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聽了此話後一窒,他狠狠地瞠向了對邊的洛聞舟,生怕他口中繼續吐出什麽不好聽的話。


    莫非自己做得都被他發覺了?包括用他的身世逼得關氏讓出了不少的益處?


    洛聞舟見這景家公子哥又倏然來了如此一出,躊躇了片刻,他恨恨道:“證據有何難找?隻須封了恣意幾家洛家的鋪子,我便能查得出當中你跟關氏的掌筆。”


    族長眸神閃躲,可卻仍在狡辯,他忐忑地捏了捏衣衫,怒吼道:“洛聞舟……你信口胡言!”


    景琦一笑,“拿不出證據……看起來洛兄著實是無法證明……”


    “還是景少爺明事理,老夫險些被潑了髒……”水字還未說出口,卻看景琦從袖帶中緩緩取出一本冊子。


    “不過,景某方才順道去了回洛家的鋪子,又順道翻了翻賬本,順道又瞧出了幾樣不大妥帖之處。”


    景琦的笑紋仍是溫儒,僅是讓那族長倏地仿若跌進了冰淵!


    洛聞舟也懵住了,如此快就拿到了證據?


    “怎可能?”那族長癡癡地搖著頭,“不可能!”


    景琦一聲輕笑,睹了眼已然額上出汗的洛氏族長,緩緩說:“無妨,族長倘若不信大可同景某前往衙門判一判這真假是非,僅是……我景家的門風是不容誣陷的。”


    邊上坐著的洛聞舟死死蹙著眉心,他不敢相信地望向了這個始終溫儒的男人,他笑紋橫生的眉目間透著盡在掌控的氣勢,水火不容卻又那般自然而然。


    “族長,這回……可以好生談一談開宗祠的事了?”


    景琦輕搖羽扇,“我想統領大人亦是期望自己多子多福的,關夫人乃是不明世事的深宅婦人之見,所想未免太過鄙陋,族長乃是一族之長,莫非沒有這個平衡利弊的本領?”


    出了茶樓,洛聞舟鄭重地謝過了景琦,“景少爺這番相助,我鐵定銘記在心。”


    景琦端詳了他一眼,含笑道:“洛公子不必客氣,畢竟我們都不想這洛家擋著前路。”


    洛聞舟雖然有些驚異,可心中卻坦然了些,他開口說:“景少爺有話請直說,隻須是我力所能及的,定然不會推脫。


    景琦攥著羽扇,走近了一步,低吟道:“攪亂洛家的渾水,找到洛枝山通敵的罪證。”


    洛聞舟大驚,“當真能找到?”


    景琦一笑,“接下來便要看洛公子了……”


    南朝邊境的小鎮,一行人神情悠閑地走進了城門,為首的男子身量不高,但五官精美,他穿著紫色的緞子衣袍,鑲著銀邊。


    額上的一塊白玉暖潤華貴,同樣質地的白玉冠也勾畫出了一位豔麗貴公子的氣度。


    他笑顏頗有點風流韻味,瞧了瞧四周的景致,微微抬起好看的下頜,一雙桃花眼十分璀璨。


    “即是這兒?”這翩然公子哥揚了揚掌中的犀骨羽扇,聲響壓得有些低,可還是有些清亮。


    “少爺,即是這兒,阿東傳來的消息,那批貨都已然藏在這小鎮裏了。”


    邊上的黑衣男人拱手參拜,畢恭畢敬地不敢抬眸。


    “行了,尋個地兒歇息兩日。”慵懶的聲響聽不出哀樂,如銀鈴一樣卻又攜著點威儀。


    “少爺……不立刻去麽?王……相爺還在等著呢。”他蹙著眉有些急切。


    鋒利的眸神掃了過去,那少年郎一把合上了掌中的羽扇,沉音道:“阿西,你好大的膽子!本少決意的事,你攔得住?”


    “屬下不敢!”被稱作阿西的男人忙低首,再不敢插嘴。


    “去,包下這兒最好的花樓。”


    說完,這少年郎便緩緩向前步去。


    “又是此種地方?”淳於朗立在一間極熱鬧的酒樓門邊,衣著單薄的女人魚貫出入。


    他蹙起了眉心,睹了眼邊上同樣神情不大好看的夜隼,“人真的進了這兒?”


    夜隼無奈地點點頭,“爺,屬下親眼盯著的,進了這兒。”


    淳於朗麵色微霽,“走。”


    “哎……二位爺……今日可是來的有些不巧,我們樓被一位爺包下了。”一個妝容豔俗的女人拿著團扇就撲上,“不若,還是令我們的姑娘陪著二位爺去隔壁瀟灑快活?”


    淳於朗明眸一冷,“被包下了?”


    “是呀。”這女人瞧見淳於朗的眸神,有些發怵,手也縮回,“爺不如改日……”


    “等等,今日我做東,便請二位一同飲酒作樂。”樓上靠窗的窗口處,一個衣著華貴、粉麵朱唇的翩然公子露出麵容來,他掌中的犀骨羽扇尤其醒目,貴氣卓絕。


    夜隼蹙了蹙眉心,見自族主人的臉愈來愈難看了,忙向前回絕,“我家爺還有事……”


    “有事?我瞧兄台本便要進來,怎麽又想走?是嫌棄我的臉麵不夠?”


    他的眸神若有若無地盯住了淳於朗,又向下而去,移到了他的佩劍上,隻看劍筒就可以看出價值連城。


    更況且,這男人不單單是有一張俊美而見之不忘的臉,更為有股氣勢,如同從千軍萬馬中步出,氣勢渾然,令人不得不臣服。


    此種小鎮怎會有如此的男人?


    淳於朗眉心一蹙,一雙濃眉更顯凜冽,他明眸冰涼,薄唇輕啟,“在下今日來的不巧,道辭。”說完,再無其它動作,扭身便闊步離開,墨色的背形高大挺大,緩緩湮沒進夜色。


    夜隼也忙攆上去。


    二樓的包間,富麗堂皇的裝飾也壓不下那張略帶張揚的俊臉,他羽扇微搖,“去隨著,我倒要瞧瞧是個何人物。”


    “少爺,我們此番出城不宜太過張揚,倘若露了身份,隻怕會……”


    話音未落,這少年掌中的羽扇就徑直地飛出,乃至在燈光下閃著寒氣。


    那犀骨羽扇如利器一樣,拭著阿西的耳垂釘入了他身後的木門。


    “我說過,我要做得事,無人能攔得住。”


    他斂起笑紋,起身到木門前拔下了釘牢的犀骨羽扇,羽扇邊緣閃著寒芒的部分不知是啥,卻讓一應歌伶都嚇得閉了口,花容失色。


    “接著唱,否則我這把扇子可是容易認不得人的。”


    霎時,樂聲歌聲又傳來,阿西也忙退下去。


    片刻功夫,木門被微微叩了三聲,“少爺,是送貨的。”


    那少年坐在竹椅上,微點點頭,“進來罷。”


    木門開了後,一個身著青色衣裳的男人匆促進了房間,還未開口,隻見前邊坐著個氣質華貴的少年郎,有些躊躇,閃了閃眸神。


    那少年郎擺了擺手,“本少聽累了,都下去。”


    一應樂師歌伶仿若得赦,惶忙退下。


    “貨都在哪?”他拾起掌邊的一杯茶水,略睹了眼這男人。


    青衣男人霎時便忐忑了起,“您是……”


    “本少姓段,你還有何問題?”他不悅地蹙起了眉心,“都說大齊人謹慎,我瞧你倒不是謹慎,而是膽小鼠輩。”


    青衣男人的麵上一片暈紅,可卻不敢駁斥,“段”是南朝皇廷的姓氏,盯著公子哥一副貴氣,必定是王族宗室了。


    “小的不敢,貨資都已然盡數送到了,隻須公子把餘下的銀兩付清,立刻錢貨兩清,我家大人講了,他眼下軍權過重,日後不會再接這筆生意,還望段公子另尋別處。”他垂首謹小慎微地說著。


    “噢?”坐在竹椅上的段公子微微抬眸,“看起來洛大人是得了益處就想著不認我們這些南朝的友人了。”他一笑,眸中的冷色稍露。


    “小的不敢這麽想,統領大人僅是為南朝著想,大齊眼下國力昌盛,對外邦盯得極緊。”


    段公子笑紋漸斂,垂眸片刻後道:“好,明夜驗貨,從此錢貨兩清。”


    “多謝公子!”那青衣男人笑著參了禮,隨即退出了這富麗堂皇的包間。


    “公子,當真就如此放過洛家的人了?他們真是欺人太甚!還以為我們求著他洛家辦事……當初相爺助他上位時的恩情隻怕都喂了狗。”


    邊上的侍衛忿恨地盯著那人離去的背形。


    “僅是條不聽話的狗,殺也要殺的幹淨……”他又把玩起了掌中的羽扇,笑紋微露。


    屏退了眾人後,他起身走至了窗前。


    木門脆響,阿西進了屋,“少爺,屬下跟扔了……”


    趕回來的阿西單膝跪地,垂首不敢再講其它。


    “廢物!”他把掌中的犀骨羽扇狠狠一放。


    阿西抿了抿唇,“少爺,請恕屬下直言,那男人的身份決不可小看,我們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氣氛再一回凝結。


    倏然外邊匆促的步伐聲靠近,“少爺!我們盯著的那個院落有響動,仿如同被人盯上了,不清晰是啥目的!方才送來的消息,那院落被圍住了。”


    “一群廢物!被人圍住了?”他一張極精美的臉堆滿了怒氣,“這批貨決不可以出問題,帶路。”


    胡同口,一身墨色玉袍的淳於朗微狹起了眼,“如何了?”


    夜隼忙回道:“摁爺的命令圍起來了,僅是……爺,這樣真能逼出身後那人?”


    淳於朗微微理了理袖口,上邊的竹紋隱繡透著雅致,可一身的黑衣卻是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晦黯。


    如青玉雕砌般的側顏完美無瑕,微瑉的薄唇透著肅穆,明眸幽邃,寒峻裏含著沉定。


    “這批貨不單單是一批上乘的兵械,更為罪證,乃至還是南朝的野心,在此種情況下,那身後的人會更為謹慎,彼時要的即是這個風吹草動,打草便要可以驚得住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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