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周“霧中”


    4月2日(周一) 晴?


    腦袋暈地厲害,眼前什麽都看不見。


    身體絲絲的疼痛,難受的要命。


    劇烈的耳鳴讓自己什麽都聽不到。


    也看不見武君。


    4月3日(周二) 陰


    朦朦朧朧神誌不清的時候,聽見了爺爺和奶奶的聲音。


    “是感冒了麽?”“不用管,睡一覺就好了。”


    連飯都不想吃,頭和肚子特別疼。


    心髒跳得厲害,或許是發燒了也說不定。


    冷汗不斷從背上流下,隻是翻個身,都弄得全身上下黏黏糊糊的惡心死了。


    連呼吸都讓人感覺痛苦。


    4月4日(周三) 晴


    被汗弄得濕透了所以打算換身衣服。


    為了打開衣櫃的抽屜而站起身來,結果僅僅是這樣的動作就讓我都辛苦的不行,身體搖搖晃晃的。


    一拿到衣服就立刻倒下,像爬蟲一樣趴在地上換好了衣服。


    腹中的疼痛沒有好轉,耳鳴也變得更加嚴重。


    牙齒喀噠喀噠地打起顫來,好冷,身體變得好冷。


    奶奶給我的毛巾已經無法在吸收更多的水分了。想要新的但卻發不出聲音。


    幫幫我。


    4月5日(周四) 晴


    終於吐出來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被打的準備,不過果然還是被爺爺打了。


    奶奶說著“自己收拾幹淨”,然後放下了水桶和抹布。


    慢慢地總算處理完了,卻再次惡心得在水桶前吐了起來。


    床單和衣服都沾上嘔吐物無法再用,隻好包到一起丟到角落裏去了。


    新的衣服——打開抽屜發現隻有一件襯衣了。


    穿上後剛剛吸了一口氣,卻因為注意到了屋裏的臭味,第三次吐了出來。


    最後的襯衣也沾上了胃液,嘴裏酸酸的。


    哭出來了。


    4月6日(周五) 陰


    奶奶一邊抱怨著,一邊幫我換了衣服。


    雖然已經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惡心的感覺了,但是因為胃裏麵什麽東西都沒有,所以隻是覺得餓得不行。


    喝了水之後卻沒有吐出來,自己都覺得自己真了不起。


    雖然連去廁所都很難做到,不過已經不能再給奶奶添麻煩了。


    雖然明白,但結果還是吐了出來,給奶奶添了麻煩。


    嘔吐物要是和汗水混淆的話該多好,可是奶奶還是察覺了。奶奶因為受不了而走了。


    我毫無任何辦法呼喊著他的名字。


    武君,你到底去了哪裏,武君?


    4月7日(周六) 晴


    高燒沒有消退的跡象,腹中的疼痛也是如此。


    即使躺著也沒有背貼在床上的感覺,仿佛漂浮著不知道去往何方。


    水瓶滾落在鋪蓋的旁邊,連伸手過去都費力的很,打開蓋子更是困難。


    喝了點水總算輕鬆了些,隻有在這時候,要感謝把水瓶放在那裏的奶奶。


    怕讓她生氣不再給我水,所以為了不讓水灑出來小心地擰上蓋子。


    無論換了幾身衣服都會立刻被汗浸濕,於是不再在意了。


    雖然濕濕的非常惡心不過肚子的痛處更為嚴重,不過變成怎樣都無所謂了。


    腳也一點都走不動,去廁所的時候隻能爬著去,站都站不起來。


    連躺下都痛苦不已的生活,這就是武君所說的“殘酷之事”吧,確實夠殘酷的。


    太殘酷了。


    4月8日(周日) 陰


    再這般下去仿佛我將失去自我,陷入瘋狂。


    隻是睡覺沒法治好,必須做點什麽,為了治好必須做點什麽。


    想要起來,拚命支撐著顫顫巍巍的腿,倚著牆壁支起了身體。


    一點點跪著,呼吸停滯,加油。撐起了右腿,下麵是左腿。


    剛剛撐起了雙腿,就完全脫力,重新倒向了鋪蓋。


    不行,雖然能站起來,但是卻無法維持。


    大概是沒吃飯的緣故吧,不過卻一點也不想吃,隻是想到飯就覺得惡心。


    對了,雖然沒法動,但是卻還能思考,即使意識朦朧,不過思考也比單單躺著要強。


    要如何做才能治好病呢?要如何做武君才會回來呢?那女子呢?


    那麽,考慮考慮?


    第十四周“終局”


    4月9日(周一) 晴


    武君是麻美的哥哥,而我則是武君過去的姿態。


    這麽說的話,在我麵前出現的武君就算是幽靈也有可能。


    但是我認為武君所表述的並不正確,我並不是武君。


    我沒有關於武君的記憶,也不打算為了麻美而改變自己。


    我是和過去的武君擁有著同一姿態同一性格的另外一人,被麻美以如此的姿態製作了出來。


    我的存在確實很薄弱,不過發燒的我也確實存在於這裏。


    我還存在於這裏。


    4月10日(周二) 陰


    如果武君所說屬實的話,那麽這就是為了讓麻美複活所必須經曆的過程。


    那個時候見到的女孩子就是麻美麽?比想象中的要年輕多了。


    或者說我心中的麻美就是那樣年輕的形象。


    在我之中還有別人,不、應該是說我在別人之中?


    不管怎麽說,有一點很明白,總有一方的存在是不正確的。


    那一方是我吧。


    4月11日(周三) 晴


    諷刺的是,從看不見武君後才開始理解了他所說的話。


    麻美的存在正在不斷地膨脹,而我的存在則不斷地在變稀薄。


    有種就要被趕出去了的感覺,我好像不再被準許呆在這裏了,就像被說了“滾開”一樣。


    變成了我的存在要被強製消除的窘境了,就像武君所說的一樣,消失掉——那也意味著,死掉吧。


    雖然我隻有那麽一點點的記憶,但是即使如此也討厭死去,不過我現在已經製止不了我消失的過程了。


    不知道麻美能不能再麻美心中的角落裏留點地方給我呢。


    4月12日(周四) 晴


    即便麻美的存在正在變大,不過她的記憶卻並沒有流到我這裏。


    看樣子存在和記憶是不能一起分開的樣子,這樣下去我就要被排擠出去了。


    失去身體然後死去,雖然很遺憾,不過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麻美的存在正在變得越來越大,我卻依舊看不到她的身影。


    隻是能感覺到她的存在而已,至少讓我聽聽聲音也好啊。


    結果那個武君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啊,麻美的話倒好像是什麽都很清楚的樣子。


    我也想知道啊。


    4月13日(周五) 晴


    無法阻止自己的消失,真是件悲傷的事情。


    即使想堅持到最後,也戰勝不了身體本來的主人麻美。


    麻美啊,如果現在要把我趕出去的話,當初又為什麽要把我製作出來呢。


    就算現在回來了,狀況和以前不也是什麽都沒有改變麽。


    還是說我能看到武君,這其中是有有什麽意義蘊含的麽。


    說實話,我真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麽而製作出來的。


    我一直向麻美呼喊著,卻一點都沒有得到回應。


    我是不是已經不行了啊。


    4月14日(周六) 陰


    不知道為什麽,因為肚子和腦袋非常疼,感覺活著


    好辛苦。


    我已經放棄了,反正與其這麽痛苦,消失的話反而應該會比較輕鬆吧。


    隻要我消失的話,這個身體就能歸還給麻美,高燒也一定會退下去吧。


    真是不可思議,明明不斷膨脹的麻美的存在對我來說應該是個威脅的說。


    我卻完全不討厭這樣,我開始變得認為自己消失掉才是正確的了。


    雖然有點悲傷,不過這就是命運,所以沒有什麽可抱怨的。


    麻美啊,回來吧。沒什麽可客氣的,本來這個身體不就是你的麽。


    我已經怎樣都好了。


    4月15日(周日) 晴


    麻美已經基本上回來了,我所剩的時間大概隻有那麽一點點了。


    我終於感覺到一切快要結束了。


    但是最後的一擊卻始終打過來,麻美那邊似乎停住了。


    明明能感覺到膨脹的勢頭,但是麻美卻似乎在逼迫自己停下來。


    明明還差一點了,為什麽事到如今才?我毫不猶豫的問道。


    於是,第一次聽到了麻美的回答。


    雖然那並不是從現實中發出的言語,而是我直接用意識感知到的。


    麻美本來不想出來,是因為不得已才恢複到這種地步的,原本是十分不情願的。


    麻美固執的拒否感一目了然。


    不願意,討厭現在這個樣子出來,所以讓我???


    就好像把我逼到懸崖邊卻停住了一樣。


    我還有沒做完的事情。


    所以我還不能夠消失。


    第十五周“夢幻”


    4月16日(周一) 晴


    我誕生的理由今天終於明白了。


    但是,為了達成那個使命,體力是必須的。


    如今沒有體力的這個身體是無法順利達成目的的。


    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去做。


    不管是為了麻美,還是為我自己。


    4月17日(周二) 多雲


    把手緊握成拳頭,沒關係,手還能動。


    問題是怎麽移動到那個地方。如果不到那裏的話什麽都沒法開始。


    而腹部的疼痛卻在不斷地增加。


    雖然能爬,不過腳卻使不上力氣,站不起來。


    一點就好,隻要能走幾步就行啊。


    站起來啊!


    4月18日(周三) 雨


    麻美托付給我的時間隻剩下一丁點了。


    違抗本人的意願,使其恢複的力量太大了,麻美本人也快無法抑製住這股力量了。


    我正在漸漸得被趕出去,站在懸崖邊的腳,已經有一隻被懸到半空了。


    稍微推一下的話就會掉下去吧。


    快點,不快點的話。


    4月19日(周四) 多雲


    雖然也考慮著能不能爬著過去,不過那樣的話就會發出聲音,然後被發覺。


    機會隻有一次,一旦被發覺就完了。


    失敗的話我就會消失,可憐的麻美也會被強迫拉到表麵來。


    隻有這個一定要避開。


    決不能失敗。


    4月20日(周五) 多雲


    身體感覺變輕了,像是嘶的一下就會直接消失似地。


    本來以為我終於不行了,不過反過來想一下或許這正是個機會。


    漸漸感覺不到重力了,就這麽漸漸地變輕了,結果反而覺得能夠站起來了。


    原來如此,從懸崖上直接跳下去不就好了。在掉到地麵之前至少能在空中飄一陣子。


    離踮起腳尖馬上就要飛翔的狀態還差一點,要等到最後關頭才行。


    要在最後的一瞬賭上一切。


    4月21日(周六) 雨


    在等待最後的機會的時候,聽到了麻美的聲音。


    最初並不清楚她說的是什麽,似乎好像是在叫我的樣子。


    “ケンジ。”


    稍微花了點時間才理解到那是在叫我的名字。


    為什麽是ケンジ呢,我難道不是タケシ麽?


    帶著疑問問了一下,然後得到了回答。


    “那個人的名字的讀法容易搞錯。還是孩子的時候有好多人都搞錯了呢。”


    突然‘健史’的名字在腦中浮現出來。


    確實是讀作ケンジ。直接能讀作タケシ的人或許真的很少。


    我是以武君過去的姿態為模板做出來的,所以名字也是以前那樣。


    製作出我的麻美這麽說的話,就一定是正確的了。


    謝謝你麻美,給了我名字。


    我的名字是健史。


    想要把這個名字刻在桌子的底麵上。但是為了節省體力還是放棄了。


    馬上就要到了達成使命的時候了,離實現麻美的願望已經不遠了。


    麻美啊,還差一點了啊。


    4月22日(周日) 晴


    時機降臨了。


    我將全部的力氣集中於腳上,終於站了起來。


    身體輕地都不知道自己的腳有沒有接觸到地麵。


    但是,這種狀態肯定保持不了太久,快去旁邊的房間吧,為了達成我的使命。


    為了殺掉爺爺。


    武君早就得出結果了不是麽。


    隻要那個人還在,麻美就不會幸福。


    武君啊,是那樣的吧?


    掀開被子,看到爺爺和奶奶正在睡著。


    因為沒有時間了,所以奶奶就不殺了。


    想要坐下的時候,腳下失力,一下子倒了下來。


    雖然很擔心有沒有把它們吵醒,不過爺爺還是一如既往地打著鼾聲,好像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我安心的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上,然後開始用力。


    雖然腳已經不能動了,不過手還是能使上勁的。


    將全部的神經集中到大拇指和食指的時候爺爺開始了掙紮,不過不久之後就放棄掙紮了。


    這樣就能全部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不知從哪聽到了武君的聲音。


    “呐、麻美、醒來吧,一起醒來吧,和這個孩子一起。”


    我落到了無底的深淵中,在無邊的黑暗裏無盡地下落著。


    我終於看到了一絲光線。有一個女孩子蹲在那裏。


    站起來吧,已經沒關係了,害怕的東西已經被我消滅掉了。


    安心地睜開眼睛吧。沒錯沒錯,打一個大大地哈欠然後把眼睛睜開吧。


    沒錯,就這樣,


    睜開眼睛吧。


    注:以下的“亞佐美”即為以上的“麻美”。如前文的“健史”和“武”一般,在原文中對應的分別是漢字與假名。為閱讀起見,譯者商討後決定將假名與漢字分別翻譯成不同的譯名,請諒解。


    最終周“解放”


    23日(周一) 晴


    當我睜開眼的時候,一個一臉嚴峻表情的老人在端詳我的臉。


    沒過多久我便意識那個人是我的父親。


    無論他變得多麽衰老我都不會忘記他的麵貌。


    父親顯得很奇怪,把手放在頭上恐懼的望著我。


    當和我視線相遇的時候驚嚇得逃出了房間。


    為什麽麵對剛醒來的我會是這樣的反應呢?


    不僅如此,我連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之前到底做了什麽都不清楚。


    隻是,覺得之前自己睡的很沉。


    在我從床上抬起上半身用手扶額的時候,母親進來了。


    雖然母親也老了,可是我是不會忘記她的相貌的。


    “亞佐美,醒了嗎?還記


    得昨天的事嗎?”


    昨天的事?我思考了一陣,但是腦袋昏昏沉沉,關於昨天,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記得了”我回答道。


    “這樣啊,那沒事了”和父親一樣說完就匆匆離開房間了。


    又變回獨自一人的我躺回被窩,為了快點掌握狀況而不停思考著。


    當思緒慢慢變清晰的時候,各種各樣的場景與記憶就像煙花一樣在腦中閃現。


    一個個的煙花飛上天空,與之相關的記憶便慢慢開始恢複。


    可是無論哪個記憶片段都是我失去親人的瞬間。


    亮平,亮平與我揮手道別。


    早紀,早紀在我的懷中安靜的睡著。


    還有既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丈夫的健史君。他身體瘦弱,一臉悲傷的表情,不知為何我有股非常害怕的感覺。


    我……終於想起來了,至今為止到底發生了什麽狀況。


    我,瘋了。


    4月24(周二) 多雲


    至於我為何會在這個家裏,關於這個問題的記憶已經恢複了,所以現在一切我都能理解了。


    以早紀的死為開端,我的人生就瘋狂了,我傷害了很多人,也失去了重要的人。


    不,也許契機在早在之前就已經出現了。


    從用刀捅了亮平那時候開始的嗎?還是開始學會上網的時候?


    不,是和哥哥一起離家出走的時候嗎?


    說好發誓再也不會回到這裏的,命運還真是諷刺。


    並沒有感覺到悲傷與意外,在我身邊悲劇發生的實在太多,悲傷的感情似乎已經被麻痹了。


    因為自己的錯失去了哥哥,失去了丈夫,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我的感情已經在這瘋狂的人生中幹涸了嗎?


    腦中都是可怕的回憶,自己卻一點也不吃驚,而是平靜地接受了。


    現在的我大概可以冷靜地看自己做的網頁了吧,可是這個家裏沒有網絡,於是我放棄了。


    我傷害了孩子們。


    因為自己的無能,早紀死了,亮平——??


    記憶裏沒有亮平死去的事實,隻是到和我揮手道別的片段為止。


    現在還活著嗎?還呆在小田原的家裏嗎?


    雖然無法確認,但是現在的我也隻能希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了。


    讓那麽多親人遭遇不幸的我已經沒有資格和兒子見麵了,隻有祈禱他能平安無事了。


    直到和亮平道別的地方記憶還是清晰連續的,可是自從到了這個家之後,記憶一直都是混沌不清。


    和之前我的瘋狂有所不同,當回到這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家,我與其說是狂亂,不如說是混沌了。


    我變的不再是我,這幅身體變成了別人的身體。


    在這期間我一直在黑暗的深處觀望著他的身姿。


    他的行動,他的感情。我都明白了。


    身體暫由他保管,我躲入了深處。


    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的地方有數處。


    為什麽我又恢複正常了?一切都交給他不是很好嗎?


    總覺得忘記了很重要的事。


    他一直在追尋的答案。我應該是知道的。


    我在製造自己的替身的時候有一個決定性的事實。我應該是知道。


    想不起來。


    4月25日(周三) 雨


    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送飯給我。我依舊是一言不發保持平靜。


    這樣尷尬的狀態還要持續一段時間吧。在那樣的事發生之後這也是在所難免的。


    他用雙手掐住父親脖子,然後被醒來的母親阻止的事我已經回想起來了。


    那時候他已經消失了,而當時我雖然醒了,可是身體卻無法動彈。


    我被帶回了房間,再度入眠,第二天早晨我才算真正的醒來。


    他掐住父親脖子的理由我非常明白,應該是我心中的憎惡才造就了他的誕生吧。


    雖然我明白了,但是還是難以接受。


    武君,那個人到底是什麽?


    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明年就差一點就能想起來的,可是卻總是卡在喉嚨口。


    我慢慢地回想起了在這裏的數月的時光。


    他最初醒來的時候,他自身還沒有完全成型。


    證據就是武君還穿著中學製服。


    一次高燒之後,醒來的他終於完全成為了替身。


    我漠然的記得創造他的事實,而這些都正如武君所說。


    我隻是想著希望變成那個人。


    雖然當時的健史沒有察覺到雙親虐待我的事實。


    可是麵對突然變古怪的我,他卻如以往一樣關心我。


    我沒有說出事情的真相,但是這份關心和溫暖卻讓我十分憧憬。


    要是什麽都不知道那該是多麽的幸福啊。


    於是無視著自己漸漸發生的變化,我將自己封閉了起來。


    隻留下了我憧憬的那個人的複製品——


    有點在意。


    我想起的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


    還有,那個人突然發生變化的契機是什麽我也很在意。


    我不覺得雙親會告訴我。我也絕對不會提起自己的事。


    那他怎麽知道我受到虐待的事實呢?


    不對,我果真沒有提起自己的事嗎?


    啊啊,離回想起來總是差那麽一點點。


    我的替身和武君之間雞同鴨講的對話。


    雖然直覺告訴我在這其中就有答案。


    我不得不恢複正常的理由,他們進行那不正常的對話的理由。


    明明能夠解釋一切的明確答案就在眼前。


    這個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麽?


    4月26 日(星期四)陰


    我一邊回想著他的行動,一邊在家裏來回踱步


    父母看到我的行為,隻是對視了一下,並沒有多說什麽。


    先照照鏡子吧。鏡子裏的一定就是我。


    手腳十分消瘦纖細,依然是我長年以來十分熟悉的那副身體。


    突然感覺非常不舒服,還是到外麵去吧。


    打開門,走出兩三步試試看,並沒有頭痛襲來。


    老家所處的住宅街還是老樣子,與我的小時候相比並沒有什麽變化。


    對此我既沒有懷念的感覺,想起以前的事情之後也沒有悲傷的感情。


    我再次認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感情這個事實。


    在家裏走也沒有什麽新發現。


    在發高燒以前基本都在這個房間裏與武君進行心理谘詢。


    現在想想那也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隻不過是對話而已。


    但是那個人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拚命地努力吧。


    為了拯救年幼的我???在什麽時間???


    有種馬上就要想到了的感覺,結果那種感覺卻又縮了回去。


    在因為突然的腹痛倒下後就再也起不來了之後。


    寶特瓶還倒在被子邊上,衣櫃裏的衣服都由母親洗好並且整齊的疊好了。


    現在能像這樣回來活動,我想是用那個時候武君拚命的照顧換來的。


    麵對煩亂的母親和怒吼的父親,武君拚命的與他們對抗,我在旁邊都聽到了???


    我有這樣的記憶嗎?


    總有些零零碎碎的奇怪的場景浮現在腦海中。


    武君想要打父親。但是???是被父親打了???


    寶特瓶是母親拿來的??不對,是武君拿來的???


    已經完全不明白怎麽一回事了。


    內心深


    處我和替身的對話。這些是清楚的記得的。


    我覺得無論如何都得到外麵去,但是表麵上卻討厭外出。


    他是感受到了自己的使命,於是采取了行動。是和武君一起嗎?


    是在瞄準了這次機會之前??他想把自己的名字留下來?? ??盡管他的身體沒法動彈???


    或者都不是???說要把自己的名字留下來??用武君的身體來維持???重新活過來??


    我不由自主的窺視了桌子的內側。


    那裏有像是刀削似的古舊文字刻在上麵。


    “健史”


    看到這個的時候,大量的回憶一下子湧入腦海之中。


    所有的場景都連接上了,在眼前如慢鏡頭一般不斷回放。


    我的人生正在像走馬燈一樣??啊啊??


    重新浮現起來???!!


    4月27日


    閉上眼睛,小時候的回憶就像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一樣重新浮現起來。


    被父親帶著到陌生人的家裏。


    父親低下頭接受了厚厚的信封,然後父親就這樣回去了。


    留下來的我被不認識的大叔來回玩弄身體。


    呼喊著父親的名字,但是誰也沒有來救我,身體感到一陣劇痛。我失去了知覺。


    是母親過來接我的,向母親報告了這件粗暴的事情,但是母親卻生氣了。


    “這件事情不許對任何人說起。”


    我害怕外出。害怕再次被帶到那個大叔的家裏。


    父親想要強迫帶我出去,但卻被母親阻止了。


    “強迫把這孩子帶出去的話,說不定她會把那件事情說出去。”


    明明誰也不會告訴的說,我會好好遵守我們的約定的。


    媽媽,原來你並不相信我啊。


    父親雖然不再強迫我外出,但卻用很討厭的眼光看著我。


    “不聽話的孩子要受處罰”,以這樣的名義,讓我和那個大叔在一起。


    這種事情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


    每次都是我和父親兩人在家的時候。隻要母親把哥哥帶出去,在那之後肯定會發生這種事情。


    於是我懷孕了。


    我感覺到了懷孕的預兆,偷偷的到醫院去,並且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我變得奇怪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想向一無所知的哥哥求助,但是卻沒有說出口。


    於是我把自己的世界封閉了起來,製造了一個替身。


    引誘哥哥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吧。


    把父親,以及被父親帶給不認識的大叔,然後被做了粗暴的事情,之類的事情也都告訴哥哥了?


    陌生的大叔不止一個,要和陌生的大叔住在一起,說了這樣誇大事實的話。


    於是和哥哥發生了關係,在那之後我內心中的武君完全形成了。


    我希望能把之後的事情交給武君,讓哥哥來拯救我。


    懷孕就意味著肚子會變大這件事或許我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


    為了撫養肚子裏的孩子,好不容易才封閉了的自己又不得不再次回到表麵來。


    作為男人的“武君”是不能生孩子的,於是需要我出來。但是我拒絕出來。


    哥哥認為如果以我是以“武君”的狀態去生產的話會精神崩潰,於是拚命讓我恢複原來的狀態。


    我沒有時間了,就如哥哥所說的一樣。


    我正為被腹痛和頭痛煩惱的時候,“武君”不顧哥哥的擔心,自己覺察到了自己的使命。


    武君之後引誘哥哥,把父母殺了。


    我以懷孕的身體和哥哥一起實行這個行動,但卻以失敗而告終。


    被勒著脖子的父親中途醒了過來,我被撞飛了,而哥哥則被打了。


    在勒父親的脖子的時候“武君”就消失了。


    我回來了,為了分娩。


    被撞飛倒地的同時腹部開始有了一陣陣的疼痛。


    哥哥大喊著什麽,把我帶到了浴室。母親追著哥哥一起來到浴室。


    母親一邊哭一邊向我道歉,而我想的則一直是“不可原諒”。


    分娩孩子。


    在那之後有一段時間我一直躺在床上。


    記得父親、母親和哥哥三個人就生下來的孩子該怎麽辦一起對話過。


    說是對話倒不如說是對吼,常常能聽到打架的聲音。


    在我在休養,還不能動彈的這段時間裏,有一天,哥哥用毛巾擦拭被血染紅的手,走進了房間。


    背著大大的背包,抱起孩子,對睡著的我說。


    “亞佐美,醒一醒,我們一起走吧,帶上這個孩子。”


    在大雨中,我們逃離了家。


    “哥哥”,聽著我這麽叫,哥哥笑著回答我說


    “沒事的,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結果還在瘋狂狀態的我回到了這個家,再次落入了同樣的狀態。


    原因應該是和父母的再次相見。


    明白了是被過去的幻影所束縛,很多問題就引刃而解了。


    “武君”到底是什麽?


    並不是內心深處產生的夢幻泡影。


    武君就如同那個時候的哥哥一樣。全部都是在過去的時間點發生過的事情。


    我也隻是想起了這些過去的記憶的殘片。這樣的想了幾個月。


    隻是,自那以後十多年過去了,我的身體沒有再懷孕過。


    因此腹痛和頭痛這些懷孕時的痛感再次襲來,真讓人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現在說話也十分的流利了。


    以前問武君同樣的問題的話,“武君”是能夠回答的,但是如果武君不存在的話是不可能會回答的。


    “武君”是確實存在過的,因此聽到他的呼吸聲,能夠觸碰到他也是當然的。


    仿佛是刻在我身體裏的那些觸感的記憶,在觸碰到“武君”的時候就會再次浮現。


    但是那些和父母的對話是確在的真實,現在我看到的房間也是真實。


    我在過去的夢幻與眼前的現實的隙間中飄蕩。


    可憐的“武君”,在這樣的狀態下會混亂我想也是沒有辦法的。


    我並沒有把過去的幻想全部正確地再生,也有過暫時回到現實讓“武君”消失的經曆。結果最後我被過去的夢幻所束縛,導致武君十分的痛苦。


    我想,殺死父親這個使命的出現與消失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和“武君”都是存在的嗎??是的。


    在隙間的世界中


    4月28日(周六) 陰


    在取回自我之後的現在,我所需要考慮的事情隻有一件。


    我為什麽會被關入狹小的世界之中,父親和母親怎麽樣了?


    特別是父親,是他使我步入發狂的人生中的。


    不可原諒。


    這是被‘健史’所托付的殺意。


    在我失去其它感情之後,就隻有這個留在了我心中。


    哥哥、也就是健史真的捅了父親。


    而其留下的傷痕也如同我和‘武君’所見的那樣。


    但是他卻還活著,竟然還活在眼前,不可原諒。


    那兩人對於被我掐住脖子一事感到了恐懼。


    平時隻要一吼就會變老實的我襲擊了他們,或許是因為這件事而感到恐懼了吧。


    父親現在在躲著我,過去明明是那種,發現要自己被殺,就會用拳頭打過來的人。


    會不會是因為衰老了,所以漸


    漸地失去了那樣的力量和力氣呢。


    那個父親,是不是應該再殺一遍呢?


    要做的話沒有刀可不行。實踐已經證明,掐脖子的失敗率太高了。


    廚房那裏應該有刀的樣子,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的我,對於刺殺父親這種事情也沒有什麽抗拒感。


    不知母親會不會感到驚慌,不過那已經不是我所關心的事了。


    不過,好像有誰說過,如果殺了父親的話我就沒有飯吃了。


    恐怕隻靠媽媽一人是沒法好好的養我活吧。


    沒人養活我的話我就沒辦法活下去,那樣的話就會被扔下。


    最糟的情況就是,死。


    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殺父親的時候,一段‘健史’還存在的時候的記憶在腦中浮現了出來。


    不是過去的兩人,而是從回到這個家後的兩人。


    想要邀‘武君’一起去殺父母而失敗後的時候。


    自己一個人去殺也失敗了,然後我開始考慮了起來。


    交給別人的話肯定成功不了,結果隻能靠自己去做。


    那麽、該怎麽做呢。隻要沒有那些顧慮,老人什麽的,什麽時候都能殺掉。


    但是這麽做真的好麽?


    這是最後的選擇了。


    殺掉,就決定全部的命運。


    不殺掉,就隻能這樣沒有存在意義地活下去。


    4月29日(周日) 我的心中滴著雨點(raindrops keep fallin" on my head)


    我從廚房裏拿出了一把刀,悄悄地向父親睡覺的房間前進。


    小心的不發出腳步聲,父親那邊因為上周剛發生過的同樣的事情,應該也有所戒備吧。


    但是,現在的我並沒有發燒,所有的行動都能夠慎重地進行。


    從呼吸聲到衣服的摩擦聲,不管哪個都十分的小心。


    終於要到做出決定的時刻了,雖然失去了感情,不過身體的反應還如常人。


    心跳變得越來越快了。


    察覺到了手在顫抖。


    打開拉門,裏麵黑的什麽都看不見。


    眼睛習慣之後,才模模糊糊地看到家具和人臉的輪廓。


    被子在周期性的上下浮動著,目測了下心髒的位置,在那邊啊。


    橫著膝蹲了下來,將菜刀高高地舉起。不去考慮多餘的事情。


    失敗了的話隻要再刺一遍就行了。


    就算反抗過來也沒關係,和掐脖子的時候不同,現在的我可是擁有著壓倒性的力量。


    將菜刀的刀刃衝下,大大地吸了口氣。


    手上用力。


    為了將父親最後一刻活著的臉龐映入眼中,側眼看了一下父親的臉。


    而我卻僵在了那裏。


    在那裏睡著的是亮平。


    立刻又看了下旁邊,明明應該是媽媽睡著的地方卻睡著早紀。


    兩人都是一副天真可愛的睡臉。


    一副和命運什麽的還沒有緣分、不受任何束縛的、安詳的臉龐。


    將菜刀放回原處的時候我醒悟到了一切。


    孩子讓我察覺到了我差點選擇了錯誤的選項。


    不管對方是誰,隻要殺了一次就會不斷地連鎖下去。


    那是沾滿鮮血的命運,仇恨會呼喚仇恨、仇恨會使人瘋狂。


    殺掉並不是命運的斷絕,而是意味著命運的持續。


    這麽想的話我反而是被命運所束縛住了。


    而且這個恐怕也會影響到孩子們吧。


    已經夠了。不能讓其再持續下去了。


    不殺父親也能使其完結的方法,腦子中一下子就浮現出來了,答案實在是太簡單了。


    原諒父親。


    為什麽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想到這麽簡單的事情呢。


    沒人切斷恨的連鎖的話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所以就讓其在我這裏停下來吧。


    仰望著天花板,閉上眼晴讓腦中空空如也。


    每次呼吸都能讓恨意漸漸除去。


    這麽做的過程中,即使回憶起過去悲慘的遭遇,也變得隻會想著“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而已了。


    現在在這個家裏麵的隻有我和兩個可憐的老人,這樣就對了吧?


    ‘武君’。


    唯一殘留下來的感情也消失了,我變得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不過沒關係,我將在這裏以一個瘋子的身份活下去。


    雖然不清楚失去感情的人能不能說是正常,


    不過父親母親並沒有發現我已經取回了自我,還有想要這麽生活下的想法。


    從窗戶向外看去,因為外麵下著雨,所以我沒辦法沐浴在陽光中。


    這樣也好,就像是我將麵對的人生一樣。


    遙望暗色的天空的時候,仿佛看到了我幼小的孩子們就在雲之彼端站著。


    對不起啊,讓你們盡是遭遇到痛苦的事情。


    爸爸有沒有去早紀那裏呢?


    亮平有沒有好好地吃飯呢?


    兩人笑著點了點頭。


    我也想以笑臉回應,不過臉上的肌肉卻不聽使喚。


    兩人的臉龐一下子蒙上了陰雲,仿佛很擔心似的看著我。


    不行,不能讓那些孩子們擔心。


    我說出了最後的話語。


    聽我說啊,你們啊,再也不用想家裏麵的事情了。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從受詛咒的命運裏解脫了。


    想起來吧,小時候天真生活的那時候。


    一切都回到從前了。完結之後肯定會有新的開始。


    別再站在那裏了,邁向自己新的道路吧,我會在這裏看著的。


    有什麽可擔心的?沒關係,不用擔心我。


    這個家裏有養我的人在,既會給我飯吃也會給我準備房間。


    是這樣吧?所以什麽問題都沒有吧?


    所以啊,你們隻想自己的事情就好。


    誰也不會妨礙你們的,你們隻用想自己所應前行的道路就好。


    去吧,想著自己所想的方向。


    不要再被痛苦的過去所束縛……不要回頭。


    你們已經自由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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