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到了最後一個,趙嬤嬤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手好半天才拿起那塊糕點,明明不過兩指般大小的那麽一小塊兒,她隻覺沉重的快把自己的手指給壓折了,好一會子都動彈不得,隻得拿著那塊糕點,杵在了那裏。


    皇後將趙嬤嬤的每一分一毫的表情和反應都瞧在眼裏,強忍住笑意,故意加高了聲調問道:“怎麽了?”


    趙嬤嬤一驚,差點沒講手裏最後那塊糕點當當成是燙手的炭火扔飛了出去,“沒,沒什麽,沒什麽……。”


    一番手忙腳亂下,老眼一閉,視死如歸的將手裏的糕點狠狠一折。


    隻聽是紙張的被折響的嘩嘩聲。


    皇後定睛一看,是上好的,不會被水浸濕泡壞的上等宣紙,不由挑眉,“快拿過來瞧瞧。”


    趙嬤嬤聞言,知道點心裏不是藏了什麽了不得的奇珍異寶,隻是一張一看紙張連銀票都不是的小紙條,不由狠狠鬆了一口氣,忙將紙條挖出,再用自己手裏的帕子擦幹淨了紙條上沾染的糕點沫子,這才遞向了皇後,“娘娘請看。”


    皇後接過字條,一看是寥寥數字的蠅頭小楷,卻是雙眼一亮,“嗯,這蹄子總算是開竅了。知道為了不讓本宮煩心,才想通過你來告訴本宮,她不但想通了,還知道該給太子找個太子妃了。”


    “哦?”趙嬤嬤有些不敢相信,伸長了脖子去看皇後手裏的字條,見字條上果然文縐縐的寫清了傅長樂想為太子另立太子妃的意思,便不由嗤笑一聲,眼裏盡是鄙夷,“現在才看清自己是個什麽下賤身份,也不怕太遲了點。”


    “你這話就說的未免有失偏頗了。”將手裏字條揉成團,隨意的往榻前的香爐裏一扔,皇後臉上的陰霾終於逐漸消散,“隻要這枚棋子兒有用,再晚,都不晚。”


    “可是娘娘,落姬也就那點子本事,用了一年多的時間也隻是讓太子殿下多看重了她幾分,殿下心裏卻半分位置都沒有她的,若她去勸解太子放棄對溱王妃的心思,而去另立其它女子做太子妃,隻怕,是成不了的吧……。”因為這次傅長樂賄賂自己之事辦的實在魯莽,差點就害了自己,趙嬤嬤便毫不客氣的質疑起了傅長樂的能力。


    “所謂絕處逢生,一個人的潛能,總是要在絕境時,就會被激發的。而這被激發的潛能,可不能小覷。”然,這次皇後卻對趙嬤嬤的質疑不以為然,“反正暫時還想不出對付年玥那小狐狸.精的對策,倒不如,就且讓她在太子這兒試試,倒也無妨。”


    趙嬤嬤一看皇後是鐵了心要再啟用傅長樂,也沒敢再多加勸阻,免得反倒惹皇後疑心自己夾私報複,隻好笑著奉承,“娘娘英明,所言極是。”


    “你去東宮傳個口令,就說本宮心疼自個兒的皇孫,不忍皇孫陪落姬一同被幽閉在落水宮受苦,落姬也得到了該有的教訓,就解了她的幽.禁吧。”轉著手裏的佛珠,皇後疲憊的閉上了雙眼,“還有,以前落姬的吃穿用度是什麽,現在還是什麽,莫要怠慢了。”


    “是,奴婢省的。”趙嬤嬤應下,又鬥膽看了一眼皇後,“那落姬的位分……。”


    “位分暫且就不提了,也好給她點記性,看她此次辦事效率如何,再定也不遲。”皇後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懶懶的對趙嬤嬤揮了揮手,“本宮累了,你且去吧,該說什麽,你隻管挑明了和她說,免得她蹬鼻子上臉,沒得還以為本宮能視她同以前一樣。”


    “位分暫且就不提了,也好給她點記性,看她此次辦事效率如何,再定也不遲。”皇後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懶懶的對趙嬤嬤揮了揮手,“本宮累了,你且去吧,該說什麽,你隻管挑明了和她說,免得她蹬鼻子上臉,沒得還以為本宮能視她同以前一樣。”


    上次差點讓這不長眼的東西差點害死自己的事,她可一點都沒忘。


    “是,奴婢明白。”趙嬤嬤心裏跟明鏡兒似的應下,便踩著悄無生息的步子,退了出去。


    ………


    黑夜,來得很快。


    明了倒還算是知道‘盡一盡地主之誼’,午膳晚膳什麽的,都給年玥端到了屋子裏,雖然都是素淡的蔬菜,但看著顏色好看,端的色香味俱全。


    可年玥滿心都在牽掛秦放,滿腦子都是秦卿有無把十三騎找到,心煩意亂,根本是食不下咽。


    眼見明了是端的晚膳,年玥這才如夢初醒,轉首,看向為了不讓秦放吹風而關上的窗戶上,那層朦朧雪白的月影紗窗外,透出的夜色。


    “是時候,該回王府了。”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榻上熟睡的秦放,再側頭看向身後正在桌子上布菜的明了,“明大人,王爺的傷勢,是不能移動的吧?”


    明了手上的動作一頓,不假思索的嚴肅了起來,端的是一副關切病人的醫者模樣,“那是自然,傷的那麽重,半點也是不能動的!”


    年玥微微頷首,沉吟了片刻,這才緩緩從裏衣袖子裏藏起的那支黑玉短笛取了出來。


    外麵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親自去處理,她不能一直在這耗著,何況,王府已經一天見他們兩人未歸,若再不回去給個消息,隻怕,很快就要傳到皇帝那裏去的。


    雖然……她也不想離開這個傻子。


    想到此處,年玥目露複雜之色的看向了秦放熟睡香甜的睡容,天真無邪的,像個孩子。


    不禁勾了勾嘴角,緩緩起身,拿著玉笛,走向了屋外的混挲園。


    到了晚上的混挲園,宛若書中記載的,那仙境中的嫦娥月宮,隻有雪白的花朵,沒有任何綠葉襯托的混挲樹,就像是一株株開滿雪花的奇樹。


    片片雪白洋洋灑灑,被月光襯著,就像是冬季的雪天和春季的皎月糾結的揉雜到了一起,既生出一股舉世無雙的仙逸飄渺之美,也透出一股子,矛盾到近乎妖異的美。


    踏進混挲園,步履輕盈踏在一地落花上,綿軟無聲,年玥好似誤入仙境的妖。


    仰首仰望紛繁落下的片片落花,她隻覺自己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偏偏,伸手接下一片,那並沒有融化的柔軟觸感,讓她又分外清醒的明白,這並非冬季。


    恍惚不過刹那之際,抿唇吹拂起了掌心的落花,便不再多想,將手中短笛橫於唇上,一曲清泠的小調幽然響起。


    摘星樓前,時刻注意著年玥一舉一動的明了,此刻目光亮的堪與星辰媲美,雙手緊緊抓住了青竹圍欄強行抑製住激動的心情,喃喃低語,“音殺……。”


    很快,漆黑的天際便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吱吱聲,一團貌似烏雲的詭異東西,將那輪好好掛在天際的圓月,硬給遮成了一彎弦月。


    但見年玥徐徐伸出一隻手,便即刻就有一隻身黑如墨,眼若豆大殷紅勝血的蝙蝠落於她的腕間,白與黑的色彩,既鮮明,又分明。


    “帶他來見我。”俯身,垂首,年玥在腕上的血蝙蝠尖尖的耳朵前吐出一句輕聲軟語。


    血蝙蝠一一吱吱應了一聲,便嗤拉一下,拍著無羽的翅膀,縱身飛往高空,迅速與黑夜完美的融為了一體。


    放飛血蝙蝠後,年玥悠然轉首,望向了站在摘星樓前的明了,紅唇,幽幽勾起,那雙藍色的眸,泛著磷火般的幽光。


    她既然敢在這混挲園明目張膽的引血蝙蝠,就不怕被明了這老小子看見。


    何況,明了既然已經知道了她就是當年那個威脅他進宮,裝道士,裝神棍欺騙皇帝的幕後黑手,那麽,他明了,不管有多難控製,從那刻開始,就已經是她的人了。


    上了她的船還想下去的,隻有,死人。


    對上年玥這回眸一笑時,明了隻覺得自己全身,毛骨悚然。


    如果是別人,譬如秦殷秦錚之流,甚至是秦放,都會覺得她這回眸一笑百媚生,美豔絕倫不似凡塵俗物,像個勾魂奪魄的妖精。


    可明了不是他們,不是當局者迷。


    所以,明了隻覺,這一刻的年玥,根本是個魔鬼。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實在是過於倒黴,怎麽,就會惹上了這樣的煞星?


    不過幸好……這個煞星有他最想要的東西。


    這倒是還有他可以在對她繼續俯首稱臣下去的理由。


    想到此,明了不著痕跡的一抹額角浸出的白毛汗,對年玥露出了非常友好的微笑。


    年玥沒有再給多餘的回應,轉過頭,仰首望向了頭頂的落花,蒼穹上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約莫半刻的功夫,一道黑影隨在飛速奇快的血蝙蝠身後,踏風而來。


    隻見黑影幾個縱身跳躍,如漆黑的獵豹一般,即刻到了年玥的麵前,單膝跪地,拱手抱拳,“師傅!”


    “風兒,子卿這幾日,沒有為難你吧?”雖然相信子卿耿直清明的為人,但年玥還是不放心知道傅長歌之死實情而過度激動下的子卿,會不會做出過激的事情來,“抬起頭來,讓為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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