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老媽子本是粗實的漿洗婦,當初數九寒天還要給洛氏跟獨孤世琴洗著衣裳,但凡有一點不順即是扣月帑,打罵更不要講了,可被派到這兒除卻地界兒偏了些,月帑不減反添,乃至也不必再幹粗活,連家裏亦是緩緩富足起來,可即便是受了如此的恩惠,她們還是在世琴小姐輕易的利誘下就倒了戈。


    獨孤世琴又跟她們閑話了幾句,方才抬腳起了院落。


    洛氏的房中擺設物事都沒有改變,僅是丫頭老媽子少了罷了,獨孤世琴盯著雖然跟往常差不多的位置,但這氣息都不同往常了。


    “母親,你怎麽又在做活了?”獨孤世琴拿過了她掌中的針線,“你即是不聽我的,那些藥都摁時喝了?”


    洛氏眼下倒是養得比先前好多了,“你這孩子,還是你的法子好,藥每日都喝著呢,果真比安胎藥還要靈,眼下身子也爽利些了,不做活兒又怎麽消磨時間呢,好賴也做兩身衣裳出來。”


    獨孤世琴緘默了片刻後就坐在她的對邊,“母親都聽講了?獨孤容姿的聘禮已然送到了府中,非常隆重,見過的人都在說,全長安也尋不出第二家如此的人物。”


    洛氏也從那些被收買好啦的老媽子口中得知了這一消息,但她非常奇怪的是獨孤容姿為何還不回府。


    “母親都聽講了,世琴你也別太難過,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她即便是一時得了臉麵那亦是一時的。”


    洛氏攥著她的掌,沉重地說:“母親也完全想通了,非常多事我們都不可以拘泥於這個後宅了,獨孤容煙嫁給了四王爺,獨孤容姿嫁給了鎮遠侯,依照你打聽回來的消息,這鎮遠侯明顯是立在四王爺那一頭的。”


    獨孤世琴也重重地點頭,“母親,我都曉得這些,在三王爺那兒也時而可以聽見一些。”


    洛氏歎息道:“本來母親是想著坐上主母的位置,可眼下來看,壓根就不可能,你父親是個心中非常明朗的人,母親做得事暴露後他隻怕是再也不想見到母親了。”


    獨孤世琴紅了眼圈,她最想要的即是嫡女的位置啊!可偏偏這一點已然永遠地朝她漸行漸遠了,她再怎麽努力也會被冠上如何如何的庶女!


    “母親……”


    洛氏摁了摁她的掌背,“世琴,你聽母親說,我們母女倆的命運不可以再靠著你父親了,他即便容得下這孩子,可也不會讓那孩子認母親的,他留著母親即是為那個孩子!”


    獨孤世琴心中一沉,她哪兒會沒料到這一層呢?僅是她不樂意去想這些令她輕易就沒有力氣的事。


    “本來母親不想令你接近三王爺,因為你再如何也無法子光鮮地進廬陵王府,畢竟,母親害了你,你這個庶女的身份也注定了不可以做皇子嫡妃……”洛氏見她要開口,搖搖頭,“你聽母親說。”


    洛氏歎口氣,“但事已至此,你唯有這條路了,母親護了你這多年,一切吃穿用度跟教養皆是照著嫡女的份兒來的,你跟那個畏畏縮縮的獨孤世媛不同……”


    洛氏伸出手撫了撫獨孤世琴的麵頰,“你畢竟是我的女兒的,這張臉即是你眼下最大的資本,你要記住,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獨孤世琴垂首應了,“母親,女兒曉得了,女兒會想法子得到三王爺的首肯,鐵定盡量早一些。”


    “必要時,要用些手段,女人能挾製男人的事……著實是太多了,比如說,孩子。”


    洛氏眸中的狠厲跟手上撫著腹部的動作完全不契合,讓獨孤世琴都身子一滯,她戰栗著聲響道:“母親……真的可以麽?我害怕……害怕會害了我自己……”


    “傻孩子,此時鐵定要穩重,你要想清晰你的處境,還有你想要的東西,母親知道你還不甘心,你想要十裏紅妝的姻約,可他們剝奪了我們母女太多太多,我們隻可以靠著自己一步步爬出去。”洛氏盯著臉前的一張案桌,心中仿似又堵了起,憋悶得惶。


    獨孤世琴見她倏然遮住胸口弓起背,趕忙驚叫,“母親!母親你怎樣了?!”


    洛氏吃力地抬起頭搖搖手,“無礙,是小腹有些陣疼。”


    “是不是胎位不穩?”獨孤世琴嚇得站了起。


    洛氏搖搖頭,刹那間她想到了那藥,但又神情沉重起來,“令人去熬一副藥便好,對了,你那些藥皆是哪兒來的銀兩,我盯著不如同尋常藥鋪能買到的東西,你還有銀兩麽?”


    獨孤世琴笑紋微凝,隨即恢複了神態,“母親你被亂想了,我這兒都有,三王爺也時而送一些,非常夠用,這藥亦是多虧了三王爺,否則我哪可以拿到呢?”


    她如此說著心中卻在打著鼓,暫時她是瞧不了三王爺了,可這些藥她也沒銀兩再去得了,倘若斷了藥這孩子出了問題那可怎麽是好?!


    畢竟非常有可能這即是她自個的胞弟,隻須有了可能接手左相府的自己人,那其它事也就都可以辦了,對這孩子她毫無疑問是要耗盡一切力氣去保住的。


    洛氏聽她說到三王爺才放下心,“還真是你的福分,聽聞這三王爺才貌均是長安出挑的,而且還有史昭儀那樣的生母,可謂是尊貴至極,這往後也皆是說不準的事,你既然已然走至了這一步,可就萬萬不可以糊塗了。”


    獨孤世琴點點頭,“女兒明白的。”


    “世琴又知不清晰,這兩日未歸的獨孤容姿究居然是做了啥?當真是在自己定婚的日子跑去了旁人的府上?我聽著就非常疑惑,世琴可要去好生打探打探消息,獨孤容姿她非常心機幽邃。”


    洛氏說而言去左不過即是讓獨孤世琴留神獨孤容姿,雖然獨孤世琴著實是在獨孤容姿的掌上吃過虧,不過她打心眼兒裏瞧不起當初那個一離間便可以跟獨孤容煙翻臉的獨孤容姿。


    她總覺得當初那個恣意妄為的獨孤容姿仿佛就在臉前,可又不曉得為什麽她整個身子都如同變了!


    畢竟是為什麽?又畢竟是憑何?


    獨孤世琴的心中因為獨孤容姿這塊不住在心攪動的巨石而不得安定,她也不再像往常那般輕敵了,最恨的人才應該全力去對付。


    “我曉得了,我不會再掉以輕心了,母親你就安心罷,三日後我再來送藥,那些老媽子我都打點好啦,母親盡管使喚,倘若出了何事就命人來送個消息。”說完獨孤世琴便道辭了。


    出了接秀書院她就不知該往哪兒去了,走著走著竟然瞧見了長春館的梧桐樹,她心中一陣煩悶徑直掉頭就走。


    “小姐,您要去哪兒?”紫鵑疾步跟上。


    獨孤容姿呼了口氣才覺得心中好受些,“回去瞧瞧還剩多少銀兩罷。”


    紫鵑一聽此話就知道她是又要攜著銀兩出去了,但紫鵑可以肯定,世琴小姐絕不是去廬陵王府這麽簡單,她攜著銀錢出門後就會更為留神,一樣是跟蹤不了。


    紫鵑點頭應了。


    待到獨孤世琴回到臥房就搜找起來所剩無幾的銀錢,最終她軟軟地癱坐在椅子上,她盯著掌中拿著的那塊姬無贏甩手給她的玉玨。


    這玉玨上非常明顯就瞧的出出自哪兒,自然她也不敢拿這個去當鋪的,萬一真的傳到了三王爺的耳中那可是不得了的。


    桌上唯有五十兩,還是湊了一大把的碎銀湊在一塊。


    “這些兒銀兩夠用來幹嘛?”獨孤世琴一把推開那堆小小的銀鍛碎銀,隨即又蹙著眉緘默下來。


    五十兩隻夠買三日的量,而且那藥非常緊俏,倘若去晚了也買不著的。“紫鵑,房中還有何能當的東西?”


    紫鵑看了眼一清二白的房間,這房中但凡如同值錢的都被當了,“小姐,應該是沒有了。”


    獨孤世琴蹙了蹙眉,“罷了罷了,你滾出去,明兒一早備一套丫頭的衣裳給我。”


    紫鵑點頭應了可隨即卻又是心中活絡起來,獨孤世琴要出門了!穿上丫頭的衣裳那指定就不是去廬陵王府,每次世琴小姐去廬陵王府皆是精心打扮,絕不會穿成丫頭的樣子。


    莫非是跟上回一樣?紫鵑心中一顫,可長春館她也打聽過消息了,容姿小姐還未回來,她非常不可以明白,今日可是獨孤家受聘禮時,沒料到這事裏邊最重要的獨孤二小姐居然命人而言自己住在史家的別院。


    她再三想了想還是決意要去一趟長春館,萬一能碰到容姿小姐邊上的人也可以商量一下,萬一此是個非常有用的機會呢?


    她侍奉好獨孤世琴就尋了一個由頭溜出了聽風樓,又拐去了夏姨娘那兒瞧了一般,方才往長春館去了。


    婉貞正巧趕回了府中,她是來取自家小姐的厚衣裳的,亦是要給院中其它人吃一劑定心丸,畢竟定婚當初就不在府中,彼時也不大說得過去。


    瞧見了往裏走的婉貞,紫鵑眸子一亮,她隨即就向前參了禮,“婉貞姐姐。”


    婉貞也早便熟稔紫鵑了,她瞧見紫鵑天還未黑就趕來,想必是極重要的事了,趕忙拉著她進了院落,“紫鵑,是聽風樓有何事?”


    紫鵑點點頭,“婉貞姐姐,容姿小姐還不回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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