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在應該有一百張榻榻米大小、地上鋪滿榻榻米的寬廣房間裏。


    雖然在離該開這裏之前從來不覺得這有多大,不過在對照過平民的生活後,這個隻不是為了和孫子見麵、抱抱孫子而準備的房間,未免也太寬敞了一點。


    「也就是說,要成為禦劍當家的人,必須犧牲自己為社會做出貢獻,這個心意………冥夜,你有在聽嗎?」


    身穿簡略和服的老人擔心地窺探冥夜的臉。


    他就是禦劍家現任當家——禦劍雷電。


    在那壓倒性的存在感以及嚴肅的儀容之前,即使是冥夜也緊張萬分。


    如果是冥夜以外的人,應該連跟他四目相對都不敢吧。


    雖然雷電被外界批評為鋼鐵厲鬼,是站在禦劍財團頂點、君臨天下的人物——但是對冥夜而言,他是自己現在唯一的親人;對雷電來說,也隻有冥夜會讓她煞費苦心。


    雖然稍嫌笨拙,不過他對自己唯一的孫女傾注了所有的愛。


    可是對現在的冥夜來說,雷電的說教也隻是左耳進、右耳出罷了。


    「………我有在聽,請您繼續吧。」


    盡管冥夜嘴裏這麽回答,但是雷電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情十分沮喪。


    如果是在平日,這種散漫的態度免不了會挨雷電一頓斥責。


    但是直到今天之前,冥夜從未表現出現在這副模樣,因此雷電並沒有責備他,雷電很開心冥夜在期限之前就回到家裏,不過看見她這副傷心至極的模樣,他也不禁感到心痛。


    「你用不著擔心,對方可是我親眼挑中的男人,除了家世外,就連男子氣概也無可挑剔,冥夜一定會中意他的。」


    但是雷電的話依舊沒有傳進冥夜的耳裏。


    冥夜的腦海裏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她與白銀武一同共度的時光。


    「………你還有所依戀嗎?」


    雷電瞇著眼問。


    冥夜搖搖頭,然後抬頭看著雷電回答:


    「絕對沒有這回事。」


    無論是回家也好、跟陌生的男人結婚也罷,她早已有所覺悟,但是越想到無法回到那段日子,回憶就越鮮明地在腦海中出現,然後又逐漸消失遠去。


    浮現在冥夜眼中的悲痛神色完全無法隱藏。


    唔,雷電沉吟著。


    在此之前,為了培養冥夜成為禦劍家下任繼承人,雷電對她施以地王學的教育。此外,為了鍛煉她得以承受此種教育,也讓她學習了雷電本身也曾修習的無限鬼道流劍術。在雷電的訓練之下,冥夜具備了如同鋼鐵般強韌的精神力,對雷電而言,這可說是他極為自傲的原因。


    但是,冥夜這位讓她感到自豪的孫女,這位雷電自負將她培養成擁有堅強意誌的孫女,內心居然如此混亂。對於白銀武這位深深烙印在冥夜內心的人,雷電不僅以禦劍家當家的身份對他感到興趣,就祖父的立場來說,更讓雷電想要立即讓他消失在冥夜的心中。


    「………你才剛脫離不習慣的生活,應該覺得累了吧,我不會多問你什麽。」


    雷電轉身背對冥夜,孫女悲傷的模樣讓他再也不願多看一秒。


    「明天就是婚禮了,到時候會很忙碌,你可以退下了,早點休息吧。」


    雖然這強硬的行程是為了不給冥夜有時間難過,但是雷電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這麽做更會加深冥夜的痛苦。


    冥夜依舊低下頭不發一語。


    在一旁的待命室裏,有三個嬌小的人影正在凝神傾聽冥夜細微的聲音。


    他們分別是神代、巴、戎。


    冥夜難過的聲音刺痛她們三人的胸口。


    她們不禁思考能為他做些什麽嗎?自己一定要協助冥夜小姐才行………


    在這緊要關頭,真那大人究竟跑哪去了………神代是這麽想的。


    「…………這如意算盤也打得太過分了吧?」


    在白陵柊學園的正門口………月詠交叉雙手、一臉嚴肅地說。


    就在月詠打算離開的時候,武和純夏趕到了他的身邊。


    「武少爺已經選擇了鑒小姐,不是嗎?」


    月詠皺眉直瞪著武。


    「冥夜小姐已經果斷地退讓了,請您體諒她的心情。」


    月詠一邊說著,一邊感到些許焦慮。


    冥夜即將成為禦劍財團下任當家的經過、還有冥夜自身的覺悟,自己應該已經進行了充分的說明。


    盡管如此,武這個「這種告別方式我無法接受,讓我見她」的主張,聽起來就像是孩子氣的感情論調罷了。


    「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逼她和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結婚,還把她局限在家裏吧………」


    「她對於成千上萬的人們必須擔負的責任,並非武少爺所能想象的。這已經不是個人的問題,請考慮一下您們之間的立場差別。」


    月詠這席話裏帶有許多諷刺,這對她而言倒是十分難得。


    「冥夜小姐牠………是那種無視於他人的意誌與覺悟、自私任性的人嗎?」


    「唔…………」


    武啞口無言。


    月詠說得沒錯,在冥夜身上,一定有著自己無從想象的問題還有生活吧。


    武不發一語地低下頭,口袋裏的戒指顯得異常冰冷。


    但是,盡管如此。


    純夏牢牢握住武的手。


    那溫暖的體溫告訴了武一件事,那就是他沒有弄錯。


    「可是,就連讓自己和朋友得到幸福的能力都沒有………又有什麽資格說要讓千千萬萬的人獲得幸福?」


    武硬是擠出這句話。


    盡管他的音量十分小,卻帶給月詠莫大的衝擊。


    「這…………」


    「如果冥夜不幸福,那我們也不會幸福啊。」


    彷佛要呼應武的這句話一樣,純夏以略帶哭泣的聲音說:


    「畢竟我………很笨,雖然我不曉得冥夜背負著什麽………可是我知道冥夜心理在哭泣,然然他絕對不會讓別人看見她的淚水,臉上也一定會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不過我就是知道。」


    ——因為我們愛著同一個人。


    月詠似乎聽見了純夏內心的這句話。


    或許這真的隻是單純的感情論調,又或許隻是小孩子的邏輯。


    月詠不由得閉上雙眼,然後回想著這些日子。


    她回想著和武這些平民百姓共度的燦爛時光,回想著冥夜光彩奪目的笑容,這一切都是實際存在的。


    「………坦率的話題有時候會傷人,甚至改變一直以來的成規。」


    月詠漫無目標地喃喃自語。


    我自幼將冥夜養育成人,我比誰都要為冥夜著想。


    但是,我曾經像他們一樣舍棄所有心機與算計,滿腦子隻考慮冥夜的幸福嗎?


    在他們腦子裏的,是那種覺得對方會和自己討厭同一件事、為了同一個理由喜悅、及其理所當然的思考。


    「這就是所謂的友情………是嗎?」


    這是冥夜第一次失戀,而且還是橫跨十幾年的單戀結果。


    冥夜受到如此沉重的傷害,自己應該剝奪第一次守護她到這種地步的朋友嗎?


    剝奪這些並非把冥夜當成禦劍財團繼承人,而是守護著這位十八歲女孩的夥伴………


    「………我明白了。」


    月詠下定決心了,盡管這麽做並不合裏。即便這樣做會背叛禦劍。


    因為他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冥夜與武、純夏——還有千鶴、慧、壬姬、尊人之間所締結的友情,對冥夜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情感。


    畢竟月詠也察覺了一件事,那


    就是如果冥夜不幸福,自己也會跟著不幸福。


    「冥夜小姐為什麽會愛上一介平民,現在的我已經可以理解了………我們去找冥夜小姐吧。」


    月詠的臉上站放出微笑,因為她覺得自己終於打入了他們的圈子了。


    武手裏拿著兩個手電筒,不停畫圓。


    如果從上空俯瞰,光線的殘影應該會連接成圓形,看起來就像是兩個圓圈一樣。


    除此之外,在柊學園的操場上再也沒有任何光源——因為全部都被關掉了——四周是一片漆黑。


    「小武,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就跟你說沒問題,我已經得到夕呼老師的許可了。」


    每當他說一句話,吐出的空氣就頓時化作白霧,冬天的夜晚果然非常寒冷。


    「夕呼老師真的很幫忙,她問也不問理由就跟我說『白銀,你用不著把經過全部告訴我,隻要你需要,今天晚上我不會讓其它教職員接近學校』…………」


    「………她真是一個奇怪的老師。」


    「可是我很喜歡她,不過我也蠻喜歡小麻的。」


    武再次拿起手電筒畫圓。


    直升機不久後就會抵達,也就是月詠為他們準備、通往禦劍家的直升機………


    根據月詠所言,現在這個時候,冥夜身處的禦劍本家似乎正在逐步進行婚禮的準備,因此警備十分森嚴,要透過陸地入侵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那麽從空中就能簡單入侵嗎?這種想法可是大錯特錯。


    須趁月詠回去時跟著偷溜進去才行,這是月詠提出的作戰方式。


    ——真的越來越緊張了。


    武做了好幾次深呼吸,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沒有什麽效果。


    「嘿…………咻。」


    他轉頭往身旁一看,才發現純夏在把弄著手機。


    「………做什麽啊,這種時候還在傳簡訊。」


    「嘿嘿嘿~~~我有點事啦~~」


    純夏一邊笑著敷衍,一邊快速移動大拇指打了一封簡短的訊息,然後按下發送鍵。她之所以會這麽做,是因為她覺得隻要思念的力量越強越大,一定也可以傳得更遠。


    大概過了五分鍾,伴隨著劃破空氣的轟隆聲,直升機降落在柊學園的操場上。


    螺旋槳咻咻回轉的聲音逐漸停止,月詠單手壓住裙擺從直升機上走了下來。


    「武少爺,再跟您做最後一次確認,既然要闖入禦劍本家,那您的性命我無法擔保,禦劍家的範圍內屬於治外法權,您已經準備好了嗎?」


    麵對月詠筆直的視線,武用力點頭。


    「那是當然,可是………」


    「可是什麽?」


    「為了預防萬一,有件事我要先問清楚,到時候不會有人拿槍吧?」


    「禦劍家的警備隊擁有不輸世界上任和軍隊的裝備。」


    「………總不會連在室內都會展開槍戰吧?」


    「本家的建築物裏有一支精銳部隊,如果隻是槍戰還算好的。」


    武的頭上冷汗直流。


    「………我們還是別去了吧?」


    「小、小武!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你怎麽還在說這種話~~!!」


    純夏用手肘抵了一下武的側腹。


    「可是啊,如果我們死了,那還有什麽意義~~?」


    武看起來有點不安,於是月詠繼續對他說:


    「對禦劍家的人來說,當然不會看見入侵者就格殺無論,應該也不會向兩位開槍吧,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宅邸裏的人都已經知道武少爺的長相和名字了。」


    「呃,我有那麽出名嗎?」


    「是的,大家都知道您是奪走冥夜小姐的心,並且傷害了她的大惡人。」


    「啊,原來是這麽回事………」


    武沮喪地垮下肩膀。


    「所以,如果武少爺入侵宅邸,恐怕會引起一陣騷動吧。」


    「既然如此,」


    雖然武也不想被當成大惡人,不過換個角度想,這麽一來或許更方便自己行動。


    「如果知道入侵者是我,他們應該也不會太亂來吧?反正根據禦劍家的調查,我隻是一個無趣的平凡學生吧?」


    「或許。」


    對於武這種偶爾會表現出來、就某種角度而言可說是樂觀的思考轉換,月詠覺得是一種才能,雖然她很羨慕,不過這不是誰都學得來的。


    「在這裏絞盡腦汁也沒用,我們走吧。」


    武邊說邊準備走進直升機、這時純夏拉住他的外套。


    「那個,再等一下吧!」


    「有什麽好等的?」


    「真是的,怎麽這麽慢呢~~!到底是怎麽了………」


    純夏的視線一邊瞥向校門的方向,一邊緊握手機。


    就在這時,從純夏緊盯的方向可以看見有不明物體刮起沙塵朝這邊直衝而來。


    「等一下一下等一下~~~~!!」


    那是一輛腳踏車。


    尊人緊抓車頭拚命站著維持平衡,千鶴再後麵緊抱著他,接著是慧坐在後頭的載物台上,壬姬則是縮起身子坐在購物籃裏。這副四人共乘一輛腳踏車的模樣,簡直像是中國的雜技團一樣。


    「趕上了了了了了了!!」


    尊人一麵使出華麗的甩尾,一麵將腳踏車停在武的麵前。


    「你、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武嘴巴開開合合地指著他們,這時千鶴突然把臉靠了過去。


    「我們收到鑒同學的簡訊。」


    武回過頭,這才發現純夏一臉得意地輝動手機。


    「我們已經知道大致上的經過了,已經要出發了嗎?那動作得快一點。」


    等、等一下!我、我說啊………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武想要提醒他們這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千鶴一往常打斷他的話。


    「所以我才說你笨啊,禦劍同學也是我們的朋友喔?所以這件事當然要跟我們說一聲啊,白銀同學,你有想過這一點嗎?」


    說完,千鶴推了一下眼鏡。


    「就是說呀~~我也很喜歡冥夜唷。」


    「………因為我們是朋友。」


    「我想知道冥夜平常都吃什麽。」


    四位闖入者難為情地說。


    ——你們這些家夥。


    武的視野因為淚水而顯得模糊。


    冥夜忘了帶走一樣重要的東西,雖然隻有短短幾個星期,但是冥夜的存在卻是如此深刻,如此有份量地滲入武他們的心頭。


    武幾乎要哭了出來,這時純夏拍拍他的肩膀。


    「你看,大家都很在意冥夜唷,我們得告訴她這件事才行。」


    「………是啊,那家夥不說一聲就回去了,我們得好好罵她一頓。」


    「快點出發啦~~!冥夜一定在等我們了!」


    壬姬不知何時已經坐上了直升機,那開朗的語氣簡直像是要去哪裏遠足一樣,對武而言,她的開朗給了他一種救贖、希望之恩。


    「………那我們一起去見冥夜吧!」


    「「「喔~~!!」」」


    等一行人都就定位後,直升機揚起沙塵離開操場。


    純夏一邊眺望著腳下閃閃發亮的夜景,一邊將肩頭靠向武。


    「從空中這樣一看,其實我們住的城市很渺小呢。」


    「嗯,真漂亮………」


    慧突然硬是擠進兩人之間。


    「…………你們兩個氣氛怎麽這麽好?」


    兩人趕緊分開


    ,不過已經太遲了,千鶴的眼鏡寒光一閃。


    「哎呀,原來是這麽回事啊?這樣呀………」


    「怎、怎麽樣,有意見嗎?」


    「意見是沒有,不過沒想到禦劍同學也有弱點。」


    「………什麽意思?」


    「隻不過是在情場上打輸了,再挑戰一次不就得了?如果再輸就繼續挑戰下去啊。」


    「還可以搞外遇。」


    慧從一旁鑽了進來。


    「白銀看起來不太能承受誘惑。」


    「不、不要把我當成犯罪分析的樣本啦。」


    武出言反擊慧的玩笑話,純夏則是獨自竊笑著。


    「………請各位聽我說,我們馬上就要抵達禦劍家的範圍內了。」


    「從直升機到宅邸都是一直線,不過在這之間有武裝的警衛和德國狼犬進行巡邏。」


    聽了月詠的說明,每個人都不禁吞了吞口水。


    「各位銘記一點,那就是絕對要集體行動,千萬不可以落單,我會去宅邸各處擾亂,請各位趁隙溜進去。」


    「隻有月詠小姐要個別行動嗎?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


    「這是成功率最高的作戰方式,我已經推演好幾次了。」


    月詠斬釘截鐵地宣言,不過武無法接受。


    「可是,這樣一來你會………」


    「沒問題的,我們一定要相信月詠小姐。」


    尊人把手搭在武的肩膀上。


    「我說得沒錯吧~~?」


    「是的?」


    月詠對尊人露出燦爛的微笑,不知為何,她的雙頰上泛起一片紅暈。


    「這狀況真令人懷念~~讓我想起以前被爸爸帶去中東內戰地區的時候,我被當地的軍人誤認是他們的夥伴,結果被迫接受了三個月的戰鬥訓練~~」


    尊人一邊笑著,一邊在臉上塗著迷彩,那個偽裝相當具有職業水平。


    武緊咬嘴唇,一肩扛起大家的思緒。


    「………我明白了,那就麻煩你了。」


    「包在我身上,武少爺。」


    直升機在黑暗中持續前進,不一會兒就看見了巨大的建築物以及燈號,直升機繞著建築物盤旋,等看見探照燈照射之下的全貌後,眾人無不目瞪口呆。


    這簡直是一座城堡——就算這麽稱呼眼前的龐大建築也不為過。


    那就是禦劍本家的宅邸。


    標示著降落地點的標誌逐漸接近,直升機著陸了。


    眾人手拿各自的行李踏上地麵,在緊張感的籠罩下,任誰都不發一語。


    大家默默地圍成一圈,然後將手心迭在一起。


    「小武,我們一定要見到冥夜唷!」純夏朝空中高舉拳頭。


    武使勁點頭。


    「那麽出發吧,這都是為了我們的夥伴。」千鶴手插著腰,臉上露出無謂的微笑。


    「………這就算白銀欠我的吧。」慧喃喃低語,臉上露出奸笑。


    「不知道今晚禦劍家的菜色是什麽~~」尊人披上一件迷彩外套。


    聽大家這麽說,武不停點著頭。最後月詠向武深深一鞠躬。


    「冥夜小姐就麻煩您了。」


    「………嗯,我知道。」


    伴隨著武的這句話,眾人一同拔腿奔跑。


    大家的想法都一樣。


    好想再見冥夜一麵,然後跟他一起共度時光。


    朋友不就是這樣嗎?沒錯吧,冥夜。


    「………我是個膽小鬼。」


    冥夜喃喃自語,她說話的對象是緊緊抱在胸前的布偶,音量則是勉強可以聽見的大小。


    當然,布偶沒有回答冥夜的問題。


    在它渾圓的黑色眼眸裏,唯有冥夜自己哀傷的表情映照其中。


    「………我告訴你,我真的很懦弱………而且是一個隻會迷惘的笨蛋。」


    我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將一切苦痛吞下肚子回來了。


    但是對白銀武的思念卻無法斷絕,這十幾年來,我無時無刻都想著他。


    不過,隻要有鑒純夏培在武的身邊就夠了——冥夜心想。


    「………如果對像是她,我無所謂。」


    其實她根本不願意,但是這總比讓武被其它人搶走好多了。


    那幾個星期就像是在作夢一樣。那段日子裏,她打從心底歡笑、打從心裏開心。


    如果現在,超越所有一切、森羅萬象的力量可以幫她實踐一個願望,冥夜一定會毫不猶豫做出選擇,那就是讓自己再次體驗那段日子。


    正因為冥夜知道這是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她才會如此夢想。


    房裏響起咚咚兩下清脆的敲門聲。


    「小姐,我帶了幾件明天婚禮上要穿的候補禮服過來了,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請您試穿一下………」


    「………好,進來吧。」


    冥夜以不帶感情的聲音回答。


    爆炸聲從中庭那頭傳來。


    樹叢另一端染上微弱的亮橙色,似乎是失火了。


    ——暗號來了!!


    武一行人全力展開衝刺。


    即使抬頭仰望也看不見頂端的巨大城堡快速朝眼前逼近。


    大概是月詠的擾亂作戰成功了,四處都沒看見警衛或守衛的蹤影。


    在宅邸巨大的門扉上開著一扇小門,武一行人一口氣衝了進去。


    裏頭鴉雀無聲,隻有類似線香的香氣飄散其間,冷冽的空氣輕輕撫著頸子,這種平靜的氣氛反而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眾人小心翼翼地避免發出腳步聲,悄悄在走廊上前進。


    冥夜所在的地點——也就是她大概的所在位置,月詠已經告訴他們了。


    「………小珠,你打從剛才到底在做什麽?」


    看見壬姬從背包裏拿出東西綁在弓箭的前端,武不禁歪歪頭。


    「那個………我在做準備,應該可以派上用場吧。」


    她不會想拿弓箭攻擊警衛吧?武瞬間感到一陣不安。


    這武器的殺傷力也未免太強了。


    ………不過尊人更是令人擔心,在他腰間掛著一把大到讓人聯想起劈材刀、有如香蕉般彎曲的刀子,胸前還插著好幾把藍波刀。


    「喂、喂,尊人………你腰上那把是什麽?」


    「啊,你說這個嗎?真是的,你不知道嗎?這叫做喀爾克開山刀啊。」


    雖然武不是在問尊人那把刀的正式名稱,不過他還是放棄繼續追究下去。


    他隻希望不要讓尊人有揮舞那把危險武器的機會………武如此祈禱。


    「話說回來………該說這裏太豪華了,還是………」


    千鶴一麵環顧四周,一麵歎了口氣。


    乍看之下,那條漫長的走廊似乎相當樸素,但是看見一旁若無其事地擺設的高雅古董,就算室外行人,也看的出其昂貴的價值。


    「真的來到這裏,感覺反而像是麻痹了一樣。」


    「幹脆帶一個走吧?」


    慧若無其事地說話,這件意也太亂來了吧。


    「少胡扯了,我們又不是來偷東西的。」


    「換個角度想,其實我們跟小偷也沒有兩樣。」


    在緊張的氣氛下,千鶴和慧的鬥嘴反而帶給武一行人一點安心的感覺。


    「不管在什麽地方,你們都是這種樣子呢………」


    武露出苦笑,就在這個時候………


    「………哎呀。」


    尊人忽然停下腳步。


    「怎、怎麽了?」


    「我都忘記這裏是大富翁的家了。畢竟這宅邸還挺老舊的


    ,一不小心就忘了………」尊人沮喪地低下頭。


    「所、所以呢?」


    「你看,那是監視攝影機。」


    尊人舉起藍波刀,直指走廊的天花板。


    上麵的確有台監視攝影機,而且鏡頭正對著這個方向。


    「………嗚哇!?」


    就在武臉色一變的剎那,四周想起一陣尖銳的警鈴聲。


    『發現入侵者!發現入侵者!於a區4號地點發現入侵者!』


    隨著啪咻一聲,四周的照明關閉,取而代之的是鮮紅的警示燈。


    「怎、怎怎、怎麽辦啦,小武武武武?!」


    「冷、冷靜一點!總之先冷靜下來!大家快找地方躲起來………」


    就在武一行人貼在一起、準備躲進暗處的時候。


    幾位男人從走廊前方轉角處出現,並且朝這邊衝了過來。


    他們身穿黑衣,手裏拿著無線電和警棍。


    「這裏是主屋一樓!已經發現入侵者!」


    看見黑衣人對著無線電通報,武回頭正想尋原路撤退。


    但是這頭也出現了黑衣男,而且看樣子很快就要逼近到武他們身邊了。


    ——糟糕,要被逮到了!!


    武害怕的全身僵硬,才剛溜進來竟然就碰到這種狀況。


    「小、小武武武武?!」


    「白銀同學!現在該怎麽辦?」


    「………情況不妙啊,白銀。」


    純夏和千鶴緊抓著武的手。在兩麵夾擊的狀態之下,一行人完全無路可逃。


    雖然那群黑衣男個個都是職業摔角選手般的彪形大漢,但是他們從前後包夾而來的速度十分敏捷


    萬事休矣,武不禁倒抽口氣。


    ——事到如今,不管是硬闖也好、亂來也罷,總之隻有強行突破了。


    「可惡!」


    黑衣人快速逼近,就在武正準備朝他們衝去的瞬間………


    咻一聲,一道破風兒過的聲響從武的耳邊掠過。


    「嗚?!」


    不知道什麽東西撞上了黑衣人的臉,然後冒起一陣白煙。


    接著又是咻咻兩聲破風而過的聲音。


    「武同學,這裏就交給我吧!」


    武回過樓,映入他眼簾的是架起弓箭、直盯前方——也就是壬姬的身影。


    「嗚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鼻子?!」


    「這是壬姬特製、加入胡椒&辣椒&燈籠辣椒汁的『會痛的話抱歉啦』箭!」


    壬姬高聲大喊,然後一起在弦上搭起四隻箭向前走去。


    「大家快趁現在離開!我待會就追上去!」


    「可、可是」


    後頭也有黑衣人快速逼近。


    就算解決前方的敵人,隻要不阻止後麵的追兵,他們也無法前進。


    而且那群黑衣人馬上就要逼近到武一行人的身邊了………


    「嗚哇啊啊啊啊啊?!」


    突然間,原本高速從後方追逐武的那些追兵,居然豪邁地一同摔倒在地。


    跌倒的黑衣人絆倒了緊跟在後的追兵,一群人摔成一團。


    「武~~!」


    在摔得亂七八遭的的人身旁,尊人正一臉開心地揮舞著手。


    他手上握著的不是刀子,而是卷成一束的係金屬線。


    「這是追捕鹿類的陷阱應用,沒想到對人類也有用~~」


    黑衣人們呻吟著想要站起身,不過尊人早已利落地開始捆綁他們的腳。


    「這裏我會想辦法收拾,你們先走吧~~!」


    五點點頭,然後再次向前望去………那群被壬姬的箭放倒的黑衣人,這時正渾身沾滿胡椒、辣椒粉在走廊上打滾。


    「武同學!這裏就交給我和尊人吧!」


    壬姬喘著氣說,她在弦上搭起四枝箭,準備應付重新爬起來的敵人。


    前方的黑衣人一邊呻吟,一邊試著站起身。


    「我、我知道了!你要馬上追上來喔!」


    武摸了摸壬姬的頭,她也立即露出開心的笑容。


    「珠瀨同學,你可別受傷了!也不可以太逞強!」


    「………待會兒見。」


    「我們之後一定要會合唷~~!」


    千鶴和慧,再加上純夏也摸了摸壬姬的頭。


    「尊人~~!你也不要太勉強自己~~!」


    聽見武這麽說,尊人豎起大拇指回應。


    看見尊人以及壬姬舉起弓箭凝視前方的模樣,武有種十分可靠的感覺。


    武一行人穿過走廊,然後衝上階梯。


    根據月詠的說法,冥夜的房間還要在更裏麵………必須穿越漫長的回廊、到達上麵那一層樓才行。


    武他們闖入宅邸內部的消息早已曝光了。


    前方必定會接二連三地出現警衛,他們非得一一瞞過對方的耳目不可。


    「等一下。」


    千鶴張開雙手擋住武他們的去路。


    「做什麽啦,班長,我們得趁現在趕緊前進………」


    「想想前車之鑒吧,你看天花板。」


    聽他這麽一說,武凝視天花板,就跟方才一樣,上頭也有監視攝影機在運轉,而且總共有四台。


    「………那東西真礙事。」


    慧不耐煩地說。


    「可是我們早就被發現了,應該無所謂吧?」


    純夏歪著頭回答。


    「話不能這麽說,被對方知道我們正確的地點可是很麻煩的。」


    千鶴一邊歎氣,一邊打開掛在肩膀上的包包。


    她拿出來的是長曲棍球的球杆,而且還是兩支。


    「………你該不會要用那個打爛監視器吧?」


    「還有其它方法嗎?彩峰同學………拿著吧?」


    「我拿了要做什麽啊?」


    「在直升機裏,我們不是約好要互相幫忙嗎?」


    「有嗎?」


    「~~~~~~~~!」


    「………我比較想拿飼料引開德國狼犬。」


    「月詠小姐不是說過了嗎?那樣做隻是白費力氣而已!禦劍家的看門犬裏,可沒有哪隻狗受過隨便吃別人食物的教育!所以你說要幫忙我不是嗎!」


    「啊………好像有這麽回事。」


    彩峰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千鶴手上接過球杆。


    「你、你們打算怎麽做?」


    武戰戰兢兢地問,難道要用球杆敲壞監視器嗎?


    「這麽做。」


    千鶴若無其事地把球丟向彩峰。


    彩峰用球杆接過球,瞄準之後,她將球朝著監視攝影機擊去。


    那記射門直接命中攝影機,漂亮地破壞目標。


    「好厲害………真的打中了………」


    純夏驚訝得目瞪口呆。


    「隻是運氣好。」


    慧以笑容回應純夏的歡呼。


    「還剩三台,來,我們繼續吧。」


    「好啦好啦。」


    千鶴正準備把第二顆球扔向彩峰,就在這個時候………


    剩下的三台攝影機一起轉了過來。


    「?!」


    千鶴僵立在原地,照明再次關閉,四周亮起了鮮紅的警示燈。


    「我、我沒聽說啊?!原來監視器之間是連鎖的!」


    「唉~~唉~~」


    真是傷腦筋,慧露出苦笑,看來這個係統隻要破壞其中一台,其它監視器就會跟著起連鎖反應,這件事沒有人聽月詠說過。


    『發現入侵者!於c區1號地點發現逃亡中的入侵者!』


    在一


    陣警報聲之後,追兵嘈雜的腳步聲逐漸接近。


    「………白銀,你們先走。」


    慧一邊用球杆敲敲自己的肩膀,一邊低聲說著。


    「這怎麽可以,尊人和小珠都還沒回來——」


    「沒也時間了。」


    「我也讚成………我們難得意見一致呢,彩峰同學。」


    千鶴露出無懼的笑容,並且來到慧的身邊和她並肩而立。


    「要去禦劍同學的房間,必須通過前麵的回廊………然後在那樓上對吧?」


    「是、是沒錯………」


    「那我們待會兒跟上。」


    聽千鶴若無其事地這麽說,武總覺得她在說謊。


    「這怎麽可能,我們還是一起行動吧。」


    「是呀,大家一起走~~」


    純夏似乎也覺得千鶴在說謊。


    「來了。」


    慧拿起球杆,難道她想拿那支球杆應戰嗎?


    「沒有時間問問題了,你們快走吧,我們會纏住追兵。」


    千鶴又翻了番背包,然後拿出一樣東西。


    「………這個真的能用嗎?」


    千鶴手上拿的是一個神秘的小球。


    「那、那是什麽?」


    「當我們前往操場的途中………香月老師正好開車經過,然後要我們把這個帶著,她說一定會派上用場。」


    「夕呼老師………?」


    武並未向夕呼透露今晚的事情,隻是告訴她會把操場的電燈關掉而已。


    ——那位怪人老師的直覺有多敏銳?


    「找到了!他們在這裏!」


    黑衣人一擁而上,已經沒時間猶豫了。


    「總之這裏交給我!你們快向後轉!!」


    話剛說完,千鶴叫把手上的小球傳給慧,慧以曼妙的姿態接過傳球,然後直接將神秘的小球往追兵的方向擊去。


    那一瞬間,周圍籠罩著白青色的光芒。


    說「嗚喔喔喔喔?!」


    那是在鎂裏混合了多種藥品製成的小型閃光彈。


    經過夕呼特別改良後,可以在不發出爆炸聲的情況下破壞視力。


    事先就準備好的武他們沒有受到影響,突然受到閃光襲擊的追兵們則是動彈不得。


    「趁現在,動作快!」


    「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千鶴和慧對武高舉著球杆,並且交迭成一個十字。


    兩人露出無謂的笑容,武看到那個模樣,覺得她們簡直就像是意氣相投的好友一樣。


    「好,純夏,我們走吧!」


    「咦?咦~~?!這樣好嗎?!」


    「沒關係!交給她們沒什麽好擔心的!」


    ——我說得沒錯吧,班長!


    武頭也不回,拉著純夏的手就跑。


    兩人拚命朝漫長的走廊深處衝刺,一路往禦劍冥夜的身邊前進………


    「真吵。」冥夜自言自語。


    其實對禦劍家而言,有賊闖入並非什麽稀奇的事。


    禦劍財團身為世界頂尖的富豪,不但不時會成為貪婪盜匪的目標,由於其掌握的權力,有時也會有政敵派遣情報員滲透。


    當然,每當發生這種事,闖入者都會深刻體驗到禦劍家的安全防護有多麽周延——不過,沒想到今晚的賊居然如此難纏,冥夜是這麽思考的。


    看來對方不是本領高強的人,就是熟悉禦劍家內部。


    「………月詠。」


    冥夜喊出這名字,也就是那位自幼就中實地侍奉自己的女仆。


    如果是在平常,那位會伴隨著『您找我嗎,冥夜小姐?』這句話,宛如旋風般現身的女仆,今天卻完全不見她的蹤影。


    「月詠!」


    沒有回答,唯有寂靜圍繞冥夜。


    過了一會兒,有人慌慌張張地推冥夜的房門。


    「「「您、您找我們嗎?冥夜小姐!」」」


    闖進冥夜忙尖的不是月詠,而是神代、巴、戎三位女仆。


    「哇………冥夜小姐,您真是太漂亮了~~」


    「啊,真的,婚紗實在很適合您~~」


    「喂,我看不見啦~~讓開讓開,啊………看到了,真的好美………」


    冥夜隻是麵無表情地說了聲「是嗎」,然後朝門外瞄了一眼。


    「你們………月詠怎麽了嗎?我今天都沒看見她。」


    「這、這個。」


    「唔~~~~嗯。」


    「這個~~就是~~」


    三位女仆麵麵相覷,滿臉不知所措,看見她們的樣子,冥夜越來越疑惑。


    「………算了,打從剛才宅邸似乎就很吵鬧,你們知道是什麽緣故嗎?」


    聽冥夜這麽一問,三人的表情都頓時僵硬。沒錯………無論是監視攝影機所捕捉到的入侵者長相也好、對方的真實身份也罷,其實她們早就知道了,而且同時還被下達了封口令。


    「不、不知道呢~~?應該是久違的小偷吧~~?」


    「搞不好是企業間諜~~」


    「說不定是想要老爺性命的不肖之徒~~」


    三位女仆的視線都不敢麵對冥夜,隻是各自裝傻。


    「你們也不知道嗎………這樣啊,那就算了,抱歉,百忙之中還麻煩你們。」


    冥夜以手勢交待她們退下,直接穿著婚紗躺在床上。


    看見冥夜充滿寂寞的側臉,三位女仆不禁感到心痛。


    輕輕帶上冥夜的房門後,三位女仆都歎了口氣。


    「………怎麽辦?」神代低聲問。


    「什麽怎麽辦,這種事………我怎麽知道。」巴搖搖頭。


    「該怎麽辦啦………?」戎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三位女仆不知該如何是好,要告訴冥夜入侵者的身份嗎?


    『不能再擾亂冥夜小姐的心情了。』這是禦劍家方麵的想法。


    身為侍奉禦劍家的女仆,自然非得遵從不可。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


    這一連串的騷動也未免進行得太過順利了,對方不但擾亂了宅邸外部的警戒,甚至還趁隙突破了警備較為薄弱的部份、順利潛入宅邸內部,若不是熟知禦劍家警備體製的人,應該不可能如此順利地潛入才對。


    「真那大人果然有涉入嗎…………?」神代問。


    「或許吧………可是事情也不明朗………」巴沒有正麵回答。


    「可是,這果然還是真那大人………」戎抱著頭。


    一陣沉默過後,三位女仆凝視彼此的臉………


    「「「唔~~~~~嗯…………」」」


    ………並且發出沉吟聲。


    冥夜那幾乎因為寂寞而決堤的側臉,在三人的心頭揮之不去。


    穿越回廊、爬上樓梯,距離月詠所說的冥夜房間隻剩下一點距離………


    武和純夏一邊喘著氣,一邊用袖子擦拭著汗水不停奔跑。


    「小、小武………」


    「不要邊跑邊講話,會咬到舌頭的!什麽事?!」


    「後麵有好多黑衣人在追我們~~~~」


    「我知道啦。」武丟下這一句,然後又加快腳步。


    不過純夏似乎已經到達體能的極限,她的腳步已經不聽使喚,幾乎就要摔倒在地。


    「小、小武——呀啊?!」


    「?!」


    純夏緊握著武的手摔倒了,在緊急煞車之下,武也跟著摔得四腳朝天。


    「純、純夏,你沒事吧?!」


    「好痛……嗯、嗯,我沒事………可是。」


    這次摔


    跤已經成為無法挽回的失誤。


    武和純夏正打算站起身,但是巨大的身影阻擋在他們麵前。


    「到此為止了,你們這些小鬼!!」


    一群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他們眼前。


    就像是要包圍蹲坐在地的武和純夏一樣,黑衣人接二連三地出現,並且在四周圍成一道人牆。


    「很遺憾的,一切到此為止了,白銀武——我沒說錯吧?另一位是鑒純夏。」


    武歎了口氣,原來連身份都曝光了。


    ——被監視攝影機拍到武果然是最大的失策。


    「你們……應該不會放我們離開吧?」


    聽見武這麽問,黑衣人毫不掩飾心頭的憤恨發出怒吼:


    「守護禦劍小姐的安全是我們的使命!你竟敢對禦劍家做出如此粗野之事,小鬼,就由本大爺來好好教訓你一頓!」


    黑衣人將手指折得發生聲響。


    「讓我們過去!我隻是有話要跟冥夜說而已。」


    「有話要說?」


    黑衣人藏在墨鏡深處的眼眸直盯著武。(案:剛剛的閃光彈是怎樣………?)


    純夏擋在武的前麵,就像是要保護他一樣。


    「就是說啊,小武隻是有話要跟冥夜說而已!」


    純夏惡狠狠地瞪著黑衣人,這次換成武挺身擋在她麵前。


    「我來找好朋友聊天有什麽不對,這跟你們有什麽關係,讓我過去!」


    聽見武這麽說,黑衣人們臉色大變,其中一位男人走了出來。


    「你傷了冥夜小姐的心,還敢說跟我們無關!看清楚了!!」


    黑衣人朝著自己胸前掛著的卡片一指。


    武原本以為那是用來表示身份的id,不過實際上並非如此。


    卡片上寫著:


    ——冥夜小姐後援會會員編號556079。(案:六位數字……)


    「………咦?後援………會?」


    「隻要能在熬夜站哨過後看見冥夜小姐的笑容,我就覺得心滿意足了………但是白銀武!你竟然傷害了冥夜小姐!居然奪走了我們冥夜小姐的笑容!!」


    「沒錯沒錯。」周圍的黑衣人們也跟著怒吼。


    「這筆帳可要好好跟你算清楚………」


    黑衣人們慢慢縮小包圍網。


    「小、小武武武武………」


    「別擔心,躲到我後麵,絕對不要逞強………」


    武張開雙手保護純夏。


    看來不管說什麽,對方都不可能聽得進去。


    ——已經窮途末路了嗎?


    武準備抱著必死的覺悟………就在這個時候。


    「且慢!我們不允許有人對武少爺動手!」


    「絕不允許!」


    「我們不允許~~」


    隨著砰一聲轟然巨響,正麵的門打開了。


    站在門另一頭的是神代、巴和戎三個人,在他們後頭站著一群女仆,每個人手裏都拿著掃把或是平底鍋,直直盯住那群黑衣人不放。


    「你、你們………?!」


    預料之外的援軍讓武不禁目瞪口呆,後頭的純夏也跟著張大了嘴。


    「你們為什麽要救我?!」


    「吵、吵死了,我們可不是為了你才這麽做的!」


    「你是笨蛋嗎?我們這麽做,當然是為了冥夜小姐啊!」


    「少自以為是了,我們怎麽可能為了你這麽做~~」


    三位女仆七嘴八舌地抱怨。


    「你們要造反嗎………?!這怎麽可以,你們這些女仆到底在想什麽!」


    「少囉唆!」


    巴拿起鍋鏟指著黑衣人。


    「雖然很不甘心………不過我們也覺得非你不可。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我們曾經一起生活過,所以我們很清楚。」


    就像要讓黑衣人聽見一樣,神代大聲說著:


    「我們女仆是站在冥夜小姐這邊的!」


    巽接著說:


    「冥夜小姐就在那扇門後麵,她一定正在等這個家夥!」


    但是黑衣人沒有讓步,不,應該說他們根本無法退讓。


    「女人給我退下!都來到這裏了,你以為我們會乖乖地讓她通過嗎!這是男人之間的問題!」


    聽見對方的說詞,女仆門開始鼓噪。


    「你們這些人就是因為不去了解女人心,所以一點女人緣都沒有!」


    「難怪你們寫的情書都那麽遜。」


    「你說什麽?你、你們這些潑婦………!」


    火花在黑衣軍團和女仆軍團之間飛濺。


    「居然瞧不起男人的純情!」


    「你們根本不想理解女人的純情!」


    兩群人之間的距離逐漸逼近。


    「動手!!」


    「上啊!」


    一聲號令之下,黑衣人以及女仆的人潮從前後一擁而上,每一位黑衣人都爭先恐後地想要賞給武一拳,女仆們則是想盡辦法阻止對方、奮勇迎戰。


    「鑒小姐,請用這個!」


    戎迅速把平底鍋塞進純夏手裏。


    「謝啦?」


    純夏馬上就揮舞收下的平底鍋加入戰局,那副模樣簡直可以用如魚得水形容。


    「這、這些家夥………!快、快點請求支持!」


    「休想得逞,看招!電鑽乳白拳平底鍋版!」(案:這又是啥………)


    隨著當一聲痛快的金屬聲,一位黑衣人當場軟倒在地。


    「把、把白銀武抓住!這樣一來事情就結束了!不要理這些女仆!」


    黑衣人朝著武逼近,不過女仆們也死命抵抗。


    武被夾在中間擠得像是沙丁魚一樣,這時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


    「武少爺,武少爺!」


    被神代這麽一拉,武在暴亂中蹲下身子。


    「我們會想辦法拖住他們,請武少爺趕緊去冥夜小姐那裏!」


    「可………可是………你們………」


    「用不著顧慮我們!就算陪我們一起被打也沒用吧!還不快點走!」


    武被神代拉出了暴動的人群。


    「喂、喂,純夏還在裏麵——」


    沒錯,純夏還身處於亂鬥的中心,得把她一起帶走才行。


    「小武!不要管我,你自己先走吧。」


    純夏的聲音傳來,完全看不見她的身影,隻聽的見聲音而已。


    「喂、喂!你快點出來啊!」


    「不要理我,趕快去找冥夜吧!」


    一旁傳來當一聲清脆的響聲,看來她還在裏頭揮舞平底鍋。


    「我怎麽可能丟下你!我們都一起走到這邊了!」


    「要是現在停下腳步,那就見不到冥夜了!這怎麽可以!」


    「可………可是…………」


    「快點走!我沒問題的!因為我很會做菜!」


    在黑衣人與女仆互相推擠的人群中,突然出現高舉著平底鍋的手。


    「不可以停下來!快跑!小武一定要去見她才行!」


    平底鍋從純夏高舉的手上掉落。


    接著,純夏對武豎起了大拇指。


    「幫我跟冥夜問好!替我跟她說等他回去以後,我隨時歡迎她再次挑戰!」


    「純夏………」


    「快點!趕快去找她~~~~!」


    在她厲聲催促之下,武再次邁出步伐。


    「純夏!你的傳話………我會確實幫你帶到的!」


    「這才是小武的作風!衝吧」


    隻剩下武一個人了,他緊咬牙關,有如脫弓之箭般朝冥夜的


    房間奔去。


    武握住門把將門一把推開,出現在前麵的………是一條幽暗的走廊。


    光源隻有照著腳邊的朦朧燈光。


    腳步聲被地毯吸收,隻聽得見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他一步又一步地跨出步伐,慢慢地朝前方的冥夜房間接近。


    ——真是的,這也太誇張了吧,冥夜。


    我隻不過是來找朋友而已,居然鬧成這副德行,真叫人吃不消——


    直到昨天為止,冥夜跟武之間的距離………隻有薄薄的一扇門而已。


    有時候,冥夜還會鑽進武的被窩裏。


    武想起兩人相隔十幾年重逢、鬧得雞飛狗跳的那一天,臉上不禁露出苦笑。


    有一次他把廚師軍團叫來學校,引起了一場大騷動。


    還在兒童樂園的英雄表演上,認真地舉刀砍向飾演壞人的演員。


    他親手做的飯團簡直不能稱為食物。


    好像還因為我在豪華客輪上點了牛肉蓋飯,事後被她大笑一場。


    ——那個,冥夜,今後我們也一同創造這種回憶吧?


    武終於來到最後一扇門,冥夜就在這扇門後麵。


    他緩緩籲了一口氣………然後握住門把轉開。


    武早已決定好第一句話要說什麽了。


    「………唷,冥夜,我來找你玩了。」


    冥夜的確在裏麵。


    她穿著婚紗、一臉難過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什———?!」


    突如其來的訪客讓她嚇了一跳,於是她起身眨了眨眼。


    冥夜需要一點時間來理解狀況。


    「武………武,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冥夜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那還用說,當然是有話要告訴你啊,順便還要破壞這場婚禮。」


    「破、破壞婚禮?!為什麽,你根本沒必要——」


    冥夜突然想起一件事。


    ——難道武是來接我的嗎?


    細微的陽光射進冥夜原本因為哀傷而幽暗的心情。


    冥夜幾乎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不過她強忍了下來。


    「你、你該不會是來接我的…………?」


    「是啊………不過不是你所期望的意思。」


    武硬是擠出聲音,即使他知道這句話會無情粉碎冥夜的期待。


    「我………我喜歡純夏,不,應該說我選擇了純夏比較好。」


    「…………………」


    冥夜不發一語,臉上的表情逐漸僵硬。


    她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悄悄碰觸鏡中的自己。


    「這樣………啊。」


    冥夜有喃喃說了聲「這樣啊………」,然後閉上雙眼。


    「………既然如此,那你應該沒有理由來到這裏,你應該陪在純夏身邊才對。」


    冥夜背對著武,不過武還是看見了她映照在鏡子裏的側臉。


    武緊咬牙關,強忍內心的疼痛,和冥夜的悲傷比起來,這點疼痛就連小擦傷也不如,畢竟冥夜之所以會這麽失望,都是因為武的行動造成的結果。


    加害者居然裝出一副受害著的模樣,這種事根本無法原諒。


    ——可是,即使如此。


    「………有一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要跟你說。」


    武向前踏出一步,那步伐顯得十分沉重。


    「沒什麽好說的,我已經十分滿足了,因為我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跟你說話了,能像這樣再次見到你,已經是意料外的幸運了。你趕快回去純夏的身邊,今後好好珍惜和純夏共度的時光吧。」


    冥夜的語氣很溫柔——同時也很自豪,其中還摻雜了不少的逞強。


    ——笨蛋,他早就透過鏡子看到了,他看見我的側臉、我顫抖的手,還有一切一切………


    武認為絕對不能移開視線。


    非得踏出這一步不可,絕對不可以就此結束。


    他又朝冥夜走近一步。


    「我應該說過了,我跟你之間已經沒什麽好說的。」


    冥夜頭也不回,隻是厲聲說著。


    「………你不要擅自做這種決定,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啊。」


    麵對如此解釋的武,為了斬斷自己的情絲,冥夜搖搖頭。


    「你到底要我講幾次,我和你的時光已經結束了。」


    「這結論是怎麽得來的,你不要自作主張好不好。我知道你或許會以自己的方式說服自己,就這麽裝成忘記這回事、繼續忍耐下去。」


    「沒錯,我應該要活得像自己,你之前不是這麽對我說的嗎!所以我用自己的方式讓事情劃下句點,可是你卻………」


    難道要讓原本應該已經結束的故事,仍然繼續延續著嗎?…………這是冥夜的想法。


    武搔搔頭,接著深深吸了口氣。


    「你聽清楚了。」


    說完這句開場白,武抓著冥夜的肩膀讓她轉過身,然後滔滔不絕地說道:


    「我可不接受。我的確選擇了純夏,因為對我而言,她是無可取代的人,但是這跟冥夜有什麽關係?冥夜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根本沒必要拿來跟純夏比較,這件事你根本沒弄清楚,就連我自己之前也不明白,但是現在我懂了,不管是我的世界也好、冥夜的世界也罷,還有純夏、班長、小珠、彩峰、尊人,大家都是聯係在一起的。如果你要擅自離開,那無論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擅自追到你身邊,所以我才會用自己的方式來到這裏。我來是為了和你聊聊,來見自己的同伴有什麽不對?我隻是想跟好朋友談談,這麽做有什麽問題?」


    說到這裏,武換了口氣。


    「怎麽樣,有意見嗎?」


    「武、武………」


    冥夜露出困惑的神情。


    「為什麽結婚對象會是陌生人?在怎麽極端也該適可而止吧。我啊,可不想把與你共度的日子當成從來沒發生過。雖然這麽說很自私,不過我可不想切斷你我之間的牽絆。」


    「牽絆………」


    武從口袋取出戒指,將其舉在冥夜的眼前。


    「這隻戒指放在我的裝上,如果你當初想要帶走,它現在應該不會出現在我的手上,但你還是把他留下來了。其實你的心情跟我一樣,不是嗎?」


    「可………可是,可是我——」輕


    「不隻是我,其實大家也一樣,你知道他們都來了嗎?」


    「他們?你說的他們是指………」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班長、小珠、彩峰、尊人,還有純夏也來了。」


    冥夜從椅子上霍然起身。


    「你、你們怎麽可以這麽做!難道…………打從剛才的騷動是………」


    「是啊,我被追了好久,明天一定會肌肉酸痛。」


    「怎麽會………大、大家都平安嗎?應該沒有人受傷吧?!」


    「我也不知道,雖然不知道,但是托他們的福,我才能夠抵達這裏。」


    大家挺身而出把我送到了冥夜的身邊,我是以朋友代表的身份來到這裏。


    「………你、你們為什麽不肯讓我一個人走呢?」


    冥夜找尋著自己內心的安身之處,徑自低下頭。


    「那還用說。」


    武露出微笑。


    冥夜抬起頭。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淚水從冥夜的眼中奪眶而出,然後順著雙頰滑落。


    她從未發覺自己是如此愚蠢。


    自己打算一個人斬斷羈絆,也自以為已經孤單地流幹眼淚,對於這麽愚蠢的自己,居


    然有朋友不顧安危闖進這裏,斥責自己的愚昧。


    自己根本什麽都不懂,不懂武的心情,甚至連自己的想法也一樣。


    「………我真是太愚蠢了。」


    「是啊,你的確很笨。」


    「我很愚蠢,卻又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多虧你,我才終於察覺這件事。」


    「你在說什麽啊。」


    武苦笑著,冥夜則是對他露出微笑,眼中的淚水依舊不停滴落。


    ………這時,武感到背後有人,於是他趕緊轉頭。


    「冥夜小姐………」


    站在後麵的是月詠,他的臉頰上沾滿煤灰,女仆服也殘破不堪。


    「月、月詠小姐………」


    「您平安無事啊………武少爺。抱歉,我來遲了。」


    月詠鞠了個躬,武趕緊跑向她身旁。


    「你、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請別擔心,別看我這樣,其實我還挺強壯的。」


    月詠露出燦爛的微笑,武則是目瞪口呆地凝視她,她的微笑比平時還溫柔了好幾倍。


    「月詠——」


    冥夜用白色手套拭去淚水,然後再一次以尖銳的聲音喊著月詠。


    「月詠。」


    「是的,冥夜小姐,有什麽交待嗎?」


    「婚禮取消了,就這麽辦吧。」


    「………您確定要這麽做嗎?」


    「沒錯,這是我禦劍冥夜所作的決定,我不允許任何人有意見。」


    「那麽就如您所願。」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月詠看起來很開心似地點點頭,然後回頭看著武。


    「武少爺,我已經幫您準備好退路了,這時先撤退才是上策。就算冥夜小姐接受,禦劍家也沒有寬容到能允許這種騷動發生。


    「就算你要我撤退………對了,其它人呢。」


    「其它人已經在我的協助下避難去了。」


    月詠的回答讓武拍了拍胸口,他想這樣的話,接下來無論自己再怎麽亂來,也不會連累的純夏他們了。


    冥夜走進武和月詠之間。


    「………武,你還是先撤退吧,如果有話想對我說,之後有的是機會,你的擔心、心意、忠告………我全部都銘記在心,已經沒事了。」


    「可是,冥夜。」


    力量又重新回到冥夜回望的眼眸,這表情才是武熟知的冥夜。


    「趁爺爺還沒注意到這場騷動前先離開吧,之後我會想辦法處理——」


    冥夜的話才說到一半,這時房門被猛然推開。


    「你說趁誰還沒注意到什麽啊,冥夜?」


    「爺………爺爺?!」


    一位率領森嚴護衛的老人站在門前。那位老人正是冥夜的祖父,也就是禦劍家的現任當家——禦劍雷電


    雷電充滿威嚴的語氣、相貌堂堂的儀表,就連武也能一眼察覺,年代久遠的日式禮服、深具威嚴的長須,再加上腰間插著一對一長一短的日本刀,那副銳利的目光和冥夜有著相似的氣質。


    月詠反射性地跪倒在地,並且擺出行大禮的姿勢,出現在眼前的可是全世界屈指可數的權力者。


    「月詠,宅邸裏好像有點吵鬧。」


    看見雷電忽然登場,武顯得不知所措,不過雷電似乎不把他放在眼裏,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詢問月詠。


    「是…………」


    盡管他的語氣相當平靜,四周的氣氛卻顯得十分緊繃,緊張感在月詠的全身四處流竄。


    該怎麽回答才好?麵對自己長久以來宣示效忠的對象,月詠啞口無言。


    冥夜就像是要袒護月詠一樣向前踏出一步,這個舉動蘊含了她的決心。


    「爺爺。」


    雷電目光如炬地將視線移向冥夜,那並非憤怒,而是看透一切的眼神。


    那眼神足以讓一國元首動彈不得,盡管懾於那股魄力,冥夜還是勉強開口:


    「月詠他………武他們是為了我而來的。」


    雷電伸手拂著長長的胡子,彷佛再說「原來如此」。


    「原來是為了來慶賀你結婚,那真是再好不過。」


    「不、不是的………我、我………他們是來……」


    冥夜鐵青著臉辯解,雙拳也緊握到變得慘白,因為緊張而幹涸的喉嚨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盡管如此,冥夜仍然替這群為自己而來的朋友辯解。


    「他們是為了我真正的心意而來。」


    她根本不想結婚,但是自己的內心卻壓抑這個念頭,試圖忘記這回事。


    是武他們讓自己回想起來的,冥夜現在有義務響應他們的心意。


    冥夜一邊拚命鼓舞自己,一邊打算告訴雷電她自己的想法。


    然而,雷電接下來出口製止冥夜的詞句,卻將她想說的話連同心意一同粉碎。


    「禦劍家的人沒有什麽真正的心意,有的隻是扛起責任的覺悟。」


    雷電毫不動搖地說。


    聽見這句話,冥夜愕然呆站在原地。


    這並非因為反感,而是她再次想起了自己身為禦劍家一員的身份。


    「啊………」


    冥夜楞在原地,她再也說不出要拒絕這樁婚事了。


    即便如此,武讓自己想起的心意也是貨真價實的。


    冥夜緊咬雙唇,反芻著自己最親的祖父說的話,以及最喜歡的武那席話。


    雷電理所當然似地以充滿慈愛的眼神凝視著冥夜的樣子。


    「盡管迷惘吧,若是不經過一番迷惘,隻是代表你無法自省自己罷了,不過千萬別弄錯了,畢竟我們都是禦劍家的一員。」


    冥夜沉默不語,武束手無策,隻能注視著她。


    就在這時候,雷電緩緩轉頭,這是他第一次望向武。


    「冥夜的婚禮從明天早上開始,請各位朋友也一起出席吧。月詠,既然你都把人帶來了,那便要無損禦劍之名善加款待,至於你的處分以後再說。」


    聽見雷電這麽說,月詠深深鞠躬,對於出於自身意誌所做的行為,她並不後悔。


    真要說起來,無論是成功也好、失敗也罷,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她隻在乎冥夜的幸福。


    不過月詠認為,那應該是冥夜自己必須決定的對象。


    「那麽,明天婚禮上見。」


    雷電對冥夜說完便轉過身,彷佛一切已經到此結束。


    方才,武即是麵對數十位警衛,依然麵無懼色挺身而戰,現在卻連視線都無法移動,而且被他當成受困公主的冥夜,居然隻因為一句話,就放棄讓自己從枷鎖中解放。


    盡管武就像是方才的爭執從未發生般被當成客人一樣招待,月詠成了待罪之身,他們都被雷電一個人的氣勢壓倒了。


    唯有寂靜與近似絕望的結論支配著空間。


    在幾乎可以聽見旁人心跳的沉默中,雷電正準備像出現時一樣,無聲無息地回去自己位居宅邸深處的房間,就在這個時候。


    「請等一下。」


    響亮的聲音重新啟動了凝結的空氣。


    雷電停下腳步。


    看來他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此進展,卻也像是因為對方無用的製止而發怒。


    「盡管如此………我還是覺得這樁婚姻很奇怪。」


    雷電的背有如能反彈一切的岩石,而這句話就這麽迎頭撞上。


    是白銀武。


    武向前走去,就有如要袒護冥夜一樣。


    「武………夠了,已經夠了。」


    冥夜垂下視線,滿臉歉意地低著頭。


    「還不夠。」


    武一口斷定。


    「竟然因為家族利益而被迫和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結婚,這種事根本就是大錯特錯!」


    盡管這話擺明是針對雷電,但是他依舊連頭也不回一下。


    「現在是什麽時代了,隻要這不是冥夜的期望,我絕對不認同這樁婚事。」


    「武………不是的………」


    聽見武這麽說,冥夜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你的心意我很開心………但是………我畢竟身為禦劍家的人………我有責任………」


    「冥夜!把你真正的心聲說出來!」


    冥夜的中充滿悲傷的決心,武對他大喊:


    「如果你有責任,那就由我們一起幫忙你!我也幫你一起承擔!所以………」


    「可笑。」


    空氣因為低沉的嗓音而凝結。


    壓倒性的魄力再次支配全場。


    不知何時,禦劍雷電已經和武相對而立。


    和方才無法相提並論的強烈壓迫感朝武他們襲來。


    雷電發怒了。


    「你剛才說責任是吧,白銀武。」


    雷電理所當然似地喊出白銀武的名字,隻要讓他看見一回、聽過一次,他就絕對不會忘記對方。


    「沒錯。」


    盡管懾於對方的氣勢,武仍然試著回答。


    他以粗魯的口吻、挑釁的態度回望著雷電如炬的目光,就是向要鼓舞自己一般。


    雖然對冥夜和月詠而言,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十分驚人,但是武隻是全力以赴而已。


    「那麽,你倒是說說自己能負什麽責任?」


    「呃………」


    「為了維持禦劍家的安定,冥夜的婚姻是必要的。我們光是直屬人員就有數萬人,加上相關人事有數百萬,倘若再加上他們的家人則有數千萬之多。如果考慮到我們對經濟與社會活動所帶來的影響,影響的對象何止數億。對於他們的人生與生活,你能負什麽責任?你倒是回答看看。」


    麵對這個規模大到自己從為思考過的問題,武啞口無言。


    「生於禦劍家所必須背負的責任與覺悟,你根本一點也不明白。」


    冥夜緊咬雙唇,雷電就像是要訓誡他一樣說道:


    將著名企業置於旗下、受到許多人們仰賴,並且過著極盡奢華的生活,這些都不是禦劍家的本質。得到越多,需要付出的也越多,像是自由、夢想、愛情………」


    雷電直盯著武的雙眸,眼神裏帶著些許陰影。


    「無論願不願意,我們都生於禦劍、長於禦劍,也就是說,我們的血肉、甚至是每根頭發,都是由支撐禦劍的人們透過汗水與努力交織而成,冥夜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


    冥夜一邊難過地看著武的臉龐,一邊點點頭。


    「是的,爺爺。」


    「我們背負著身為禦劍家成員的責任以及覺悟,在我們麵前,不要隨便把責任這個詞掛在嘴邊!」


    最後一句有如轟然巨響。


    那股魄力若是讓膽小的人聽了,難保不會就此昏倒。


    雷電這番話十分具有說服力,但是武仍然無法接受,隻是回瞪著雷電。


    「你還不懂嗎?不過,但是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就已經犯了非法入侵、暴力、傷害之罪,是單純參照刑法,你不覺得自己需要承擔許多責任嗎?」


    「我早有覺悟了。」


    「無禮的家夥!」


    雷電又大喝一聲。


    「隻要你還未成年,你的所作所為就必須由監護人,也就是你的雙親負責!隻要你還是學生,你的行徑就會影響你學校的聲譽!連這點小事都不懂嗎!」


    這句話簡直是如雷貫耳。


    「難道你以為光憑覺悟就能負起責任嗎!回答我!!」


    「這、這個………」


    這是武第一次覺得無從反駁。


    就連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都無法負起責任,雷電讓武深刻體認到這個事實。


    「人類無法獨自生存,冥夜則背負身為禦劍一員的重擔,選擇結婚來為人們安定的生活做出奉獻,選擇在這種生活中獲得幸福,雖然你沒有選擇冥夜,但是我不會責怪你的愚蠢。不過,我不允許你再繼續撒野。」


    雷電的厲聲指責將武徹底擊垮。


    他深刻體認到自己還是個不成熟的小鬼,並不是脫離了孩提階段,就會成為成熟的大人。


    明明就連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都辦不到,卻想要反抗禦劍家所背負的沉重宿命,簡直就像是螳臂擋車的小醜一樣悲哀。


    武看著冥夜的臉蛋。


    冥夜臉色慘白,但她還是勉強自己在嘴角露出微笑。


    「武、謝謝你,已經夠了。你們跑來找我這件事,我會當成一生的珍貴回憶。」


    她的模樣似乎已經領悟一切,卻又顯得十分憔悴。


    冥夜知道自己在逞強。


    盡管如此,和喜歡的人共處的時光將會支撐自己,她試著如此深信。


    因此,為了不讓武擔心,她擺出了笑容,這是為了練習今後將要持續一生的虛假笑容。


    武明白這一點,正因為他知道,他才不能在這裏退縮。


    「就算是這樣,就算冥夜願意,就算爺爺是對的,我還是無法接受!」


    武盯著雷電的眼眸大喊,他使盡全力發出怒吼。


    「武?!」


    冥夜大吃一驚,雷電則是瞇起雙眼。


    「知道自己站不住腳,就開始耍賴了嗎?看來冥夜真是看走眼了。」


    「我不是在耍賴!就連自己的幸福都無法掌握的人,根本不會有人期望從他手中獲得幸福,這才是我的意思。」


    聽見武這麽說,月詠輕輕點頭。


    她之所以會讚同武的話,並且把他帶來這裏,都是因為這個緣故。


    「真是幼稚,什麽每個人都能認同的幸福,根本是無稽之談。」


    雷電的表情依舊冷漠嚴酷。


    「但是,隻要冥夜不幸福,我也不會幸福。純夏也是一樣,還有班長、彩峰、小珠、尊人,隻要是認識冥夜人都不會接受!所以冥夜不可以結婚!」


    這是武的肺腑之言,這點冥夜也很清楚。


    盡管如此,冥夜已經決定將自己獻給禦劍家的大義、責任與覺悟。


    畢竟是聽見武現在這席話,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雷電的臉上明顯露出不悅。


    「我當你是因為年輕才如此傲慢,所以對你的話充耳不聞………看來你也隻會耍耍嘴皮罷了。隻要過一陣子,你就會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重新回到日常幸福的生活吧。」


    「不可能!我才不會忘記冥夜!」


    「………你沒有選擇冥夜,為何又要如此執著?」


    雷電終於不耐煩地手插著腰,短刀理所當然似地插在他的腰間。


    那是由名刀匠耗費數年打造的利刃,隻要一出鞘,任何東西都能一刀兩斷。


    雷電全身散發一個訊息………如果你想玩弄我心愛孫女的感情,那我就斬了你。


    「那還用說。」


    武望著冥夜,然後咧嘴露出微笑。


    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看見他的笑容,冥夜幾乎要被吸了進去。


    「因為我們是朋友!」


    武放聲宣言。


    「………看你說得天花亂墜,不過,隻是嘴巴說說任誰都做得到,就讓我看看你的覺悟吧!」


    腰間的刀一聲不響地抽出。


    在夜晚的微弱光線之下,寒光閃爍的白刃散發出黯淡的光芒。


    「請您手下留情!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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