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persona』大人。懶得理你們。


    南條圭看著他那些對通靈遊戲興致勃勃的同學們,心裏這麽想。


    這裏是聖自鼬學園的空教室。今天本來是假日,但是在級任老師的要求下,南絛他們一大早就來到學校幫忙準備即將到來的運動會。


    他本打算認真幫忙,結果同學們馬上就玩起通靈遊戲。


    南條提醒了好幾次,同學們隻重複回答「等一下就會開始做」,就是無立即動工之意。


    念他們也沒用吧?幹脆就等他們玩完算了。南條這麽想。


    頭戴著流行設計針織帽的稻葉正男,露出訝異的表情。


    「上杉,你腦子被蒸熟啦?persona大人?要是這樣就能知道未來,那人何必那麽累啊?不管試多少次肯定都沒用的啦,沒用的。」


    persona大人。


    那是一種通靈遊戲,據說利用簡單的咒文與儀式組合,就可以喚出名為persona大人的未知存在。


    他的同伴們在這之前已經嚐試過好幾次,體驗到騷音之類的輕度靈異現象。


    真要追究起來,那類現象說不定也隻是房屋梁柱因溫差膨脹收縮擠壓時產生的聲音。也就是說,那些靈異現象很有可能隻是穿鑿附會的結果。


    至少南條是這麽認為的。


    咒文。那種非科學又不合常理的東西,怎麽可能會存在。


    麵對周遭那些認為這極具道理的人們,南條仍固執地主張自己的立場。


    不過提議玩這個遊戲的當事人,上杉秀彥,似乎對persona深信不疑的樣子。他用一如平時嘩眾取寵的語氣提出反駁。


    「都說不是沒用的了!嘿,聽好了,那你說說看平時有聽到這種騷音嗎?總之你不要瞧不起這種事,也許預知未來確實是有點誇大沒錯,但再怎麽說到目前為止也已經有這麽多超常現象了耶!不然要來賭賭看嗎,馬克?」


    被叫綽號的稻葉聽聞此語,伸出食指向上杉一指。


    「好,賭了!賭注是在歡樂街的和平簡餐店吃到飽!要是什麽都沒有發生就是我贏,要是有發生什麽就是你贏。」


    和平簡餐店是一家漢堡店的名字。是個很適合放學後去吃頓點心的場所。


    上杉哼哼地露出贏定了的表情。


    「噗噗噗噗,那就不好意思啦,馬克。要賭的話本大爺是贏定了!我就先不客氣地說一句,讓你破費啦!」」


    看到上杉與稻葉打賭的一個女孩子,活潑地舉著雙手跳了起來。


    「哇咿!那人家加碼上杉,!」


    她是綾瀨優香。外貌是現在已經很少見的辣妹係,用南條的說法來說的話,是『另一種人種』。因為個頭不高,加上總是蹦蹦跳跳的,所以總給人類似小動物的印象。這樣的綾瀨的言行舉止,對於南條來說有著無法理解之處。


    「我也賭布朗這邊。」


    做出這個發言的,是桐島英理子。她是個給人良好教養感受的歸國子女,行事作風與外貌都很有格調的知性美人;但是喜歡靈異之類莫名其妙的東西則是美中不足之處,南條心想。


    布朗是上杉的綽號。南條本身並沒有這樣稱呼過上杉,不過英語名字對於歸國子女的英裏子來說似乎更好發音,她以在國外鍛鏈出來的正確發音稱呼上杉為布朗。


    「怎麽怎麽?」稻葉一臉不爽地出聲。


    「綾瀨和桐島都站去上杉那邊啦?沒人站在我這邊?——喂,說說你們要站在哪邊啦?」


    道葉的視線轉向這邊。從鼻中哼了一聲的南條馬上給予答覆。


    「少癡人說夢了。我才懶得理你。」


    位於南條旁邊的黛雪野把臉撇到一邊去。


    「和右邊一樣。要玩自己玩。」


    留著一頭短發卻身穿長裙來搭配,品味獨特的雪野以粗魯的態度撂話下來。以女生來說,雪野個子頗高,與身高一七七公分的南條站在一起也不顯矮,直來直往的態度更讓她顯得成熟。


    南條並不知道詳情,隻聽說雪野以前似乎是很糟糕的不良少女。南條也不明白她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洗心革麵的,不過現在的雪野深受眾人信賴。


    稻葉忽然聳了聳肩。


    「受不了,你們真的都很沒有默契耶,還是那副德性。那上杉,不管他們了快點開始吧。」


    「好啊,我等著看你哭出來!」


    通靈遊戲的步驟,大家都很清楚。


    說開始就開始,稻葉他們已就定位。


    稻葉、上杉、綾瀨、英理子分別移動到空教室的四個角落。


    在黑板右側的是綾瀨,左側的是上杉。綾瀨與英理子、上杉與稻葉分別對站在遙遙相望的兩麵牆壁前。


    「那開始羅:」


    綾瀨舉起手做出開始的訊號,往上杉的方向踏出腳步。


    「呃……persona大人、persona大人,請出來!」


    這樣說著的綾瀨走過黑板前,手往上杉的肩膀一拍。


    上杉朝向稻葉踏出腳步。綾瀨則取代上杉,停留在他原本的位置上。


    像這樣用接力般的方式交換站立位置,就是用來喚persona大人的通靈儀式。


    「好——!persona大人persona大人,請出來吧!」


    上杉往稻葉一拍。稻葉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吐了一口氣。


    「……總覺得我真是頭殼壞去。」


    「不要說那種話,快繼續下去啦,去去去!吃到飽吃到飽!」


    「知道啦。反正我是贏定了——persona、persona。你還不快出來嗎?」


    稻葉沒勁地說著,同時往英理子那邊走去。


    被稻葉一拍的英理子,看起來似乎挺愉快的邁出腳步。


    「persona大人persona大人,請出來……」


    然後英理子在綾瀨一開始待的位置上站定。


    上杉臉上流露出期待的表情,握緊拳頭。


    「好——要來羅要來羅……」


    奇妙的緊張感滿布在空教室之中,就連本來置身事外旁觀的南條都不禁屏住呼吸。


    ——搞不好真的會有什麽出來。


    南條腦中甚至有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難以書喻的氣氛罩住整間教室。


    但是等了好一會,也沒有發生任何事。


    就連之前那種類似房屋作響的騷音都聽不到。


    「啊、啊咧?怪了——」


    參加通靈遊戲的學生們,聚集在歪起頭來的上杉身邊。


    「你們看吧!」


    稻葉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綾瀨鼓起雙頰。


    「這樣搞得人家好像笨蛋一樣了說!」


    「真是遺憾呢,我本來還有所期待。」


    英理子泄氣地垂下雙肩。


    南條雖然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但他忽然有種不對勁的感受。


    是什麽?他的視線遊移。在視野一角,微微的電光劃過,教室某個地方發出類似放電般的「嘰」聲。這個「嘰嘰」聲逐漸變大。


    英理子的臉色整個亮了起來。


    「開始了耶!不可思議的事」」


    目睹發生在稻葉身後的異變,南條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雖然模模糊糊的,不過正在浮現出一個小小的人影。


    是個身穿白色衣服的小女孩子。


    似乎隻有南條一個人發現那個小女孩現身。


    南條感到自己的喉嚨發乾,硬擠出聲音。


    「稻葉,後麵,有什麽出來了。」


    「什麽什麽——麽麽


    麽?真的給我跑出來了!!」


    稻葉突然怪叫起來。上杉也臉色發青。


    「……怎、怎樣?和、和我說的一樣、吧?」


    「真叫人意外呢。」這樣說的人是雪野:「可是,這事是不是不太妙啊?」


    「是啊。有種會出事的感覺——」


    就在南條點頭回應雪野的時候。他聽到白色小女孩啜泣的聲音傳過來。


    「……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聽到這個微弱聲音之後。


    緊接著馬上轟聲大作,空教室的玻璃窗霹啪作響。


    南條還來不及思考是發生了什麽事,閃光已經烙印在他的視野之中。


    「呀!?」發出這個聲音的是雪野。接著便馬上倒地。


    連忙轉過頭的南條,眼角餘光看到從半空中落下紫色的電光打中稻葉。


    「誰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在南條怒喊的那一瞬間,紫色的電光也擊中了他。他的眼前瞬間發白,神智遠揚。


    ——所以說不該沒事去玩什麽無聊的通靈遊戲。


    這是他在心中嘀咕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


    金色的蝴蝶飛舞在昏暗的背景中。


    這裏是什麽地方?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南條心中完全沒有這類疑問,隻是呆呆地望著蝴蝶。


    南條站立在一個周圍有石柱環繞、類似圓形舞台的奇妙地方。


    翩然飛舞的蝴蝶,旋即溶化在昏暗的背景中消失無蹤——


    「歡迎。」


    男人的聲音唐突地響起令南條一驚,轉過身去。


    眼前有個人影。一頭黑色長發高高束在腦後,身穿類似大衣的連身服裝。


    然後臉上戴著麵具。


    男人的臉隱藏在右上臉部那類似蝴蝶翅膀設計的白色麵具後。


    南條從他身上感受到非同小可的氣魄。


    「……你是誰?」


    男人以優雅的動作行了一禮。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我是菲列蒙。居住在意識與無意識的隙縫之間者。」


    南條一邊的眉尾一揚,一臉難以接受地低語。


    「——意識與無意識的隙縫之間?」


    「把它當成像夢一樣的東西也無妨。好了,我要問你。你知道自己是誰,能夠說出自己的名字嗎?」


    菲列蒙以沉穩的語氣這樣說。


    怪問題,南條這樣想,不過還是作出答覆。


    「我是南條圭。除了名字以外,還想要我說明其他的嗎?」


    菲列蒙「唔」一聲,佩服般的吐出一口氣。


    「不,不需要。來到這裏還能夠說出自己是什麽人的人,並不太多……確實,看來你是合格了。」


    「合格?到底是什麽意思?」


    「關於這點,有一天你自己會知道的吧。對了,你是否曾經感受到自己體內有著複數的存在呢?」


    又來了一個特殊的問題,南條訝異地回問。


    「複數的自己?不管什麽時候什麽樣的時候,自己都是隻有一個的吧?」


    「人並不是那麽單純的喔。不管什麽人都內含著各式各樣的自己。像神一樣充滿慈悲的自己、像惡魔一樣殘酷的自己。人是戴著各式各樣麵具而活著的存在……會說出自己隻有一個的現在這個你本身,說不定也隻是無數麵具之中的一個喔。」


    南條皺起眉頭。有個認為這是胡說八道的自己存在,但同時也有個無法否定菲列蒙主張的自己存在。就跟他說有各式各樣的自己存在一樣,他可以感受到有兩個相反的自己存在。


    菲列蒙在一陣短短的沉默後,繼續說下去。


    「你擁有堅定的意誌。為了表示敬意,我要送你力量——


    『persona』。把潛藏在人心中,擁有神或惡魔外貌的另一個你呼喚出來的力量。今後必然會有這份力量將會幫上你的時候到來吧。」


    「persona?」


    南條鸚鵡學舌般回問,菲列蒙點點頭。


    「persona是用來戰鬥的人格鎧甲。它的強度也就等於自我心靈的力量。堅強的意誌可以喚來更進一步的力量,開辟未來。當時機到來時無需躊躇,把它喚出來吧。喚出自我靈魂的分身——你應該能夠運用自如才是。好了,回去吧。回到你理應存在的時空。」


    persona。就在他再次對這個單字感到疑問的瞬間,南條的意識漸遠。


    ╬


    南條微微張開眼睛。他的視線一片模糊。隻能分辨出天花板的顏色似乎是白的。


    「眼鏡在哪裏?」


    南條馬上就注意到這是因為他愛用的眼鏡不見了。


    「喏。」


    雪野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眼鏡被舉到他臉前。


    「麻煩你了,黛。」


    拿起眼鏡掛在臉上,南條總算搞清楚了自己的狀況。


    他人在保健室,躺在床上。


    南條直起身子坐了起來,一旁的雪野也從椅子上站起來。


    「冴子老師,南條已經醒羅。」


    「真的嗎!?」


    隨著這個明朗的聲音,一位身穿套裝的女性來到床邊。


    高見冴子。南絛他們班上的級任老師。人既漂亮又不會擺架子,很受學生們喜愛,也是這個學園的畢業生。


    「真是,別讓人太擔心啊,南條同學。大致上的事情經過我已經聽桐島和綾瀨她們說過了,怎麽連你在場,還讓他們玩什麽奇怪的通靈遊戲。」


    「是。這都是我控製不住場麵的緣故。非常抱歉。」


    南條下床,同時向冴子深深一鞠躬。


    「我並不是在責備你啊。隻是、有點意外。」


    南條抬起臉環顧保健室。


    除了雪野和冴子以外,隻有稻葉在。沒看見上杉、英理子、綾瀨的人影。


    「老師,上杉他們呢?」


    「他們三個人沒有觸電,所以不用擔心。可是,南條同學你們就得去綜合醫院做檢查!」


    南條對著又補上一句「知不知道」的冴子回問了一聲「綜合醫院?」


    「根據他們的說法,你是被奇怪的雷電打中昏倒的。所以得要去醫院做檢查才行喔。」


    冴子一臉擔心地這樣說道。雪野不太樂意的發問。


    「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們腦袋有問題?」


    「我並不是不相信你們的話,但是說不定也有可能是昏倒時撞到頭了對吧?今天不用再做運動會的準備工作了。快去醫院吧。」


    「好好好。讓你擔心是我們不對所以就乖乖的去了啦。還可以順便去看看園村呢。」


    雪野的話讓稻葉臉色一亮,「啪」的一拍手。


    「啊啊,這個主意好!園村一定會很開心的。」


    南條想起在綜合醫院入院以久的同學。


    園村麻希。在學校加入的社團是美術社,曾在繪畫比賽中入選,是個很會畫畫的女孩子。


    因為體弱多病,麻希從以前起就一直反覆住院又出院,無法如常上學。


    雪野頗具深意的眯起眼睛,橫眼打量著稻葉。


    「怎麽,稻葉。聽你那口氣,你該不會一個人跑去探病過好幾次了吧?」


    稻葉臉有些發紅,以慌亂的語氣回話。


    「不、不行嗎!」


    雪野「哼嗯」一聲。「哎,沒有不行,所以我也不追問下去了。好,走吧。」


    「說的也是。煩人的事還是早點解決掉的好。我們這就去醫院吧。」


    南條重新轉向冴子的方向。


    「那麽老


    師,我們就此告辭了。關於運動會的準備工作,今天沒有完成的部份,我會負起責任找時間完成的。」


    「就說不用那麽嚴肅了。是我硬是在假日把你們找來的嘛。」


    對著像是內心過意不去般苦笑的冴子行了一禮,南條與他的同學們一起離開保健室。


    在離開樓梯口前往正門的半路上,稻葉嘀咕起來。


    「綜合醫院有點遠的耶。哎,不過也不是走不到就是了。」


    雪野用指腹磨擦著臉頰。


    「其實我也不反對散個步啦。隻不過綜合醫院在市中心外圍,以散步來說路程稍微遠了點吧。」


    「嗯。那就叫輛計程車吧。」


    就在南條這般順口接話的時候。


    「那可不行喔,小少爺!身為南條家的小少爺,怎麽可以搭乘由素不相識的外人駕駛的計程車,實在是太不謹慎了!」


    在校門的另一邊,戴著玳瑁框眼鏡、臉上有著引人注意的白色胡須、身穿黑色西裝的老人往這邊跑了過來。


    南條忍不住發出訝異的聲音。


    「山、山岡?」


    山岡是在南條工作的管家。南條家是日本屈指可數的名門之一,是統率巨大複合企業體的南條財閥的本家。因此南條的父母十分忙碌,很少在家,從他幼時起照顧他的就是這位山岡。可以說是如同養父般的存在。


    「不、不要用跑的!很危險啊,想想你幾歲了、幾歲了!」


    「這沒什麽,我山岡腳骨還硬朗得——嗚喔?」


    山岡的腿絆在一起。


    南條反射式的向前奔去,在山岡差點摔倒前及時接住了他。


    「你還敢說!真是的,不要害我擔心啦!」


    山岡穩住以後,兩個人本來已經分開了,不過他馬上就又往南條挨過來。


    「可是小少爺,我不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小少爺去搭乘計程車那種危險的東西。車內可是密室,再加上您是南條家的繼承人,那不是您這種身份的人可以單獨搭乘的東西!要是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被綁架可就太晚了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擔心南條的關係,山岡這一大串話滔滔不絕地湧出。南條以感到頭大似的表情回答他。


    「不要老是把我當小孩。你也太愛操心了,山岡。在搭乘計程車時被綁架,那種好像b級電影的劇情怎會說發生就發生?而且我又沒說要一個人搭乘計程車,我是說大家一起搭。怎麽可能會有什麽危險。」


    山岡「喔喔」一聲,這時候才終於察覺到稻葉等人的存在。他把剛剛差點摔倒時歪掉的眼鏡推回正確的位置,與南條分開挺直背脊。


    「不得了!圭小少爺居然和朋友在一起!我山岡真是太高興了!!」


    「我是南條家的管家山岡,感謝您平日對我家小少爺的照顧」山岡對稻葉、雪野打招呼,把同樣的話分刖對他們倆說了一遍。


    「山岡,你用不著那麽有禮貌地對他們打招呼。而且我並沒有受到他們多少照顧,反而是反過來才對喔、反過來。」


    稻葉隔著山岡肩膀看著南條,嘴角一勾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啊,話說……圭小少爺?現在的南條看起來好像挺可愛的耶?」(※注:南條在管家麵前自稱為「仆(boku)」,一般在日文中是較為年幼或中性的用法。)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一向沉著冷靜的南條如此狼狽的樣子呢。」


    雪野像看著奇珍異獸般看著南條。


    南條感到自己的臉變紅了,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你、你們別鬧我了!廢話少說快去醫院了」」


    「醫、醫院!?」


    大喊出聲的山岡轉向南條。


    「該不會是小少爺哪裏受傷了!那可是大事一件,您該去的不是禦影綜合醫院而是南條集團的——」


    山岡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感到十分難堪的南條伸出雙手搗住他的嘴巴。


    「我沒有受傷所以不要吵真是的!隻是朋友住院,去探病而已!」


    山岡嘴裏呼嚕呼嚕想說些什麽的樣子,不過看樣子是不會再大喊大叫了。


    「冷靜下來了嗎?」南條的手離開山岡的臉。


    「既然這樣就請早點吩咐下來,小少爺。正好車子有開過來,因此請搭車吧。當然您的同學也請一起。」


    山岡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對稻葉他們行了一禮。


    南條伸手把先前亂成一團時鬆掉、上麵有他注冊商標大大『1』字的圍巾重新綁好。這個記號也是山岡親手繡上去的。


    「不聽人家說的話,擅自——不,無視我的吩咐擅自前來關心之事,我就不追究了。山岡,快去把車子開到這裏來。目的地就是剛剛說的禦影綜合醫院。」


    「是,馬上!」


    山岡行了一禮以小跑步往校門那邊跑去。看著他的背影,南條忍不住出聲提醒。


    「就叫你別用跑的!要是又摔倒的話怎麽辦?老人的骨骼是很脆弱的吧」」


    「沒問題的——」這樣回答的山岡轉眼間已經跑出門外,消失在校園圍牆的另一邊。南條以很累的表情吐了口氣,轉向稻葉他們那邊。


    稻葉與雪野一致射來有些溫暖的視線讓他吃了一驚。


    「希望你們不要把剛才見到的事告訴其他人。尤其是我剛剛自稱…的事。」


    稻葉走近南條,在他肩上拍了拍。


    「知道了啦。可是呢,雖然要求交換條件挺那個的,不過我跟上杉的賭注,要是有人肯幫忙的話我會很高興的~不知道你有什麽想法?」


    賭注。南條馬上就想起來了。要是在通靈遊戲中出現靈異現象的話,稻葉就要請上杉他們去漢堡店吃到飽的賭注。


    稻葉的意思就是可以將剛剛看到的事保密,但交換條件是替他出錢。


    「這是在威脅我嗎?」


    「別這樣,是拜托。甚至說我真的需要幫忙,這個月手頭已經很緊了,我老媽又很羅嗦,所以是不會先讓我預支的!好不好,拜托啦!我也不會要求全部都由你出,不過至少幫忙出一半!!」


    稻葉在南條麵前雙手一拍合十拜托。南條在無可奈何之下點點頭。


    「——哼,好吧。不過也要算我一份。老實說我很少接觸速食。也沒什麽機會去和平簡餐店那種地方。」


    「我欠你一次!」


    稻葉的臉亮了起來。另一方麵,雪野則露出苦笑。


    「真是受不了你,想一起去的話就直說啊。南條,你還真是個難搞的家夥。我身邊怎麽都沒有像樣點的男人呢。稻葉也還是個小鬼頭。」


    「你說什麽?」南條說。「什麽話嘛。」稻葉說。


    雪野若無其事地無視男生們的抗議視線,率先往校門走去。


    洽巧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黑色的大型轎車閃著雙燈在對麵人行道邊停下。看來山岡本來就把車子停在頗近的地方。


    「看,車子來了。走了吧?」


    雪野率先走過去。


    南條他們在嘴裏嘀嘀咕咕發牢騷之餘,也跟在雪野身後走出校門。


    禦影綜合醫院位於禦影市區外東北方。


    因為聖白鼬學園位於城市西南方,所以路線是從城市一頭直線移動到另一頭,徒步前往當然要花些時間,若是搭車就不算是很遠的距離。


    南條等人搭的車子離開學園還不到十分鍾便已抵達醫院。


    稻葉等人先下車,南條最後下車並走到駕駛座旁邊叩叩兩聲敲著車窗。


    山岡以疑惑的表情打開車窗。


    「發生什麽事了嗎?小少爺。」


    「沒什麽啦。聽好了,人家——不,我


    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吧。知不知道?我再重複1次喔。不要偷偷躲著監視我。」


    山岡嘴巴咕嚕咕嚕動著,好像正拚命把想說的話吞回去。在做出此動作以後,山岡深深一點頭,額頭低到幾乎要撞上窗框。


    「……我明白了。那麽小少爺,我就此告辭了。如果您回來時需要交通工具的話,請馬上打電話,我會來接您的。」


    「啊啊,知道了啦。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山岡。」


    南條舉起一隻手示意,離開車子。


    留下很有高級車風範的安靜引擎聲,山岡的車子從醫院前麵開走。


    雪野感慨地開口。


    「那位老爺爺真的很疼愛南條呢。」


    「吵死了。那種事不用你說,我本人最清楚。」


    板起臉的南條走向醫院入口。


    「在掛號檢查以前,先去探病吧。萬一檢查時間拖太久,會客時間結束的話,就對園村不好意思了。」


    「我來帶路。園村的病房在三樓。就是護理中心旁邊的三〇二號房。因為是個人房,所以說話大聲點也不會有人生氣的喔。」


    稻葉越過南條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南條對著他的背發問。


    「你挺清楚的嘛,稻葉。你那麽常來找園村嗎?」


    「也、也沒有那麽常來啦!真的閑到沒其他事可做的時候,就會來這裏跟她聊聊學校的事。」


    「這又不是什麽值得害羞的事。」


    雪野看來頗為愉快的笑道。


    南條本來並沒有發現稻葉是在害羞。他在想的是別的事。


    ——頻繁地對長期住院的人說起學校裏發生的事。


    ——那根本就算是某種拷問了吧?


    試想稻葉平時待人接物的態度,他肯定是興奮得手舞足蹈地講述著學校的趣事。


    對於身在病床、不管多麽渴望也無法上學的少女而言,也許隻是徒增感傷的話題而已——南條這樣想,微搖了搖頭。


    「不,是我想太多了吧。」


    「怎麽啦?南條。」


    稻葉好像聽到南條的低語聲了。南條隻答以「不用多心」。


    三人通過掛號櫃台,使用位於櫃台後方的樓梯,向三樓走去。


    「園村的病房就在那裏」,在稻葉的帶領下,他們已經站在目的地的病房門麵。


    稻葉以熟稔的態度敲敲門。


    「園村~我又來啦。可以進去嗎?」


    病房內傳出小小的聲音:「是稻葉同學?請進。」


    稻葉打開門。稻葉、雪野順序進入病房。


    南條是最後一個進去的,同時關上門。


    不知道是否為了顧慮長期住院患者的精神衛生狀態,園村麻希的病房在個人房裏也算相當地大。麻希身上蓋著毛毯,在床上直起上半身。


    麻希在很難說是健康的蒼白麵容上,掛起虛弱的笑容。


    「你把大家帶過來了啊,稻葉同學。謝謝你。」


    「不用說什麽謝的啦~倒是一下子來這麽多人會不會打擾到你?」


    麻希對稻葉的話搖搖頭。


    「沒那種事的唷。之前稻葉同學來的時候,是我自己說想看看大家嘛。」


    「那就好。」


    看起來好像挺開心的稻葉這樣說。雪野走到床邊。


    「好久不見了,怎麽樣?有好些了嗎?」


    「感覺上是比之前舒服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做了好夢的關係——雖然我記不太清楚了,不過夢中有個溫柔的男性。就好像爸爸一樣……」


    麻希的眼神像在望著遠方。雪野「思」地應了一聲。


    「那是好像主治醫生一樣的人嗎?」


    園村用力搖頭。


    「才不是呢。我,不太喜歡那個人。」


    稻葉對麻希的話有著敏感的反應。


    「啥!該不會是被他性騷擾了吧!如果是的話,我去給他好看!!」


    麻希露出有些慌亂的表情。


    「不、不是那麽回事,不過……那個,是我不喜歡醫生。」


    「那就好。對了,最近伯母呢?記得她是在賽貝克工作的吧。那應該有來探探病什麽的吧?」


    稻葉的問題讓麻希臉上明顯露出陰沉之色。她的手緊緊握住毛毯。


    「……那種人才不是我媽媽。反正對她來說工作比我更重要。」


    「抱、抱歉。哪壺不開提哪壺。」


    「啊,嗯。沒關係,該抱歉的人是我。」


    病房內的氣氛暗沉下來。


    一直默默聽著他們談話的南條,對稻葉所提到的賽貝克公司頗為在意。


    sebec——佐伯電子,生化,能源財團法人。這間公司在鎮上分公司的負責人是個名為神取的男子,南條個人對他有些微印象。


    南條曾在經濟界關係的宴會上,與神取打過幾次照麵。從神取那種高高在上、俯視他人的冷澈眼瞳中,南條感受到某種非同尋常之物。暴君。就是那樣的印象。


    ——園村的母親待在那個討厭鬼的公司裏嗎?雖然是別人的事,感覺還是很差。


    南條像是想要甩開從胸中深處湧上來的不愉快一樣,任由稻葉等人的交談左耳進右耳出,為了轉換心情開始打量起病房。


    他的視線落在病床旁邊那麵牆壁上的一幅大型帆布畫上。是麻希以前參加繪畫比賽得獎的那幅《希望之門》。


    那幅與名稱不符、帶著寂寥感的畫,就是園村的心中的意象了吧,南條這樣想。


    另一方麵,稻葉則正手舞足蹈的對麻希說著今天玩persona通靈遊戲的全盤經過。


    「——所以了!都是因為上杉一直想要繼續玩奇怪的通靈遊戲,結果出了大包。」


    「這樣啊……真希望我也在場呢。」


    麻希露出有些像是在遙望著遠方的眼神。雪野微微苦笑。


    「我倒覺得別在場比吆靡。被電到可不是什麽舒服的事。」


    「會嗎?」


    雪野臉上依舊掛著苦笑作答。


    「不過,要是園村真想體驗的話,那等你出院以後再來玩玩看吧?我可以奉陪。」


    麻希輕輕說了一聲「好開心」,稻葉連忙舉起手。


    「我、我當然也會奉陪喔!隻要是園村想做的,叫我參加一百次通靈遊戲我都幹!+


    「……你在激動什麽啊?」


    雪野以不耐煩的眼神看著稻葉。


    「吵死了啦。我哪有激動!!」


    稻葉像在嘔氣般的還以顏色。而南條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們的互動。


    ——園村的笑容怎麽看都像是擠出來的。


    ——果然講違學校的事給她聽,會讓她難過吧。


    雖然介意,但亦不可能把「你是不是很難過?」這種話問出口。


    希望隻是自己的多慮,南條這樣想,同時覺得也花了不少時間,於是開口。


    「喂,我們差不多該去做檢查了。也不該在病房喧嘩太久。」


    「說的也是。」雪野說。「這麽晚了呀?」稻葉說。


    麻希的表情變了。她蒼白麵容上的難書笑容,讓人能推測到安心與寂寞兩種情緒。


    「我倒是沒關係。有時間的話——嗚!」


    話才說到一半麻希就突然按住胸口。原已蒼白的臉色更加轉青,一張臉因為痛苦而扭曲。


    「怎麽了園村!」


    南條跑到床邊。近看發現麻希臉上直冒冷汗。狀況明顯不妙。


    「你你你你還好吧,園村?我去叫醫生過來!!」


    稻葉手忙腳亂地往門口跑去。


    雪野把手


    伸向靠近園村枕頭旁邊的護士鈐。


    「用這個比較快!」


    她才一按下護士鈴,聲音就從嵌在從邊牆上的對話機傳出。


    「怎麽了嗎?園村小姐。」


    「她好像發作了!請快點過來!!」


    「好的!我馬上請主治醫生過去!」


    跟著在噗茲一聲的雜音過後,通話結束了。雪野轉向稻葉。


    「做什麽手忙腳亂的,不像話,光會吵鬧而已!」


    「喔、好啦。」稻葉雖然如此回答,但是看著麻希的視線還是六神無主的。


    南條把視線從痛苦喘氣的麻希身上轉開,移到門那邊。


    「我們在醫生到來前先離開這裏吧。就算待在這裏也隻會妨礙他們而已。」


    在南條他們來到走廊上時,醫生與護士即進入病房。


    跟著病房內馬上亂了起來,另外來了一批護士推著擔架床過來,把園村送到加護病房。


    南條等人聚集在加護病房前。稻葉一臉不安地嘀咕著。


    「園村那家夥不會有事吧……」


    「隻能等待並相信醫生了。」


    就在南條這樣說的時候。


    腳下猛然晃動起來。牆邊的長椅喀嚏喀睫地跳動著,本來掛在牆上的那些健康檢查導覽之類的海報連框一起脫離掛勾,摔到地上玻璃碎裂。


    「什、什麽?地震?」


    「搞什麽?夭壽大的耶!」


    雪野與稻葉發出焦慮的聲音。而晃動更形劇烈,南條等人手撐至身旁牆壁上。要是不這樣做就站不住了。


    南條眼睛望向加護病房的門。麻希正在裏麵接受治療。


    他感到不安,不知道在這陣強烈的地震之中,會不會產生什麽醫療失誤。


    數十秒過後,晃動才停息下來。


    跟著稻葉馬上跑向加護病房。應是和南條有著相同的不安。


    稻葉連征求同意的步驟都沒做便直接打開加護病房的門。


    「你沒事吧園村——靠,這是怎樣」」


    稻葉發出驚愕的叫聲。雪野也睜圓了眼。南條則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


    不管怎麽看,門的另一邊都是麵牆壁。並不是天花板因為地震塌下來堵住的狀況,仿佛最初就是那樣的完整,和整片走廊一樣的牆壁。


    加護病房消失了。令人吃驚的事還不止於此。


    「呀——!!」


    從樓梯下方傳來如同裂帛般高音的女性慘叫聲。


    「剛才那聲慘叫是怎麽回事?」


    南條忍不住叫了起來。下麵有什麽事正在發生。產生如此認知的南條等人互相點了點頭,受到雪野一聲「過去看看」的話語催促,他們一起跑向樓梯。


    滲叫聲沒有停下。不是二樓,是從一樓傳來的。


    南條等人一鼓作氣跑下樓梯。就在要跑到掛號櫃台所在的門廳之前,一個臉色大變的女護士迎麵跑來,撞上南條。


    南條以抱住護士的姿勢對她發問。


    「怎麽了!」


    「過世的患者從太平間、把救了我的老爺爺、不、不要啊!!」


    護士一麵慘叫一麵撞開南條,往樓梯那邊跑過去。


    為了確認護士那番不連貫話語的意義,南條等人衝入門廳。


    然後入眼的異常光景讓他們停下腳步。


    在門廳的角落,有一個女護士被三個異形圍在那裏。


    那些異形的身形是屬於人類的。全都穿著住院的服裝,手腳的皮膚呈現土色——其中一個異形察覺到南條他們的存在,轉了過來。


    「肉——新鮮的肉——」


    從嘴角滴滴答答流著口水的那一張扭曲的臉上,沒有活人的氣息。當然眼中也沒有神采或焦距,眼窩也凹陷發黑。


    會動的屍體。


    怎麽看都隻能這樣形容的東西,正要攻擊護士。


    南條的眼睛並沒有看著那些異形,而是定在倒在護士前麵的那個人影上。


    黑色的西裝、白色的胡須。做工精致的玳瑁框眼鏡。


    那是個南條不可能錯認的人,而他正趴臥在地上。


    「……山岡?……騙人的、吧?」


    倒地的山岡一動也不動——


    南條握緊拳頭,挺胸仁立。


    「混帳————!!統統給我讓開————!!」


    他的怒吼讓那些屍體們以遲鈍的動作轉向這邊。


    就連那緩慢的動作都促使南條的怒火更加旺盛。


    「不可原諒!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因為太過於憤怒,他感到全身發熱,甚至感到自己腦袋都要沸騰起來了。血壓上升、耳鳴不止,眼睛深處感到痛楚。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南條聽到自己體內傳來一個聲音。


    『我即汝……汝即我……我乃誕生自汝心海者。借我力與汝。


    我乃愛染明王。另一汝,persona。』


    persona。


    南條對這個單字有印象,但是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去細想。


    南條現在所有的,隻有對眼前那些行走屍體的憤怒而已。


    「我管你是什麽!!打扁那些家夥!!」


    一道光柱自怒吼的南條身上豎起。光芒中浮現出一個女性的剪影。她有著奇妙的外型,身穿貼身的連身裝,臉也罩住,卻一身神聖的氣質。


    很明顯可以看出她並非人類。不但飄浮在半空中,身體還是半透明的。


    「消失吧,邪魔歪道們!!」


    配合著南條的怒火,persona·愛染明王在空中翻了個身子。


    同時一道半透明的紅柱包圍住其中一個屍體。是名為『漢馬』的神聖係魔法。以神聖的力量對敵人造成傷害。


    紅柱驟然發亮。光內的屍體形體崩解,與光柱一起消滅。


    愛染明王的身姿也溶化在半空中。


    從當事人體內出現的persona,在使用力量後即回到當事人體內。


    在無意識中使用了魔法的南條,正用眼睛搜索著下一個目標時,稻葉發出訝異的聲音。


    「靠,連我都有?」


    跟南條喚出愛染明王時一樣,光自稻葉身體迸出。


    出現在稻葉上方的,是拿著長槍、貌似原始人的男性。


    原始人甩頭讓頭發亂飄並攻向屍體。


    被撞飛出去的屍體狠狠擊上牆壁,之後煙消雲散。


    稻葉的原始人消失了。接著是雪野指向最後剩下來的那具屍體。


    「——搞定那家夥!!」


    雪野同樣發光,紅色服裝的小醜隨即現身。


    小醜在半空中一跳,屍體就突然被閃光包圍住。那是叫做『夫瑞』的核熱魔法,與火炎係魔法不同,它是以純粹的熱能破壞敵人。


    破碎音響起,屍體伴著閃光一起消失。


    稻葉和雪野的persona能力都覺醒了,不過南條沒時間感到驚訝。


    他咬牙切齒地跑向山岡。抓住倒地山岡的雙屑搖晃著。


    「山岡?山岡,振作點!」


    「小少爺……別再露出那樣的表情……會白白浪費掉……你那張端正的麵孔喔。」


    山岡斷斷續續地說,從他臉上即能明顯看出他的體力正在緩緩流失。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說什麽!夠了,廢話少說,我馬上去找醫生——」


    準備站起來的南條被山岡抓住手。南條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定住。


    「小少爺……山岡、已經沒救了……能夠見到您、最後一眼……已是十分慶幸……」


    「不要胡


    說八道!我可沒有批準你去死」」


    「……非常、抱歉……」


    山岡的呼吸逐漸微弱。痛感於自己無力阻止這個情形的南條,視界因為湧出的淚水而扭曲。


    「不準不準不準不準!!不要丟下我,山岡!!」


    南條雙手抓住山岡的手。溫暖正逐漸從那隻手上消失。


    「最後、請答應我……一件事……小少爺……一定要成為、背負起、這個日本的……頭號——」


    日本男兒。


    最後歎息般吐出這幾個字以後,山岡即停止了呼吸。


    「好,我會的!我一定會讓你見識到我的那個模樣!所以在那之前——」


    山岡的手從點頭不已的南條手中滑落。


    「喂,山岡?你的回答呢?山岡?山岡?喂!為什麽不說話!!」


    南條猛搖山岡的身體。但是山岡動也不動。


    剛剛被圍到牆邊的那位護士走了過來,在山岡旁邊蹲下。


    護士手按到山岡的手腕上測他的脈搏。


    「……這位先生已經過世了。」


    「你在說什麽。不要隨便殺掉山岡。」


    南條六神無主的回應,並後知後覺地注意到,


    伏在地上的山岡背後,有個像是在開玩笑般、令人難以置信的大洞。


    血泊於他身下擴散開來。


    雪野來到南條身邊。


    「南條……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是他已經……」


    南條晈著下唇,同時站了起來。


    「——啊啊,我明白。與其在這裏哭,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以袖子用力擦臉後,南條這樣對護士說。


    「請妥善處理山岡的遺體。之後南條家會捎來訊息。屆時再商討領回遺體等細節。」


    護士的臉上還有懼色,但她的職業意識還是比先前逃跑的護士更強的樣子。她顫抖著站了起來。


    「好的。我會好好祭拜他的——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留下「麻煩你了」這句話,南條腳跟一轉,往醫院外麵走去。


    「你要去哪裏啊,南條?」


    身後傳來稻葉的聲音,南條腳也不停的回答他。


    「首先必須要調查,這異狀是僅限醫院內、還是整個城市?也得找出原因不可。隻要使用這個力量,應該就能夠找出這種莫名狀況的起因!」


    雪野與稻葉都用力點點頭。


    「一點都沒錯。絕對要讓一切恢複原狀!」


    「不然就救不了園村了!」


    聽著同伴們堅定又令人感到安心的聲音,南條心中後悔不已。


    ——如果我在那個時候,更加嚴厲地叫山岡回去的話。


    南條自己也明白。事情會這樣,是因為雖然叫他回去,但山岡仍然不放心,所以就在門口等著自己。


    南條輕輕吐了聲「都是我的錯」——


    都是因為我還是個小孩子的關係,所以才讓山岡不得不隨時隨地擔心著我。


    「山岡……是這樣的吧。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啊。」


    南條的低語聲似乎被雪野聽到了。


    「我想,就算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必強忍淚水的吧。」


    即使如此南條還是用力忍住。一旦掉以輕心的話,淚水又會掉個不停。


    「等到把一切都解決後我會發泄出來的。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要我把胸部借給你嗎?」雪野這樣說。


    南條回了一句「心領了」,淡淡一笑。


    事後南條回想。自己的少年時代就是在這一天終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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