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的瞬間,有一陣輕微的撕裂感傳遍渾身。


    隨即腳下落地,本以為這裏會如外麵那般金光大盛。


    可這裏,隻有一望無際的黑暗。


    天邊,一丁點兒白光傳來,所有的鬼魂爭先恐後的朝那處奔跑。


    司空拉住我的手就跑:“快走。”


    我來不及多說,隻能跟著他一起跑起來。


    沒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便見得以牛頭馬麵為首,帶著一大隊陰森的鬼差朝這邊而來。


    那些逃跑的鬼魂,要麽是被他們抓了起來,要麽,便是被他們一刀斬殺,化為煙灰。


    “再看,他們的下一個目標便是你!”司空冷冷的聲音傳來。


    我忍不住一抖,忍下心中的驚懼跟著他朝那處光陰奔跑去。


    可那光看著很近,卻怎麽跑都跑不到,漸漸地,我沒了力氣,差不多已經是司空拖著我在跑了。


    “楚思梵,不想死在這裏,就給我振作起來。”司空的話從未如此多過:“還有一點,我們就能出去了。”


    我眼淚往下掉,想起這些天的心酸,聽著他的話,卯足了勁兒跟他繼續跑。


    “司空,我堅持不住了。”我有些崩潰,四周的鬼怪尖叫聲一陣陣劃過,我的心已經受到極限。


    “到了!”司空驀地停下來,我跟著他看過去,眼前有一扇白光大綻的大門。


    “從這裏出去,我們就活下來了。”司空神色凝重,拉著我往前:“走!”


    我開心的不得了,卻猛地被人拉住手,回頭一看,嚇得心都差點兒暫停。


    “思梵!救救我!不要拋下我!我知道你們是要回去,思梵,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白憐的臉猛然出現,她恢複了人身,卻被一個陰差抓住了,死死掙紮。


    我怔愣,司空不耐煩的催促:“楚思梵!別再耽擱了!走!”


    “思梵!思梵!我是你好朋友啊!不要丟下我!”白憐的聲音如同一塊兒大石,重重的從天際落下,壓在我的心尖。


    我難受的要死,見她被陰差打的渾身是傷,心頭也在顫抖。


    隻要我拉她一把,就一把,我們就都可以活下去了!


    情況很混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猛地拉起白憐的手:“司空,我們帶上白憐吧。”


    我祈求的看著司空,司空沉默一瞬:“走!”


    這便是同意了?


    我驚喜的替白憐掙開陰差:“快走!”


    正在出口間,一個陰簌簌的聲音驀地在整個上空盤旋:“孽畜,哪裏走!”


    一張大到難以想象的網從天際灑下來,我驚恐的盯著。


    白憐在門口,我落後一點,隻要白憐輕輕拉我一把,我便能逃離天網的範圍。


    她卻嚇得尖叫一聲,徑直便一掌推開我。


    我眼睜睜的看著她狀如瘋魔一般的跳進了白色大門,而我,卻退後好幾步,倒在地上。


    電光火石之間,我的手被人拉住,一個大力,在天網落下之前,將我拉了出去。


    而也就在此時,本已出去的白憐如一道弧線與我擦肩而過,正正落在天網之中。


    她被抓了個正著,在天網內死死掙紮著像我求救:“思梵!救救我!救救我!”


    我愣愣的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腦子裏閃現的是她無情一掌將我推開的畫麵。


    司空的聲音冷冷的傳來:“若想要陪她死,我便成全你。”


    我渾身一抖,轉頭看他。


    他麵若寒霜,本深邃的眸子如寒冬臘月的深潭,被層層冰霜覆蓋。


    我心裏有些愧疚,剛剛的事情,的確是我沒有做對。


    我撇開頭,轉身和司空一起離開:“我們走吧。”


    “白憐!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身後,傳來白憐歇斯底裏,惡毒的詛咒一串串從她嘴中冒出。


    我聽得心酸又好笑。


    司空看我一眼,一言不發的拉起我的手走進白色大門。


    卻驀然,有人拉住我的手。


    我大驚失色,轉頭一看,一個貌若天仙的人緊緊地盯著我。


    他邪魅一笑,開口,卻是男人的聲音:“來了就想走?問過本君沒有?”


    “司空!”我下意識的喊出司空的名字。


    “轟”的一聲,一道強烈的掌風貼著我的臉頰朝對麵的男人而去。


    男人憑空消失。


    “有沒有事?”司空皺眉問我。


    我忙搖頭。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他拉著我轉身。


    “噗…!”我的胸口卻猛地傳來一陣劇痛,噴出一口鮮血。


    而就在這瞬間,司空拉著我躍入白色大門。


    我眼見著,那相貌妖冶的男人立在前方對我微微一笑。


    …………


    一片黑暗,有男人壓抑的喘息傳來。


    我想動,想睜眼,卻好似被控製一般。


    “小東西。”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真不聽話。”


    我忍不住皺眉,身子難受的想哭。


    一動,卻聽見那喘息更重,隨即,感覺自己快要被撞擊的靈魂出竅一般。


    “乖。”像是哄著小孩子一般的話語:“忍耐一下,馬上就舒服了。”


    果然,他的話音落下,我隻覺得身如呈祥雲,扶搖九天而上。


    卻猛地,一陣偌大的失落充滿我心底,我猛地睜開雙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滴滴滴……


    刺鼻的消毒水兒氣味兒傳來,我的對麵是黑白電視。


    轉頭,醫院的儀器指示燈一閃一閃響個不停。


    有開門聲傳來,我看過去,見得我爸媽正提著食盒走進來。


    一見我盯著他們,兩人怔愣一下,隨即狂喜的衝過來,噓寒問暖。


    媽媽把我扶下躺好,才輕聲抽泣著:“思梵啊,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的話可一定要告訴媽媽。”


    我爸就在一旁冷哼一聲:“你管得她那麽多,小心她又跑出去,出個車禍,人直接去見了閻王。”


    “你少說兩句!”我媽忙就嗔了我爸一句。


    此時,生動的畫麵一幅幅闖進我的腦海,我才反應過來。


    後知後覺的想起之前的一切,我忙問爸媽:“我是怎麽回來的?”


    說起這個,我媽一陣傷心啜泣,給我講了進來的情況。


    我們那一車翻車,結果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還並沒有傷的太重,醫生都說是個奇跡。


    我沒來由的一陣心酸,想到當時白憐的那一連串詛咒,渾身不由的發顫。


    猛地想起司空,忙問:“媽,我一個人回來的?司空呢?你們有沒有看見?”


    “什麽司空?”我媽一臉懵懂。


    “一個男人。”我比劃著:“長得很高,很帥,穿著中山裝,梳著油頭,像民國人。”


    我媽盯了我一會兒,猛地轉頭撲到我爸懷裏哭訴:“他爸,思梵是不是腦袋摔壞了啊,怎麽一醒過來就淨說些瞎話。”


    我爸一邊安慰著我媽,一邊皺眉盯著我,詢問我,雖然語氣還有責怪我私自跑出去,眼裏卻全是關心。


    隻是我很奇怪,我明明跟著司空回來的,可為什麽,如今司空卻已不見了蹤影?


    難道,他救我,真的隻是狹路相逢,出於好心?


    我爸媽生怕我摔壞了腦袋,連叫醫生做了一整套的檢查,證明我的確一點事兒都沒有,他們這才放了心。


    我本來以為司空是因為當時是靈體狀態,所以我爸媽才會看不見。


    說不定,等他恢複過來,一定會來找我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就是這麽覺得。


    在醫院裏恍恍惚惚的住了一周,我便出院了。


    爸媽給我重新安排了工作,說等我歇息幾天就去上班。


    我沒有意見,經此一役,我感覺整個人都已經失去了那種折騰的心。


    可心裏,卻始終好似有什麽遮擋著,生了根,隻等著一個契機,讓它發芽。


    尤其是這次回來之後,每隔兩天,我都會做夢,而且每天都是差不多的內容。


    春夢,與一個男人在夢中的火熱纏綿……


    我記起當初在鬼村昏迷的時候,也做過這個夢,隻是,我卻弄不懂是為什麽。


    我想,如果司空在這裏就好了。


    他的本事那麽大,一定可以替我解惑的。


    在醫院呆了這麽久,一直都沒有洗澡,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的進了浴室。


    可當我照著鏡子的時候,卻突然發現,我的胸口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朵血紅的花朵兒。


    在鏡子裏看著,這花兒妖冶如血滴,卻隻有花並無葉。


    我滿是疑惑,正好我媽喊我吃飯,我忙拉過她,指著胸口問:“媽,這裏是怎麽回事?”


    我以為是我出車禍後留下的什麽印記,我媽瞧見,卻“咦”的一聲:“這是什麽花兒,還挺好看的。”


    我:“……”


    “媽,你正經一點兒。”我無奈。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呀?是不是你自己跑去紋身了?”她反倒板起臉質問我了。


    我不由好笑:“您覺得我像是做那種事的人嗎?”


    我家家教極嚴,二十幾年,我做的最叛逆的一件事情,便是這次出門旅遊。


    沒想到,偏偏還出了那樣的事情。


    我媽聽我這麽說,反倒點頭:“還真像,否則你這次怎麽會出車禍?”


    這話,倒讓我無法反駁。


    我哭笑不得:“可這裏我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我媽拿手摸了摸,問我疼不疼,我搖頭。


    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媽說幹錯去醫院看看。


    我一聽,忙就搖頭:“算了吧,反正不疼,又不礙事。”


    我媽見我沒意見,自然也就沒話說了。


    可雖然是這樣,我心中卻總是糾結疑惑,以至於下樓的時候,都沒有注意我媽突然就摔了下去。


    我驚慌失色的跟著追下去,忙扶著她起來。


    我媽疼的當場就暈了過去,手上濕漉漉的,抬手一看,竟滿是鮮血。


    聽見這邊動靜,我爸也忙跑了過來,接著就撥打120.


    回家不到一天,我們一家又進了醫院。


    我媽摔斷了四根肋骨,骨盆輕微碎裂,還有中度腦震蕩。


    等待手術的時候,我腦子裏一片嗡嗡作響。


    我爸見我這模樣,勸我去休息一下。


    我不由苦笑:“媽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麽睡得下去。”


    我爸歎息一聲,沒在多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走出手術室,說了一句手術成功,我才覺得整個人如泄氣皮球一般的鬆懈下來。


    媽媽昏睡了整整三天,醒過來後,嘴裏一直在念叨著什麽,還時不時的打冷顫。


    我看的心疼,卻什麽都做不了。


    這天,我剛剛到家,準備給我媽煲點湯去,卻猛地瞧見我家門口有一團鬼影一閃而逝。


    我愣了愣,跑過去看了看,卻什麽都沒發現。


    煲湯的時候,我有點兒魂不守舍,直到背後響起腳步聲,我才反應過來。


    還以為是我爸回來了,開始並沒有在意,可猛然想到,我媽現在這個模樣,現在正寸步不離的守著我媽,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一陣涼意從腳底心慢慢升騰,我渾身緊繃,冷汗直冒。


    在鬼村時被我刻意遺忘的記憶此刻不停在我腦海穿梭。


    “嘻嘻嘻嘻……”


    一陣嬉笑傳入我耳中,我頭皮一麻,尖叫一聲,閉著眼睛便往外麵跑。


    “砰……”卻好似撞到什麽東西,我跌坐在地。


    睜開眼,一陣陰風呼啦便吹了過來,屋中四五個鬼影帶著一連串陰笑圍著我打轉。


    我渾身發抖,顫顫巍巍站起來想要逃跑,卻被他們如玩物一般的提起甩開。


    “噗……”我再一次被甩下來,這一次,我結結實實的從樓梯上滾下來,正是我媽當時那個地方。


    胸口一陣擠壓,我吐出一口鮮血。


    眼淚不停的往外冒,我咬牙死撐,鬼影再次來襲,我拿起一瓶的花瓶,用盡全力的朝鬼影扔去。


    鬼影狡猾,又靈活,一下躲開,卻露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我怔然看去,司空身影似是極慢。轉瞬,卻已至我身前。


    那些鬼影見著司空,嘶吼連連,四處逃竄。


    但見司空輕輕抬手,一陣奇異白光自他手中閃爍,那些鬼影隻在瞬間便已消散於無形。


    我愣了愣,反應過來,急忙忙拉住他的手。


    開口,語氣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似怨似幸:“司空,你終於來了!”


    他微微撇頭,似有不解:“你在等我?”


    被他道破心思,我有些不知所措,慌張的放下他手,眼眸四看。


    未免尷尬,我忙問起他:“司空,為什麽我家會有這些鬼影。”


    他掃了一眼:“陰氣太重。”


    我不由心驚:“那怎麽辦。”又疑惑:“可是以前我家並沒有這種情況出現,怎麽會……”


    我猛地想到什麽:“會不會,跟我這次的經曆有關……”


    不等他說什麽,我又想起胸口那朵奇異的花來:“對了,這次回來,我還發現我胸口……”


    我忙扯著衣服要給他看,卻怔住,想起男女有別,終是不好意思的放回去了。


    他眼眸卻直直的盯著我,輕言淡語道:“你胸口的那朵花,名喚曼陀羅花。”


    “曼陀羅花……”我一怔,那不是……


    曼陀羅花,花開一千年,葉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這種花,怎麽會突然印在我的胸口。


    不對,我忙抬頭盯著他:“你怎麽知道我胸口……”


    他鼻頭動了動,神色似有嫌棄,我便也懂了,他那麽大的本事,想必想要知道的事情,也是輕而易舉吧?


    隻是想著他居然連這種私密事情都能隨意窺見,心中多少有些膈應。


    卻沒料到,他像是猜到我的心思,淡淡的道:“我沒那麽無聊,去偷看別人的身子。”


    我訝然盯著他,見他眼眸低垂,神色微微閃爍:“曼陀羅花,生在忘川河畔,是冥界特色,可它還有一道作用,你可知是什麽?”


    我自是不知,緊巴巴的盯著他求解釋。


    他唇畔一勾,臉龐便恍若染上春色:“它,是鬼王印記。”


    說著,他眼眸似有趣味兒:“換種說法,楚思梵,你被冥王盯上了。”


    我頭皮一炸,渾身打了個冷顫:“這,這是什麽意思?冥王?我何時與冥王有過交道?”


    腦中卻驀然想起跨過生門之時,那個傾國傾城的男子。


    我眼眸微瞪,不禁張大嘴巴:“難道……”


    “冥王天生異色,非男非女,被他盯上的人……”他搖搖頭,似有無奈。


    我卻害怕的六神無主,忙追問他:“被冥王盯上,所以,我家才會突然出現這些鬼影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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