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容姿走至了窗口,掌邊的一株蘭花已然過了花期,但葉子還是翠綠瑩潤,她撫了撫那株蘭花,輕笑道:“看起來她是打算要好生地翻身了。”


    紫鵑忙道:“容姿小姐安心,婢女絕不會背叛容姿小姐!”


    獨孤容姿抬了抬手,“不必多言了,一開始我便說過,你要擔憂的從來就唯有你自己。”


    紫鵑捂口一驚,隨即徑直跪下了,竟是沒來由地瑟瑟發抖起來。


    獨孤容姿回眸睹了她一般,“起來罷,我並未懷疑你,在接秀書院好生呆著,洛氏既然動起了心思就不會放任眼皮底下還有不幹淨的邊角,這些日子你留神些。”


    紫鵑連連磕頭,方才略微安下心,緩緩屈身退下了。


    獨孤容姿盯著這株蘭花輕歎口氣,婉貞進了房間,溫言道:“小姐,容若少爺送了些點心來,說是剛買的,讓您趁熱嚐一嚐。”


    獨孤容姿莞爾一笑,拾起竹剪修了修那盆子的蘭花,“他畢竟是閑不下來,人已然走了?可有說是去何處了?”


    婉貞見自家小姐終究是笑了,也笑道:“可不是,容若少爺方才還跟洛公子去院中比劃了一番,聽聞是跟洛公子走了,您盡管安心。”


    獨孤容姿點點頭,隨即放下了掌中的竹剪,欣慰一笑,“倒是難為他了,那便去嚐嚐點心罷。”


    淨了掌,獨孤容姿便坐在靠窗的一張烏木雕螭紋魚桌旁,天氣緩緩涼了,連圈椅上鋪著的褥子也加厚了,獨孤容姿抬起眼來,果真見那簾子都換下了竹簾,厚實的幾近密不透風。


    她隨手推開了窗,方才覺得略微安下心。


    等了好一會子,婉貞也蹙起眉來,“杏貞方才就去了廚房,隻僅是要換了碟子再熱一熱罷了……”


    正說著,杏貞的聲響已然從簾子外響起了。


    “你跟我去見了小姐,把你剛才講的話再講一遍!”杏貞的嗓門即即是隔著厚實的還是清晰可聞。


    聽見聲響,婉貞便想到了杏貞的脾氣,趕忙道:“小姐,想必是那丫頭又跟何人絆了嘴,我去瞧瞧。”


    婉貞掀了簾子出去就瞧見氣呼呼的杏貞還緊緊拽著一個女廚樣子的婦人,她蹙了蹙眉,趕忙問道:“此是咋了?點心呢?”


    那女廚亦是麵色不悅,她遞來一個食盒,訕然道:“往後長春館的東西就在小廚房做就行,我們大廚房可沒這個大福。”


    此言一出,杏貞立刻就拉下了臉,“你們分明即是存心要耽擱事,我在門邊等了一刻鍾,你們裏邊還在做著什麽阿膠湯,五六個人一道侍弄什麽阿膠湯,嗬,你當作我杏貞是被哄大的麽?”


    果真那女廚的麵上有些不好看了,她把食盒往婉貞的掌中一塞,掙脫開了杏貞的掌,“婢女可不曉得什麽阿膠不阿膠的,婢女還有事要忙,就不在這兒久留了,片刻洛姨娘的湯還得婢女親身送去呢。”


    杏貞還要講話,卻聽見了簾子被掀起的聲響,她趕忙回首扁著嘴道:“小姐……”


    婉貞微微瞠了她一眼,隨即對獨孤容姿道:“小姐,您都聽見了?”


    獨孤容姿點點頭,望向了那個女廚,依稀倒是還有些印象,是大廚房裏負責湯湯的。


    “今日大廚房如何?”獨孤容姿沒有過問其它,倒是悠悠地講了如此一句話,讓那女廚亦是一怔,本以為這容姿小姐會大發雷霆,半年前的那些許事可還是有人津津樂道的,沒料到這容姿小姐又轉了脾性!


    她眼下入了洛氏的眼,也未如此多的忌諱,笑吟吟道:“倒是白白讓容姿小姐掛念,大廚房一切都可以,過兩日自然會去揆姑姑那兒對賬。”


    獨孤容姿還是沒有開口令她走,反而是掀開了食盒,望了眼那幾近又要涼透了的點心,“既然一切都可以,這點心卻怎麽不好啦?嗯?你倒是說來聽聽,我也瞧瞧這大廚房的行事作派。”


    聲響陡然一冷,讓那女廚嚇得一抖索,她抬眸要去看,卻被容姿小姐眸中的寒意嚇得倏地倒退了一步,徑直地撞在遊廊下的柱子上。


    “哎唷……”這女廚幾近一頭栽在地,連滾帶爬地起來道:“容姿小姐,這點心是方才熱過的,想必是這路上耽擱了。”


    杏貞恨聲道:“胡說!我進入時就瞧見你講這碟子點心從蒸屜子裏取出來放在邊上不管了,放進入的是一盤雞油卷兒!你方才還說那是要送去接秀書院的呢。”


    那女廚的麵色微變,辯駁道:“婢女哪兒敢愚弄容姿小姐。”


    杏貞還要爭辯,卻被獨孤容姿拉住了,她對著女廚冷聲道:“大廚房倘若忙得連個點心都處置不好,那隻怕獨孤家也養不起如此的閑人,婉貞,這點心送回大廚房再熱一回。”


    那女廚麵色一白,隻可以是垂首應了。


    沒過多長時間,這女廚就立在洛氏的臉前,她把今日的事都講了一遍,委曲道:“姨娘,婢女可皆是一心為您著想的,即便是容姿小姐,婢女可亦是豁出去了。”


    洛氏今日著了身黯紅繡燕紋的刻絲緞袍,妝容素淨,發間也不過盤了個圓髻,比起從前的端莊華麗,倒是添了不少的憔悴,一瞧就曉得是著實受過苦了,她麵色雖不善,可亦是比往常更為沉定,手腕上戴了隻質地質地俱佳的玉鐲。


    “倒是辛苦你了。”洛氏從發間拔下一隻赤足的寶釵塞進了那女廚的掌中,“日後再有何事記得支會我一聲。”


    那女廚顛了顛掌中的寶釵,霎時破涕為笑,“姨娘您安心,那容姿小姐眼下連個可以立足的好姻約都沒有,這府中哪能站住腳,您這可是愈來愈好。”


    洛氏僅是輕笑,“你先退下罷,這兩日不要忘了把賬本拿來我瞧瞧。”


    那女廚笑吟吟道:“姨娘安心,婢女清晰的。”


    這女廚前腳剛走,獨孤世琴也踱步進了房間,她雖是一身絳紫浣花錦紋錦服,可身下係著的杏色繡花百蝶裙卻是黏了茶漬。


    她放下了掌中的絲帕,板著臉便坐在椅子上,隨即又站了起,蹙著眉道:“來人!這褥子不舒服非常,給我換了!”


    洛氏見她這模樣就清晰她是受了氣,蹙著眉對外邊戰戰兢兢的丫頭都道:“去我的庫倉裏找一找去年斂起來的狐皮褥子來。”


    說著她便關上了門,憂衝衝道:“咋了?莫非是惹著了定陶公主?”


    獨孤世琴一把掃去了桌上零零碎碎的女紅計,“母親,女兒還得忍到何時,女兒倘若早早進了廬陵王府,哪怕是做個側妃,也比這麽著好。”


    洛氏望了眼她裙子上的茶漬,心痛道:“可是受了氣?”


    獨孤世琴別過了臉,“僅是幾個沒腦子的侯門小姐……”她語峰一轉,恨恨道:“隨著定陶公主著實是有益處,可女兒即是不甘心!”


    洛氏謹小慎微地坐下,歎口氣,“是母親連累了你,若不是要救母親出去,你哪兒用得著這麽做。”


    獨孤世琴方才麵色微變,回身道:“母親,女兒豈可以令您還留在那個破地方,可女兒就不懂了,您為什麽不跟父親說?還要瞞到何時?”


    洛氏垂了垂眼簾,“世琴,你不懂,時機還不到,再講了,你父親的為人……母親再清晰不過了,好在眼下倒也相安無事,明日你去請醫傅時留神些,畢竟獨孤容姿可不是啥省油的燈。”


    提到了獨孤容姿,獨孤世琴的麵色驟變,“獨孤容姿……獨孤容姿獨孤容姿,她倒是真真有手段!”


    洛氏一聽就蹙了眉,“她又做了啥?你跟她又鬧起來了?母親不是跟你說過了,現在我們最須要的是在黯地裏緩緩行事,你不要糊塗了。”


    獨孤世琴咬緊唇,“我可不會親身跟她過不去,定陶公主可亦是哪哪都瞧她不順眼呢,我倒是想知道,獨孤容姿她可不可以鬥得過定陶公主!”


    洛氏欣慰一笑,“你眼下倒是讓母親能安心不少了,記住,有時候恨一人並非是要親身置她於死地,最好是借一把快些的刀。”


    安明軒內,獨孤容姿遠遠地立在書廳的窗外,聽著裏邊洛聞舟講解著孫子兵法。


    邊上的杏貞低吟笑道:“小姐,還未見到容若少爺這麽認真過呢。”


    獨孤容姿笑著點頭,“容若他對經史典籍無心,僅是誌不在此罷了。”


    洛聞舟睹了眼窗外枯敗的藤蔓紙條下回眸淺笑的女人,放下了掌中的冊子,獨孤容若也瞧見了窗外的獨孤容姿,對洛聞舟笑道:“師父,我出去瞧瞧二姐有何事。”


    獨孤容姿瞧著仿似又高了些的獨孤容若,笑道:“這幾日如何了?洛大人能抽空來府上授課可是給了你這個好徒弟大大的臉麵了。”


    獨孤容若摸了摸後腦勺,英氣一笑,“二姐,兵書比那些許書有意思多了,師父今日同容若說孫子兵法呢。”


    彼時洛聞舟也步出,他身上的官袍還未換下,屈身對獨孤容姿拱手道:“容姿小姐,洛某愧不敢當。”


    獨孤容姿笑道:“洛大人方才說非常好,倒是容姿叨擾了,方才亦是向來瞧瞧這書廳裏還缺了啥。”


    獨孤容若扁了扁嘴,“不缺什麽,即是多了不少東西,書架子上的那些書容若當真是不想瞧了。”


    杏貞也捂口一笑,“小姐,不如還是撤走罷,少爺愛看什麽就換些啥來,難得少爺眼下一心上進,相爺也不會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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