下一半則是波爾波的命令,有時後者還要求兩人在偷偷完成任務後對布加拉提保密。任務完成後兩人必須向「組織」報告,因為他們的幹部認為目標如果有年幼的女兒可能會被他們饒過一命。


    福葛會自己判斷,假使這項任務會帶給布加拉提太大的罪惡感,他便會隱瞞此事。這種時候阿帕基依然會協助他,並一起三緘其口。自然而然地,周遭都把他們視為一組搭檔,但福葛卻從未聽聞阿帕基的過去,後者也同樣不過問福葛的往事。兩人其實都不清楚彼此在想什麽。除了找不到詢問的機會外,另一方麵福葛總是認為,倘若遇到兩人當中隻能有一人活下的場麵,阿帕墓勢必會輕易拋下自己,而他本人也會比照辦理。


    這並非他們不信任同伴,而是兩人之間沒有那種「羈絆」。打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曾擔任警察的阿帕基因貪汙而被起訴,福葛就是在他撤職查辦時去找他的。當初賄賂他的小混混就是「組織」旗下的家夥,而福葛想要透過阿帕基得到相關的資訊。那個小混混在酷暑季節凍死於警察局的拘留所,死狀非常詭異——應該是「組織」的其他人將他處理掉了,因此福葛隻剩下阿帕基可以問。


    「——」


    阿帕基沉迷酒色,完全陷入自暴自棄的狀態,眼睛下方還有嚴重的黑眼圈,不過他依然以冰冷的眼神麵對來造訪他的福葛,徹底保持緘默。


    「欸,阿帕基先生,你仔細想想吧。你這樣下去一定會直接進監獄,然後被幹掉的。曾當過條子的人在監獄會被其他犯人怎麽對待,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吧?況且獄卒也不會幫你,因為他們認定你是害群之馬。」


    「……」


    「你曾收賄的地區包括哪裏?你要對那個小混混開槍時猶豫了一下……那是因為你們有交易嗎?」


    「……」


    「跟毒品有關嗎?那個小混混好像就是做毒品交易的。你放了他一馬——對不對?」


    「……」


    「你一直不開口,這樣我很難辦事啊——」


    福葛皺起眉。他隻想確認街上毒品日益泛濫是不是由〈passione〉本身浩成的。


    (明明就已清除了大部分的敵對組織,但毒品的交易量卻完全沒減少,難道是躲在幕後的老板偷偷交易他自己禁止涉及的毒品……)


    如果真是那樣,布加拉提的立場就會變得很難堪。布加拉提之所以能獲得街上老百姓的推崇,正是因為他掃清毒品的英勇姿態感動了人們。假使他的名聲毀於一旦,那可就糟了。


    (該怎樣辦才好——)


    福葛略微陷入了沉思,結果眼前的阿帕基卻冷不防說:


    「——為什麽?」


    他問。


    「咦?」


    「為什麽你的表情這麽嚴肅?——你明明就隻是個乳臭未幹的小鬼。」


    阿帕基以難看的臉色苛責道。福葛原本以為對方想吵架,不過感覺又有點怪怪的。


    「呃——你所說的『為什麽』是指?」


    「你應該跟我沒什麽差別才對……也就是所謂的人渣……不過你為什麽能露出充滿自信的態度?」


    「那個,阿帕基先生,我——」


    「我很清楚,你跟我一樣,你曾遭遇過挫折。看你那腐敗的眼神我就明白了——可是你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你這樣是在挑釁嗎?」


    「如果你告訴我『那個』,我就把我所知的全都告訴你。」


    「『那個』?」


    「你的『理由』。你能夠如此積極向上的理由,告訴我吧。」


    「我隻不過是誓言要忠於『組織』而已。」


    「那麽,告訴我你是怎麽做的。」


    阿帕基說出這番話,福葛不禁瞪大了眼。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加入『組織』?」


    「如果這就是你的『理由』,我也會這麽做。」


    「你是當過警察的,絕對不可能在『組織』裏往上爬喔。不會給你地盤,一輩子隻能當別人的助手。這樣你還想加入嗎?而且還有可能被誰從背後補你一刀,『組織』也不會認真保護你。我覺得你還是跟我交易,拿了錢去國外過日子比較好。」


    「……」


    阿帕基根本不理會福葛的忠告,隻是死命瞪著他。他的眼睛既駭人又昏暗。


    ……是「毒品」讓福葛邂逅了阿帕基——而毒品的元凶,馬希莫·波爾沛等人的小隊,即將要與福葛正麵衝突——展開死戰。


    *


    位於陶爾米納東端的野外劇場,自西元前三世紀前便存在了。半圓形的劇場圍繞著舞台——這便是古希臘劇場(teatro greco)。創建這個劇場的希臘化文明跟之後改建它的羅馬時代都已遠去,然而建築物到了今天依舊保存良好。盡管是觀光名勝之一,這裏的人潮卻不算擁擠,想要在此悠閑散步並不困難。


    穆羅洛步入這座古希臘劇場。


    室外依舊下著毛毛雨,這裏——顯得冷冷清清。


    「喂喂喂——這不就失策了嗎?」


    穆羅洛咕噥道:


    「本想混入觀光客進入街上的——這麽一來反倒變得非常顯眼。難道是因為下雨的緣故……」


    「不過,都來到這裏了,現在也不能退縮。即使有點危險還是得前進。」


    「你這人到底是謹慎還是自暴自棄啊?我真搞不懂。你的意思是不顧性命也可以嗎——假使你這麽想,接下來也不必耗費心思了。搞不好多考慮一下,反而會給事情帶來一個新局麵哩。」


    「想太多隻是浪費時間。資訊夠了,答案自己就會跑出來。」


    「所以就說嘛,你的腦袋太僵化了。席菈e跟你都一樣。你們的思考方式都不知變通。所謂的變通啊——」


    穆羅洛自以為是地說教道。然而他的談話內容絲毫沒有根據,說服力也很薄弱,恐怕單純隻想虛張聲勢吧。他的這種態度讓福葛聯想起令他人生墮落的教授。


    「你小心一點比較好。」


    福葛以冷漠的口氣說。穆羅洛則「啊?」地蹙起眉。


    「你說什麽?」


    「不要沒事就挑釁我——因為我一旦發飆,連自己會做什麽都不知道。」


    這並非威脅。事實上,以前就曾在沒什麽大不了的情況下,因為納蘭迦算錯了一道簡單的習題,身為教導者的福葛便用叉子猛戳納蘭迦的臉。教納蘭迦功課也不是第一次了,納蘭迦算錯更是毫不稀奇,但當時為何會動怒,就連福葛自己都搞不懂。


    嗯唔——穆羅洛扭曲著唇。


    「喂喂喂,你到底是哪來的怪胎啊?要幫你掛上『小心輕放』的牌子嗎?還是『猛獸請勿靠近』?我看你還是靠打禪之類的收斂一下脾氣比較好,至少——」


    穆羅洛令人厭煩的長篇大論突然打住。


    福葛望向一下子不說話的對方,但穆羅洛並沒有在看福葛。穆羅洛在注意別的方向——也就是古希臘劇場傾斜的觀眾席。穆羅


    洛臉上的表情變了。感覺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福葛也隻好轉向同樣的場所。


    一個人影——觀眾席上坐著一名男子。那家夥撐著一把蝙蝠翼般的雨傘遼雨,就像風景照中的一部分融入了周圍的背景。


    那男子看起來年事頗高,臉上刻劃著無數道深邃的皺紋,盡管身軀非常削瘦,背脊卻像有根梁枉貫穿般直挺挺地。


    乍看下老者的表情非常沉穩,但那對過於銳利的眼神,卻提供了決定性的證據,福葛之前在資料照片中的確見過那家夥。


    「難、難道——那家夥是……?」


    福葛驚呼道,穆羅洛則以呻吟回應:


    「不會錯……就是他,毒品小隊的幹部,伍拉迪米爾·科加其……!」


    那老者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倆。


    當然——對方是在此埋伏的。這種情況不可能是巧合。但總不可能隻有他一個敵人……


    「……???」


    穆羅洛焦急地環顧四周。不過除了科加其以外,其餘敵人都沒有現身。完全感覺不出這裏還有其他人的氣息。


    「混、混帳——這種時候還是……」


    正當穆羅洛打算逃跑時,他察覺他的同伴已朝科加其走去。


    福葛麵對敵人邁出步伐。


    「喂、喂……!?」


    「隻能上了——現在想逃應該來不及吧。」


    福葛的語氣沒有半點猶豫。然而……


    「喂,你別那麽快送死啊!對方可不是普通的老頭!就連迪亞波羅都說『與其以力屈服不如跟他談條件』!那家夥可是個征戰多年的老江湖!你的經驗跟他沒得比啊!」


    福葛將穆羅洛慘叫般的警告拋諸腦後,依舊筆直地朝科加其走去。


    科加其則微笑地等待這名敵手,簡直就像迎接自己的孫子一樣。


    福葛瞪著對手,腦筋拚命地運轉。


    (他有自信悠然地單獨出現在我們麵前,表示他在某種程度上已理解了我們的能力……此外他也確信能夠贏我們。不過——在我的〈紫煙〉五公尺射程範圍內,沒有人能在中招後得救——很難想像哪種能力的力量可以勝過我。也就是說,重點應該是在射程,對方是屬於射程範圍很長的。那麽,我應該要拉近跟他的距離,讓他掉入我的射程就可以了……!)


    福葛邊想邊逼近對方。


    (那家夥想必布下了陷阱,盡管不知道是何種手段——但我必須迅速讓〈紫煙〉閃過陷阱攻擊,利用短暫出現的空檔撲過去——)


    福葛從在自己思考能力所及的範圍內計算出一個最好的答案。


    然而,科加其卻隻是以平靜的眼神望向福葛。他開口道:


    「你——在波隆納大學時跟我們的馬希莫是同學吧?」


    「——」


    「老實說,你在學校的評價不大好啊,潘納科達·福葛同學。你的人生似乎是步上了歧途啊。」


    「……你在說什麽?」


    「你一定經常這麽想——『我不要犯錯,我要走正確的路』——可是這種想法本身就已經讓你犯錯了。」


    科加其簡直就是一副老師在對愚昧學生說明的口吻。


    「關於『人生究竟是什麽』的問題,西西裏人最清楚答案了。像你這種那不勒斯的少爺恐怕很難理解,但人生其實就是——『沒有道理』。」


    「——」


    「連綿的挫折是人生的家常便飯——首先要想通這點,之後一切才能重新開始。比方說,不要妄想別人會做自己期望的事:他們采取了不如己意的行動,我們也要接受。像你這樣馬上生氣並拿周圍的人發泄,可說是最糟糕的反應。這麽一來不會有什麽收獲。你的人生隻會剩下一團荒廢。」


    「——」


    「我們西西裏人認為『沉默是金。』『沉默』並且『忍耐』——希望才會接著誕生。全憑自己的意誌去開拓人生,那簡直是一種過度天真的想法。命運對人類不會這麽和善——人生根本就沒有什麽『正確答案』啊,福葛同學。你所認定的『絕對正確』這種東西,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找不到。不管你的判斷再怎麽實際,那也隻是『相對』的正確罷了。夢想與現實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你所認為的現實,隻不過是微小錯覺的其中之一罷了。」


    就在科加其平靜發言的同時,福葛已來到距離他五公尺的位置——剛好是〈紫煙〉的射程範圍附近。再一步,隻要再踏出一步,這個老人就會被福葛一擊斃命了。


    不過就算福葛已來到這麽近了,科加其還是一動也不動。


    假若對方要發動能力,福葛應該能看得見。福葛的反射神經速度絕對不輸給老人,所以對方一定要先發製人才行。但,那老人此刻依舊維持原本的姿勢。


    (他是怎麽搞的——?)


    福葛不知不覺停住了腳步。盡管已經是隨時都能發動攻擊的狀態,但他卻感到非常猶豫。


    他腦中思考著許多事。不殺死對方會不會比較好?如果對方不想抵抗,活捉起來進衍拷問如何?搞不好這老人隻是在爭取同伴逃跑的時間?——各種倏地閃過的想法在他腦海載沉載浮。


    他很清楚。


    這些現象都隻是為了掩飾。


    對方的視線充滿殺氣。福葛可以感覺到,這個科加其根本沒有放棄要殺死敵人與戰鬥的念頭。但——那家夥的思緒卻深不可測,讓福葛根本無法做出決定。


    (怎麽了,我到底在遲疑什麽……)


    科加其對無法動彈的福葛緩緩點頭。


    「你什麽都不懂啊,福葛同學。你自以為知道的事,其實都很淺薄,那些都是膚淺的小聰明罷了——你不懂勇氣是什麽。你不明白人在忘我求生時的力量有多強。不知勇氣為何的你,就跟想要吸食聰明人類的血,反而被人類捏爛的跳蚤一樣——」


    說完,科加其咧起嘴笑了。福葛明白遭受了屈辱——但他卻不知為何沒有生氣。自己為什麽不生氣呢?就算換作是納蘭迦,聽了這番話也同樣會衝上去打人。以納蘭迦的個性,鐵定會這麽做——


    (納蘭迦——你……!)


    福葛不動氣也不焦躁,隻是被一種奇特的衝動所驅使,他用力蹬著地,朝科加其所在的傾斜觀眾席使勁爬上去。


    他的身體搖搖晃晃,腳步差點沒站穩。不過他很快便若無其事地將重心重新調整好——


    「唔……?」


    結果,福葛想再度踩穩的雙腳卻詭異地滑了一下。他竟踏在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立足點上。等他找到了地麵,要穩重地踩在那塊堅固厚實之處時……刹那間,他的腿又因奇怪的施力位置而失去平衡。


    「怎、怎麽了……這到底是!?」


    福葛搞不懂自己在做什麽。簡直就像被強迫跳舞一樣,他的腿總是朝不對勁的方向用力。


    「這、這是……這種感覺……!」


    渾身處於一種奇妙的飄浮感。腳踩空時的感覺就這麽遲遲未散……不,不隻是「沒有散去」而已,應該說這種感覺已鑽入了身體……


    「可、可惡,那家夥,難道這就是——」


    福葛被迫采取背向科加其的姿態,離他愈來愈遠了——或者該說是被拉走的。


    (……這是他的「能力」!不會錯了。我遭受他的「能力」攻擊——可是他是幾時發動的?我完全沒看到,也完全沒感覺。從剛才起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


    想到這裏,福葛才發現。


    霧雨已經將他的身體淋濕好一陣子了。


    (是這個——是這個嗎……!?)


    並不是沒看到,也不是沒感覺。從很早走前對方就施展了能力,並且碰觸自己——福葛


    已經被襲擊很久了。


    「沒錯——這就是我的〈雨天迷夢〉。」


    科加其宣言道:


    「你之所以會不斷跌倒——並不是因為我用能力去戳你。而是因為你自己。你以為自己好像快跌倒了,所以身體持續自行采取反射行動。你那種覺得一瞬間就快要跌倒的感覺,已經被我『定住』了——」


    科加其說明的同時,福葛依舊不停跳著奇怪的舞。不論如何都無法停下腳步。


    「把感覺『定住』——這就是我的能力。人總會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些事物。即便你不想去感覺也沒辦法——我可以將人們那種瞬間的感覺永久保存。從此之後,你會永遠被這種『感覺快要跌倒所以得站穩腳步』的感覺所束縛——你已經被我『封閉』了。而人類,絕對無法從自己的感覺中逃脫出來——」


    「唔、唔喔、唔喔喔喔……!」


    福葛的身體不時大幅傾斜,甚至翻筋鬥,但卻絕對不會真的跌倒。也許跌倒可以停止這種愚蠢的舉動,可惜他無力控製。


    「就快要跌倒的感覺——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唔喔、唔喔喔喔、唔喔喔喔喔……!」


    「沒錯……那就是『墜落』。你現在被墜落的感覺囚禁了。而那種墜落感的終點則是——」


    福葛無法聽完科加其的話。他想要踩穩腳步的力道愈來愈強,但那卻使得他隻能朝一個方向前進——也就是說,他是因自己的力量而平躺著墜落。原本用力踢地麵的舉動,在這時卻變成了加速墜落。他的速度比奔跑還快,不知會加速到——或者該說是被打飛到何種程度。原來用自己的其中一個威覺,也能對物理法則的極限進行挑戰。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慘叫的福葛一口氣飛出了古希臘劇場。不過他究竟會飛到哪去呢?


    會飛到海麵上,還是撞上牆壁——不管如何,最後的結局會是「死亡」——如此而已。


    「好——解決掉一個了。」


    科加其依然撐著那把蝙蝠翼狀的傘,緩緩站起身。


    *


    福葛的慘叫傳人了席菈e耳裏。


    「可惡……!」


    她咬牙切齒地加快腳步衝向聲音來源。


    然而那個叫聲卻以比她更快的速度離開此地。


    在追逐的途中,她衝進了那座古希臘劇場。


    「——唔!」


    她停下腳步。一名老者正從古老劇場崩塌傾斜的觀眾席走下來,同時正在注視著自己。老人的眼神似乎對席菈e的出現並不意外。


    「科——科加其!?」


    她高聲叫道,穆羅洛馬上跑了過來,躲在她背後。


    「笨、笨女人!你來得太慢了!」


    「怎、怎麽會——福葛上哪兒去了?」


    科加其解決了席菈e的疑惑。


    「被我處理掉了。」


    聽了對手冷靜的宣言,席菈e斂起了臉部的表情。不過那是出於難以抵抗的巨大壓力,她並不會因此而感到害怕。


    「——〈巫毒之子〉!」


    她跳起來展開突擊,同時對準老人發動己身的能力。


    科加其站在原地不動。席菈e與福葛不同,接近老人時並沒有裹足不前。她絲毫不多慮,專注在給老人她所能使出的最銳利一擊。


    幾乎是在轉瞬之間,她便衝到老人麵前,將拳頭招呼到老人臉上——然而她的凶猛氣勢卻被對手柔軟的動作躲過了。


    就像柳枝不會被強風吹折般,科加其以彷佛使用著太極拳的動作閃過席菈e的身體——後者直接被老人推了出去。


    (——可惡……不過還沒完!)


    席菈e馬上轉過來重新麵對老人。


    科加其完全沒受到打擊本身造成的傷害,不過他還是以指尖撫摸著臉。


    那上頭出現了猶如被剃刀輕輕掠過的小擦傷——傷口浮現出嘴唇。那是嬌小的女孩嘴唇。


    嘴唇顫抖地發出「啊……」的輕微吐息。


    「這是——」


    「我的〈巫毒之子〉能用拳頭將傷口變成嘴唇,揭發隱藏在人類心中的事實——」


    席菈e手指著對方。


    「聽了自己深層心理的謾罵,沒有人能保持精神正常——我贏了!」


    黏在科加其臉上的嘴唇蠢動著,好像要說什麽……不過那並非伍拉迪米爾·科加其的聲音,而是屬於一位年幼少女。


    『——哥哥,我過了幸福的人生。真的,幸福到令人難以置信……』


    那是個非常清純爽朗的聲音。聲音的背後隱含著真實的體驗與明確的感受。不論任誰聽,都不會覺得那種聲音是要說人壞話的。


    「啊……?」


    科加其慢慢抬起頭,望著無法理解的席菈e。接著他便以毫不動搖的聲音道:


    「是這樣嗎——你的能力就是像這樣挖出別人的『不安』來造成精神傷害?——隻不過很可惜。」


    科加其用指尖撫過臉上的嘴唇。席菈e明明沒有解除能力,但嘴唇卻被科加其的身體吸收,完全沒留下半點痕跡。


    「怎、怎麽會——?」


    「隻要敵人心中有罪惡感,你的能力就一定會有效——我猜的沒錯吧?不過啊……我並沒有什麽罪惡感。我確實一直背負某個事實而活,就算沒有被你揭露出來,我也永遠聽得到那個說話聲。」


    科加其嘴角浮現出溫柔的微笑。


    「剛才的說話聲是我妹妹雅美莉亞。那是她的遺言。她死在我的懷中,在她的人生結束之際,她對我說了那席話。」


    「……」


    「一九四三年八月六日——這一天我妹妹死了。你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事嗎?」


    「……」


    「當時,西西裏島是座戰場。英美聯軍登陸了由義大利法西斯及納粹德國所占領的此地,戰火愈演愈烈。不過納粹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要保衛西西裏,他們隻想且戰且退。這對本地老百姓來說應該算一件好事……然而那幫人明明想撤退,卻在逃走前肅清了所有被懷疑為間諜的老百姓。我家也被他們懷疑,父母都被槍斃。我則背著妹妹拚命逃跑——」


    科加其淡淡地自白道。他的口氣並沒育對過去的緬懷。簡直就像在報告昨天發生的事一樣極為冷靜。


    「逃跑途中,我原本以為自己嚇得失禁。『我應該是因為太害怕,所以尿了出來吧。』不過即便這麽想著,我還是拚命跑著——結果那並不是小便,而是從雅美莉亞傷口中流出的血。她被流彈擊中了。不對——」


    科加其眉宇深鎖,搖了搖頭。


    「可能不是流彈吧。應該是我在逃跑時,士兵們對著我的背開槍,雅美莉亞變成我的擋箭牌,替我挨了子彈。她等於代替我而死。」


    「……」


    「我想替她治療,可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嚴重失血,年紀又太小,根本不能指望她具有在負傷中撐下去的體力。逐漸衰弱的她開始說起奇怪的話。我很幸福——她突然對我這麽說。」


    「……」


    「她看見自己順利逃脫的幻覺。太好了、太好了——就像囈語一般她對我不停說道。我很清楚她的眼睛已經失去視力,我隻好不斷對她點頭。」


    「……」


    「就在那時——我的『能力』誕生了。我把妹妹的幻覺『定住』,並讓她的錯覺成為永恒。她本身可以活在順利脫逃後安穩度日的錯覺裏,被一大群子孫圍繞且壽終正寢——我拚了命也要守護她的這種幻覺。」


    「……」


    「她死後一個小時,盟軍的巴頓將軍便率領戰車部隊經過。如果他們能早點到,


    我妹妹或許就不會死了。不過我並沒有對命運抗議。畢竟雅美莉亞到死都還在笑。實際上那些事都發生在短短的幾分鍾內……但對妹妹而言,那是她八十年份的世界。她的夢幻人生跟現實到底有什麽不同?」


    「……唔嗚。」


    席菈e被科加其安穩的眼神徹底震懾。因為對方的眼神跟她那死去的姊姊竟是如此相似。


    不過——不過這老人是敵人的事依舊不會改變。席菈e咬牙切齒,嚐試朝科加其再度發動攻擊。


    這次,老人幾乎毫無反應。他一動也不動。席菈e對毫無防備的老人連續揮拳——但每一拳都落空了。


    「什——」


    不論她怎麽打,一發也打不中——席菈e至此終於明白……


    自己已經中了他的能力……科加其察覺她的神色後點點頭。


    「你剛才……瞬間有一種『或許打不蠃我』的感覺。這種感覺已經永遠定住了——因此,你再也無法攻擊我或抵抗我。這就是我的〈雨天迷夢〉。」


    「唔、唔嗚嗚……」


    「你能否解除我的能力?能以更強韌的精神破除它嗎?不,這不僅是我的能力。這還包括雅美莉亞幸福的八十年份人生。你是否一開始就準備好能突破我能力的堅強信念呢?」


    「……唔嗚嗚嗚嗚嗚嗚嗚……!」


    「放心,席菈e。我們不會殺你。你並沒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你隻要在我們跟喬魯諾·喬巴納一決勝負前,躲到某個地方就行了。不過——」


    科加其說到這,視線轉往別的方向。


    「你就不同了。康諾羅·穆羅洛。」


    穆羅洛聽到自己被點名,忍不住全身抖了一下。


    *


    ……不知為何,福葛突然想起那時的事。


    當時米斯達剛加入,小隊逐漸成形,組織也開始認可他們的存在。某天,福葛被布加拉提單獨叫到他的房間。


    「恕我失禮了——」


    福葛開門進去後,稍微愣了一下。房間的氛圍有異。靜悄悄的室內被厚重的窗簾擋住屋外光源,盡管一片昏暗,但也沒有點燈。


    布加拉提坐在客廳沙發上。福葛有點害怕地走向他。


    「呃——布加拉提?」


    福葛出聲道。布加拉提動動手指,要求他坐在自己麵前。福葛一語不發地照做了。他交叉雙手並放在膝蓋上,等候布加拉提接下來的指示。


    然而對方卻什麽也不說。


    沉默持續著,隻有古老的鍾不停發出喀嘰喀嘰的聲響,聽起來分外刺耳。


    (……怎麽了?)


    福葛愈來愈焦躁。平日非常果斷的布加拉提很少會像這樣拖時間。


    終於,布加拉提開了口:


    「福葛……你早就知道了吧?」


    福葛被這麽一問,霎時還有點摸不著頭緒,不過他很快就想通了。


    「……你是指『毒品』的事?」


    「——」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所以跟阿帕基一起調查過——」


    福葛邊說邊端詳布加拉提的反應。然而對方的表情毫無變化,於是他繼續說下去:


    「——於是找到了好幾項證據,證明老板自己開始從事奏品交易。例如已經被我們消滅的組織,原班人馬竟還賴在街上,所以我們前去問個究竟,沒想到他們竟笑著回答,有新的大盤商出現了——」


    「——」


    「我們向波爾波報告,那家夥巨大的臉瞬間變得鐵青,還不斷發顫——他命令我們『這件事情不準再深入調查』。看來老板並沒有告訴波爾波。恐怕老板也不想讓那家夥繼續擴展勢力,所以故意不放毒品給他吧。波爾波自己也領悟到這點,他好像非常害怕,擔心老板會進一步防他。」


    「……」


    「波爾波沒有告訴你的,應該就是這件事了。那家夥不希望我們牽扯進這件事——所以我也……」


    福葛還想再說明白己的想法,但布加拉提卻舉起手。


    「不——夠了。我知道了。」


    他以冷酷的聲音道。那種冰冷就像結凍了一樣。福葛不由得渾身僵住。


    (——他要殺我?)


    一瞬間,福葛真有這個念頭。畢竟對方的聲音散發出生死交關的緊繃氣息。


    不過——布加拉提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依然穩坐在沙發上。


    他的表情就像是雕像一樣紋風不動。與其說緊繃,不如說那隻是一張——宛若人偶的冰冷麵孔。


    福葛偷看了一下客廳的牆壁。


    那上頭掛著一麵裝飾用的網。網子是屬於布加拉提那位現已過世的漁夫父親。漁網四處都有破洞。布加拉提曾對福葛說,將這張破舊的網子掛在牆上裝飾,就代表了他對父親的誓言。


    (布加拉提的父親的確是因為不小心闖入毒品交易現場才被開槍。之後由於傷重而過世——因此布加拉提才會對毒品如此深惡痛絕——)


    當福葛在發愣時,布加拉提總算又開口:


    「福葛——可以幫我放一下唱片嗎?」


    福葛聽了趕忙站起身。這是他習以為常的暗示。當布加拉提想獨處時,總是會請部下幫忙放唱片。這代表要求對方立刻離席的指示。


    「是、是的——麥爾斯的『潑婦罵街』專輯可以嗎?」


    福葛向他確認是不是要放他喜歡的那張唱片,但布加拉提此時卻搖了搖頭。


    「不——我要聽『死刑台的電梯』。」


    福葛得知後有點意外。那雖說也是布加拉提喜愛的藝術家作品,但他曾表示自己不太中意這張唱片。


    福葛依指示從唱片架上取出lp唱片,放在唱機上,放下唱針。喇叭立刻播送出憂鬱的小喇叭樂音。


    演奏非常棒——不知要將臼齒咬多緊才能發出這種摩擦聲混雜著長長吐息的聲響,這首曲子揉合了能蠱惑人心的悲劇色彩。


    福葛瞥了一眼正默默聽著曲子的布加拉提側臉。


    (——!)


    他倒抽一口氣。福葛以前從未見過布加拉提露出這種眼神。他以為對方要哭了,但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或許該說布加拉提的淚水已經幹涸了吧。他的嘴唇幹燥而失去血色,臉色也十分蒼白。完全失去潤澤的雙眼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洞穴,絲毫透不出任何光線。


    ……為什麽自己會想起那時的事?


    福葛能感受到那時的布加拉提非常痛苦,但同時他也認定,若能撐過這種苦惱,自己就會變得更強。這種預感並沒有錯。從那之後,布加拉提在組織裏的地位就日趨穩固,也更能巧妙折衝周遭的矛盾。這麽一來應該不需要擔心才對啊。


    既然如此——福葛此刻為何又會回憶起布加拉提那時的眼神?


    其實他心裏明白。


    布加拉提絕不是對此無動於衷。


    當時他的眼神代表他的精神正緩緩死亡——正是「毒品」讓布加拉提露出了那種表情。


    (他的那種表情——)


    在處於持續墜落的感覺中,福葛湧上了一股衝動。那就像石頭般堅硬,牢牢地埋入了他的心底。他幾乎不再在乎任何事,隻是讓那股衝動不停地在他心底集結、凝固。


    那種衝動,就像教授嘲笑他祖母時,他抓起四公斤百科全書的心態一樣。


    *


    「你就不同了。康諾羅·穆羅洛——像你這樣的像夥不該繼續活著。」


    科加其冷漠地說,同時撐著那把蝙蝠翼傘朝穆羅洛走去。


    「唔、唔嗚嗚——」


    穆羅洛朝後慢慢退縮。他不敢轉過身逃走。他擔心一背對敵人就會從後頭吃上一記攻擊,所以無法全力撤


    退。


    「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明白暗殺小隊的裏蘇特是背叛者,你唆使他跟迪亞波羅相爭,然後再見機行事。」


    科加其從正麵逼近穆羅洛。


    「裏蘇特他們向迪亞波羅挑戰的動機,是出於小隊成員想調查老板的真麵目而被肅清,那些家夥隻是想報仇——不過,我已經查到了,一開始把這項情報泄漏給索爾貝跟傑拉德的,就是穆羅洛你啊。」


    「唔嗚嗚……」


    「把危險的事推給別人,自己則隔岸觀火——等有了結果再出來撿拾成果,適時地將情況弄得更為混亂——自己卻對此完全不負責任。」


    「唔嗚嗚嗚嗚……」


    「就是因為有像你這種家夥,這個世界才會扭曲。你那極度扭曲的人生——就由我伍拉迪米爾·科加其來終結吧。」


    老人指向穆羅洛的帽子。


    「怎麽?那裏麵不是有你自豪的武器嗎?我從你的動作就知道你在帽子裏藏了什麽。手槍?匕首?或是裝了硫酸的瓶子?不管是什麽,拿出來用用吧——」


    「嗚咕咕咕咕……!」


    穆羅洛痛苦地歪曲著臉。他也知道,當人類在使用武器時,絕對會保持「非常小心」的狀態——拿槍怕誤擊自己,拿刀怕割傷自己的手——然而一旦他思考這些事,他就會輸給科加其的能力。


    發動攻擊就會導致自我毀滅——要怎麽跟這樣的對手交戰?


    席菈e已無法再戰,穆羅洛也陷入絕境——任務難道已經失敗了……正當他這樣想的同時——


    遠處傳來了雷鳴。距離似乎很遠,隻能聽到「轟隆隆……」這種感覺非常沉悶的聲響。然而飄浮在空申的隻有雲跟薄薄的霧雨,況且這場雨本來就是科加其的「能力」所引發,應該不會伴隨其他天候狀況才對——當穆羅洛在思索時,科加其也察覺到那個聲立曰了。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隆隆隆隆——聲音愈來愈近。


    科加其頓時恍然大悟,他臉上所浮現出的表情是——震驚。


    「難、難不成——」


    老人焦慮地仰望天空。不停落著雨的烏雲中——那聲音依然響徹著。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應該是雷鳴的聲音完全沒停過,而且還愈來愈響亮。


    「難不成是……!?」


    轟轟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其實那聲音本身並沒有變大。


    而是由於逐漸接近之故。


    由於有東西正急遽加速逼近,其所發出的聲響才會愈來愈震耳。對方的加速度約為每秒九點八公尺——此一數值又被稱為重力加速度。


    那也是物體由上而下墜落時的加速度。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砰,等看見天空出現一個點的時候就已經太遲了。


    (難不成——那小子用能力將自己的身體拋向幾百公尺的空中……?)


    此時科加其還在不停自問究竟錯看了什麽。難道自己失誤了——不過他卻想不出答案。如今也沒有這個閑工夫了。


    一瞬間,他與對方四目相交——那是從遙遠高空墜落下來的潘納科達·福葛。


    沒錯……要使那種持續墜落的感覺失去意義,唯一的方法就是實際從高空墜落。這是讓錯覺牢籠失效的唯一方法——而且,這樣還能讓自己跟雨滴以相同的速度逼近對手。


    「啊——」


    科加其的呻吟沒能喊完。某個家夥理所當然地出現在福葛麵前,比福葛更快逼近他。原來發出打雷般轟隆聲的正是那家夥,福葛的分身咆哮——不,應該是哀號著。


    『……嗚吧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拳頭的打擊同時噴發出病毒。老人脆弱的腦袋在對方的殘酷力量前就像枯木般化為碎屑,而它無視老人已被打爛的事實,依舊以病毒瞬間感染、侵蝕,並在對方身上繁殖,最後……把對手啃食殆盡。


    像那樣如此「掹烈」。


    有如爆炸般地瘋狂襲擊,然後又如狂風般地轉瞬離去。


    〈紫煙〉——碰觸它就代表死亡。


    這就是潘納科達·福葛的能力。


    *


    (……啊!)


    席菈e立刻回神並衝了出去,以〈巫毒之子〉接住自空中墜落的福葛。福葛完全沒考慮著地的問題,簡直跟跳樓自殺沒兩樣,這種強烈的衝擊力傳到了席菈e身上,使她渾身麻痹。


    「咕、咕咕咕……!」


    她步履蹣跚,勉強踏穩腳步。不過才剛鬆了口氣……卻發現自己的脖子被一股驚人的力道給按住。


    福葛正揪住她的喉嚨。


    他以幾乎要勒死人的力量將她一把提起……席菈e還在困惑時,背後傳來另一個說話聲。


    「夠了——住手。」


    那是穆羅洛發出的。席菈e對他投以求助的目光,但穆羅洛卻搖搖頭。


    「你搞錯了——要住手的人是你,席菈e。快解除能力,離開福葛。」


    穆羅洛冷冷地道。啊——席菈e此時才發現〈巫毒之子〉正抱著福葛的身體,幾乎快要折斷他的背脊。


    「——唔。」


    席菈e好不容易解除了能力,放下福葛的身體使他恢複自由,而他的分身也自動鬆手了。


    「……」


    福葛默默地站起身。他的側臉還殘留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影子。他的眼神毫無半點遲疑。而那正是布加拉提曾說過,「隻能在組織生存下去」的那種眼神。


    席菈e自下朝上盯著福葛,最後終於挪開視線,現在——她要尋找剛才被殺死的敵人蹤影。


    然而,她已無法識別敵人的殘骸究竟上哪兒去了。屍體完全溶解,就像是蒸發一樣,什麽也沒留下。


    (……明明一拳就打死對方了……但病毒還是要感染僅存的生命反應,將所有細胞都腐蝕並徹底消滅……)


    席菈e無法壓抑自背脊傳來的寒意。明明好不容易得救,但她卻絲毫沒有喜悅的心隋。


    毫發無傷的穆羅洛走向福葛,不知在說些什麽。但席菈e此刻沒有參與他們討論的氣力。


    毛毛雨停了,西西裏島的美麗晴空再度延伸開來,然而她的心卻逐漸沉入幽暗的穀底。


    替身名-雨天迷夢


    本體-伍拉迪米爾·科加其(70歲)


    破壞力-e


    速度-b霧雨的擴散速度


    射程距離-a


    持續力-a


    動作精密性-e


    成長性-e


    能力——將思念定住。替身的能力範圍如毛毛雨般廣闊,對手一旦進入就會產生某種錯覺,永遠無法自當中脫身。即便隻是罹患輕微的疾病,一瞬間出現「搞不好會病死」這種想法,錯覺就會成為事實。這個能力是利用對手的精神能量發動,不小心陷入便永遠無法解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恬不知恥的紫煙-JOJO的奇妙冒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上遠野浩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上遠野浩平並收藏恬不知恥的紫煙-JOJO的奇妙冒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