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艦隊由一艘小型空母和兩艘驅逐艦,以及隨後跟來的一艘運輸艦所組成,正航行在鄂霍次克海上,不過以這種規模要來進攻日本的海域也未免也太靠不住了。


    美軍柏格級空母『巴澤茲』艦上,艦長傑弗裏·狄亞大佐正來到了艦隊司令大衛·藍道夫的房間裏頭。


    「可是司令,這樣真的沒有關係嗎?」


    「你是在指什麽呢?艦長。」


    「我是在說派出偵察機的事情。這樣豈不是告訴日軍我們正在逼進對方嗎?」


    「哼,不過是個小島,哪裏會駐守什麽兵力啊,就算知道我們正在接近,對方又能怎樣?」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那為什麽要刻意派出偵察機呢?」


    「我們的目標是外星人的特使,並不是要對他們做出無謂的攻擊。」


    「……那個外星特使真的是被抓到那個偏僻的小島上去嗎?」


    「一定不會錯!裝載著容器的pmb飛行艇是被日軍的戰機給襲擊的,而這附近又隻有那個小島有日軍的機場。」


    「特使也有可能已經被送去東京了吧?」


    「不可能。」


    「為什麽你可以這麽斷定呢?」


    「好好想想吧,艦長。就算是已經可以直接和外星人取得通訊的我們,要進行這次的作戰可是不知道花了多少苦心……你知道其他人在背後是怎麽稱呼我的嗎?」


    「……火星人將軍。」


    「正是如此,真是群無可救藥的家夥……!」


    「…………」


    「就算是世界上最文明的我國也是這副模樣,日本鬼子的高層,大多肯定也沒辦法理解外星人的事情,所以根本不可能那麽輕易的就把特使接到東京去。」


    「就憑著這些沒有把握的根據,貿然的接近對方的領土?」


    「當然,我也有收到在這片海域活動的潛水艇情報,總之我們必須要在敵方動真格以前把特使給救出來,就算是必需麵對一些風險。」


    「可是那個特使真的重要到、非得強行執行這項有風險的作戰嗎?」


    「這是當然的,誰要是能夠和外星人建立良好的關係,誰就能夠成為地球上的霸主,那個人選不會是小日本鬼子或是納粹,而非得是我們不可。」


    「…………」


    「別擔心,艦長,根據偵察機的報告,日軍基地僅僅配備數台戰機而已,我們先破壞對方的戰力,再讓士兵登陸就能把外星特使給救出來,然後在敵人的援軍抵達之前,立刻從對方的領海撤離——這個任務不就這麽簡單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


    ——就在這個時候,警報響徹了整艘船。


    「怎麽了,發生甚麽事了!?」


    「驅逐艦『卡尼爾』來電,發現敵機!」


    一名水兵衝入房裏報告。藍道夫聽了便瞪著狄亞大佐質問:


    「混蛋,雷達是在搞什麽鬼?迎擊機呢!?」


    「不管怎樣,每艘船上的成員都是一時之間緊急召集而成的,訓練上還不夠完備……」


    「真是的……就是沒個像樣的家夥!!」


    我透過一號機的防風玻璃看到小隊長正向前揮揮手。


    「就是那個嗎……?」


    一台像是美軍驅逐艦的軍艦正朝著這裏開火,為了逃離到敵方射程之外,我們小隊在海麵上大角度的回旋。這時眼前隔著一塊防風玻璃就是海麵,再加上戰機所卷起的水柱,看到這個景象不禁讓我膽戰心驚,額頭不停得冒出冷汗。


    基地的上空飛來一架美軍軍機,棒球比賽當然立刻中止了,用不著命令全員都迅速的回到各自崗位上。對空機槍的操作員在炮台上坐穩待命,我們這些飛行員則和維修班的人趕緊來到機棚,準備緊急搭乘雷電升空,以迎擊隨時會打過來的敵方空中攻擊部隊,不過——


    「鷹田飛行小隊,立即追蹤敵方偵察機,並盡可能的確認對方戰力。」


    就在我們慌忙的準備要起飛的時候,花卷司令對我們下令。


    「現在太陽差不多要下山了,敵方的空中攻擊部隊應該不會打過來。」


    司令雖然這麽說,但是我覺得這個猜測太過於樂觀,對方也有可能會頂著薄暮打過來,況且雷電是戰鬥機,雖然能夠和敵機進行作戰,但是不可能帶給敵方軍艦多少傷害。


    「這樣的行動應該可以多少為對方造成混亂,要是敵方的指揮官是屬於比較冷靜的,說不定就會暫時讓艦隊遠離小島。我們戰力有限待在附近守株待兔狀況也隻有惡化一途。所以不如多爭取一些時間,雖然我想這個任務並不輕鬆,但是就交給你們了。」


    於是我們就朝著像是在嘲弄我們般,從基地上空低空掠過的敵方偵察機離去的方向發進,來到了大海。


    「沒想到我們竟然可以如此的輕易接進對方的母艦……」


    戰機轉了一圈背對了敵艦,接著就是要直接回到基地,於是我們拉開了油門開始向上爬升。


    『不過對方竟然真的隻因為我們采取低空飛行,而沒有發現到我們正接近他們。』


    再來應該已經沒有必要使用無線電了,不過裝在飛行帽上的收訊器忽然傳來了武鳥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搞的,但是能夠悠閑地衝過敵陣可真爽。看吧,他們完全亂成了一團,還差點要撞在一塊哩。』


    我撇了後方一眼,方才對我們開火的兩艘軍艦正慌忙的要轉舵,以避開因為彼此的間距過近可能造成的衝撞……多虧於此,他們對準我們炮火也變的薄弱了起來。


    再過去就可以看到了敵軍航空母艦的身影,平坦的甲板,加上從船舷伸展出來的艦橋,樣子有模有樣,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敵軍的空母,心裏感覺有種不可言喻的魄力。


    一般而言這個時候空母應該會讓戰機起飛,來迎擊試圖接近艦隊的敵人——就算是這次,對方明明也應該不可能會對我們豪無戒備的才是,可是沒想到我們竟然在沒有遭遇到敵機的狀況下,直接欺身到對方艦隊附近。


    據說美軍的大型軍艦上頭會搭載性能非常優越的電子探測器——「雷達」,所以司令指示我們要以極低空飛行的方式來接近對方以避開偵測……或許這次是因為敵軍過度信任雷達,而讓我們有機會鑽入對方的盲點。不過雷電往往引擎隻要有點問題高度一下子就會往下掉,所以貼近海麵飛行事實上冒的風險也相當的龐大……。


    「二點鍾方向上空。對方可專程來送我們啦!」


    聽到小隊長的話,往上頭一望果然看到雲的縫隙中有甚麽東西在閃,接著就看到數台戰機的影子出現,正朝著這邊下降。


    「來了……!」


    那是方才正在上空戒備的迎擊機,接到母艦的命令急忙的下降高度要來攔截我們的吧。


    『嘿嘿,過來容易,回去可就刺激多了吧?』


    我下意識的要吞口口水,但是發現不知不覺間嘴巴完全乾掉了,因此讓喉嚨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畢竟這次的對手是戰鬥機,和之前的飛艇等級可不同……。


    敵機的影子越來越大,現在已經可以看到敵機的短小微胖機體,以及前端帶角向左右直線延展的兩側機翼。


    『來了……是格魯曼f6f,還是f4f呢?』


    『是f4f吧,f6f的話還要大得多。』


    「是f4的話可要讓我大開胃口啦,你們也能作戰吧。」


    f4f指的是美國格魯曼公司生產製造的艦載戰鬥機f4f野貓戰鬥機,這是從開戰以前美軍就配備的戰機,性能不是非常優良,要和它進行空中纏鬥並沒有那麽困難——雖然傳言是這樣,但是這完全是


    以零式戰鬥機來做判斷基準的……。


    敵機高度降到和我們差不多得時候,就直接朝我們衝了過來,雖然對方沒有從上麵打下來讓我鬆了一口氣,但是對方這樣子是打算從正麵直接和我們對撞不成?


    『就這樣子直接過去,擦身而過時賞他們個痛快。』


    正當我心想這個做法正符合小隊長的作風時,小隊長接著繼續說——


    『讓他們以為我們要這麽作,然後馬上迅速爬升,一口氣把他們給甩了。』


    『可真是謹慎啊,鷹田兄。』


    『羅嗉,總之現在回基地才是當務之急!我們的任務可是偵察。』


    的確正應該如此,不過感覺這不像是小隊長會說的話……。我們的機身所搭載的無線電話,可以在近距離編隊中進行對話,可是在偵察任務中所獲取的情報,隻能等到回基地以後用口頭進行報告,況且剛才在閃避敵軍對空炮火時我們已經把副油箱給丟了,所以燃料不足也是個問題。


    對飛機而言,敵機和我們的距離已經算是非常靠近了——甚至連整個機體外觀都可以輕易辨別。


    『好,來吧,再過來些……』


    小隊長正在計算時機。


    啪啪啪!飛在最前麵的敵機主機翼前方發出火花,正朝著我們開火。


    『還早還早,這種距離別想打中我們……』


    就在這個時候小隊長用力的拉起操縱杆。


    『就是現在,爬升!』


    飛在前麵的小隊長一下子就把機首給抬了起來,我沒想麽多也立刻跟著拉起操縱杆,一旁武鳥所駕駛的二號機也一樣跟在小隊長後頭,全力的直線向上爬升。


    「……!」


    在空氣阻力和重力的相互壓迫下,我的身體完全的被壓在坐位上,眼前隻見機身接連的衝破周圍的浮雲並將之往身後——也就是往下方拋。


    「怎樣呀……」


    跟的上來嗎,格魯曼?這架新銳戰機的賣點可就是這無與倫比的爬升力。於是我轉頭確認應該已經被拋的老遠的敵機……;可是敵軍的飛行小隊動作比我想像中的還快,回轉機身以後正以最低限的機動力進行爬升。


    『明明是f4f倒還真努力呢。』


    『哼,看樣子這道菜倒是些有嚼勁。』


    稍微看了敵方的飛行狀況,小隊長和武鳥兄好像已經了解到對方的能耐,不過在爬升性能上要比較的話,雷電還是要強得多,所以我們漸漸的和敵機拉開了距離。


    「什麽,讓小日本的戰機給跑了!?」


    聽到航空參謀的報告,藍道夫少將發出了像是要傳遍整艘船的怒吼。


    「根據進行追擊的飛行員報告,敵方的機體是辨識表上沒看過的新機型,速度非常的快。」


    「可惡,所以我不就早說要配備些像是f6f或是f4u之類的!盡給我丟一些f4f什麽的過來……!」


    「司令,話雖如此,本艦在f6f或是f4u的搭載上有其局限,更何況這次派出去的不是f4f而是搭載著光子分離器的新型fm2……」


    「羅嗦!就算是這樣眼睜睜的讓日軍機給逃走這件事實會有所改變嗎?」


    「這個嘛……」


    「早讓他們給看扁啦!既然這樣子我絕對要給他們好看!!」


    藍道夫少將,用拳頭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航空參謀恩斯中佐走出房間以後,狄亞大佐走到少佐身邊說道:


    「司令,現在太陽也差不多要西沉了,再考慮對方說不定有其他的機動部隊上,接下來的攻擊還是……」


    「早知道啦!雖然很令人咽不下這口氣,但是既然已經被對方給發現了,慌慌張張的也沒什麽用。今天就專心防禦,明早立刻全力進行攻擊!!」


    「是。」


    「辛苦了。」


    回到基地以後,司令把的我們三個人叫到房裏,要直接聽取我們的報告。


    「小型空母一艘、驅逐艦兩艘、運輸艦一艘……是吧。」


    司令摸摸下巴看著攤在桌上的海圖,這時同樣在一旁盯著海圖的山根大尉開口說道:


    「如果報告正確無誤,這樣的艦隊規模未免也太小了吧。」


    「嗯,的確要是真要進攻日本的領海的話,至少也要再來個兩三艘空母,甚至是數倍以上也一點也不奇怪……」


    「這會不會是敵軍的前鋒,主力還在後方待命呢?」


    「或許吧……。總之今天基地沒有受到攻擊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多虧這樣我們有機會可以進行一些準備。」


    我回到基地止空的時候,往下一看發現了許多人交錯來回,忙碌的模樣前所未見,海岸線現在也開始設置了妨礙敵軍登陸的障礙物,防空陣地附近則堆起了大量的預備彈藥,以及防止對方襲擊的沙包。


    「敵軍的目的究竟就是什麽……不會是做進攻本土的前鋒吧?」


    進攻本土……我們的友軍現在正在南洋拚命阻擋美軍的攻勢,因此敵軍故意趁這個時候把主力送進勢單力薄的北太平洋是嗎……?


    「因為對方是刻意接近這個小島,我們應該認為對方別有用心。」


    司令緩緩的把身子伸出窗外說道。


    「那該不會是……」


    「我想他們打算把琉美艾兒殿下搶回去。」


    「可是,隻為了一個少女便讓一支美軍艦隊攻過來,這實在是令人……」


    「現在可不就來了。」


    司令再次把頭轉向我們,他的表情感覺不像是在開玩笑,也不像是要調侃大家。


    「這個基地很小,也沒有大規模的駐紮地,搶下來對敵軍沒甚麽好處,要是他們有心的話,大可一舉把我們殲滅,或是打從一開始就不放在眼裏。但是他們卻選擇了刻意的從大老遠接近這裏,這是為了甚麽呢……這表示對他們來說這裏存在著有價值的東西。」


    「話雖這麽說……但是他們是怎麽得知這個少女就在這裏呢?」


    「或許是把殿下從海中打撈起來的潛水艇,用無線電報告了飛艇被擊落的消息。」


    山根大尉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左右擺著頭。


    「假使司令你的推測是正確的,事情果真是如此的話,我們就更應該請求緊急支援——」


    「我早就已經發出通知了。可是現在第五艦隊的司令部一片混亂,在這附近也沒有正在活動的我方空母,北海道的基地航空隊也沒有幾架飛機,現在已經不是可以請得到援軍的時候了。」


    擔任北方警備工作的第五艦隊,我記得應該是以巡洋艦為中心所組成的,然後現在千歲等地所布署的航空部隊好像也派不上用場。


    「那麽……!?」


    「總之現在要讓殿下和其他平民一起去避難。」


    平民——我的腦裏浮現了鬱奈的影子。


    「讓我來想想怎麽讓她們離開……」


    司令依次的盯著我們每個人的臉,我不禁緊張的伸直背脊。


    「我們必須要爭取可以讓她們安全離開的時間,因此——」


    「要我們出場?」


    「你們是這個豐舞島基地中最大的戰力,請在迎擊敵軍的作戰上好好的表現。不隻是你們航空隊,我們要用盡這個基地所有的資源……阻止敵軍機動部隊的攻勢。」


    太勉強了——在沒有任何的掩護和支援下,隻靠這個半孤立狀態的基地去抵擋美軍的空母機動部隊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這種事情就是我也清楚不過,可是司令怎麽……。


    「嘿嘿嘿,有趣。」


    小隊長鬆開交叉在胸前的手腕,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這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下,什摩叫


    做『一乘寺下鬆決鬥』。」


    站在一旁的武鳥也搔搔頭眼睛露出笑意。


    「為了公主,多少也要付出些辛勞。」


    「啥,就『多少』啊?噗鳥你可真不是嘴上在說的。」


    小隊長和武鳥兄同時高聲笑了起來。


    「你呢,鄉守二等飛曹?」


    司令把臉轉向我。


    「我也有了覺悟……」


    我才說到一半,司令就把話插了進來。


    ※注:宮本武藏麵對吉岡一門七十三人的決鬥。


    「二等飛曹,我想呀——」


    「………」


    「作為指揮官製定一套不以部下生還為前提作戰,可是愚蠢至極的。勝敗固然重要,但是想盡辦法讓我方就是多一個人也能夠活下去,這樣做為指揮官才算是盡責。」


    「………」


    「所以這次的命令我不強迫。這不是甚麽指揮官的命令,不過是我個人無理的要求,如果沒辦法信服的話,在這裏說出來也沒關係。」


    這是司令考量我還年輕所說出來的話。可是要是我不在的話,不隻是小隊長和武鳥兄,還有其它的士兵勢必被迫麵臨更加嚴苛的作戰環境。我原本就已經對這個世界沒有甚麽留戀……不用猶豫了。


    「請讓我也一塊加入作戰。」


    「好……我懂了。」


    司令露出苦笑輕輕的拍拍我的肩膀。


    「那麽直到作戰開始以前,請好好的休息。」


    「但是……」


    在這種狀況下我怎能睡得著,不論是維修戰機也好修築陣地也好,我希望能夠盡己一份心力。


    「混帳東西!」


    小隊長從我的頭頂給了我一拳。


    「休息可是飛行員的工作,少給我頂嘴!」


    「……非常的抱歉。」


    我急忙像司令低下頭來。


    「那麽,我可期待各位明天的表現。」


    是!小隊長率先向司令行禮,接著武鳥兄和我也隨後跟進。


    「要是在本土的話,這時候說不定會有些藝人來為大家打氣。」


    「藝人忍怕是叫不來的,但是我會命令開個酒會,隻是別喝得太多。」


    「這個可難得啊,好啊我們該走啦!」


    跟著小隊長的指示,我們離開了司令室。


    「竟然要讓這麽年輕的士兵赴死,這個代價也太令人難以忍受了……」


    花卷看著鷹田等人走出房間,一個人咕噥著。


    「他們是身負榮耀的戰鬥機飛行員,也是軍人。想必他們在決定要為國家奉獻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覺悟。」


    這句話的確像是山根會說的話,花卷聽了不禁露出苦笑。


    「你是說身為帝國軍人——就應該如此嗎?這個對我來說可難了。」


    「司令。」


    「嗯?」


    「您打算如何呢?我不認為少佐有玉碎的決心。」


    「玉碎是吧……我可是個膽小鬼,沒辦法像山崎大佐一樣奮勇作戰,不過我倒是多少打算向美國人他們潑點泥水。」


    「這究竟該怎麽做呢?」


    「這可需要大尉你的協助了。」


    「什麽……?」


    「彈藥還有剩嗎!?」


    「是,二號倉庫好像還有!」


    「全部運出來!司令已經下令了,不用省!!」


    「是!」


    一走出司令部,就看到士兵們慌忙的到處跑來跑去,有些人抱著塞滿對空炮彈的木箱,有些人肩膀上扛著修築陣地需要用到的一些木片和鐵製建材。不過在這裏頭,卻有四個人氣氛嚴肅的緩慢的走了過來,樣子很突兀,原來是山姆泰克斯正被三名架著槍枝的士兵給押著,安靜的在周圍的喧嘩中移動;三個士兵裏頭也沒有看到一直待在他身邊的田中二等兵……


    「嗨。」


    山姆泰克斯舉起帶著手銬的雙手,露出疲憊的笑容。


    「怎麽了嗎?」


    我向一個拿著槍的士兵問道。


    「司令命令要把俘虜給囚禁起來……」


    「我可又要回到牢房了。」


    因為美軍打過來了,身為美國軍人的山姆泰克斯會被關起來也是很自然的……。


    「鄉守,琉美艾兒殿下和鬱奈的事這就拜托你了。」


    「嗯,我懂了……」


    我一說完,山姆泰克斯就在士兵催促下走向地下避難室。


    「這個美國佬,這次可說不定不是被關關就沒事了。」


    一旁的小隊長一副很不屑的說道。


    「這是什麽意思呢?」  ※注:山崎保代大佐,1943年5月於阿圖島戰役中率領全島2800名官兵抵禦美軍,最後日軍僅有28生存者。


    「那家夥知道太多內幕了,要是讓他活著回到美軍的話可定會有麻煩。」


    「該不會是要殺了他吧?這太……」


    「要是我是花卷他老子的話,早這麽做了,在這種狀況下也是當然的吧。」


    「………」


    「看你這張不爭氣的表情……就是因為你太放感情在敵人身上才會搞成這樣。」


    「鄉守,山姆泰克斯還沒有確定要被處決,別想的這麽嚴重。」


    「噗鳥!這種老愛操心的家夥就別管他啦,咱們喝酒去!」


    「啊,是是……」


    數小時以前還一起高興的打著棒球的夥伴,現在說不定會被處決,比起再來就要和美軍進行殊死戰,這件事更令我內心感到震撼。一時之間我的心情無法平複,呆呆的站在原地不久後,就看到鬱奈和琉美艾兒殿下麵露出不安的走了過來。


    「鄉守,山姆泰克斯被帶走了……現在究竟是怎麽了?」


    「這個嘛……」


    我告訴了鬱奈美軍艦隊正接近這座島,最遲到明天早上戰爭就會開始的事情,以及花卷司令正在思考怎麽把殿下和鬱奈送到安全的地方避難。另外山姆泰克斯恐怕會被殺掉的事,我怎麽也說不出口就隻好隨便帶了過去……


    「所以盡管放心好了。」


    「可是,鄉守和哥哥你們會怎麽樣呢?」


    「我是軍人,早就有覺悟了。」


    「怎麽會……」


    「鄉守,這場戰爭,是否起因於吾?」


    一直沉默不語的殿下呼忽然開口說道。


    「沒錯。」


    現在就是說謊也沒有用了。


    「這樣呀……」


    「可是別搞錯了,這場戰爭雖然是圍繞著你,但是這不是你的責任。」


    「……贏得了美國嗎?」


    「敵人勢眾,恐怕會是場硬戰。」


    「就是全滅……也有覺悟嗎?」


    「是的。」


    「……我不允許。」


    「什麽?」


    「我不允許鄉守和其他士兵,就這麽白白的去送死!」


    「小琉……」


    鬱奈看著殿下語氣變得激昂,擔心的把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肩膀上。


    「不會白費的。」


    「………」


    「我不認為這是白費的,要是美軍把你給帶走,然後成功和外星人締結同盟的話,日本就會輸掉這場戰爭。」


    「沒用的,人類和宇宙艦隊的交涉不會成功的!」


    「為什麽和宇宙艦隊的交涉不會成功呢?外星人不就是為此而來的嗎?」


    「可是……」


    麵對我的質問殿下說話開始含糊起來,這種講話不幹脆的態度不像是她……


    「原來大家都聚集在這個地方啊!」


    轉頭一看發現武鳥兄帶著數十名的年輕士兵走了過來,裏頭有許多人的麵孔我都曾在棒球比賽上看過——是公主同好會的人。


    「我才剛要喝個幾杯的時候,就給這些家夥給逮住了,大家吵著說怎樣都想和公主說說話。」


    同好會的士兵們等到武鳥兄一說完,就迫不及待的跑到殿下的麵前。


    「公主!我們之前不過一直在追逐著公主您而已,但是這次我們可以為您派上用場的時候終於到了!」


    「請您盡管安心,就算是要我拿性命來換,我也要保護公主免於敵軍染指!」


    「為了公主,我就是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年輕的士兵們七嘴八舌的各自遊說著自己的感受和熱血的決心;殿下看著這群少年,樣子看起來非常的疑惑。這也不是沒有理由的,殿下才剛說這場戰爭是「白費的」,現在竟然有一群愛慕自己的人跑來麵前發誓要賭上性命保護她……。


    士兵們會這麽熱情地說想要保護殿下,我想這決不隻是單單因為愛慕她。大家都在害怕,麵對一場沒有希望的戰鬥,麵對一個非有犧牲性命覺悟不可的狀況,怎麽都想要有一個能夠接受這一切的理由。


    殿下似乎察覺到了士兵們的心境,於是便下定決心似的用力的點點頭,氣勢凜然的開口說道:


    「各位的決心……吾收到了!」


    殿下在她端莊的臉孔上泛著像是野獸般果敢的笑容。


    「聽著,再來你們就是為吾而戰,身負榮耀的戰士!你們的性命都是吾的,而吾的榮光也會是你們的東西!」


    聽到殿下的義正嚴詞,士兵們激昂了起來,每個人眼神都充滿著光輝等待殿下接下去說道。


    「盡汝之命,在吾琉美艾兒之名下戰鬥吧!就是用盡力氣倒下了,你們的靈魂也將永遠與吾共存!!」


    「喔喔喔喔喔!!」


    士兵們歡呼了起來,雖然一場絕望般的戰鬥緊接在後,但是每個人的樣子都非常的高興。殿下麵對大家露出滿麵笑容,可是在我的眼裏,這張臉宛如正在哭泣……。


    這天晚上,修築陣地和作戰的準備大致上都結束了,基地安靜了下來,大家開始歇息準備麵對敵軍的攻擊時,地下避難室出現了點騷動。琉美艾兒殿下的人造人忽然暴走了起來,把門連同牆壁給一起破壞掉。這個時候負責看守的警備兵正在食堂品嚐著鬱奈的手工料理……因為大家聽了鬱奈說的話:「要是肚子餓了可沒有力氣打仗,大家趁著這個時候多吃點吧。」


    不知道該說是好還是不好,在心胸寬大的花卷司令底下,本來就沒有甚麽行為操行過於不良的人被從牢房轉往丟到地下避難室,特別是大戰的前一晚,除了一個美國人之外沒有半個人被關在這裏——


    我確認了沒有人從基地追過來,便歇腳稍微調整一下呼吸,跟在我後麵跑過來的山姆泰克斯和殿下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做出這種事沒關係嗎,鄉守……?」


    「這可不是我的獨斷決定的,而是司令下的指示。」


    「是花卷少佐?」


    「再來我們就會假裝說:本來要處決俘虜,但是現在既然讓他給逃了可沒有時間慢慢找……這樣子。」


    「那個時候,就輪到吾出場了。」


    「原來如此……可是接下來耍怎麽辦呢?」


    「海邊有小船,用那個離開。」


    於是我們繼續在黑暗中朝著離基地有段距離的海岸前進,不久終於看到了海灘,上頭正停放著數艘小船。


    「有了。」


    那是一艘要用手來劃的老舊漁船,事前已經確認過沒有漏水之類的問題。接著我把背在身上的登山包給丟進裏頭。


    「包包裏麵有水、食物和羅盤,另外還有信號彈,來到海上以後總之就一直往北邊劃,運氣好的話就能夠讓美軍軍艦給救起來。」


    「為了我這麽做,真是不好意思」


    「快來幫忙推船,要是現在被誰看到可糟了。」


    「知道了。」


    我和山姆泰克斯準備把船往海上推的時候——


    「……到底是在吵啥呀?」


    「!?」


    我們背後的另一艘船發出了搖晃的聲音,回頭一看,發現船裏頭有一個人影……。


    「小、小隊長……!?」


    為什麽小隊長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呢?該不會是知道我們要讓山姆泰克斯逃跑,埋伏在這裏的吧?


    「………」


    小隊長一言不發的露出不悅的表情盯著我們,他的手上還拿著一升的日本酒。就在這個時候,附近又傳來了什麽人在沙灘上奔跑的腳步聲——


    「——太好了,總算趕上了!」


    原來是鬱奈。


    「我還在擔心你們是不是已經走掉了。可是為什麽連哥哥你也在呢?」


    「啐,原來連你也有參一腳……」


    小隊長不太高興的看著鬱奈,接著把視線投向山姆泰克斯。


    「真是的,竟然要放走一個知道基地裏那麽多情報的俘虜,真是難以置信。」


    小隊長一副傷透腦筋的樣子抓抓頭不屑的說完話,就慢慢的把另一隻空著的手伸入上衣,準備好像要拿出甚麽東西——該不會是手槍!?


    「死老美,這是我要給你的踐別禮!」


    正當我要製止小隊長時,小隊長已經不知道從手裏丟了甚麽東西過來!


    啵咕!


    「嗚…… !?」


    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就看到山姆泰克斯痛苦的抱住肚子身子彎了下去,接菩一顆白色的球從他身上掉了出來。


    「……這是比賽時候用的球?」


    山姆泰克斯從地上撿起球來,嘴邊露出了微笑。另一方麵,小隊長把一手拿著的酒瓶口對準嘴唇,痛快的喝了一口。


    「呼……」


    小隊長的表情一點也沒有醉意,慢慢的走向山姆泰克斯。


    「這個也拿走。」


    小隊長把手中的日本酒塞給山姆泰克斯,就這麽準備離開,


    「鷹田上等飛曹!」


    山姆泰克斯用手抓起球往小隊長的方向仲了出來叫道。


    「我們的勝負可還沒有分出來。」


    「………」


    「下次再見的時候,再用這顆球比一場!」


    「……到底在說啥啊,死老美。」


    小隊長不感興趣的咕噥著,轉過身去準備要離去時——


    「還用說當然是老子我會贏。」


    數分鍾以後,我們終於一同把船給推到了海上,山姆泰克斯說了一句:「給我點時間。」就自個而的往岸上跑,來到了在岸邊一直注視著我們的少女身旁。


    「琉美艾兒殿下,用這種樣子的方式和您告別真是非常的遺憾………」


    「嗚嗯,保重。」


    「戰爭一結束,我一定會趕來您的身旁的。」


    「………」


    殿下沒有回答,反倒是皺著眉頭看著我這邊,我立刻察覺到殿下的意思:等到戰爭結束山姆泰克斯可以來看殿下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山姆泰克斯向殿下行了一個禮,這次換作走到鬱奈的麵前——把她的手緊緊的握住。


    「鬱奈謝謝你專程來送我,我真的很開心。」


    「安東尼,我們不是朋友嗎,來送你是當然的。」


    「朋友呀……」


    「沒錯,是很重要的朋友。」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鬱奈……」


    「嗯,是甚麽呢?」


    「那個,我……我……」


    「?」


    山


    姆泰克斯在鬱奈的麵前一時說不出話來,不久終於露出了竪決的表情——


    「我……對鬱奈你……抱有好感……!」


    「好感……?」


    「簡單的說就是我愛上你了!」


    「嗯,愛上我了嗎……什麽!?」


    鬱奈聽到山姆泰克斯的話立刻吃了一驚,不禁當場跳了起來。


    「沒錯,我完全愛上你了!」


    「別、別這樣呀!這種時候別開什麽玩笑……」


    「這不是甚麽玩笑,我是……認真的!」


    「突然就……說出這種話……我可很困擾……」


    「你、你討厭我嗎?」


    「不是討厭,可是就算是這樣……」


    「還是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什麽?怎麽會!我心裏還沒有這種人……」


    鬱奈把視線從山姆泰克斯身上移開,滿臉脹個通紅。


    「總之……你突然這麽說,我沒辦法給你回覆。」


    「是嗎……」


    山姆泰克斯的樣子非常的沮喪,甚至看起來令人覺得可憐;站在一旁的琉美艾兒殿下則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兩個人。


    「那麽要是我們再見麵的話,請告訴我你的回答。」


    「嗯……」


    聽到山姆泰克斯的請求,鬱奈先是看著地麵不發一語,不久微微的抬起了頭來說道:


    「我明白了……」


    「謝謝你!」


    山姆泰克斯笑了一笑。


    「你可真是個大膽的家夥。」


    聽到了我的嘲諷,山姆泰克斯便朝著我伸出右手。


    「這樣子我在和鬱奈的關係上,就領先一步了。」


    「領先?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不過受你照顧了,鄉守。未來希望可以和你在和平的時候相見。」


    「嗯,我也是。」


    我緊緊的握住山姆泰克斯伸出來的右手。


    於是山姆泰克斯乘著船,劃著綁在船後麵的櫓往大海的方向移動,劃船的動作逐漸的從一開始的生硬到俐落起來了。於是山姆泰克斯坐的小船慢慢的遠離岸邊,不久終於消失在黑暗當中。


    我站在岸邊一會兒,凝視著小船消失的方向。


    「真是過分!」


    鬱奈打破沉默說道。


    「安東尼也是,哥哥也是,鄉守也是!」


    「嗯?」


    「大家都自個兒的隨便決定些事情……完全沒有顧慮到我們的心情不是嗎!?」


    「………」


    「我不管了!這麽想死就隨便去死好了!!」


    「鬱奈……」


    鬱奈快步的從沙灘上離去,這個時候我實在想不到要說什麽話可以讓她停下腳步……。結果海岸上就隻剩我和琉美艾兒殿下,耳邊隻剩下陣陣浪濤的聲音,我們沉默不語許久,仰望著頭頂上的一片星空……。


    「多美麗啊……」


    「嗯……」


    「實在想不到不久後這裏即將成為戰場……」


    「…………」


    「從星星的世界看來,我們這些人在這個渺小的地方互相鬥爭的樣子肯定很滑稽吧……」


    「……我們的世界也是一樣的,或許科技越是發達,越會使人更加愚蠢也說不定。」


    「嗯……可是明明看起那麽的美麗的說。」


    「我想隻要把鄉守帶去宇宙看看,你肯定會為這顆星球的美麗所驚歎。」


    「就是一次也好我也很想到那個高度看看……」


    我幻想著自己正搭乘著雷電不斷的往上空飛行,不久空氣稀薄了,飛機失去了上升力和推進力,那個時候隻要裝備著那台美軍飛艇上的火箭噴射器,肯定能夠往更高的地方前進——


    「鄉守……」


    「嗯,怎麽了?」


    「你會害怕……死亡嗎?」


    「不怕。」


    「別說謊了,不論是怎樣的戰士都一定會害怕死亡。」


    「我真的不怕……反倒是我一直希望可以死去……」


    「希望可以死去?為什麽?」


    「這個嘛……」


    沒錯,當我決定要成為一個飛行員的時候,就開始希望自己哪天可以死去了。這股衝動時常在我無意讖的時候湧現腦中,但是至今為止我都沒有試圖硬要去抓住那個理由。可是,當我現在正在這片星空底下看著殿下的時候,卻自然而然的把事情的緣由給說了出來……


    「我……有一個叫做澄子的妹妹。」


    「妹妹……」


    「她是我第二個母親所帶來的孩子,我們並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她十分愛慕我,雖然從小體弱多病,但是是個頭腦不錯不肯服輸的女孩。」


    「她死了……?」


    「嗯,被我殺了。」


    「………!」


    殿下微微撐開眼眸,沉默地等待我繼續說道。


    「在妹妹十四歲的時候,我們的父母要她嫁給他們所決定的對象。雖然她本人死命地反對,但是她的話當然不可能被聽進去……」


    我從新拾起我一直以來放在心底想要遺忘的記憶。


    「那個時候妹妹哭著對我說——我除了哥哥以外誰都不想嫁。我當時嚇了一跳心想……怎麽會這樣。我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原來妹妹是這麽看待我的……」


    ——這是謊言,我一定早就注意到了……。


    「妹妹說:我們一塊逃走吧,一塊到遠離村落的某個地方去吧。可是我沒有在一塊人生地不熟的土地上活下去的自信,而且我也不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對妹妹懷抱著兄妹以上的情感……」


    ——不對,我內心是再明白不過的,我也感覺到澄子對我來說是妹妹以上的存在,我明明懂卻選擇逃避……。


    「我沒有來到和妹妹約定好會合的地方,反而把事情告訴了父母……」


    「然後妹妹後來怎麽了……」


    「妹妹為了躲避前來捉她回去的父母消失了蹤影,到了隔天她悲慘的模樣被人給發現了,我和妹妹以前常去一個山丘玩模型飛機,她就從那裏跳了下去……」


    「………」


    「啊啊,我怎麽會跟你說這種事呢……」


    「不要緊。」


    「說不定是因為你長得跟澄子很像,所以我才把這件事給說了出來……」


    「你是說吾?」


    「嗯……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也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你們真的是太像了,體弱多病的妹妹以前常說:『如果我死掉的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等著我來。』雖然這很愚蠢,但是當我聽到你是從外星球來的時候,還在想是不是妹妹從天空中回來了……」


    「………」


    「對不起,對你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說不定,真的是這樣子。」


    「嗯……?」


    「說不定吾真是從星空回來的澄子。」


    「這怎麽可能……」


    「澄子好不容易回來了,這次換做是你打算要到什麽地方去呢?」


    「那是為了保護你……」


    「你不就是這樣子老擅自主張,才背叛澄子的嗎?」


    「………」


    「怎麽了?澄子好不容易來找你了,你又打算不顧慮她的想法自我逃避嗎!?」


    「………」


    「我不要!這種事我不接受!兄長可是把戰士的名譽看作比一切還重要的……」


    「殿下……?」


    「被說是膽小鬼也好,叛徒也好,我都不在意……隻要你能夠活的回來,琉美艾兒我


    就……」


    「你究竟在說些甚麽……?」


    「兄長……不,鄉守,就讓吾代替你的妹妹來原諒你吧。」


    「什麽……?」


    「所以請跟我約定一定要活著回來。」


    「……這是戰爭,我沒辦法跟你約定一定可以活著回來,可是我會努力這麽做的。」


    聽了我的回答,殿下有些驚訝地大大歎了一口氣。


    「真是的……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撒個謊說一定會活著回來呢?」


    「我就是這種個性。」


    「呼……我們可像極了。」


    「我們?我跟誰很像嗎?」


    「吾不知!」


    殿下露出靦腆的笑容,一轉身就往基地的方向跑了回去,我輕輕的聳聳肩也跟在她後頭走了。


    到了隔天早上,天還沒有亮的時候我們就開始進行飛行準備,三台雷電因為徹夜維修,狀況都不錯。當飛機的引擎暖完機,我們要進駕駛座時,周圍的天色已經開始慢慢變亮。


    『喂,鄉守。』


    「是。」


    當我在雷電的駕駛座上待機的時候,同樣待在另一台雷電上的小隊長用無線電向我說話。


    『你去追敵方的攻擊機,戰鬥機就交給我和武鳥來對付。』


    「攻擊機嗎……?」


    接下來即將攻過來的敵軍,照常理來判斷恐怕是戰鬥機和攻擊機的組合;戰鬥機是來排除我們這些基地迎擊機,攻擊機則負責轟炸墓地。


    『要是被敵軍的戰鬥機給糾纏,就像訓練的時候一樣逃跑就好了,可別要帥想要反擊呀。』


    「…………」


    『還不複誦一次!!』


    「是,鄉守二等飛曹負責攻擊敵方攻擊機,遇到戰鬥機……立刻逃跑!」


    『很好,可別忘啦。你腦袋裏要想的不是怎麽去擊落對方,而是別讓對方給擊落。』


    小隊長該不會是隻想讓我一個人活下去吧……?


    『別擔心,鄉守。』


    這次無線電響起的是武鳥兄的聲音。


    『總之盡量地逃,隻要擾亂對方就好了,敵人的燃料也不是無限的,隻要沒有被擊落就多爭取點時間,讓敵方不要把炸彈丟到基地就好了。』


    武鳥兄說完就從駕駛座豎起大拇指,用這種美式的打招呼方式,是受到山姆泰克斯的影響嗎?


    「…………」


    那家夥是不是已經讓敵艦給救起來了呢,還是說依然在那艘小船上奮鬥呢?


    『鷹田一家、出擊!!』


    小隊長氣勢萬丈地吼了一聲,就開著一號機往跑道上移動。這時候維修班手中沒事的人一個個的跑到了跑道一旁,打直腰杆排成一列。


    「揮帽!!」


    聽到久保上等維修曹的指示,維修兵們一起高舉著帽子到頭頂,大力地揮了起來。小隊長向他們回了禮,便一口氣讓機身在跑道上滑行了起來,我們這次——說不定是最後一次升空了。


    「他們走了嗎,我可沒來得及送他們一程呢……」


    花卷從房裏的窗戶望著跑道嘟噥著,一旁的琉美艾兒也同樣的目送著三架雷電起飛離去。


    「那麽殿下,我們繼續剛才的話吧——您怎麽也不肯從這座島撤到本土去嗎?」


    「我已經和士兵們約好了,我不能夠自己一個人逃走。」


    「可是我軍怎麽樣也必須要避免殿下落入美軍的手裏的呀……」


    「不管是日本贏還是美國贏,這都與吾無關,吾隻是不能背叛祟敬吾的士兵們。」


    「殿下,我認為您的想法是高尚的。可是士兵們本來就是為了爭取時間好讓殿下逃到本土而戰的,這樣下去可就沒有意義了。」


    「隻要吾在這裏,美國就不會任意攻擊,要是有必要的話就讓吾來當盾牌,你們撤退即可。」


    「我不能把殿下置於危險的狀況底下,況且美軍也有可能判斷與其讓我們得到殿下不如把殿下您給抹殺掉也說不定。」


    「不管你怎麽說,吾都不會逃離此地。」


    「您完全不打算聽我們的話嗎?」


    「嗯。」


    「可真是頑固啊。」


    花卷歎了口氣。


    「可是我也不打算中斷這場戰鬥,讓敵方看著我們落荒而逃,雖然就算投入這裏所有戰力,大概也隻能稍微拖住對方而已,可是我還是命令士兵們要抵抗到最後一刻。」


    「為什麽?你打算讓士兵們白白送命嗎?」


    「要是殿下您不肯撤離,從結果上看來士兵的犧牲的確會自費,當然鷹田小隊三個人最後也會死。」


    「…………」


    「再加上,如果殿下仍堅持己見,山根大尉的掃雷艇就會加入戰局,到時候連讓鬱奈他們那些平民逃走的機會也沒了。」


    花卷司令的語氣雖然和平常一樣平穩,但是實際上卻是在殿下麵前設下了一道冷酷的決擇。


    「你打算脅迫吾?」


    「我怎麽會做這種事呢,不過一些威脅,怎麽可能輕易改變殿下的決心呢?我隻不過是把即將發生的事實說出來而已。」


    「………」


    「殿下。」


    花卷把眼睛眯起來看著琉美艾兒。


    「立於人之上者,有相應於其立場的義務,殿下留在這裏,我不認為是士兵們真正所期望的。」


    「……花卷。」


    「怎麽了呢?」


    「如果吾離開這裏,鄉守他們是不是就有可能活下去了呢?」


    「如果殿下撤離到了本土,我們也就沒有必要拖延敵軍的進攻,那個時候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我就讓他們撤退。」


    「肯定嗎?」


    「就是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懂了,就照你說的做……」


    從基地升空還不到羋晌……就看到敵方一架架的空戰部隊出現在海麵上的雲朵間。對方好像早上一到了可以讓飛機起飛的時候,馬上就讓攻擊隊從空母上出擊的樣子,這跟司令和小隊長猜測的一樣,因此我們得以在剛剛好的時機起飛迎擊。


    『敵軍數量意外的少啊。』


    現在看得到的敵機總數不過數十架,和我們這邊所想像的光景——會有一望無際的敵機成群飛過來比起,可令人失望多了。


    『哼,對方還在節省力氣嗎?』


    『他們不是還有其他的機動部隊嗎?』


    『怎樣都好,反正隻要在對方注意到我們之前,迅速把他們驅逐就好了。』


    小隊長大角度的傾斜著機翼開始降低高度,朝著敵方編隊的方向飛行,武鳥兄和我則緊跟在後。雖然敵軍沒有想像中的多,但是在數量上仍是我們的數倍,不過我們還是朝著正麵直接往敵軍的編隊中突進。


    我們朝著飛在最前麵逐漸逼近過來的敵機發射機槍,但是對方好像已經看穿了我們這邊的行動,才一剛開火,就全部散了開來。當然看樣子一發也沒有打中,我趕緊改變方向要跟上敵機,然後繼續射擊——


    『鄉守!別浪費子彈!把敵軍牽製住!!』


    夾雜在無線電雜訊和擦過機身的強風聲中,我的耳邊微微的傳來了小隊長的怒吼聲。於是我放棄了追擊,轉而往敵軍編隊正中央直接切了過去,和敵機擦身而過時,敵機上頭白色的星星符號頓時飛入眼簾,對方是外型和雷電有些相似的野貓戰鬥機。


    我讓原本繼續往高空飛行的機身,轉向海麵快速下降,方才擦身而過的敵機轉了圈開始追了過來,我往後麵一撇……果然發現有兩台敵機正黏在我屁股後麵。為了不要讓自己進入敵方的射程之內,我不斷的轉著機舵,然後環顧


    四周。這個時候小隊長和武鳥兄,以及其他的敵機都不在可確認的視線範圍之內,要是沒有兩人的掩護,直接拉起機身讓機身上方朝向後方的敵人的話,肯定會頓時變成活肉靶……


    「沒問題的,相信他們兩個吧……!」


    我向自己叫道,然後拉起操縱杆。


    『鄉守!可以啦!!』


    「!!」


    耳邊傳來了武鳥兄的聲音,接著我立刻就把油門全開一口氣往上抬起機頭,一瞬間機身像是被從下麵用力踢了起來,往高空中彈了上去;這樣子讓機身像是一把箭急速向上升,正是這款機體的本領。


    這時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我身上的美軍機,由於太過重視攻擊,導致自身變得毫無防備——這時候躲在更後方的武鳥兄的雷電立刻趁機朝著敵機發射機槍!


    咚咚咚咚!


    追在我後頭兩架敵機的其中一架,尾部冒出了煙,雖然不至於到燒起來或是爆炸,但是機身已經變的搖搖欲墜,高度一下子往下掉脫離了空戰的場域。


    另一架敵機則趕緊翻轉機身試圖逃離武鳥兄的射程,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武鳥兄的後麵也跟著兩台敵機……。


    「你們這些家夥!」


    這次論到我在空中翻了個圈,瞄準那兩架敵機射擊,雖然沒有命中對方,但是這已經逼的他們趕緊散開放棄繼續追擊武鳥兄。


    『很好鄉守,做得跟訓練的時候一樣。』


    和訓練的時候一樣……?原來剛剛小隊長要我把敵機牽製住指的就是和訓練的時候一樣:要我去當誘餌吸引敵機注意,然後讓武鳥兄去攻擊。


    「小隊長呢?」


    『怎啦怎啦,就這點本事嗎!?』


    ……一看才發現小隊長正一個人玩弄著四架敵機。等等,事情要是這樣子的話——


    『鄉守!這裏就交給我和小隊長,你去追剩下的!』


    剩下的——不就是往基地飛過去的敵軍攻擊機嗎!


    「了解了!!」


    我想起了出發前所接到的命令,便把機身轉向基地的方向,置小隊長他們和其他敵軍的戰鬥機於身後,一股勁的往趁著方才一瞬間直接飛走的攻擊機群方向移動。


    「有了!」


    馬上的我看到了貼在海麵上方移動的敵方攻擊機……不過目光一轉也立刻可以發現豐舞島基地近在眼前。


    「怎可以讓你們——」


    跑到那裏去呢!——我在嘴裏嚼咀著自己的決意,然後從敵機的上方衝了下去,我雖然知道距離還太遠,但是還是朝著他們發射了二十公厘的機槍和一發曳光彈。就算打不中也沒關係,隻要讓對方得知我的存在造成牽製的效果,讓他們放棄攻擊基地就可以了……。可是敵軍沒有絲毫的膽怯,除了左右的擺動機身進行回避運動之外,仍照常朝著豐舞島前進。


    「可惡……!」


    我押下操縱杆,把距離縮得更短,對方是裝載著對地炸藥的艦上攻擊機,應該是跟那時候出現在基地上空來偵察是同一款:格魯曼tbf複仇者(如果依照美軍的說法的話)魚雷轟炸機。


    雖然就是不用慌張也能夠追上對方,但是我們的距離縮的越短,也代表著我們雙方都越來越接近豐舞島,眼看著不隻是島嶼而已,連基地裏的設施外觀都可以辨識清楚了……。


    「決不會讓你們到那裏去!」


    我握緊機槍發射杆,朝著敵機同時發射大量的七點七公厘和二十公厘機槍——但是仍然沒有打中。這時候換做敵機的後方的機槍座發出了火花,我趕緊的踹了腳飛機的方向舵,讓機身往側麵滑行。現在我不但不能順利的調整射擊位置,也不能繞到前麵或是衝入敵軍編隊裏麵進行擾亂。


    「給我中!!」


    我就算是發出咆嘯不斷的隨意發射子彈,仍然無法阻止敵機的行進。


    碰碰!


    這時敵軍飛在最後麵的一台tbf冒出了煙。


    我才在心裏叫道:「太好了」的瞬間,機身忽然傳來了一陣先前不曾有過的震蕩,接著發出了些怪聲,鼻子也聞到了什麽東西燒焦的味道。


    「我也中彈了!?」


    我立刻確認儀表板的狀況,幸好機身各處沒有出現任何的異常狀況,在操縱的手感上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沒問題,還能夠作戰。


    噴出黑煙的那架敵機速度掉了下來,逐漸的脫離編隊,雖然這是一個很好的目標,但是現在可不是時候,剩餘的敵機正一同朝著我這邊射擊。


    「可惡!」


    我的視線在回避運動中左右激烈搖晃,讓我看起來反倒是敵機正在搖擺著機身,樣子好像在嘲笑我。我一定要讓你們停下來,不管怎樣一定要。


    「要是這樣的話不如直接把飛機撞上去——」


    我這麽想的同時,腦中忽然浮現琉美艾兒殿下的身影。


    ——請跟我約定一定要活著回來——


    一瞬間我回過了神來,前方的敵機正逼近到眼前來,狀況有些危急,我一麵閃躲著對方的機槍攻擊,一麵來到就要碰到敵機機翼前端的地方。


    「——」


    我咬緊嘴唇,在心裏麵又一次的回想方才閃過腦中的少女昨晚所說的話。


    我不能死,也不想死!


    我再次打直機身,提高速度飛過敵軍攻擊部隊,然後在豐舞島正前方轉了個圈,準備迎擊接著要飛過來敵機。


    「來吧!再來我絕不會讓你們越過這裏一步!!」


    就是一分鍾也好一秒鍾也好我也要繼續活下去,飛下去……我必須要守護她!!


    ——就在這個時候。


    喀!!


    突然間一道像是閃電般目眩的光芒貫穿了天空落到了海麵上,接著遠方傳來了一陣猛烈的爆炸聲,機身受到波及也搖晃了起來。


    「怎、怎麽啦……!?」


    我慌張的環顧四周,發現了水平線那邊升起了縷縷黑煙,這時逼近眼前的美軍攻擊隊明顯的開始動搖,編隊先是出現混亂,然後像是在猶豫什麽似的……接著就把機身給掉頭了。


    「要撤回去了嗎……!?」


    究竟發生了甚麽事?我凝視著水平線上的縷縷黑煙,那好像是從美軍艦隊那邊升起來的,他們好像不知道受到誰的重創攻擊。是我方的援軍嗎……怎麽說也太快了,而且這種破壞力可不尋常……。  「這個究竟是……什麽玩意!?」


    一艘巨大的我從未看過的巨大圓盤形飛船,衝破雲層從天上而降。憑著我的直覺——我想這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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