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是迅速且帶著壓倒性的力量到來的。


    去年才轉移到擴建了的新館,館員還未習慣館內的配置是此次事件中最大的不幸。在還有圖書館員滯留的閉館狀態下,為了避難,館員們一邊躲至地下書庫一邊與敵人展開了激烈的槍擊戰。


    “我們為將反社會的書籍與優良書籍相並排,擾亂社會秩序與優良習俗的圖書館擔憂,將對其施以正義之重錘——!”


    在如雨般的槍聲中,通過擴聲器的宣言在裏外響起。雖然日野圖書館在幾年前已經將槍支視為警備員的標準裝備,但是由於襲擊者的武裝包含了衝鋒槍和散彈槍,在火力上處於壓倒性的優勢。而且,對於非戰鬥員的一般館員來講,現在的局勢連自保都很難做到。


    身為館長的稻嶺一邊指揮著館員們,一邊觀察起地下室仿佛牢籠般的處境來。饒幸的是,現在還未有重傷和死亡者。


    “警察還沒有到嗎?!”


    在書庫入口處應戰的警備員的問話接近悲鳴。在被襲擊初期就已經報警,到現在還沒見到了趕來鎮壓的警察。


    “再報一次警!”


    稻嶺對一名用書庫電話接通外線的女性館員命令道。但是現在即使催促再三也沒有用,關鍵是警察並無意介入此次事件。稻嶺從奔逃的分館館員處得知巡警早己到達圖書館附近,並封鎖了周邊地區,但是除此以外再無任何行動。


    “接下來不要再用圖書館的線路向警方求救!開始用個人的手機進行求救,裝作是圖書館周圍的住戶發出抗議請求鎮壓!盡可能的不要暴露槍聲?”


    為躲避槍聲而手持手機的館員們向書庫深處走去。在可以清晰聽到槍聲的區域,就算說謊對方也能立即明白這是來自館內的求救電話吧。


    雖然警方從來都不是站在圖書館這邊的朋友,但是這回的襲擊實在太過殘酷了。雖然不介入與良化特務機關有關的武力事件是警方一向的慣例,但是這回進行襲擊的明顯是無關團體。雖然分館館員也向巡警述說了這點,但警方總是會抬出什麽沒得及時確認之類的理由。


    原本警方封鎖周邊地區就是為了確認襲擊者是否為良化特務機關。在圖書館的審查抗爭之中,如果有民眾被害,那麽責任可以全部推卸到良化特務機關身上。如果襲擊者是良化特務機關,那麽警方采取的封鎖周邊地區的行為,也隻是為了盡一盡不引起二次被害的責任,勉強能在法律上說得過去而已。這樣的對策是基於襲擊者是良化特務機關,以保護周邊地區安全為主目的的安全措施,若不是為了周邊地區的安全,警方可能會認為連出動的必要都沒有。


    所以對現場的巡警提出任何增援圖書館的要求都是無用的行為。


    “給你。”


    稻嶺把手機遞給眼前的妻子說道。妻子同為圖書館館員,因為知道妻子並沒有帶手機在身上,稻嶺把自己的手機交給了她。他的妻子接過電話,便馬上一邊撥著號碼,一邊向書庫的深處走去。


    “立川還沒到嗎?!”


    在日野市周邊的立川市圖書館擁有大口徑火力的武器裝備,或許能夠有對抗襲擊者的火力。但是在混亂中發出的救援請求,無論是哪裏的圖書館都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反應。單在日野市內看來,日野分館的裝備比較弱,隻有從其他區域的大規模圖書館調動武力增援才有可能挽救局麵。


    報上稻嶺完全沒印象的名字的這個組織,當然也沒和圖書館協商過。若是換作良化特務機關,至少還要履行身為代理執行者的先行通知的義務,而且也有不攻擊非戰鬥人員的規定。但是現在這班襲擊者一定也會毫不留情地朝往出口處逃的一般館員射擊,不出現死者那才是奇跡。


    “已經與立川的支援部隊取得了聯絡。大概在二十分鍾後到達!”


    “八王子市的情況也相同!”


    雖然救援馬上就到,但看這樣子閱覽室是保不住了。


    “繼續發出救援請求急救中心說不定會要求警方鎮壓。”


    出現了中槍負傷的人,也叫了救護車,但是不先鎮壓襲擊者也就不能救治受傷的人。


    負責向外界求救的人員在回來報告了情況之後繼續跑回書庫深處進行手機求救。


    “空調排氣口那有煙冒出來!”


    在入口處的館員發出喊叫。


    “好像是他們在閱覽室放火了!遠方有火!”


    報告的是在外部等待救援的分館部隊。


    “為什麽火警鈴沒有響?!還有滅火裝置也沒有啟動!”


    按煙從空調排氣口排出這一點判斷連排氣裝置也被完全破壞了,大概是因為襲擊者們占據了警備室,一舉破壞了保全係統才點火的緣故吧。


    太過突然的事讓全員一下啞口無言,稻嶺也處在同樣震驚的狀態。


    雖然已經有了藏書會有大量破損或被搶走的覺悟,但是沒想到對方竟然做到了破壞保全係統再點火的程度,這種明目張膽的暴行讓人簡直不能相信。


    “焚書坑儒”這樣古老的詞語一時浮現在稻嶺腦中。


    “……分館人員報火警和指揮逃脫!本館館員從緊急出口撤離!”


    在救援還未到達的情況下做出這種抉擇讓人非常的不安,但是越來越濃的煙霧已經迫使書庫內的人不能再等待了。


    “書該怎麽辦?!”


    麵對叫喊著的館員,稻嶺的心情也同樣沉痛。新館不僅擴建了,藏書量也大大增加了,單這間書庫就保存著大量貴重的鄉土史記資料。


    “放棄吧!”


    稻嶺做出了壯士斷腕的決斷。


    從書庫出來時槍擊已經停止,不知火勢是否在繼續蔓延,但是暫時地下室還未被濃煙充滿,隻是不斷從排氣口湧入的濃煙讓人越來越難呼吸。


    “一本也好!”


    稻嶺的妻子說著返回了書庫。


    “快回來!”


    稻嶺急忙阻止,他對妻子的話有一點沒一點聽的情況也隻出現在家中,在此時的情況下就要比任何時候都果斷。


    “快!”


    隨著稻嶺的怒吼,他的妻子抱起一本書咳嗽著走了出去,警備員在前麵帶路,以壓低身子的姿勢領著大家走上階梯。


    走上樓梯之後煙霧明顯更加濃烈了。


    “不要站著呼吸!爬著走!”


    一邊發出指示,稻嶺一邊在地板上爬著前行。不知是否還潑灑了汽油,閱覽室已經完全被煙霧充滿,玄關更因為激烈的火勢而幾乎不能靠近。


    雨雲一般濃厚的煙霧在離地板一米以上的高處不斷流動。如果吸進一口那樣的濃煙就會馬上窒息。原本有著腰痛老毛病的稻嶺此時更壓低了身體繼續前行。


    在被煙火逼迫,不能站立起來逃脫的狀況下,眾人的心情可說是格外焦急,被火焰揚起的熱風炙烤著。平時很容易就可以到達的出口現在看來卻有著讓人絕望的距離。


    不知是否是電線也被燒斷了的緣故,一切照明都被切斷。隻有來自火光的照明,在濃煙下呼吸,有館員幾乎失去意識,隊伍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


    好不容易到達了緊急出口,在前麵的館員一將門打開,煙霧馬上以猛烈之勢向外湧去——館員幾乎是滾落著從圖書館內逃了出去。


    跑出去的館員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最後還留在館內的稻嶺像是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一樣,呆立在門前,沒有倒下的館員又一次逃進了剛剛才離開的緊急出口,倒下的人或是不動了或是也在往回爬,能動的館員趕忙扶著爬行的人員又逃回來。


    “館長快趴下!”


    年輕的館員伏下的同時,在火焰燃燒的爆破聲中,響起了雨點般的槍聲。


    事態發展成如何,現在已經無法用言語去形容了。


    剛從大火中逃生的人被一個個擊倒。


    稻嶺的妻子也已經出去了。在外邊倒在地上不動的人中,有一個可以看出是抱著書的人影。


    “館長!!”


    並不理會製止的呼喊,攤開手站直的稻嶺就這樣向外麵走了出去。


    “請馬上停止攻擊!”


    怒吼之聲蓋過了火焰的燃燒咆哮聲。


    “你們——要殺死謳歌秩序的人嗎!”


    如果這是正義的話,那麽這種正義將是世界上最醜惡的觀念,而成為這醜惡根源的媒體良化法到底是什麽?


    仿佛是為他的氣勢所迫,稻嶺在並沒有被射殺的狀態下搖搖晃晃地繼續走了十幾步。但是,就在差不多走到妻子身邊時,稻嶺突然右腿失力一下失去平衡跌倒了。


    在倒下的稻嶺身下,可以聽到一個急迫的淺淺呼吸聲——仿佛數年前愛貓臨死前的氣喘聲一般。


    “對不起,一定很重吧。很快就好”——這麽說著,稻嶺吐出了一口鮮血。好像他中彈的部位並不止右腿,連身上也負了傷。


    身下的妻子仿佛要說些什麽般咳出了一股鮮血,稻嶺的意識就在此時中斷了。


    等恢複意識之時,稻嶺發現自己的右腿在大腿中半部被截肢。


    因為失血過量與胸部中彈,稻嶺在生死間徘徊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在混沌的狀態中他得知了妻子的葬禮已經舉行的消息。因為他們並沒有孩子,所以葬禮主要是妻子的父親操辦的。


    並不是本館館員,隻是想伸手救援的分館支持者中被害者也很多,死者總共有十二名。


    館內藏書也因為火災還有後來的消防行動而全毀,隻剩稻嶺的妻子抱出的唯一一本。這本書直到事件二十年後的現在還在稻嶺的手上,因為沾了血不能再出借。便作為遺物讓渡給了稻嶺。


    妻子帶出的這本是關於鄉土史的書,原先該書被收藏於市政府的資料室內,是稻嶺經過長年的交涉才轉交至圖書館的。


    被稱作“日野的噩夢”的那次暴力事件,有很多關於它的傳聞在世間廣為流傳。


    警方介入太遲的原因。似乎是因為受到了來自媒體良化委員會的壓力。


    雖然襲擊者全部被判刑,但是對於疑是他們的指使者的媒體良化委員會的調查,卻半途就不了了之。


    在那之後,稻嶺辭去了日野圖書館館長的職位,而開始在現代圖書隊製度的整備上傾注心血。


    不惜流血也要守護書籍的圖書隊製度曾引起世間的強烈反彈,即使是現在,稻嶺也作為使圖書館的審查抗爭激化的中心人物被世間所批判。


    但是,提出批判的那些人能夠守護那些被蹂躪的書籍嗎?能夠代替裝備不足的館員流血犧牲嗎?為了守護書籍和圖書館員,武裝的強化是必須的!——稻嶺一言打壓了一切批判之聲。


    你們要殺死謳歌秩序的人嗎——稻嶺被自己曾彈劫襲擊日野之狂徒的話彈劾了。要殺死謳歌守護書籍的人嗎?


    雖然無法毫不猶豫地承認“即使是如此”,稻嶺還是選擇了抵抗到底。


    圖書館反對一切不正當審查——得到圖書館自由法保障的這一權利,若不進行抗爭就無法貫徹到底,這一點已經得到了證明。


    並且,圖書館自由法在最後以“當圖書館的自由被侵犯之時,我們要團結一致,死守自由”作結,除了戰鬥以外,稻嶺再找不到守護被侵害的己方的方法。


    “是否在以此報‘日野的噩夢’時的私仇”、“你死去的妻子難道會希望看到圖書館武裝化嗎”,諸如此類的責難不絕於耳。


    關於前者,稻峙心中並不是沒有私怨,但撇開這個不談,武裝化仍然是不得不做出的唯一選擇。


    關於後者,亡妻的感想連稻嶺都不知道,責難者當然更不可能知道,對於此種架空的問題,稻嶺也就不必做出回應。


    之後——


    “我們為反抗媒體良化法、輕視公共秩序優良習俗的圖書館擔憂,現以人質的性命為交換,要求你們焚毀‘情報曆史資料館’的所有資料!”


    隻要還存在妄圖以此種手段焚書的人,圖書館就無法放棄圖書隊這個武裝防衛力。


    ◆


    作為財團法人的“情報曆史資料館”是個在這三十年間風無浪靜的地帶。


    理事長是住在小田原的資產家野邊山宗八。


    “情報曆史資枓館”是野邊山家族私有的以書籍與影像記錄為主要收藏品的私立圖書館,所在地也位於小田原。


    該館完全采取預約製,隻接待經相關人員介紹來的讀者,館藏品包括了各種雜誌、報紙和電視節目的錄影帶。


    更加具體一點的說,就是“關於媒體良化法的各種報道記錄”。作為在法案成立以前就保管著媒體良化法相關報道記錄的圖書館,無論在圖書館界還是報道界它都聲名顯赫。更進一步的說,它也是媒體良化委員會的關係機關——甚至可稱其為後台的法務省都不能無視的地方。


    身為發行《新世態》並擁有世態社等係列企業的集團董事長,也是媒體良化法反對派的野邊山,在良化法設立之後馬上將“情報曆史資料館”轉變為財團法人,他預測到隨著良化法的批判世態社的運營會日漸困難,因此從那時起便開始無差別地收集關於良化法的報道並一直延續至今。


    以不摻雜個人想法為原則進行的收集,其目的是將對良化法不利的報道記錄也一並保留下來,其中對立法前的係列報道進行的係統收集更是具有曆史價值的寶貴資料。


    如果換作公立圖書館,肯定會成為良化特務機關及良化法支援團體的攻擊對象,但“情報曆史資料館”作為私立圖書館則立場非常微妙。


    將野邊山的收集品財團法人化後的“情報曆史資料館”,其性質與公立圖書館有了很大不同。良化委員會若是對“情報曆史資料館”加以審查,便是侵占財團的固有資產,且“情報曆史資料館”作為私立圖書館同時也擁有基於圖書館自由法的圖書防衛權,依審查程度財團有權提起對良委員會的訴訟。


    順帶一提,公立圖書館的資產屬於公有財產,因此無法對針對公有財產的審查權及良化委員會的審查行為提起訴訟,圖書館才將圖書防衛權化為直接戰鬥的形式加以對抗。


    因有被提起訴訟的可能,加上考慮到其運營模式並不對一般民眾開放,媒體良化委員會對“情報曆史資枓館”采取了半無視的態度。


    以結果論,“情報曆史資料館”得以在收藏了大量媒體良化委員會警戒的資料的狀態下平安無事地度過了三十年,對於世人而言這是個令人吃驚的情況。


    但這種均衡狀態崩塌於十月下旬的某一天。


    野邊山集團前董事長野邊山宗八氏去世。


    以綜合商社為中心展開多方經營的野邊山集團前董事長,即最高領導野邊山宗八在10月22日淩晨5點32分於小田原市醫院去世,享年八十四歲。告別式及葬禮將於26日中午12點在東京都港巴野邊山葬祭麻布會館中舉行。葬禮委員會會長由野邊山集團廣告理事——寺澤泰藏擔當。


    喪主是野邊山集團現任董事長,即野邊山宗八的長男野邊山正富氏。


    野邊山宗八從董事長一職上退位之後,就專心打理起在小田原市中運營豹私立圖書館。因為野邊山氏的去世,該圖書館已經決定關閉。


    被各大報紙轉載的這篇訃告引起了圖書館界、報道界和媒體良化委員會三方陣營的關注。


    “‘情報曆史資料館’閉館後,該館中收藏的全部資料將由關東圖書隊接手。”


    玄田的話在會議室


    中引起了騷動。此時圖書特種部隊正在召開全體會議。


    但是現在還有一人陷於一頭霧水的情況中。


    “就是收集媒體良化委員會相關報道作為曆史資料的小田原私立圖書館。”


    坐在鬱身後的堂上不耐煩的加以說明,之所以抓的時機這麽好正是因為他非常了解鬱的知識程度。


    “難道你不知道?!”


    鄰座的手塚一臉愕然地問道。


    “我對地方上的私立圖書館又不了解,而且也沒去過小田原啊。”


    “你還真敢說,不知道‘情報曆史資料館’的圖書隊員就相當於不知道日野圖書館一樣!你可真叫人不敢相信啊!”


    “課上又沒講過我怎麽會知道啊!”


    鬱頂回去之後,手塚卻無視了她轉過身去看向堂上和小牧。


    “請給我加薪。我無法接受與這家夥同一級別同樣薪水。”


    “隻要當作是隊內的個別現象不就好了。”


    說完之後小牧又笑著補充了句“無知也有無知的價值”。


    但之後鬱還是聽到了對先前那個名詞的說明。


    “‘情報曆史資料館’網羅了媒體良化法相關的報道資料,無論對讚成派還是反對派而言都具有重大意義。特別是對反對派而言,那裏能夠審查到難得一見的批判良化法的資料。”


    “既然是這麽重要的設施,為什麽又閉館了呢?”


    “雖然‘資料館’作為野邊山集團的財團法人運營,但理事長野邊山去世之後,野邊山集團好像失去了維持‘情報曆史資料館’的意誌。因為現任董事長是個對媒體良化問題不怎麽什麽關心的人。下麵也有很多反對繼續運營的聲音,閉館大概就是因為這些原因吧。”


    不知野邊山是否在臨死前就預測到情勢會發展成這樣,他留下了關於“情報曆史資料館”閉館前必須做的一些準備措施的遺言。遺言的內容大概是,以適當的管理館藏和延續資料收集為條件。與財團全資產一起贈與關東圖書隊。野邊山的一部分個人資產也同時以附贈的形式交托圖書隊,因此圖書隊在資金方麵也得到了相當大的援助。


    “資料將轉由圖書基地保管。考慮到良化特務機關及其支援組織會在資料轉移的過程中加以妨礙,圖書特種部隊將出動全部力量。‘情報曆史資料館’的閉館日,也就是告別式當天,要完成全部資料的轉移。”


    雖然圖書隊轉移資料的日期沒有對外公布,但野邊山集團對有關閉館問題的預定計劃卻是早已發表了的。


    “轉移要迅速,‘情報曆史資料館’所處的神奈川縣也會派出防衛員與我方匯合共建警備體係。另外,輸送資枓將使用uh60ja,經兩次往返後結束行動。”


    聽完玄田的說明之後,鬱驚訝得瞪大了眼,這還是她入隊以來第一次聽說要在特種部隊訓練之外的行動上使用uh60ja。


    “唔哇,這行動可有夠認真”,鬱下意識地喃咕了這麽一句後,馬上招來了堂上“這是當然的!”的喝罵。


    “啊,但是兩次往返就可以了嗎?就算隻是小圖書館。但藏書量也不是泛用直升機隻跑兩次就能搬得完的吧。”


    “uh60ja的機外吊臂裝卸能力是在3500kg以上。而且‘情報曆史資料館’的資料有一半以上是壓縮在膠片中,那部分資料隻要複製數據就可以了,所以兩次共計7t的搭載量用來搬運剩下的非數據資料還是綽綽有餘的。”


    雖然走陸運的話使用大量運輸車輛和人手可以一次完成,但采用空運時,一旦直升機升空,良化特務機關會因不能將其擊落於住宅區中而無法狙擊,因此從警備方麵來說還是空運保險些。


    作為接收方的圖書基地也從附近各縣的防衛部調派了的大量增援人手。


    玄田隨後發表了警備計劃的編製,圖書隊將分成與當地警備隊匯合進行館內防禦的一隊,和與運送隊匯合的另一隊。


    堂上班被編入防禦隊的一邊。


    “此外,笠原在告別式當日擔任稻嶺司令的支援警衛。”


    玄田的補充讓鬱完全啞然,但因為會議突然進入了激烈的討論階段,鬱也失去了向玄田提問的機會。


    “那是怎麽一回事?”


    堂上起身要離席的時候,鬱用帶著責備的語氣這麽問了。


    “為什麽隻把我排除在外?”


    這種編製絕對會是出自堂上的意思。作為圖書特種部隊總動員的行動,卻隻有鬱被排除在外,這讓她有一種被從前線撤了下來的感覺。


    “這是考慮過適用人選之後的結果。”


    堂上的回答如預想中般冷靜。


    “我不能理解!哪有整支特種部隊就隻派出一人去支援的道理!防衛部又不缺人!”


    “圖書特種部隊本來就有保護要人的責任,這次是因為和‘情報曆史資枓館’那邊的作戰計劃相撞,才委任給了防衛部,但我們這邊也不能完全不派人手。”


    “但為什麽隻派我一個?”


    鬱雖然在繼續追問,但她其實已經看穿了內幕。所謂的把保護司令的責任委托給防衛部,也就是說圖書隊的判斷是轉移資料那邊任務具有很大難度和危險性,若是因為部署平衡的問題而不得不派出人員的話,這邊自然隻會指派最低限度的戰力。


    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司令要在告別式上致悼詞,他和過世的野邊山氏交情很不錯,因為警衛員對外發表的身份是護理人員,所以還是由女性出任更為合適,在事有萬一之時也能及時保護好司令,笠原的任務相當巨大,你能夠理解嗎?”


    小牧的說明雖然很好理解。卻更加刺激到了鬱的倔脾氣——從個人印象來看,我的價值就隻有這樣嗎?


    “對沒有保護要人經驗的人來說,一旦遇到緊急事態會無法及時做出適當處理,因此不該指派菜鳥。為了警備工作的萬全,更應該選擇老手才對吧。”


    鬱列舉著自己不適合出任的理由。隻要對警衛員的要求還不是外表在能力之上.那鬱就沒有被指派的理由。而且說到底,參加野邊山集團的告別式到底能有多大的危險,護衛要員也隻不過是一種形式吧。


    若不是這樣,也不會單獨指派一名沒什麽用的新人。


    “沒什麽用”——鬱被自己腦海裏浮現的詞語傷到了。


    “就是因為你沒有經驗,才想讓你在這次行動中積累一些,對於腿腳不便的司令來說,會出席的外部活動可不多。”


    “那為什麽手塚不一起參加了呢?要說保護要員的經驗,他也一樣沒有啊,還是說他不需要積累這種經驗!”


    突然被扯上的手塚看向了這邊。


    “請不要糊弄我。”


    一時語塞的小牧好像很頭疼般的笑了笑。此時,堂上小聲的插了一句“夠了吧”。


    他壓低的聲音讓鬱一時膽怯了。堂上從下方射上來的銳利視線.那壓力就讓鬱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


    “既然你說不要糊弄你,那我就直說吧。的確就像你想的那樣。”


    鬱已經知道堂上接下去要說什麽了。


    “因為你的戰鬥能力不能和手塚相提並論。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沒用的話就直說沒用好了——雖然鬱倔強地這麽認為,但實際聽到時果然還是非常難受。


    想找出並不是這樣的理由,不想承認是因為能力不足才被排除在外,鬱並不是因為小牧的解釋不合意才反駁,但結果卻是由最不希望聽到的對象口中說出了最刺痛自己的話。


    “是因為堂上教官你不信任我吧?”


    雖然知道堂上會怎麽回答,但鬱還是不肯罷休,她也不知道為什


    麽自己還要追問下去,還要特意把自己放在難堪的處境中。


    ——再糾纏下去這個人也不給出我想要的答案,到底為什麽我還要特意去聽最終一擊啊。


    “你有過什麽值得人信賴的行動嗎?”


    啊,果然——雖然早己料到是如此,但鬱的心口還是一痛。


    “你被編入告別式的警衛隊,記得去向防衛部長請示任務。”


    留下最後的話語,堂上走出了會議室,手塚稍微客氣了一下就跟著出去了,最後留下來的小牧稍稍補充了一些話。


    “怎麽說呢,或許在你聽來隻是狡辯吧,不過我們對笠原你在保護要員這方向的成長真的是很期待,你就把這次的任務當成一次難得的經驗好了,畢竟能參加大企業的告別式這種特別活動的機會少之又少,我認為這會是一次寶貴的經驗喲。”


    小牧暫時等待了一會鬱的回應,之後又因為鬱的沉默不語而小小苦笑了一下。


    “——有話要我幫你傳嗎?”


    他這麽說時,鬱才第一次抬起了頭。


    “……你真的是認為她能力不足嗎?”


    在走廊裏,手塚毫不客氣地提出了疑問。堂上雖然看了一眼手塚,但是目光很快又看回前方。


    手塚以微妙的客氣口吻表達自己的想法。


    “的確她是沒腦的笨蛋,但我也不認為她能力不足。她的瞬間爆發力和反射神經都在我之上,說她的能力不能和我相提並論這種話並不妥當吧,如果說笠原不足以成為戰力的話,那和她同期的我也是差不多的水平。雖然身為女性的她有體能無法持久這種先天缺陷,但從總的訓練結果來看,她還是有競爭力的。”


    “真不像是以前那麽苛責過笠原的家夥會說的話。”


    這句話回得很不恰當,而且堂上自己也知道,隻得苦笑了一下,手塚露出有點生氣的表情。


    “選擇笠原當然有其理由,這話可是堂上二正你自己說的。”


    手塚帶刺的話責備著堂上,不知是否是因這種與內疚無緣的正當而膽怯,堂上一時沒能說出道歉的話,手塚卻毫不留情的繼續逼問沉默的堂上:


    “身為上司卻要使用雙重標準嗎?”


    他正確使用的正理刺痛了堂上。“說的是啊”,堂上回了這麽一句之後,手塚也緩合了氣息回了聲“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這時有腳步聲追了上來,是小牧跑過來了。


    “給我走著瞧吧矮冬瓜!我最討厭你了!——她說的。”


    手塚立刻“哇”了一聲。


    “那家夥……真是搞不清情況。”


    “不知道恐懼為何物呢。”


    小牧的語調裏含著滿滿的興趣,堂上輕輕“唔”了一聲。


    “沒搞清情況的是你。”


    手塚一臉的不明所以,堂上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生氣,不知怎麽回答才好的手塚最終隻得保持沉默,不過小牧笑著解答了他的疑惑。


    “她才剛入隊的時候就說過堂上是個子矮又性格差勁的魔鬼教官。”


    之後小牧突然停下了腳步,吐出“但是”這個轉折詞。


    “這次你可真是活該被說了。”


    堂上隻是裝作沒聽到一樣,僅僅是哼了一下,反倒是一旁的手塚似乎心情有點低落。覺得自己似乎走開會好的手塚於是說了句“我去做出發的準備”,便留下兩人走了。


    手塚離開之後,小牧很難得地換上了責備的語氣。


    “你不反擊就要逃掉嗎。”


    用正理的人果然很會刺痛人。


    “不讓笠原參加完全你的獨斷獨行吧,不要推到笠原身上,也不該由我來掩飾吧。”


    堂上的沉默既是因為無言以對也是因為正被捅到自己的內疚之處。喜歡正理的人可不會溫柔——就如小牧常說的話,這種時候的小牧雖然親切卻令人無法逃走,小牧不管對自己還是對他人都是一樣嚴厲。


    “笠原的事情也隻有笠原自己能處理,那孩子已經是成人了,你沒理由插手她的事吧。”


    ——既然無法冷靜處理關於她的事就不如放手吧,外班的班長說不定還更能讓她發揮所長。


    小牧的這番非難雖然不是諷刺,卻讓堂上一陣刺痛。


    “唔哇——今天的你看起來連我都能突破哦。”


    柴崎對站在玄關處警戒的鬱這麽說道。


    因為約好在休息時間一起去吃飯,柴崎才來找鬱,警備員的休息時間不好變更,所以是柴崎配合鬱的方便。


    連纖細的柴崎都說能突破自己的警戒,這種關乎特種防衛員麵子的話讓鬱生氣了。


    “別小看我!凡是可疑者都別想在我麵前通過。”


    “咦,就憑你現在這副沮喪的樣子啊。”


    柴崎一邊說著一邊轉向和鬱同一組的警備員野村征求著“對吧”的意見,被同期的柴崎用這麽平常的口氣一問,野村也點了下頭。


    “啊,嗯,我也覺得她沒什麽精神。”


    你們明明是同期,說話幹嘛這麽恭敬啊——雖然鬱這麽想,卻沒心思糾纏於此,即使毒舌這點讓柴崎顯得美玉微瑕,但她畢竟是美人,在男隊員中人氣很高,野村也是她的粉絲之一吧。


    交班之後鬱和柴崎走出了館外,因為是發薪前,所以今天去的是不需要花錢的隊員食堂。


    “野村他是想約你吧?”


    在等待交班隊員來時他那種心神不定的答話,應該在尋找邀約的時機吧,但結果還是什麽都沒說就分別了。


    “不行不行,我對小鬼可沒有興趣。”


    “什麽小鬼,你和他不是同年嗎?”


    “不不,我隻承認大我五歲以上的是男人,我可是叔控哦。”


    “要是聽到你這麽說,他大概會心情很複雜吧,那家夥。”


    鬱一邊說一邊微妙的躲過了堂上的名字,果然如同柴崎所言,她也知道自己還沒有消氣。


    “說起來,堂上班去了小田原吧?”


    鬱回答柴崎的“嗯”淚喪得連鬱都覺得自我厭惡。


    一邊吃著套餐,柴崎一邊毫不留情地發表了“你好像被拋棄的狗狗哦”的言論。


    “我可不想要那種主人。”


    鬱反駁之後。柴崎回了句“你還挺有主人是誰的自覺嘛”,令鬱不由得無言以對。


    “……有什麽辦法,誰讓他是上司。狗不能選主人就算了,連人都不能選上司還真是悲哀。”


    “世事就是這樣啦”,柴崎這樣漫不經心地應付了鬱一句,更令鬱覺得自己像是個傻瓜。


    “小田原那邊好像情勢很緊急哦,一直處在備戰狀態。”


    柴崎還是一如既往的消息靈通,到底要把消息網伸張至何處才能得到這樣的消息,鬱一點都猜不著。因為被排除在任務之外,鬱對現場的情況是一點都不了解。


    “有可能發展成‘日野的噩夢’以來最嚴重的事件哦,上頭非常重視。”


    “……為什麽。”


    鬱不禁停下了筷子。


    關於二十年前的那次日野圖書館遭襲事件鬱也進行過調查,其悲慘程度在圖書館史上是空前的,圖書隊製度可以說是為了不讓這樣的事件再次出現才確立了。


    “情況有那麽槽糕嗎?”


    說著“你真是太不知世事了”的柴崎露出一副“服了你”的表情。


    “‘情報曆史資料館’可是良化法設立以來的一個軟肋。對良化委員會而言是一個保存著不想被公開的資料的寶庫。如果換作公立圖書館的話,不僅早就被消滅掉,連存在過的痕跡都會被從曆史上抹去。就算是私立圖書館,如果換作一般運營商,肯定也會被不擇手段地抹殺掉


    ,要不是有野邊山集團這一後盾,根本無法與巨大的壓力抗衡。正是因為有野邊山董事長的政治力量,‘資料館’才能得以存續,而現在野邊山董事長已經去世了。”


    柴崎停頓了下,目光變得危險起來。


    “因此正是一個攻下的好機會哦。”


    並不是“審查的好機會”,柴崎直接用了“攻下”一詞,簡直就像在說戰爭。


    “……會發展成有人犧牲嗎?”


    鬱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就是為了讓情勢不至於發展到那個地步才備戰的吧,防衛員的裝備也升級到smg了。說到底,圖書特種部隊全體總動員這種極端事例,目前我還沒聽說過。”


    全體總動員卻不包括鬱,她被排除在外了。


    ——為什麽我現在不在那邊,在警戒等級達到了和死去十二人的事件同一程度的事件中,在或許會有人回不來的戰鬥中。為什麽卻沒有我。


    ——我想和他們並肩戰鬥。為了守護書,想和為了守護書而努力的人們一起戰鬥。


    “我說,你不要擺出這副表情嘛。”


    “這副表情”到底是怎樣一副表情鬱不是很明白,大概就是很難看的一張臉吧。


    “不要緊的啦,現在的情況已和二十年前不同了。”


    柴崎好像是以為鬱在擔心,才繼續補充道:


    “現在裝備也先進了訓練也充足了,普通隊員的實戰率不是據說還在警察和自衛隊之上嘛。因為弱裝備而處於單方被打壓狀態的日野圖書館事件不會再上演了。”


    “是嗎。”


    鬱的回答中帶著一絲不安。


    “都能平安無事地回來吧,大家。玄田隊長、小牧教官、手塚……還有堂上教官,大家都。”


    “不要烏鴉嘴!”


    柴崎仿佛真的生氣了般大聲喝道。


    “就因為除掉了你這種沒自覺的天真家夥才一定能拿到勝利吧!”


    很少有的喝罵出聲之後,柴崎靜了一下才再開口:


    “對不起,剛才說的太過分了。”


    但是柴崎所說的卻是正確的,被說成是“沒自覺的天真家夥”也是活該。就像手塚不用說明也知道從“情報曆史資料館”引渡資料是怎麽回事,當然他也是托父親是日本圖書館協會會長的福,才對這些事情比較有了解。但也不能以為作為鬱沒有自覺的理由。


    比起如果不說明事情有多重大就無法明白的家夥,當然是一敲就響的人比較值得信賴。


    “……實際上我想說的並不是這些。”


    柴崎好像很有趣一般繼續說:


    “玄田隊長已經把你算到了戰力之內,本來是打算帶你一起去的。雖然你是笨了點,但這和戰力沒有關係。隻要智力達到理解指揮官命令的程度,就算是笨蛋也沒什麽問題。”


    雖然柴崎一點都不饒人的連續說“笨蛋笨蛋”,但她至少承認了“就算是笨蛋也無所謂”。


    “把你挑出來是堂上教官的任性之舉。就是因為你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處理,他才要幫你善後。可你卻覺得這是對你不公。”


    鬱皺起眉頭露出“怎麽回事”的表情,柴崎半放棄地回答了,不過她的放棄似乎不是針對鬱的。


    “照我的意思,連編入戰鬥職種都不敢跟父母說的笨蛋女兒,萬一受傷或是陣亡,那也是笨蛋女兒的不孝。為什麽那個人連被笨蛋女兒瞞著的父母可能會有的心痛都要去擔心啊。”


    “……他還真夠多事的。”


    “所以我才說他任性,還偏愛,一點都不冷靜。”


    “這種偏愛我才不要!”


    你知道那翻拋棄人的話傷我有多深嗎——鬱對不在場的堂上的憤怒又沸騰了起來。


    ——但的確是我自己不對。


    “……是因為我沒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對吧。”


    對於被看透自己沒能處理好家務事這點,鬱沒有理由可以抱怨。而堂上插手這件事雖然也有不當之處,但是是自己造成令他覺得有必要插手的情況,對於這點鬱也無法辯解。


    “你這不是很明白嗎?”


    柴崎露出一個偉大的笑容,鬱也被她帶著笑了,心情一下子放了開來。


    “不過還好。”


    微微偏偏頭的柴崎,接著帶些惡作劇地說道:


    “並不是你派不上用場才把你排除在外,雖然這麽一說好像有點太寵你就是了。”


    “……我就是贏不了你這一點。”


    柴崎聳聳肩,毫不客氣地補充了句“我就是說你這點天真”。


    “我會好好做自己的工作。”


    鬱像是向柴崎發誓般小小聲地說了這句。比起這件工作來那件工作比較好比較吸引人——這隻是小孩子的任性而已。做不好自身工作的人就沒有主張自己值得信賴的權利。


    要對堂上吼回“用不著你操多餘的心”也是在做好自己工作之後。


    ◆


    “笠原還沒有來嗎?”


    聲稱來取材的折口在閉館日的前一天進了“情報曆史資料館”,將館內的情況大概了解了一番。警備總部設於館內大廳裏。


    “那家夥擔任要在告別式上登場的司令的警衛員,這是她直屬上司的要求。”


    堂上的表情因玄田調侃的話而變得難看,折口則發出“咦”地一聲。


    “看不出來你這麽寵她啊……不,也不能這麽說哦。”


    突然改變了自己感想的折口笑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原本就是寵著的,看門狗嘛。”


    她應該是暗指堂上對前一次取材後刊登了鬱的照片一事提出過抗議吧。


    “這是考慮了個人所長後做的部署,我們沒有理由受到無關之人的批評。”


    “討厭啦,我又沒批評什麽。”


    折口有點不甘願地扁了嘴,對玄田抱怨“你也說說這個頑固的家夥吧”。


    “可不要太欺負那家夥了,折口,他一不爽就會持續很長時間。”


    說著“這種話我寧願沒有聽到過”的堂上板起麵孔。折口一來,要堂上和她及玄田一同相處還真是有些難於應付,這兩人常常會毫不客氣地說些沒神經的話。


    “不過,女性特種防衛員現在在全國來說也是絕無僅有,如何才能培訓好也是個課題,要是讓她在經驗尚淺的時候接受過於嚴苛的任務,也有造成她脫隊的可能。”


    終於說回正題了,總是不在一開始就說正題,這點是堂上對玄田最大的意見。


    “但是笠原小姐會生氣吧?”


    折口這句直指堂上,讓他無處可逃,而且說得完全正中紅心。


    “被她罵了‘走著瞧吧矮冬瓜’。”


    折口和玄田同時吹了聲口哨。折口還繼續說了句“堂上的確是稍嫌矮了點”這種沒神經的話。


    “不過我想你應該明白吧,如果不罵的話她一定會哭出來。”


    折口毫不客氣地踩著不敢和她目光相接的堂上的痛處,令他生起一絲膽怯。的確,因一時氣急而哭出來的鬱,堂上至今也碰過很多回,想著自己也該習慣了吧,但心裏還是會不舒服,這一回因為堂上本來就心中有愧,便更是如此了。


    “說實話,我很奇怪她為什麽要這麽執著地追著你跑。”


    “不是這樣。”


    堂上幹脆的做了否定。


    “那家夥想追趕的另有其人,並不是我。”


    關於鬱追趕的方向玄田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把話壓在了肚中,隻是苦笑了一下。


    ◆


    告別式的日子——同時也是“情報曆史資料館”的閉館日。


    在秋


    高氣爽這一天,鬱在宿舍的早餐中吃了三碗飯。


    “唔哇——光看你吃我都要消化不良了。”


    皺著眉頭這麽說著的柴崎因為低血壓而吃得很少。


    “我說,是你自己吃得太少了而已。啊,煎蛋不要就給我吧。”


    “好,全部都給你,看到你的吃相我就什麽食欲都沒了。”


    柴崎一邊把裝煎蛋的碟子遞過去一邊說,你今天吃的可比平常還要多啊”。


    “不吃飽點的話,戰鬥時肚子要是餓了那可不得了。”


    “你是去戰鬥嗎?”


    “從心情上來說,我要帶著這種氣勢!”


    特種部隊今天去參加“情報曆史資料館”的攻防戰,雖然鬱被獨自留下,但她要求自己至少帶著同樣的心情來做好今天的工作。


    沒有經驗的鬱與其說是去當警衛,不如說真的是去當護理人員。因此她將“不令稻嶺司令感到不自在”當成了自己的任務。


    “那,你好好加油吧!”


    難得的柴崎會這樣普通地鼓舞人,鬱臉上的表情不覺複雜了起來——有一些害羞。


    在告別式到之前,鬱接受了曾在公開場合出任稻嶺護理人員的防衛員的特訓,昨晚還專程借來了稻嶺的備用輪椅,讓柴崎幫忙一塊做了最後的訓練。


    “謝謝你哦,陪我特訓。”


    “就是說啊,我都專程陪你特訓了,要是再幹不好我可不饒你。”


    這種說話方式就是柴崎隱藏害羞的高明手法,鬱老實地點了點頭回了句“我知道”。


    前往告別式的出發時間一如預定計劃是上午十點。


    車子到了司令部迎接稻嶺,在稻嶺上車前,全員行了禮。因為是站著的隊員向坐著的司令低頭,看起來有點像俯視一樣的感覺。


    “在回來之前就拜托你們了!”


    打完招呼之後稻嶺開始上車,幫他坐上車的工作由一名有力的男隊員來完成。鬱則是快手快腳地把輪椅疊好(特訓的成果),塞進車後的行李箱中。


    看著坐到身邊來的鬱,稻嶺微微笑了一下。


    “今天就麻煩你了。”


    鬱因沉穩的笑容而愣了一下,才慌忙應聲“是”,並用力的點了點頭。


    啊,我是在這樣的人手下工作啊——鬱再一次感到榮耀。在小心翼翼駛出的車中,她若有所思地望向小田原的方向。


    攻防戰應該已經開始了,鬱在心底為隊友的武運祈禱著。


    ◆


    “情報曆史資料館”被良化特務機關的部隊包圍是在上午九點——這是平常的開館時間,也是野邊山集團向關東圖書隊轉移資料的時間,選擇這個時間開戰,從良化特務機關事先向周邊地區調派人手進行交通管製這點上可以預測出來。


    另一方麵,圖書隊的uh60ja預訂在十點於圖書基地起飛,十點三十分到達“情報曆史資料館”。這份提交給航空交通管製局的飛行計劃,良化特務機關大概也掌握了吧。


    首先,在uh60ja到達之前是攻防戰的第一道卡。


    “現在開始執行送達關東圖書基地的良化第7726號書麵通知,我們將代表媒體良化委員會及小野寺滋委員長,根據良化法第三條實行審查權!令關東圖書隊即刻解除武裝並投降!”


    良化機關的隊長用擴音器宣讀了代理執行宣言。就算要審查的是“情報曆史資料館”,通知卻送往了圖書基地,這種出奇不意的手法和口吻還是一點都沒變。等在正麵玄關處的玄田毫不畏懼地笑著拿起廣播的麥克風。


    “關東圖書隊基於圖書館法第四章·圖書館的自由第三十四條,將在此行使圖書防衛權!——想來審查的話就全力攻過來吧!”


    在沒有必要的挑釁回應下,“情報曆史資料館”的攻防戰就此拉開帷幕。


    ……晴朗明媚的當日,野邊山宗八氏(野邊山集團前董事長)的告別式當天——其經營半生“情報曆史資料館”也在一陣騷動中迎來了終結。


    良化特務機關對野邊山氏贈與關東圖書隊的資料實了強行審查,現場“情報曆史資料館”並未接到書麵通知,因此以代理執行宣言代替。


    比做警戒中的圖書隊搶先出手,一向是良化特務機關的看家本領。


    無視故去之人的遺願而強行進行的審查,這究竟是為誰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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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也集合起來了吧。”


    在屋頂的低欄杆內伏下身,手塚有些吃驚地說道。


    因為有著交戰範圍不能擴大至審查設施之外的規定,圖書隊常常搶先確保最高位置,也就是該建築物的樓頂。


    往地麵看下去時,“資料館”周圍被良化特務機關的部隊包圍幾乎得水泄不通,加上在周邊地區交通管製的後方支援部,大概總共投入了兩百人左右吧,動員了接近良化特務機關一個支部的人力。因此圖書基地那邊完全沒有部署人員,看來他們把全部戰力都放在了容易攻下的這邊。


    以往關東圖書隊迎擊時的最大規模也不過是雙方各五、六十人,此次這般規模的審查對關東隊而言也是立隊以來第一次。良化特務機關所用的車輛也不是平常審查時所使用的車型,而是野戰用的吉普,裏邊的裝備在質與量上想必都相當充足吧。


    當然圖書隊的情況也一樣,考慮到“資料館”占地寬廣,此戰將有可能成為最大規模的市內衝突。


    “勢均力敵啊。”


    回答了手塚的是與手塚同為狙擊手的別班的近藤——他是圖書特種部隊的狙擊名手,是在圖書特種部隊創設初期就已加入的老手。


    “盡量不要開殺戒,死了人的話戰鬥就要激化了。”


    “你覺得對方也會這麽考慮嗎?”


    “不管對方是否會這麽想,不能裝配大殺傷力武器也是規定。你不需要考慮對方。若是占據製高點的我們造成死亡激怒敵人的話,承受反撲的可是下方的戰友。你隻要記住這一點就好。”


    若非長年擔任狙擊手的人,就不會考慮到這一麵。


    “就讓對方來擔心會不會激怒我們好了,到那時我們就能充分地利用製高點這一優勢。”


    近藤最後以“對方明白這一點的話也不會有輕率之舉”作結。


    在審查抗爭中狙擊手的存在也可以說是對戰況的一種抑製力量。現在,樓頂配置了五名這種抑製力。任務基本以接受地麵各班的請求進行掩護射擊為主,雖然老手也會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要否需要射擊,但以手塚現在的水平光是跟上指揮官做出的判斷就已經要拚盡全力了。


    “不要求你射中,甚至是應該射偏才對高處的射擊隻要給敵方增加壓力就行了。”


    “了解。”


    被判定為適合擔任狙擊手之後,手塚定期會接受來複槍的射擊訓練,但他當然也不會認為才人隊一年的新人在射擊精度上能和十年的老將相提並論。


    這裏兩人耳時的通訊器傳來了狙擊班頻道上的命令。


    “由我和手塚掩護,再跟來一人吧!剩下的兩人警戒後門!”


    一邊說著的近藤一邊采取不被敵方看到人數的彎腰姿勢向正門的狙擊位置移動,手塚也學著他的樣子移動過去。在正門處,雙方都設了路障壘起工事,開始了激烈的槍戰。


    搶占製高點當然是隊圖書隊一方有利,但射擊上的顧慮則是良化隊這邊要少得多。如果審查設之外的公有物或個人資產被破壞的話,補償多是由必然是“從裏向外”射擊的圖書隊負擔。雖然也有特殊損害保險,但實際的賠償金額是依據投保費的金額來結算的,所以近年來,在投保上增加的開銷也令圖書隊在資金上感到壓力很大。


    相對地,“由外向裏”射擊的良化隊就不必擔心破壞範圍,而且其隸屬於國家行政組織,資金的保障自然是圖書隊無法相比的。毫不猶豫的射擊,不用考慮腰包,在這一點上一直都令圖書隊極其羨慕。


    依風向、風力調整好瞄準鏡,手塚開始瞄準良化部隊。為了顯示這是從高處來的狙擊,他瞄準了門上裝飾的銅像。


    屏息扣下扳機後,銅像被擊碎了,隨後近藤等人也在敵方部署的空隙間進行了數次威懾射擊,敵方部隊就像被趕著似地後退了。瞄準屋頂發射的槍彈也遠飛在狙擊手的上方。


    不管最終會不會被攻入館內形成館內攻防戰,但如果連直升機首次抵達前都維持不住目前的勢態,就不用提完成全兩次的運輸任務了。


    槍彈像雨點般砸向“情報曆史資料館”。


    這裏麵完全沒有包含對三十年曆史與已故董事長誌向的敬意,良化部隊為了擊破這段曆史與那種誌向而開了槍。


    再看圖書隊的反擊。他們的玫擊總是以反擊的形式出現,即是防衛,他們總是會承受力打響戰鬥的第一顆子彈。常人都知道先發製人,但他們卻放棄了這有利的一點。


    不管麵對什麽人,圖書防衛都沒有先發製人的理由。這是草創圖書隊體製的稻嶺和市(現任關東圖書基地司令)提倡的理念。即使知道自己處於不利的條件下,他們始終貫徹的都是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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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名,這時在直升機預定到達時刻前十五分鍾的累計負傷人數。


    “我方重傷的有多少個!”


    麵對玄田的怒吼,整理情報的副隊長緒形立刻回答:


    “十三名。隻需要醫務班進行緊急治療的人沒有算在內。”


    “差不多是這個數吧。”


    玄田喃了這麽一句,隨即做出了下一步指示:


    “讓重傷者優先到屋頂待機。直升機的機艙是空的,可以用來運傷者。”


    反饋的結果是機艙一次可容納十名傷者。


    “剩下就乘第二趟,還不能保證的話就向中部圖書隊提出支援直升機。”


    “我們可以提供直升機。”


    此時插話的,是來取材的折口。


    “我準備了取材用的直升機。從我們的待機地出發比從東京來要快得多吧。”


    “那麽拜托了。”


    玄田很幹脆的接受了,折口便用手機與總社聯係。在這期間,玄田繼續向隊員做出指示,戰況時刻都在改變,能把握住全部情況的隻有總部。


    玄田對掛斷電話的折口做了個謝謝的手勢。


    “不用在意。我們的戰鬥就是記錄你們的戰鬥,隻要你們全力作戰,我們是不會吝惜做出支援的。”


    這麽說完的折口還展現出不符合此刻狀態的豔麗笑容。


    世態社既然與野邊山集團有關係,那麽與前董事長野邊山宗八所投資的“情報曆史資枓館”當然也關係匪淺。對“情報曆史資料館”有報道執著的人不少,但對於世態社來說應該是全員都抱持著高度的關心吧。


    你走你的路,我也循著那條道路追尋你——玄田突然想了起來以前說過的這麽一句,這話換到現在的話,雙方都會因為害羞而說不出口也不太敢聽了。


    圖書隊的負傷者隻能從空中送醫。“情報曆史資料館”已經被完全包圍,良化特務機關連讓圖書隊運出傷者也不允許。雖然圖書隊叫了救護車,也因良化特務機關的交通管製而無法到達。


    在審查抗爭中無論哪一方陣營出現死者都不會被問罪。就像在戰場上殺死敵兵並不會被問罪一樣。但是,良化特務機關處於從外部進攻的位置,若是出現傷者就可自由地脫離戰場。


    抗爭的形勢無論從哪一方麵來看都對良化特務機關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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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時二十五分。


    uh60ja比計劃提早五分鍾到達了“情報曆史資料館”。


    “射擊!狠狠地打!”


    近藤以難得一見的激昂精神指揮著狙擊班。地麵部隊也被下達了激烈射擊的命令,圖書隊隻有在這個時候才顧不上損壞設施地進行了猛烈攻擊。


    “可惡!”


    手塚瞄準良化部隊壘起的工事叩下了扳擊。因受直升機降落的影響而無法確保命中目標,所以他隻能挑物體來瞄準。


    拜托不要伸頭出來——手塚在心中半帶祈禱地執行著“狠狠地打”的命令,在以威懾為目的的射擊下要是還被打中的話,應該就是被打中的那一方的責任了吧——死了的話可不關我事。


    需要運送的集裝箱昨晚已經抬上了屋頂,隻要將直升機吊下的器具裝上就可以了——將傷員收容進機艙之後,uh60ja連螺旋槳都沒停就升空了。


    在直升機升空期間,圖書隊激烈的威懾射擊令良化部隊幾乎無法對uh60ja進行狙擊,但在直升機成功升空離去之後,圖書隊也遭受到了敵方仿佛泄憤似的激烈反擊。


    第一趟的直升機終於到了。圖書隊展開了第一次的猛烈攻勢,射擊的猛烈程度令對方人員從工事裏探一下頭都不能,即使是良化特務機關也沒有任何對策。


    號稱關東圖書隊虎之子的泛用直升機收容了傷員,吊起超過3t的集裝箱升空了。集裝箱中裝滿了三十年份以上的良化法相關報道,圖書隊保住了不容被抹去的曆史。


    另,因此事與對圖書隊的支援關係甚大,特記錄於下:隨後敝社派住運送圖書歇傷員的直升機也遭道了良化特務機關的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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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員向館內退避!”


    第一趟直升機飛走三十分鍾後,目前的戰線也維持到了極限。


    被部署在後門的堂上和小牧在現場指揮官的指示下,掩護著由外麵退避進來的隊員。基本上采取少人數分班製的特種部隊在總體作戰之時,綜合作戰經驗和指揮能力,從班長班中挑出各區域的指揮官,其他班的班長也要聽從指揮,今年剛擁有部下的堂上當然歸入到了被指揮的一邊。就像手塚要支援狙擊班一樣,就算是一個班也會因隊員所長及任務需要而被打散。


    圖書隊的人員調配特色,往好聽的說是靈活多變,往不好聽的說是隨意調整。


    即使是在撤退的時候,良化部隊的攻擊也毫不留情,中彈者增加確實是大大削減了這邊的戰力。相對的,徹底防守的圖書隊就有不能妨礙敵人撤退的原則,但作戰現場曾不止一次地向上提出在實戰中這條原則的製約實在太過不合理。


    維護圖書防衛權不是擴大戰鬥的手段——稻嶺的這個訓戒放在平時堂上是能理解,但在此時此刻他真的很痛恨這樣的製約。


    堂上看到一名防衛員從工事裏跑出來時時機抓晚了,相對地敵人早已經做好了準備。雖然要說“預料中”這樣的話並不好,但那名防衛員的確在跑進館內前被擊中了。


    跌倒的瞬間堂上還判斷不出他的中彈部位,不過從爬不起來這點來看應該是腿部。就算是良化部隊也不至於對著負傷者繼續射擊,但是在跌倒的隊員頭上還是不斷有毫不留情的子彈呼嘯而過。


    “小牧,拜托了。”


    看見堂上放下步槍重新調整好鋼盔,小牧迅速問了句“要出去?”


    “矮冬瓜的中彈麵積小小。”


    大概是想起了罵出這個詞的人,小牧小小聲的笑了一下,然後對看無線電報告:


    “堂上二正要救助傷員!準備掩護射擊!”


    發出號令的同時小牧開始了射擊,緊接著圖書隊這邊的槍聲密度一口氣提高了,在密集槍聲之下,堂上從出入口飛奔了


    出去。


    分不清掠過耳邊的槍聲是攻擊還是掩護,一旦膽怯腿軟就會被射中。


    堂上幾是滑到了倒下的隊員身邊,連尋問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將他架起來,一口氣背到了背上。


    腳步因為這增加的重量而遲緩了不少,此時也隻能相信戰友的掩護了。堂上盡可能地保持著貓低的姿勢,在背上背著一個大男人的情況下,這樣貓著腰很容易就會腿軟摔倒,而且需要幫助的隊員在體格比堂上還要健壯。


    走最後一段時膝蓋還是抬高了一些,然後幾乎是跌進了出入口,連把背著的傷員放下來的餘力都不剩,堂上自己也倒到了地上。


    “堂上!”


    聽著小牧那種若不是在這種時候就極少能聽到的怒喝,堂上隻是揮了揮手表示沒事,不過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員?”


    堂上勉強撐起身子,含糊地問了一句,很快得到了小牧的回答。


    “隊員都沒事,也沒再中彈,已經送去應急處理了。”


    很好,責任都已經盡到了——堂上再一次癱在地上。


    那家夥還真好命,不用受這種苦——堂上擅自比較起了自己特意排除在行動之外的那個人。


    圖書臥全員都轉移至了館內,在圖書隊向館內退避時,良化部隊還是毫不留情地繼續追擊,而相對地圖書隊從來沒有妨礙過良化部隊撒退。


    “我們的任務是守護圖書,不是給良化特務機關造成傷害。”這是當日圖書隊總指揮所說的話。


    那麽良化特務機關的任務到底是審查,還是“攻擊圖書隊”?不依場合來選擇方法更是令人對審查的正當性產生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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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備總部轉移到了“情報曆史資料館”的最頂樓第四層。會被攻進館內也隻是早晚的問題,接下來就要一層層撤退來爭取時間,隻是這樣一來位於樓頂的狙擊班將會威力減半。


    在放棄一樓之後,第二趟直升機抵達了,和前一次一樣,收容了傷員後帶著集裝箱離去。


    良化特務機關的攻擊變得異常猛烈,僅僅在第二趟機升空前的二十分鍾內,圖書隊就不得不放棄了二樓。


    “好,差不多是時候了。”


    接到了直升機的升空報告,玄田在總部內發出了怒吼聲。


    “任務結束!現在開始清理戰場!”


    第二趟直升機離去了,但是館內的資料還沒能全部搬走,良化部隊已經侵入館內,圖書隊已經放棄了四樓中的二層。


    等待再一次的搬運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圖書隊終於不得不下達了苦澀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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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東圖書隊通知良化特務機關!關東圖書隊於一二四〇時放棄本館所餘資料的權限!再重複一次,關東圖書隊於一二四〇時放棄本館所餘資料的權限!回答請用內線〇三號!”


    玄田透過館內廣播發表完通知之後,原本充斥館內的槍聲慢慢地停止了。


    終於,遷至會議室的總部的電話鳴叫了起來,玄田迅速拿起聽筒——


    “良化特務機關通知關東圖書隊,給你們三十分鍾的時間,至一三一〇時止要全部撤出,撤出後禁止再次入館。此外,攜帶箱袋等物品離開時一律要接受我方檢查。完畢。”


    對方通知完後單方麵地掛斷了電話。玄田對副隊長下達了將此通知在館內放送並指揮隊員撤離的指示。折口一臉驚訝的問道:


    “放棄資料?”


    “是放棄用的資料。”


    玄田一邊回答一邊開始幫忙收拾器械。


    “提交飛行計劃時是提出了飛三趟,屋頂上也準備了三個集裝箱,第三個裏裝的是圖書隊藏書中有複本的過期刊物和書籍。對方也這麽大動作地拉了部隊出來,當然不能空手而歸。那些就是留給他們的。”


    聽過之後的折口小聲地說了句“服了”。


    “一開始就做過放棄一部分的談判?”


    “怎麽可能談判,敵人的目的當然是全部沒收。抵抗到這一步卻不得不放棄的東西,特務機關才會作為戰果接收過去。而且,不能留下圖書隊絲毫不抵抗就向審查低頭的事例,這是原則問題。”


    玄田隨後又叮囑了句“不要記這個啊”,折口聳聳肩歪了下頭。不過兩人是自學生時代開始的交情,玄田當然知道她會寫成是‘很可惜沒能保護下全部資料,有部分遭到了沒收”的內容。


    “正義使者的原則還真多,夠嗆吧。”


    對這嘲諷的話,玄田笑著回說“哦,你看出來了啊”。隻要不是堂上,一般人都不會板起麵孔否定,而是笑笑就過去了吧。


    玄田將手邊的無線器材收進盒子,指示部下繼續收拾之後就離開了。


    離開“情報曆史資枓館”後,在神奈川和聯合部隊解散的圖書特種部隊回圖書基地時已經過了下午三點。


    基地已經開始了整理資枓的工作,圖書特種部隊解除裝備後返回了辦公室。


    “等笠原回來之後就是全員歸隊了吧。”


    玄田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時鍾,告別式現在應該也結束了。


    就在他想著稻嶺返回的報告也差不多該到了的時候,內線電話叫了。


    拿起話筒回應的期間,玄田的臉色暗了下去,室內的氣氛也一下緊張起來。在這裏沒有遲鈍到解讀不到危險信號的人在。


    ——硬要說那種人的話應該隻有……


    放下電話的玄田轉向部下。


    “稻嶺司令在告別式會場被身份不明者挾持了——笠原也包括在內。”


    響起了“哢噠”地大大一聲,所有人回過頭看時,發現是堂上把椅子摔在了地上。


    “……啊。”


    像是想說什麽地張開嘴,但堂上最終還是沒說一句就又閉上了嘴,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說什麽。


    在一旁的小牧站了起來,把倒下的椅子扶起來後按了按堂上的肩膀,把他強力的按坐回椅子上。


    ——冷靜下來了。


    “抱歉,請繼續。”


    堂上直直地望著玄田道歉,玄田用目光示意之後開始說明情況。


    ◆


    這人到底是哪裏的家夥,對鬱而言這點並無所謂。


    報上的名字好像是叫麥秋會,反正也不過是一月有問題就會解體改名另組團體的家夥們準備用過就丟的名字吧,有沒有正式申報為社會團體還是個問題。


    稻嶺的警衛包含鬱在內一共有四名,而對手有六名。對方好像是在稻嶺致悼詞時盯上這邊的,之後一直尾隨到了賓儀館的停車場。在名士雲集的會場裏,他們甚至毫不掩示地散出會讓鬱等人高度警戒的粗暴氣息。


    雖然誰也沒有料到對方會找上來,但是經驗老道的防衛員還是快速地做出了反應。


    鬱被指示將稻嶺的輪椅帶到車影裏躲避,這是對雖是特殊防衛員卻經驗最淺的人最適當的部署。


    抵達車子後,敵人就像遵循著定式般掏出了應該是非法購入的槍。防衛員在圖書館設施外不能攜帶槍支,因此他們的裝備隻有折疊警棒。


    但是這樣的裝備就已經足夠了。


    掏出槍的兩人全是外行,多餘的動作太多,因此連用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防衛員把槍擊落了。會來殘疾人專用停車場的人並不多,防衛員的手法俐落得不會讓遠處的人察覺。


    鬱也趁機將稻嶺推到車影裏躲避。


    正當防衛員們想一鼓作氣地擊垮對方時,看起來是首領的人突然叫囂道:


    “我們會爆破會場!”


    “我們有夥伴在監視,你們要是反抗就會將設置在會場


    內的炸彈引爆”——對方喋喋不休地嚷出的內容讓防衛員一時都停止了動作。


    巨大的會場內人群要散去還需要一段時間,此時會場內還非常雜亂。


    “我們要的人質隻是稻嶺和市一個。”


    “我答應”。立刻這麽回答的是稻嶺本人,這是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夠回答的局麵,但推著輪椅的鬱沒辦法就這樣聽從稻嶺的回答。


    對方中的一人走近了鬱和稻嶺,就在他粗魯地將手伸向自動輪椅的推手時,鬱想也不想地將這隻手打掉了。


    鬱無視發了怒的男人,而是轉向領導模樣的男人開口:


    “我也一起去。”


    看到對方露出驚訝的表情,鬱又重複了一次。


    “我是一般隊員,也稻嶺司令的護理員腿腳不方便的稻嶺司令需要我,我不認為你們能給稻嶺司令適當的護理。”


    雖然這樣說有些奇怪,但鬱還是拚命地爭取機會。


    你有過什麽值得人信賴的行動嗎——堂上曾經說過的這句話突然在鬱腦內蘇醒了。雖然這是將她排除在全隊行動之外的借口,但會被這麽說也是因為她的確給了人這種口實。


    鬱的確沒有做出過值得人信賴的事,在此時更是無法下稻嶺不管。在同樣是沒有對策的狀態下,即使是一起跟著去也要好些。


    “你們也要考慮一下人質的需要吧。”


    反圖書隊團體挾持稻嶺的理由,除了圖書隊去引渡的資料不作他想。對方的首領露出一副算計的樣子。


    鬱沒有參加戰鬥,他們也看過之前稻嶺致悼詞時是鬱在一旁幫忙,應該不會懷疑她護理員的身份,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多一名女性人質應該更符合他們的算盤。


    “好,那麽你就跟來吧。”


    鬱在男人們的包圍下推著輪椅。平常隻需要指出道路既可的輪椅現在不推就不會走了,是稻嶺關掉了輪椅的自由模式,應該是默認了鬱的隨行,如果不多表現出一些需要鬱幫忙的地方,那她的護理員身份就無法成立。


    被信任的感覺讓鬱心頭一熱。


    “要是追過來,我們就爆破會場,也無法保證這兩人的性命,明白了嗎!”


    撤退的同時領導模樣的男人對剩下的防衛員這麽威嚇。就算想跟蹤,但圖書隊的車無論車型、顏色、號碼都已經曝光,自然是不可能,而且防衛員也沒有接受過搜查行動的訓練。


    “一士!”


    鬱明白指揮官隻叫自己階級的顧慮。


    “司令就拜托你了!”


    聽著滿帶苦澀的聲音,鬱輕輕地點了點頭。


    麥秋會在一般停車場準備好的車是一部髒汙的麵包車。拉開後車門鬱緊皺了一下眉頭。雖然坐席已經取掉了,但堆放了很多雜亂的東西,甚至到了讓鬱生氣地質問“這樣要怎麽放輪椅”的地步。


    一個人對著堆放物蹋了幾腳,勉強騰出一點空間,另有兩人便左右抬起輪椅。此時鬱又怒吼了。


    “不要向前傾!”


    此時鬱更是上前護住了要滑出輪椅的稻嶺。


    在一瞬間重量完全壓上來的稻嶺出乎鬱意料地輕,且重量感左右不均,因為這是失去了一條腿的身軀。


    “放下輪椅時要打橫放,先後輪著地,還有兩邊要保持一樣高度。”


    一個男人一臉生氣地啐了句“真麻煩”,那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就這樣被一句“麻煩,敷衍過去,這一點反而讓人覺得恐怖——竟然連輪椅前傾了坐著的人就會滑下來的事都不知道,這些人都什麽腦子啊!


    總之輪椅算是搬到了車廂裏,但下麵連一張毛毯也沒有墊上,車行走時的震動令輪椅非常顛簸,若是稻嶺常用的那架特製輪椅的話還加裝有防震裝置,但今天坐的是外出用的便攜型輪椅,因此吸收衝擊的功能並不強。正當鬱在後廂翻找有沒有什麽可以充當墊子的東西時——


    “不要隨便亂動!”


    坐在後座的男人把手槍指了過來.鬱隻有停了手。


    “沒有墊子之類的東西嗎?”


    要求之後隻得到對方“忍著點”的回複,鬱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對這些男人而言,稻嶺就像是“圖書基地司令’這麽一個符號,根本不會因為他是殘疾人就多加關懷。


    “對不起,司令,還不知道要開多久。”


    鬱將雙腳橫在輪椅前坐在了車廂裏,用兩手壓住輪椅的車輪。雖然有刹車裝置,但被胡亂放在車廂裏的輪椅還是動不動就會彈跳起來。而且鬱也不指望這群人開車時會顧慮到這一點。


    “謝謝你,真是抱歉了。”


    “哪裏。隻是,回去之後還請您幫我對堂上教官說,笠原的確在用心工作哦。”


    鬱說完笑笑,稻嶺也笑著點了點頭,回了句“那我們約好了”。


    車開得很快,鬱用力地按住不斷被彈起的輪椅。


    “雖然勉強了些,但還是應該坐平常用的輪椅來的啊”,稻嶺小聲地這麽說。


    大概走了一小時的車程,車子停在了一幢幹淨卻似乎沒在用的五層大樓前。周圍是人工規劃出的空地。看起來像是出售前的住宅規劃地,雖然建好的要賣的房子和公寓有不少,卻基本沒什麽人。


    經過剛才路過的交叉路口時,鬱看到已經進入了立川市內,但詳細地點卻不清楚。


    稻嶺的輪椅在鬱的不斷要求中被放了下來,隨後,在被槍指著的狀態下,鬱推著輪椅走進了大樓內。雖然鬱也考慮過趁隙把槍搶過來,但在一對六的情況下就算槍到槍也很難繼續抵抗,對方拿著槍的人不止一個,而且最重要的是,鬱的身邊還有稻嶺。


    反正他們會和圖書隊交涉,交涉之後圖書隊必然會有所行動,在救援到達前不讓情況再惡化下去,這就是陪在稻嶺身邊的鬱的責任。


    ◆


    將稻嶺帶走的麥秋會與圖書隊聯絡是在下年五點過後。


    圖書隊早巳報了警,警方在大講堂裝了追蹤電話的裝置。除了警察,還有特種部隊的玄田及其下班長、副班長十幾名,和防衛部的防衛部長及身處綁架現場的幾名防衛員在場。


    作為警部總責任人的玄田拿起了電話。


    “我們是麥秋會,稻嶺司令在我們手上。”


    “我是關東圖書基地警備總負責人,玄田龍助三監。我想先確認稻嶺司令與女護理員的安全,能讓他們說電話罵?”


    “稻嶺不行,那女的可以。”


    對方能如此迅速地回複應該是一開始就劃下了讓步的底線吧。堂上克製不住地將身體探出了電話那端,因為鬱被卷入了其中的關係,堂上班全員都得到了與會許可。


    “喂喂。”


    從聲音聽來狀況還好,聽到堂上鬆了一口氣的玄田繼續問道:


    “不要緊吧。”


    “是,不要緊。啊,請幫我轉告柴取消今天晚上在‘transll’的預約吧,本來我們約好去喝酒……幹嘛啦,說這個沒關係吧!那可是高級餐廳,不取消預約的話損失可就慘了,還是你要給我報銷呀!”


    在這種場合還說這種事,一邊的警察聽了苦笑了一下,但特種隊員們的神情卻很認真。在留下鬱“啊”一聲後,電話突然被切斷了。還沒有提要求,應該是為了防止追蹤而暫時切斷的吧。


    等電話的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玄田趕快拿起話筒,果然還是剛才的那個犯人。


    “我們為反抗媒體良化法、輕視公共秩序優良習俗的圖書館擔憂,現以人質的性命為交換,要求你們焚毀“情報曆史資料館”的所有資料!”


    對方連讓玄田報名的時間都不給就脫口說了這麽一長串,大概是剛才被鬱破壞了通話氣氛的一種遷怒。


    接下來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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