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就是說說,一個幾歲的小毛孩哪有你……”男人語氣曖昧,手往張春燕身上的關鍵部位伸,沈映棠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窄小的房間裏麵,兩個房間隻用紙板隔開,不要說隔音,就連旁邊房間的兩個人在做什麽,都能透過紙板寬大的縫隙看個清楚。


    那時候自己才幾歲?


    沈映棠記不清楚了,好像隻有七歲,直到慢慢長大,在初中生物課本裏麵學了男人和女人生殖器官的區別,她才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麽。


    自從那天以後,張春燕就越發看她不順眼,就算當著沈映棠的父親在,也會不斷的說起她的缺點,和鄰居之間更是風言風語不斷,每當沈映棠背著書包走在糟亂的弄堂,身後都會有人指指點點。


    沈映棠越發的沉默,自卑,還有懼怕。


    那個男人是弄堂裏一個殺雞的,隔著老遠也能聞到他身上夾雜著汗水,狐臭還有雞毛的味道,沈映棠每次路過他們家都躲著走。


    一次沈映棠下課晚了,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不幸被他逮住。


    見到她,男人的眼睛裏放出驚喜的光芒:“小棠,去不去叔叔家玩,叔叔給你糖吃。”


    “戀童癖”這個詞還是沈映棠二十多歲的時候才開始被曝光,二十年前一臉邋遢和猥瑣的男人,不僅冒著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危險和有夫之婦攪和在一起,還想要對七歲的孩童下手。


    “不用,謝謝叔叔。”沈映棠背著書包,肚子餓的咕咕叫,也多少覺得不對勁,隻想盡快回家。


    男人的不懷好意她多少明白,可是她隻是孩子,一個成年人若是想要把她硬留下來,哪有她反抗的餘地。


    “你隻要跟著叔叔,以後我保證張春燕她再也不敢欺負你,我還會每天給你糖吃。”男人一把抓住沈映棠的手臂,將她拖了進去。


    時隔二十年,男人垂涎欲滴的神色,沈映棠還是記得清清楚楚,每當想到那個讓她無比惡心的人,壓在她的身上,那混雜著蒜臭的口氣,沈映棠就惡心的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好在那天,王青讓宋淮欽帶著錢來找他。


    彼時年少的宋淮欽經常和學校的小孩子動手打架,他總能威風的從萬軍從中殺出一條血路,拳腳上的功夫自然是不差的。


    他見沈映棠被人拖進了房子裏,很快就衝了進來,拿起旁邊的磨刀石,狠狠砸在男人的頭上。


    滿心以為就要得手的男人,好事被人打斷,眼睛瞪得和銅鈴一樣大,磨刀石不輕,砸的他暈頭轉向,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


    宋淮欽趁機拉著沈映棠往外跑……


    “不要怕,小棠,我永遠都會保護你。”宋淮欽的眼神猶如天上最亮的那顆北極星,如水一般清澈。


    “這是我外婆給我的玉佩,隻要你拿著它,不管在天涯還是海角,我都會立馬趕到你身邊。”沈映棠握緊了多年來一直佩戴著的宋淮欽的玉佩。


    她是屬於那個泥濘的人,不管是宋太太,還是沈映棠,這都是洗不清的汙點,這一次不管她如何掙紮,宋淮欽都再也不會是屬於她的騎士。


    ……


    “狠心?宋淮欽我們究竟誰的心更狠一些?”沈映棠臉上蒙上了一圈眼淚,她看著眼前冷漠無情的男人,說完話拔腿就跑。


    這個季節是最容易下雨的,上一秒還是月明星稀,下一秒就妖風四起,打雷下雨。


    沈映棠覺得生活裏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圈圈的繩索,牢牢的套住了她的脖子,稍有不慎就會遍體鱗傷,她拚了命的跑,想要擺脫命運的桎梏,可是無論她走到哪裏,都逃不出這個魔咒。


    天上的雨不停的下著,沈映棠分不清楚是自己的淚水還是雨水,等她終於再也沒有力氣奔跑,跌倒在地上回過頭去,宋淮欽撐著一把巨大的黑色雨傘站在她身後。


    “你跟著我幹什麽?”沈映棠站起來,強顏歡笑。


    在她的世界裏麵,宋淮欽從很久以前開始,就變成局外人,她愛他愛的要生要死,可是她也承受不了宋淮欽冷漠的眼神,不管是趙婉婉的存在還是麵前的這一切,隻要她是清醒的,就時時刻刻有個聲音在說:你們回不去了。


    “沈映棠,哭夠了就繼續向前走。”風吹起來,將沈映棠的頭發吹到臉上,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宋淮欽緩緩走上前,沒有絲毫狼狽,他眼神清冷,語氣也是淡淡的。


    “向前走?向哪裏走?宋淮欽我再也承受不住了,我再也不想繼續現在的生活,我想要離開這裏,向前走,你可以放過我嗎?張春燕是你喊來的對不對?隻有你知道這件事情,也隻有你知道我心理承受的極限在哪裏?你就是故意的對不對?為了讓我走上雲端,再讓我跌下來?現在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嗎?”神誌不清楚,沈映棠已經完全口不擇言了,宋淮欽將傘放在她的頭頂,她卻不願意躲進宋淮欽的傘裏。


    “如果這麽說能讓你感到舒服,你繼續。”宋淮欽的眼神飛快閃過一絲鬆動,不過是一瞬,快到讓人找不到它存在過的痕跡。


    沈映棠睜大了雙眼,或許是雨水打的她已經神誌不清了吧,所以才會在宋淮欽身上看到對她的心疼。


    “你不否認對嗎?就是你,對嗎?”雨加風冷的沈映棠全身都在顫抖,牙關也不例外。


    “不是。”宋淮欽終於開口否認,語氣平靜:“如果我想要讓你痛苦,不需廢這麽大的周折。”


    沈映棠笑了起來,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哈哈哈,原來是我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宋淮欽,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動手,就算你袖手旁觀老天爺也是會給我報應的。”


    命運是如此的不公平,哪怕隻有一點點東西,它都要收走。


    媽媽,宋淮欽,兩個對於沈映棠最重要的人,都一一收走了,從前不管發生什麽,沈映棠都安慰自己,沒關係,很快就會過去。


    可是真的有那麽快過去嗎?不會過去的。


    ……


    她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對勁,宋淮欽的心裏上升起一陣不詳的預感,剛要抓住她,沈映棠已經對著馬路衝了過去。


    宋淮欽扔掉傘,心底慌的厲害,第一次因為害怕會失去一個人而感到心慌。


    “沈映棠,回來!”往常隻要宋淮欽的命令,沈映棠都會乖乖順從,可這一次不管他的語氣多麽嚴厲,沈映棠都頭也不回的向前跑。


    城市裏麵隻有半夜才允許卡車和貨車通行,一旦過了禁行點,貨車就會如潮水一樣在公路上湧現,宋淮欽如獵豹一般往前衝,衝過去追沈映棠。


    眼前一輛巨型的掛車飛快往前略過,宋淮欽緊緊把沈映棠抓在懷裏,隻差一瞬,就那麽一瞬,幸好他及時的把沈映棠拉住,不然那巨型的車輪底下,就會喪失他最心愛人的生命。


    他按住不清醒的她,大聲嗬斥:“沈映棠,你瘋了是嗎?”


    “是啊,我是瘋了,不然怎麽會看到你。”沈映棠嚎啕大哭,多日的精神壓力終於把她壓垮,她再也承受不住一分一毫的傷害。


    當一切不能依靠哭來解決的時候,就隻有自殘。


    無可抑製的心慌從宋淮欽的心底上升起,他冷冷看著沈映棠:“你……”


    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懷中他曾經最珍視的女孩如同被雨水拍打的花朵,殘缺卻飛快的枯萎了下去,摸了摸沈映棠的額頭,上麵的溫度燙的嚇人,她的腳擦了一下卡車,鮮血被雨水衝刷的幹幹淨淨,又不斷的冒出來,宋淮欽嘶啞著喉嚨:“沈映棠。”


    “宋淮欽。”沈映棠用全身的力氣叫清楚他的名字“我……愛……你,真……的……”


    後麵的話斷斷續續,沈映棠知道自己是舊病複發,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的力氣也仿佛被抽幹,她腦子裏麵像是被閃電劈過一樣散發著白光。


    她垂下了自己的手。


    “沈映棠,我知道,沈映棠,沈映棠,你不準睡!聽到沒有!”宋淮欽低頭看著沈映棠,聲音沙啞。


    ……


    宋淮欽打橫抱起沈映棠,還好車就停在旁邊,他將她平放在後座上。


    也不管外麵稀裏嘩啦的雨水飛快打濕了邁巴赫的座位,他顫抖著手撥通了助理的電話:“帶錢到最近的醫院,馬上!”


    助理察言觀色多年,自然知道情況緊急,什麽也沒有多問,回答說:“好的,宋先生。”


    邁巴赫在一家最著名的一家私立醫院聽了下來,助理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見到宋淮欽渾身都被雨淋濕,他拿著傘想要去接,可是宋淮欽小心翼翼把沈映棠從車上抱下來,車門也不關,徑直將她抱起走向等在醫院外麵的擔架上。


    醫生試著掐沈映棠的人中,可她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聽到心髒微弱的跳動,醫生麵色凝重:“宋先生,按道理傷口很淺,燒雖然嚴重,但不至於影響心髒,我暫時沒辦法分辨出這位小姐究竟是得了什麽病,隻能先為她降溫,然後止住傷口的血,具體要如何醫治可能還要谘詢我們醫院心髒科的資深醫師,隻是這個點了……我恐怕沒有這個資曆去打擾……”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打電話。”宋淮欽冷冷嗬斥跟在後麵的助理。


    在這個萬分關鍵的時候,何景居然出差在外。


    汽車昂貴的皮質,一旦遇水,相當於已經毀了,助理看著雨中開著門的邁巴赫趕到萬分可惜。


    他原以為宋淮欽是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有絲毫失態的,沒想到因為一個女人,宋淮欽竟然大失方寸,這個世界隻有愛情的力量才能稱之為偉大麽?


    助理的緩過神來慢了半拍,趕緊打電話給何景說要醫院專家的聯係方式,他走之前隻交代了平常工作需要注意什麽,以他的資曆根本不足以了解宋淮欽那麽私人的事情。


    好在何景因為計劃順利,提前回來了,現在就在醫院的半路上,實習助理被宋淮欽可怕的眼神嚇住,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就會喪失這份寶貴的工作,還是何景在穩妥一些。


    止血、消毒、打退燒藥,這對於半夜值班的醫生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看到旁邊守著的男人那陰沉沉的臉,急診科的醫生就手抖,半夜的瞌睡勁消失了個幹幹淨淨,生怕出現差錯,宋淮欽把他生吞活剝了。


    “怎麽才來。”何景十萬火急趕到醫院,宋淮欽已經有些不耐煩,病床上那個蒼白、毫無血色的身影好像即刻就要香消玉殞。


    病房裏麵傳來醫生的一聲驚呼:“病人心悸,呼吸困難,馬上送手術室,馬上送手術室。”


    宋淮欽的完全失去了理智,吼道:“心髒科的專家,都給我叫過來。”


    “宋先生,我接了專家已經來了,你冷靜一些,夫人一定不會有事的。”知道這件事情的第一時間,何景就意識到危機感,大學時專攻心髒科,結合平常沈映棠病態的蒼白,他多多少少猜到沈映棠有心髒病,因為親自去請恩師才耽擱了來醫院的時間。


    這裏是最昂貴的私人醫院,來這裏不僅需要足夠的金錢,還需要一定的社會地位,在這裏不管得了什麽樣的疑難雜症都能被醫好。


    沈映棠還沒有進入手術室,醫院包括院長在內的各科室主任都到齊了,心髒科室隻要有一些資曆的老醫生都在場,這其中也包括沈映棠的老朋友——顧淮。


    “肺源性心髒病,由支氣管炎引起的,加上抑鬱症中期,需要馬上手術。”顧淮是剛從美國畢業的天之驕子,在醫院呆了不過三個月,經手了不少棘手的病症,說話有一定的地位。


    “何景,顧醫生需要什麽東西,都去拿過來。”宋淮欽聽到心髒病和抑鬱症,自己的心髒猛地抽搐了一下。


    “沒關係,需要的器械醫院都非常完全,她的病好不容易才控製住,為什麽會突然複發?”顧淮皺著眉,等待值班的護士清理好手術室,語氣直指宋淮欽。


    他竟然不知道沈映棠有心髒病和抑鬱症。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附近的溫度驟然下降,顧淮和宋淮欽之間流動著微妙而緊繃的氣氛。


    顧淮皺眉看著一臉陰沉的宋淮欽,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才抑製住打他的衝動:“這都是拜你所賜,我先做手術,具體發生過什麽,你自己等她醒來了,讓她親口告訴你,宋淮欽,既然娶了她就請你不要傷害她。”


    說罷,他推開了宋淮欽,走進手術室。


    ……


    顧淮進了手術室以後,院長走了過來安慰說:“宋先生,您夫人的病雖然有些危險,但顧淮是我們醫院心髒科最有天賦的醫生,您放心,有他在一定不會讓您的夫人有事。”


    搶救室的紅燈已經亮了五個小時了,宋淮欽身上的雨水基本上都被身體的溫度所蒸發,他去年暗地裏買下了這家醫院,老板不走,醫院其餘的醫生自然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是啊,宋總,夫人一定不會有事,您全身上下還是濕漉漉的,不如先去換身衣服?”何景一直不敢開口,直到院長走過來,才敢勸說兩句。


    和沈映棠的生命比起來,還有什麽更重要的?


    八小時過去了……


    十小時過去了……


    不管周圍的人怎麽勸說,宋淮欽始終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終於,紅燈化為了綠燈。


    顧淮和兩名醫生首先走出來,他滿頭大汗,宋淮欽的慌亂和恐懼糾結到了一個極點,五名護士推著沈映棠的病床走出來,她的臉色蒼白的沒有一分血色。


    “手術非常成功,但是近期如果在遇到任何刺激她的事情,就連我也再也沒有任何辦法。”顧淮說。


    失而複得。


    多麽可貴的一瞬間。


    宋淮欽抱住顧淮,有些激動:“謝謝你。”


    顧淮冷著臉,想起沈映棠在美國受的那些苦全部都是拜宋淮欽所賜,現在還導致她舊病複發,怎麽也無法緩下臉色:“不要謝我,我並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醫者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這個人是我珍愛的女孩,如果你不能好好對她,那請你離她遠一點,我會守護她的。”


    不冷靜了十二個小時。


    這對於宋淮欽已經到了一個極限,他飛快的恢複到從前的狀態來。


    “我的女人,我自然會好好守護。”麵對情敵,宋淮欽分毫不讓。


    “希望如此。”精神高度集中了十個小時,顧淮的精神狀態非常疲勞,盡了所有的力氣,他隻能去睡覺。


    ……


    兩天過去了,除了宋淮欽沒有合過一下眼,除了洗個澡換身衣服,他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沈映棠。


    她溫和軟弱,她逆來順受,她淚眼朦朧,她有些開心,她認真工作……


    一幕幕在宋淮欽的腦中上演,現在她臉色蒼白躺在床上,安靜的讓人不敢打擾,即使知道不會,宋淮欽還是害怕他一旦離開,沈映棠就會永遠沉睡。


    何景打電話過來,這幾天一直都是他盯著“紅葉”這個項目。


    宋淮欽按下接聽鍵:“什麽事?”


    “宋總,夫人在美國發生過的事情,我已經全部發送到您的郵箱了,您……”何景欲言又止,光是他能夠查到的東西,就已經非常殘酷,他的辦事效率極高,所以宋淮欽才會將手中的事情放心交給他處理。


    “知道了”宋淮欽惜字如金。


    “另外……趙小姐那邊……,見您這幾天一直不在,一直逼問我您究竟去了哪裏,我應該如何回答她。”聰明的人從來不多問,除了這件事能夠讓他頭疼的,就隻有趙婉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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