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公主唇角的笑紋有些複雜,瞧不出是怨恨還是嘲諷,她仍是那副剛毅的樣子,“我當然有了鐵證,蘇嘉也不可以駁斥的……”


    獨孤容姿盯著華陽公主片刻,鄭重地問道:“公主,您可是弄清晰了?”


    在獨孤容姿看起來,蘇嘉雖是蘇家族主,可亦是華陽公主這一世的夫君,眼下倆人還未跟離。


    華陽公主卻倏然愣在原處,仿似就等著獨孤容姿的這句問話,她看上去急促起來,略有些剛強的眉目也蹙了起。


    獨孤容姿在心中歎口氣,“實際上也不必多想,這並非你我能決意的,公主,您唯有這個選擇。”


    華陽公主仿如同略微安下心一樣,最終立起身子望了眼獨孤容姿,鄭重地點頭,“容姿,我才是應該多謝你的,這些日子是我能熬出頭之前的幽黯,但亦是我最最難以捱過的日子,跟蘇家勾心鬥角這多年了,最終竟是躊躇了。”


    獨孤容姿明白她的心思,僅是微微一笑,“這幾日,容姿就在曆城陪著您。”


    再無人能感到華陽公主這麽剛硬的外表下藏著的羸弱了,獨孤容姿握了握她的掌背。


    華陽公主方才重重吸了口氣,起身走向了院落外邊。


    “來人!傳我的口諭!”


    青州城內的景家好不容易得到了青州城一切恢複正常的消息,可鴻慈仙館內,景老夫人卻是急得一宿沒有睡好。


    景琦也在找過了全城後匆促趕回了景家。


    他急切地進了鴻慈仙館,卻聽見了自己母親驚疑的聲響,“怎會是華陽公主接走了容姿?這不應該啊……要不要命人去接回容姿?”


    景琦緊繃著的弦方才放開了,步伐也緩下。


    景老夫人亦是極欣喜又憂慮,“華陽公主也講了,是她沒有考量周全,等容姿回來再細問便清晰了。”


    康氏心中還是不住地嘀咕著,這獨孤容姿的運氣倒也真是好。


    景琦彼時走了進來,“祖母,母親,景琦來遲了。”


    景老夫人盯著他道:“你也別趕著累壞了,你表妹眼傭人在曆城,之前是我急壞了才命人告知了你。”


    景琦雖然有所疑慮,畢竟還是壓下了,他道:“表妹無事便好,眼下城門已開,不若我親身去一趟曆城,既是以表景家謝意,況且也接表妹回來。”


    景老夫人點點頭,“合該如此,我正想不出讓誰去呢,華陽公主畢竟是個地位不同的公主,我們景家敬她一分為好。”


    康氏雖不喜獨孤容姿,可這關係景家臉麵跟前途的事還是不敢耽擱的,於是也起身說要去備謝禮。


    彼時的吳州卻炸開了鍋,關於吳州第一得意的高門望族蘇家族主的醜聞席卷了全城。


    蘇嘉子嗣艱難,這麽經年來就如此一個先夫人所處的嫡子,沒料到竟是奪了蘇家一戶旁支庶族的兒子,還把人家上上下下滅了口!


    這醜聞可謂是讓蠢蠢欲動的蘇家各房都活絡了心思,一樁樁蘇嘉所做得惡事都被明裏黯裏揪出,乃至是證據鑿鑿!


    蘇家的書廳內,蘇嘉鐵青著臉盯著臉前的管家。


    蘇嘉一身的青衫有些繚亂,儒雅的麵容上冒出了胡茬,麵露倦容。


    “相爺,外麵都鬧開了,族中長輩還在外邊等著相爺去給個說法!”


    蘇嘉閉上眸子揉了揉額頭,複又垂首去看起來案桌上的密報。


    “把他們都請出去。”


    管家無奈地勸諫道:“相爺,這事倘若不想法子壓下去,對您不利啊!”


    蘇嘉歎口氣,“你先下去,去把刺史府的陳大人請來。”


    “相爺,您已然一整夜沒有休息了,還是先歇息罷,您保重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蘇嘉沒有抬眸,聲響黯啞,“蘇家這回隻怕是要艱難了,我如何放得下心。”


    管家方要出去,卻瞧見一群衣著冕服得族中長輩氣呼呼地趕來了。


    “諸位相爺,我們相爺正在等著陳大人相商急事!諸位還是……”


    一行人皆是打定了主意要逼得蘇嘉退下族主之位,見數次被攔在門外,更為上了火。


    “讓蘇嘉出來給個說法!”


    “是呀!我們蘇家亦是曆經幾朝的高門望族了,那亦是大有臉麵的,豈能因為他的胡作非為就成了天下眾矢之的?!”


    “說得對!快讓蘇嘉出來!否則我們絕不罷休!”


    “他做下那些事時倒不曾想過我們蘇氏一族!”


    ……


    吱呀一聲,書廳的門開了。


    “蘇家眼下險在當頭,諸位有何貴幹,還要去揪那些無關緊要之事麽?”


    蘇嘉推門而出便涼涼地盯著這群族中長輩。


    “蘇嘉,事到眼下最應做得是你退下族主的位置另選賢良,否則我蘇氏一族的名望該處於何地,你對得住列祖列宗麽?”


    “不要講了,開宗祠罷!”


    “蘇嘉,你本就年輕氣盛,終究有考量不周的位置,我們這亦是為蘇家著想,再講了,那件事證據確鑿,我們即是想力壓也壓不下重口悠悠……”


    ……


    蘇嘉麵色一沉,撫著門框的掌倏地一緊。


    “相爺!”


    蘇嘉兩眸一黑,徑直倒在書廳的門邊。


    曆城傳來了吳州的急報,蘇家族主蘇嘉重病不醒,蘇家各房明爭黯鬥,青州一事的善後也拖延下,吳州刺史亦是著急上火。


    獨孤容姿的信也送去了吳州,洛聞舟得了獨孤容姿的示意立刻想法子混進了蘇家,沒有費多大的功夫就在兩房的爭鬥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蘇家的府邸外,洛聞舟把一張紙藏進了袖帶,對邊上隨著的隨從道:“繼續留在這兒盯著蘇家,我要去一回曆城。”


    洛聞舟四處望了望,才翻身上馬往城門而去。


    而對邊茶樓的二樓上,一個俊俏的有些張揚的公子哥輕挑起窗簾子,望了望洛聞舟的身形,一雙美眸流轉生輝,薄唇微啟道:“他身手不弱,多派些高手跟上去,奪回他掌中的東西,不要取他性命,去瞧瞧他要去見得人是哪一路的?”


    俊俏風流的神情,卻是女人一樣的聲響,還略微攜了絲一切盡在掌控中的慵懶愜意。


    “是,屬下遵命!”


    曆城外,洛聞舟疾馳的駿馬中了一箭,一聲嘶鳴後便身子一歪倒在地,洛聞舟沒有分毫預備,雖然身手利朗,卻亦是跌在地,僅是極快地翻了起。


    “何人?!”


    洛聞舟拔出了劍,馬上便從樹上跳下幾個麵色寒峻、侍衛樣子的人手,“隻怕有樣東西你是帶不走的了。”


    話音未落,那一群人已然提刀攻上,洛聞舟下意念地想到了自己身上藏著的那個證據,立刻打起了所有的精神,提劍迎上。


    那幾個蒙麵人均是不知使得什麽路子,招招皆是變幻莫測,又陰險狡詐,招招致命,洛聞舟緩緩敗下陣來。


    剛用長劍製住三把齊齊砍來的大刀,洛聞舟便覺得左肩一陣疼意,居然是中了黯鏢!隨即他狠狠甩開了那幾把刀,卻又在肋下被刺了一劍!


    那幾個蒙麵人趕忙架住了他,極快地在他身上搜到了那張紙,“撤!”


    洛聞舟氣急,狠狠地錘了地,卻牽引到了汩汩冒血的傷口,更為惱怒異常。


    到了公主府時洛聞舟已然麵色一片慘白,因為獨孤容姿早又命令,報了來路,洛聞舟便被人撫了進入。


    待到醫傅為他包紮好啦後,獨孤容姿也趕來了。


    洛聞舟立刻從床上翻坐在地,一臉內疚,“洛某對不住獨孤二小姐的托付!”


    獨孤容姿虛撫了他一把,“這並非是你的錯,雖然這證據沒了,可你之前得到的那些也盡夠了,想必這回襲擊你的人便跟那份證據有關了?”


    洛聞舟道:“那印章並非是大齊的官印,也不是大齊盛行的私印,我懷疑是同外邦有關,隻可惜我瞧不懂那上邊的字。”


    獨孤容姿微微思忖,道:“想必這蘇家也有生意同外邦相關,暫且先放一放即是,既然命了人來劫證據,此人早晚會露出馬腳。”


    洛聞舟仍是一臉懊惱,“容姿小姐,這畢竟還是我的怠忽。”


    獨孤容姿搖搖頭,正色道:“你在吳州已然做了夠多的事了,接下來恰好你也避一避嫌,到時即即是封賞亦是不高不低的,不會打眼。”


    洛聞舟對獨孤容姿心悅誠服,又拜了一拜,“多謝容姿小姐!”


    出了這別苑,獨孤容姿就瞧見了一臉黯然的華陽公主。


    “公主,您怎來了?”獨孤容姿見她神情黯淡,獨自立在這兒,想了想,大約是跟傳來的吳州一事有關了,為蘇嘉?


    獨孤容姿不及她先開口,取出了一疊冊子,“此是蘇家近年來私用軍資軍糧,亦抑或其它一些罪證,公主,您定奪罷。”


    華陽公主咬緊唇,“我先回吳州去,親眼瞧一瞧那人。”


    獨孤容姿點點頭,“如此也可以。”


    華陽公主倒是有些驚異,抬起了微微泛起水霧的明眸,“容姿,你不覺得我自作孽?乃至,我也不清晰她為什麽,這麽經年來跟他虛與委蛇,可心中頭覺得對自個真誠的也就唯有他了,唯有他,在我迎我到吳州的路上就講了這一生不會對我動心,也不可能給我除卻地位以外的任何東西。”


    獨孤容姿靜靜聽著華陽公主的囉裏囉嗦,待到她說著說著輕笑起來,獨孤容姿才抬眸道:“我們去吳州,即刻啟程。”


    華陽公主一愣,方要讓獨孤容姿留下,可是又想到了還在吳州的淳於朗,眸子微微一轉,點頭,隨即整個身子都仿似輕鬆了起,“我去命令備車馬,順道命人去景家送個口信,就道你會多留些日子,吳州有些亂了,我再去安排一下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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