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方形的飯桌,沈映棠和宋淮欽兩個人分別坐在兩頭,她頭一回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這樣遙遠,她任何時候都隻敢遠遠的偷偷的看著宋淮欽,生怕自己看的久了又會惹他生氣。


    梅姨盛了湯上來,沈映棠見宋淮欽的目光落在上麵,站起來討好道:“你不喜歡吃南瓜餅沒關係,要不要喝一點梅姨熬的湯,味道很好,我去幫你盛一碗。”


    “不用了,給我端杯豆漿。”宋淮欽攔住了她。


    沈映棠抬起頭,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宋淮欽的意思是願意吃自己做的早餐?


    確定自己不是聽錯了以後,沈映棠連忙低下頭急匆匆的往廚房裏麵走,她不敢太慢,對於宋淮欽來說早上是黃金時間,遲鈍一點又會惹她不耐煩。


    吃完早餐以後,宋淮欽放下筷子,在凳子上坐了幾分鍾,他不動,沈映棠也不敢動。


    “你等下和我坐車出去一趟。”


    沈映棠沒有想到宋淮欽竟然會提出和他同車,桌上屬於她的那份早餐還沒有吃飯,可她的全然被喜悅占據,已經沒有心思再吃了,微微看向宋淮欽的雙眼,沈映棠小心翼翼問:“今天我們不是要去公司嗎?”


    “不想去就算了。”聽她這麽一說,宋淮欽臉上的表情冷淡了下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映棠連忙搖頭。


    “那就別廢話,上去換身能見人的衣服,叫你去你就去。”宋淮欽冷冷說道。


    沈映棠不敢太慢,選了一件那天宋淮欽和她一起挑選的衣服穿上,還戴了一條低調的項鏈,就匆匆下樓了,好在今天早上為了不讓宋淮欽看到自己神色憔悴的樣子,妝容是一早就化好的。


    那深重的黑眼圈,她足足用遮瑕遮了三層。


    下樓之前,傭人問沈映棠:“夫人,這地上是什麽藥,需要為您重新買一瓶嗎?”


    沈映棠看了一眼傭人還沒來得及打掃的避孕藥瓶子,空落落的掉在地上,一如她飄零破碎的心,她說:“不用了,我自己去買,你掃掉吧。”


    小時候王青把沈映棠當成一個淑女培養,特別是宋淮欽回到宋家以後,她的一言一行都是舉止有度的,那時候她學了許多年的舞蹈,隻是後來去了美國以後,這項特長就被繁重的學業和忙碌的工作取代,她已經荒廢了多年。


    其實王青對她還是非常好的,就算是中間有因為股份才讓她和宋淮欽結婚的事情,沈映棠也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


    三年的時間,沈映棠很少和宋淮欽出席各種場合,據沈映棠所知跟在宋淮欽身邊的除了趙婉婉,就是各種當紅的明星,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宋淮欽會帶著自己出席公眾場合,算起來,除了那天晚上的慈善晚會,這是第二次。


    那天她匆匆的離開,宋淮欽也沒有來得及帶她認識各種各樣生意上往來的夥伴。


    沈映棠猜他今天帶自己來就是為了這個,他們去到的地方是一家看上去非常高檔的私人會所,從外麵看上去恢弘大氣,門口停滿了各色的豪車,琳琅滿目。


    就連宋淮欽的邁巴赫在其中都讓人覺得有些不那麽起眼了。


    往來的人穿著非富即貴,個個都是舉止優雅,沈映棠在心裏牢記宋淮欽的叮囑,任何時候都要昂頭挺胸,不能有一絲氣弱。


    宋淮欽在另一側下了車,非常自然的攬住沈映棠的腰肢,他薄的不見血色的唇瓣靠近沈映棠的耳朵,耳邊有微微的氣流穿過沈映棠的耳朵:“既然演戲就要演的像一點,宋太太。”


    沈映棠身體一僵,捏緊了身下湖藍色的裙擺。


    他們沒有直接從大門進去,而是由門童指引著到了一個特殊且精巧的小門,據說這是拍賣會接待貴客的時候才會打開。


    進了門,宋淮欽摟著沈映棠進了一道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樓梯,狹窄的空間裏麵,兩個人互相聞得到對方身上的味道,雖然味道非常輕微,沈映棠還是聞到了宋淮欽身上烏木沉香的味道。


    她的內心幾乎是狂喜,原來宋淮欽並沒有忘記送他的香水。


    他用了!


    為了不讓宋淮欽發現自己麵上露出的喜色,沈映棠垂下眼簾。


    “宋太太,今天你的表現,我會拭目以待,如果你毫無利用價值那你將會淪為一顆棄子。”宋淮欽突然托起了沈映棠的下巴,語氣有些嚴厲。


    沈映棠被迫不得不和他對視,看著他深邃如許,不見一絲波瀾的黑色眼眸。


    “我會好好表現的。”她小聲回答說。


    悅耳的音符叮咚一聲脆響,電梯門徐徐往外打開,沈映棠挽住宋淮欽的手朝外麵走去。


    觸足之地全鋪滿了顏色暗淡的厚重地毯,上麵複雜的花紋讓人不敢多看,這是一場大型的拍賣會,觸目皆是透明玻璃裝著的藝術品,拍賣還沒有正式開始,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沈映棠看了一眼身側的宋淮欽,不自覺更加挺直了腰杆。


    宋淮欽一邁入大廳,就有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殷勤的迎了上來,臉上堆徹滿了笑容:“宋賢侄今天晚上肯賞光,鄙行真是不勝榮幸。”


    “王總見外了。”宋淮欽溫文爾雅將手伸出去。


    王宗眼睛看了看宋淮欽旁邊站著的沈映棠,眼神裏麵有些許的驚訝。


    他剛從國外歸來,近來對宋氏的消息並不是特別清楚,笑著說:“小女剛剛從美國畢業回來,早就聽說了宋賢侄的大名,說是要見識見識年少有為的商界精英,不知道宋賢侄可要賞光?”


    “想必大廳內,最奪目的那位穿紅裙子的,就是王總的掌上明珠了吧,我想我夫人也很有興趣和她認識。”宋淮欽眼睛看向王宗的身後,不多投注,適當的兩秒就收回了目光,他唇角微微揚起,以示禮貌。


    “哦,幾個月不在國內,竟然不知道賢侄已經結婚了,還有了妻子,原本我是打算讓小女和宋賢侄好好相處的,現在看來計劃竟然落空了。”王宗看向沈映棠的眼中更加驚訝,言語間也有了幾分惋惜。


    王宗的女兒王溯看起來比沈映棠要小上幾歲,臉上滿滿都是肆無忌憚的笑容,皮膚也是非常白皙,朱唇點綴,看到王宗正在和宋淮欽說話,也笑著走了上來。


    “爸爸,請問這位是?”王溯兩隻烏黑的雙眼目不轉睛看著宋淮欽,她站在自己父親的身後,滿是傲人的資本:“今天不是拍賣會嗎?你旁邊帶著的女伴我好像有一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阿溯,快別胡鬧了,這是爸爸曾經和你說過宋伯伯的兒子淮欽哥哥,旁邊是他的夫人。”王宗按了按王溯的手掌,臉上不動神色,和宋淮欽賠笑說:“我女兒自小被我慣壞了,又學了幾年洋墨水,越來越不懂規矩了,還請宋賢侄見諒。”


    “我夫人叫沈映棠,和令愛是同齡人,不必太過拘束了。”宋淮欽眉毛微微抬了抬,神態間並沒有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沈映棠!原來你就是沈映棠!真是想到你竟然已經嫁人了,你知道嗎……”聽到沈映棠的名字,王溯有些激動,眸間閃耀著星星點點的光芒,但是話還沒有說完,她驟然打住了。


    沈映棠又幾分不解,她似乎不認識麵前的這個人。


    “難怪這幾年一直沒有你的消息了,原來是回來結婚,那麽以前的事情都成為過眼雲煙了。”王溯什麽都沒有說,就小聲的嘀咕了幾句沈映棠聽不懂的話。


    王宗扯了幾下女兒的衣袖,笑著和宋淮欽打哈哈:“我女兒就是這瘋瘋癲癲的性格,宋賢侄見諒。”


    宋淮欽一直都是陰晴不定的性格,沈映棠和他相處了這麽多日子,才有些能夠摸清楚他的脾氣,他向來不喜歡聒噪的場合,若是再逗留想必又會有些不悅。


    “沒關係,淮欽不會介意的,隻是我有些餓了,先過去吃些東西好嗎?”後半句沈映棠是看著宋淮欽說的,她老老實實挽著宋淮欽的手臂,兩個人的目光也是點到即止。


    宋淮欽沉聲說:“走吧。”


    “王伯父,叨擾了。”沈映棠明白宋淮欽是什麽意思,朝王宗和王溯微微一笑。


    “你們隨意。”王宗看著沈映棠臉色有些奇怪,沈映棠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麽,也不敢多問。


    宋淮欽挽著沈映棠走向擺滿了香檳酒的方形桌子,剛走了沒幾步,沈映棠就看見顧淮、文采和穿著一身白色的禮服,看上去搖曳身姿,極為般配。


    宋淮欽的眉頭明顯皺在了一起。


    文采和先朝沈映棠微微一笑:“映棠,好久不見。”


    “謝謝你上次對我的幫忙。”上次的訂婚宴上,她幫了自己的事情,因為擔心陳若的病情,還未鄭重其事道謝,沈映棠記得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你今天會帶著映棠過來,還和采和商量好了,要一起商量一個對策,務必要把那重頭彩拿下來。”顧淮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不似宋淮欽,臉上時時刻刻都是冷若冰霜。


    “道不同,不相為謀。”宋淮欽麵若寒冰,摟著沈映棠直接越過了顧淮和文采和兩個,徑直走向香檳桌,看他的神色,好像非常不想和顧淮多說。


    好在顧淮並不惱他,他和文采和兩個夫唱婦隨,朝不安的沈映棠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走了一圈,沈映棠才明白宋淮欽帶她來這裏的真正原因,這場拍賣會的壓軸戲就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屏風,宋淮欽要拍下這個作為‘紅葉’項目的開頭彩。


    但是它的價格本就被炒的很高,多方追逐,顯然他們想要以合適的價格拿下來是非常不可能的,宋淮欽作為公司的總裁,不便報價,所以這項差事就落到了沈映棠的頭上。


    她身份特殊,即使拍下的價格過高,董事會也不便說什麽閑話。


    坐在周圍認識他們的人很多,宋淮欽並沒有帶她一一認識,沈映棠看了那些意味深長的目光,覺得有幾分不自在,想說去下洗手間,拍賣會卻已經開始了。


    “你先去,拍到那件屏風還要很久。”宋淮欽注意到她的不適,皺著眉說。


    沈映棠拿著包,飛快的離開了那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會所裏麵的洗手間格局做的非常大,裏麵有一種香氛的味道,讓人聞了覺得非常舒服,沈映棠覺得待在裏麵透氣非常合適,坐在馬桶上發了一會呆。


    有兩道高跟鞋的聲音走了進來,沈映棠正思量著自己要不要趁現在出去,免得宋淮欽就等,她們就開口說話了。


    “你看到沒有,宋氏公子今天帶來的那個女人,就是他結了婚都不願帶出來的糟糠之妻,我看他以前一直都是帶趙婉婉出來的,現在怎麽突然就換了人。”


    “這你就不懂了吧!趙婉婉當了多少年的外室,一直就不被宋家看好,那女人一定是耍了什麽手段才會突然崛起,不然以宋淮欽那天性涼薄的性格,連趙婉婉這樣跟了他這麽多年的初戀,都不是非常放在心上,何況那個糟糠之妻。”


    “你又知道些什麽?快告訴我。”


    “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趙婉婉前段時間被爆出新聞的事情你還記得吧,她和宋老頭子的侄子搞到了一起,有的身孕,最終宋家還是逼著她打了這個胎,後來那個叫顧淮的未婚妻也回來了,搞得趙婉婉兩頭都不是人,所以說女人啊,一定要潔身自好,千萬不要步了趙婉婉的後塵……”


    “這麽說這件事情……”


    “你猜對了,這件事情肯定和宋淮欽帶來的那個女人逃不了關係,你知道嗎?今天晚上我碰到王溯了,她悄悄和我說,那個女人曾經和顧淮有過一段,不然怎麽可能趙婉婉恰恰好好懷了顧淮的孩子,這一家人的關係,還真是亂極了。”


    “嘭……”


    一聲響起,沈映棠手中的手機無聲從手上滑落了下去,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兩腿發軟的厲害,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


    外麵的兩個女人聽到裏麵的聲音,互相對視了一眼,迅速從廁所裏麵溜了出去。


    沈映棠被剛才的話嚇傻了,腦子裏麵什麽都聽不見,隻剩下她們最後說的那句話:“那個女人曾經和顧淮有過一段,不然怎麽可能趙婉婉恰恰好好懷了顧淮的孩子,這一家人的關係,還真是亂極了。”


    她和顧淮?


    怎麽可能呢?


    如果隻是趙婉婉一個人說這樣一句話,沈映棠完全有理由不去相信,可是在這樣一個偶然的時候,聽到旁的人提起,她怎麽能不懷疑呢?


    沈映棠清楚的記得,自己的記憶並沒有半分缺失,這到底隻是幾句荒唐的閑話?還是這些事情真的曾經發生過?


    沈映棠的腦子完全就是空白的,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應該想什麽,神緒完全是在神遊天外。


    也不知道過了過久,宋淮欽姍姍來遲,看著沈映棠若有所失蹲在女廁所的地上,地上還散落著手機的軀殼,他皺著眉頭,整個人散發著怒氣:“沈映棠,你待在廁所裏麵這麽久是在幹什麽?”


    沈映棠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周圍站了兩個人對她指指點點,沈映棠連忙撿起地上的手機,拿著自己的包從地上匆匆忙忙站起來。


    她走到宋淮欽的身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她想自己今天應該是給宋淮欽丟盡了臉了。


    “你跟我過來。”他的怒氣,不用說話都能感受到,一開口更是滔天的怒氣。


    沈映棠低著頭,跟在宋淮欽的身後,一言不發。


    宋淮欽帶著她重新回到了拍賣會的會場,也許是因為知道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他也沒有多說什麽。


    拍賣現場的情況非常激烈,今天拍賣的這些藏品都是王家精挑細選,準備了好幾年的,件件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所以叫價的聲音此起彼伏。


    隨著現場的主持人中出現了一名當紅的女明星,氣氛更是此起彼伏的熱鬧。


    周圍的氣氛出現了小小的騷動,沈映棠聽到有人低低的議論說:“沒想到王家竟然請了黃杏過來主持,她最近可是風頭正盛,聽說前段時間還拿了一個非常有名的獎項。”


    想到前段時間和宋淮欽吃飯時,遇到的那小小的際遇,沈映棠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台上主持的黃杏。


    不知道怎麽的,那天那位囂張跋扈的周小姐也在現場,還狀若不經意的向他們靠近。


    “好巧,淮欽,在這裏碰到你。”那天那個女人穿著非常素淨的衣服,今天周寧倒要看看這個穿著湖藍色衣服的女人,和那天那個是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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