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來到四月,詠名是櫻歸。


    我以空澄姬的身份進入賀川城之後,也過了兩天。


    原本的府中本殿在經過一定程度的改建工程之後成為七宮行宮。跟以前的府中本殿相比,增加了雅致的旗飾以及掛幕之類的東西,但建築物的基本構造沒有太大的不同。


    隻是現在的行宮增加了宿舍的功能,實用性比以前更高。這裏原本隻是舉行儀式的地方,沒什麽像樣的房間,也沒有什麽生活機能可言。


    剛來的第一天舉行典禮,第二天則是晉見儀式。


    平常難得出現在七宮城的有力支援者一個接著一個前來,向公主殿下進行正式拜會。


    當成晉見室使用的小祭殿位在本殿隔壁,是一棟三重屋頂的平房。建築本身的構造雖然樸素,可是裏頭裝飾著由好幾道布幔掛在一起的多彩布幕,使得室內散發一種不可思議的氣氛。


    由群青色與白色組合而成的布幕從天花板垂下,玻璃飾品靜靜陳設在布幕下方。


    這就是我坐的朱紅椅子後麵的情景,左右各有一個散發朦朧亮光的球體。


    燈籠的亮光為整個大廳染上淡淡的色彩,左右對稱的裝飾一直延伸到建築物盡頭,把杜艾大人與侍從長夾在中間。


    由於是正式的接見儀式,我的麵前不再隔著一層薄紗。梳妝師今天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為我上了一層厚厚的妝,再加上刻意保持距離的會場配置與色彩鮮豔的空間配置,讓前來晉見的人無法看清我的長相。


    事實上,我身上最引人矚目的隻有一身華麗的春季公主裝扮。比起我的臉,來訪的人們更在意的似乎是站在我們之間的杜艾大人,或是大廳中五彩繽紛的裝飾。


    「您穿起來很合適呢,左府閣下。」


    結束了十組訪客的會見之後,我趁著休息時間找杜艾大人說話。


    「您說笑了。」


    如此回答的杜艾大人有點靦腆,身上穿著嶄新的儀式禮服。很遺憾的,他似乎跟我一樣是屬於外表比不上衣服的人。


    基本上,這個人沒什麽威嚴可言。隻是缺乏威嚴也未必沒有好處,至少這樣比較不容易樹立敵人,有時還可讓對方覺得容易親近。


    乍看之下杜艾大人似乎不太適合應付今天這樣的儀式,但他總是能夠靠著流暢的口才把每件工作都做好,光是看杜艾大人做事就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與支援者的會麵儀式順利進行,然而最後的訪客卻令人有點緊張。


    「您是來自鼓城的鎬木調和黨吧?」


    說話對象是個年過半百的男性。


    「您說想要移居賀川,但您所屬的一派在鼓城擁有代表性地位,為何會突然有此要求呢?」


    聽完我的問題,這位即將邁入老年的商人深深低下頭:


    「在去年的戰爭裏,吾等鎬木調和黨實際已經瓦解,剩下的隻有年輕人還有像我這樣非主流的老人家。我雖然已經是老骨頭,還是願意率先為七宮賀川與鼓城之間的和諧盡份心力。」


    「這就是而等一族想要移居賀川的原因嗎?」


    「懇請公主殿下答應吾等的小小願望。」


    杜艾大人什麽都沒說,隻是點頭。


    「您的心意我已經了解。賀川與鼓城之間曾發生過不幸的紛爭,促進兩都市關係的正常化乃是當務之急。七宮賀川的象征,空澄在此答應您,有心移居的人絕不會受到任何為難。」


    晉見儀式就這樣順利結束。來訪者退下之後,杜艾大人轉身麵對我。


    「左府閣下,剛才那樣的要求究竟出於何種意圖?」


    剛才的對話讓我有點不安,試著尋求杜艾大人的說明。


    「有一半就跟他們說的一樣。」


    「那剩下一半又是什麽?」


    「對他們來說,比起跟夏目的商業交易,往後更重要的是與賀川的商業交易,所以他們才打算親自移居到這裏。至於他們留在鼓城的族人,我想可能是打算利用上一代開拓的通商管道來取回失去的財產吧。」


    這倒不至於聽不懂。


    「大家都想了很多呢。」


    最近碰上許多讓我腦筋轉不過來的複雜事情。


    因為有杜艾大人陪在我身邊,所以還可以應付,但是一想到自己身邊如果沒人幫忙,我就覺得很可怕。


    「公主殿下沒有必要為了這些事煩惱。徹底了解所有事物,是掌管政治的吾等職責。畢竟宮姬並不是國王。」


    杜艾大人依然擺出左府閣下的表情,用真摯的眼神看著我。


    「我可不會去搶政治家的工作哦。」


    東和之王隻是虛位元首,而非統治臣民的最高權利者。身為其代理人的宮姬更是如此,是具有強烈偶像性格的巫女姬。


    總覺得七姬裏有人不是這樣想。


    「也有不少人對身為偶像的我們抱有期待吧。」


    聽著我的自言自語,左府閣下深深行禮:


    「那麽請公主殿下也對身為部下的我們寄予同樣的期待吧。讓人民與象征人民的公主得以安居是我們的職責。」


    我想他說的是對的。


    東和的國王不是擁有壓倒性力量的支配者,也不是廣受人民愛戴的優秀政治家。事實上,就連天意之類的都跟國王沒什麽關係。東和的傳統與現勢的融合這才是人民對國王的期望。


    這是我之前學到的知識,而事實大概也是這樣。


    一邊這麽想,我同時想到其他的事。


    「左府閣下,並非每個人對宮姬的期望都是相同的。東和正因為七個都市並立的紛亂、來自中原的外部壓力,以及長年來的經濟低迷而不知所措。」


    所以琥珀姬才會在勢力鬥爭中垮台;常磐姬才會勉強推動強硬的政策;黑衣的公主暗中行動,試圖藉由消耗各都市的力量化解群雄並立的狀況。


    「所以我們要認清自己的立場,不可輕易隨波逐流。」


    我閉上眼睛,輕呼一口氣。


    剛剛我說「我們」。


    這麽說的同時,我心中所想的對象並非眼前的杜艾大人跟他的搭檔,而是散居東和各地的五位宮姬。即使我跟她們素未謀麵,或隻是驚鴻一瞥。


    直到現在我都不曾後悔。


    今後我也會跟展大人與杜艾大人一起走下去。


    然而結束的時刻終究會到,為了不在那個時候留下後悔,我開始思考著每個公主的事,還有每個城市的事。總有一天非得見麵的這些人,還有踏上這些土地。


    接下來的時間,我就隻是靜靜坐在那裏。


    東征將軍展鳳。


    代表他的旗幟上畫著互相纏繞的緋紅火焰,以及大大的「七」字。


    鼓城周邊的商業道路上發生一起搶奪物資的事件。


    流亡到三宮夏目的商人請求士道將軍代為奪回遭到七宮沒收的財產,接受委托的士道將軍於是親自突襲位在農耕地區一角的穀倉。


    於是在一大片還未耕作的農地上,揭示七宮旗幟的軍隊與高舉三宮旗幟的軍隊展開對峙。


    「在平原地區的戰鬥照理來說利於我方。」


    展鳳率領的千人部隊全是騎兵,現在的他正運用自己的身高眺望遠方若隱若現的敵陣。


    另一頭是士道將軍麾下的七百名士兵。


    對方全是帶長槍的士兵,從這裏可以清楚看到對方正擺出朝左右展開的陣形。


    「但在這麽開闊的地方很難發動奇襲。」


    這個男人認為騎兵就是應該運用在奇襲上。


    他騎在馬上,臉上露出不滿的表情,同時豎起耳朵。


    腳下傳來的馬蹄聲有點鈍重,馬鞍傳來的觸感也


    異於平常。稍微把視線往下一看,原來地麵承受不住人和馬的重量,馬蹄深深陷進地裏。


    展鳳發出不滿的聲音。


    「敵將士道為何要挑撥我軍呢?」


    背後的副官說出自己的疑問。


    「或許根本不是在挑撥我們。」


    前方的高大身軀這麽回答,同時把刀鞘搭在肩膀上。


    「什麽?」


    「他或許是想藉由這種方法,催促遲遲不肯采取行動的本國首腦也說不定。為了讓本國派遣大規模增援,看來他想在這裏引發一場大衝突。」


    「對方如此重視鼓城嗎?」


    「不,他想要的應該是我的項上人頭吧。」


    展鳳,擁有東征將軍稱號的男子笑了。


    「隻要殺了我,就可以大幅削減七宮賀川的實力。這樣一來鼓城也會群起反抗賀川士道閣下似乎認為隻靠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扭轉情勢。」


    笑聲中帶著他特有的狂傲。


    「我們也是一樣,隻要能夠打倒士道閣下,三宮也就沒什麽好怕了。比較頭痛的是先前那個傭兵將軍跑去投靠對方。」


    臉上閃過孩子般的表情。


    「那時候果然應該殺了他。」


    孩子氣的喃喃自語沒有傳進副官的耳裏。


    腳下是幹燥的土地。與鎧甲一體成形的軍靴在地麵留下清晰的足跡。


    「對方是動不了的。眼前的情況隻容許步兵互相對抗。」


    這裏是一片荒蕪的耕地,腳下的土地有點鬆軟,不利於騎兵的鐵蹄。


    四周配置阻擋馬匹的柵欄以及負責迎擊的弓兵,足以抵擋無法發揮突襲威力的騎兵。


    因此現在的士道將軍可以在將士麵前展現遊刃有餘的樣子。


    「隻帶了騎兵過來是展鳳的失策。現在他可不敢隨便動用貴重的騎兵。」


    要把駐守鼓城的市區的步兵叫來至少得花一、兩天的時間。


    就算硬是成功發動突襲,對方也會損失大量貴重的騎兵。跟普通的步兵不同,一旦在短時間內失去大量馬匹,就得花上相當長的時間以及大筆金錢來彌補。


    「閣下,穀倉裏的物資已全部搬運出來,先發的運輸部隊也已經到了安全地帶。」


    聽見副將的報告,凝視敵陣七宮軍的士道將軍點頭了:


    「該找個適當的時機撤退了。夏目的援軍還要花上三天才會到,如果現在正麵衝突,會被殲滅的人可是我們。」


    現在的位置已是河的對岸,基本上算是鼓城的領土。若是再繼續深入將會十分危險。


    「不趁現在一舉拿下展鳳嗎?」


    年輕副將血氣方剛的進言反而讓指揮官冷靜下來。


    「我接到的命令隻有協助來自鼓城的流亡者,並保護他們的財產直到安全抵達夏目。此外就是牽製東征,阻止他的野心。其他的行動都是越權行為除非他主動進攻。」


    「對方不是野心勃勃的好戰分子嗎?為何到現在還不主動進攻呢?」


    「因為他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這個男人不是純粹的軍人。」


    視線繼續留在敵陣,士道將軍點頭同意自己的話。


    「但這也是可乘之機。隻要能夠解決他,我們三宮一定可以反敗為勝。現在就等我們的常磐姬做出英明的決斷。」


    陽光照在樹木上,映出青翠綠色。


    在一片鮮活的綠意中,那位公主的服裝從頭到腳都是更深的顏色。


    「士道與東征對陣了嗎?」


    在開滿山櫻花與也玫瑰的庭園中,常磐姬聽著斥候的報告。


    「士道做得很好。看來他隻靠手邊的兵力就把東征玩弄於鼓掌之間。」


    常磐姬像是在自言自語,接著便讓報告的使者退下。


    「七宮姬也將根據地從偏遠的地區移到都市地帶,該是下決斷的時候了。」


    地上鋪著紫色的鮮豔布墊,當成賞花用的座席。


    少女獨自欣賞周圍的花木,偶爾啜飲杯中茶。


    「你願意去一趟嗎?傭兵將軍。」


    說話的對象並未與常磐姬同席。身材高大,頭發綁在後麵的武人獨自佇立在稍遠的花木旁。


    與周圍散發春天氣息的樹木不同,此人的站姿給人一種仿佛寒冬枯木的沉靜感覺。


    「吾等一門隨時恭候指示。」


    庭院裏除了公主與武人之外別無他人,四周除了草木隨風擺動的沙沙聲響,唯一的聲音隻有鳥兒的鳴叫。


    「你不對,既然已經正式任官,應該改稱卿了。霧羽,立刻率領一族與我方的兩千名援軍出發,如此兵力已足以跟鼓城的三千名七宮軍對抗。目前鼓城內部已有千人願意協助我方,若要分心鎮壓鼓城內部的反抗,東征能夠自由運用的兵力還不到兩千。」


    三千對兩千。展鳳與麾下的直屬部隊雖然精強,但三宮同樣也有猛將壓陣。


    「恕我多慮,但七宮方麵想必會繼續增派軍隊。」


    「這我當然知道,準備完成之後還會陸續增派士兵。在先前的軍事會議已經決定將動員兵力增加到一萬名。」


    常磐姬邊說邊將視線下移。


    「如果士道將軍能好好運用這支援軍,你的地位也會更鞏固吧。」


    現在的霧羽良沙還沒有資格參加軍事會議。


    除非能夠在三宮夏目軍麾下立下戰功,否則霧羽始終無法得到明確的地位。現在的霧羽跟他的族人並非三宮夏目軍的一部分,而是被當成三宮常磐姬的私人兵團。


    「總指揮官士道將軍是長期支持夏目的忠臣。能夠在他的麾下盡一份心力,對於吾等一族來說也是絕佳的學習機會。」


    傭兵將軍及他的一族長期以來不斷在邊境地區接受磨練,因而產生強烈的向心力,然而他們本身的規模並不大。比起以當地豪族出生的士道將軍為首的三宮在地武家、軍閥動輒數千乃至上萬的動員力,勢力不可同日而語。


    「新麵孔的立場總是比較辛苦,不過我已經先送信給士道,讓他指揮各位以遊擊隊的身份去對付東征,同時向全東和宣告鼓城的遺臣還在夏目。如此一來輿論就會開始認同解放鼓城的正當性,過去我們之所以無限製接納流亡貴族與商人,也是這個原因。」


    「這是鼓城解放戰嗎?」


    「名義上是這。」


    常磐姬有點不高興,在酒杯裏斟滿乳白色飲料。


    「老實說,鼓城並非我們可以占領的對象。七宮雖然從鼓城獲取大量的利益,但鼓城的商家有一半以上依然保留有利的地位,並且反過來利用七宮增進自己的利益。」


    「七葉、鼓城派兩股新舊勢力的權利鬥爭,我還待在鼓城的時候就已有耳聞。」


    「在前一場戰爭裏,我們三宮跟七宮或許都被利用了也說不定。也許鼓城內部的鬥爭正好需要適當的外部壓力,而琥珀則在各股勢力相互鬥爭之下失去立場。」


    「據說在去年開戰之前,鼓城內部就已經有許多人與杜艾爾陶暗中勾結。」


    「不無可能。畢竟七宮的動作快得驚人,我們的執政院對此也頗為懷疑。」


    將軍沉默了,而公主也拋開禮節,把杯中的東西一口氣喝完。


    接下來一段時間,兩人不再說話,空氣中隻剩下隨風傳來的鳥鳴聲。


    不知道經過多久,眺望著野玫瑰的常磐姬喃喃問道:


    「你覺得琥珀是個什麽樣的公主?」


    「華姬是位清純的公主,非常適合舞蹈與歌曲。在常磐姬殿下麵前,這麽說或許太過失禮,但以職司四時常世祭祀的巫女姬而言,她可說是東和七姬之中最適任的一位。」


    「我原諒你的無禮


    ,畢竟這是事實。」


    琥珀姬認真地點了點頭。打從那天看見這位公主佇立在竹林裏的背影開始,那份直率就未曾改變。這或許是霧羽良沙現在腦中所想的。


    不過他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靜靜站著,等待現在的君主繼續說下去。


    「我每年都會跟琥珀進行幾次儀式性的會麵。記得以前還曾經嚇了一跳,沒想到同樣身為公主的兩人竟然有如此差距。我的母親出身自日子快要過不下去的沒落武家,我自己也是被人以武門公主的身份撫養長大,我自己很清楚,我根本不是巫女姬的料。」


    常磐姬凝視杯中乳白色的波紋,然後將視線轉向遠方:


    「雖然關係稱不上親密,但她是我的朋友。我們的關係維持得很勉強,對她來說或許是個很大的負擔也說不定。」


    「我們是否要以複仇為號召?」


    聽見這句話,常磐姬露出莫可奈何的笑容:


    「七宮之所以隻把她流放,為的不就是堵住眾人的嘴嗎?」


    接著搖了搖頭,示意琥珀姬的話題到此為止。


    「眼前最大的敵人是以七宮的空澄為傀儡,在鼓城擴展勢力的東征。隻要能夠擊敗他,那個商人出身的杜艾爾陶也隻能乖乖當個普通官僚。」


    仿佛突然想起什麽,與英氣逼人的劍眉極為搭配的眼神望向獨自佇立的修長身影。


    「你認識七宮的空澄嗎?或許是因為太過年幼,七姬裏麵我對她的認識最少。」


    「您是說七宮的空澄姬嗎?」


    「你到過賀川,對她應該多少有點認識吧?」


    這是常磐姬第一次看見眼前的男人低頭沉思的樣子。


    「即便是展鳳也用他的方式盡力守護他的幼主,而且也堅守身為部將的立場。雖說是個傀儡,展鳳對這位君主也算是忠心耿耿。」


    「看來她也算是個人物。你對她的評價如何?」


    「她很少在人前現身,但從少數幾個事例可以看出,算得上是賢明的公主。」


    「本人算得上認真,而部下又是有能之士嗎?以身為偶像的公主來說,她或許比我或琥珀更加適任也說不定。」


    常磐姬自嘲般地點頭,用視線示意霧羽繼續說下去。


    「那位公主似乎也在打探其他公主的為人。」


    「這樣啊。」


    「宮姬的表現代表人世的相貌,同時也反應人世的期望。這點我也很煩惱,隻不過我還有武家信條這種明確的立場,跟其他宮姬相比,我的狀況或許比較單純也說不定。」


    點頭表示理解的常磐姬舉起酒杯,將裏頭的東西一飲而盡,接著用另一隻手拿起身旁還未用過的空杯子,伸手遞給高大的將軍。


    「雖然我習慣獨飲,但偶爾也想幫別人倒酒。喝吧,我幫你倒一杯。」


    「在下已決定在立下戰功之前滴酒不沾,但既然主上有此盛情,在下欣然接受。」


    修長的身軀在座席旁單膝跪下,緩緩接下遞過來的酒杯,三宮公主隨手在杯中斟滿了酒。


    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看著注入酒杯裏的液體,男子像是發現什麽似的露出微笑。


    「隻是甘酒(注:酒精含量極低的發酵飲料)罷了。」


    說話的少女露出這個年紀的女孩特有的表情。


    「當宮姬的限製是很多的,這回你就別計較吧。」


    沒什麽特別的賞花會,席間交換平凡的對話,短暫的時光一瞬即逝。


    隔天清晨,傭兵將軍霧羽良沙與他的部下從三宮夏目城出發前往原本的四宮鼓城領地,並在途中與三宮的援軍會合。


    這個消息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各個勢力。誰都知道三宮夏目刻意要讓東和各都市知道常磐姬的指示,而這個信號也讓各個勢力不約而同展開行動。


    「傭兵將軍參戰了嗎?這下麻煩了。」


    展鳳很快得到這則情報,時間是在霧羽出發後的隔日午後。他或許是全東和最早得到這個消息的人。


    慰勞了在事前得到情報馬上快馬捎來消息的間諜,展鳳將副官們集合到自己的帳中。


    眾人在組合式圓桌旁圍成一圈,開始發表自己的見解。


    「若讓敵方繼續擴充兵力,對我方非常不利。」


    「應該在對方的增援到達之前搶先一步予以打擊。」


    年輕將領紛紛積極提出意見。


    在士道將軍的牽製之下,無法正麵開戰的七宮軍過去已經吃過好幾次的苦頭,現在不僅是這些將領,幾乎全軍都彌漫一股希望大戰一場的氣氛。


    士氣非常高昂,然而這時的展鳳靜得出奇。


    這個男人並未受到周圍的激動氣氛影響。


    「士道將軍是一個喜歡用正攻法決勝負的堅實將領,目前沒有可以順利進攻的方法。」


    在東征將軍麾下專門負責冷靜發表意見的副官如此說道,展鳳點頭表示同意。


    「雖然想在今晚發動夜襲,可是看來不會有什麽效果。」


    短暫的沉默之後,展鳳將視線轉向聚集在這裏的部下。


    「決定了。」


    這個男人的特色就是毫不猶豫地當機立斷。


    「這場紛爭不該繼續擴大。」


    「如果兩個都市為了爭奪鼓城而兩敗俱傷,最高興的人是誰呢?」


    東和七姬之中,最先做出反應的是淺黃色的公主與萌蔥色的公主。


    「各都市的衰退正是一宮與二宮的希望。」


    「因此我們應該設法尋求和談之道。」


    在位於五宮與六宮之間的離宮中,兩位公主的視線望向分成兩邊排列在下的高官。


    文官打扮的老人分別穿著代表兩位公主顏色的衣服,麵麵相覷。


    「各位有任何異議嗎?」


    「請發表能夠讓雙方收兵的意見。」


    雖然公主要求發言,但沒有高官願意出聲。


    若是輕易行動,自己就會被卷入其他都市的鬥爭,大國也會趁虛而入,加上這群高官心中各自有自己的盤算,使得他們不願意積極發表意見。


    「關於這件事,請交給我們家來負責吧。」


    眼看著會議毫無進展,坐在末席的年輕人終於起身發言。


    說話的人雖然是坐在五宮的席位,但身上的裝扮卻是代表中立的橙黃色。


    坐在末席的人之中,有部分是來自負責協助兩個都市交流的家族或是職位,這些人並不隸屬於特定都市。


    「你是采家的人吧?」


    聽見淺黃姬的詢問,臉頰細瘦的青年深深低頭行禮。


    這名青年有著極具特色的泛紅頭發,澄澈眼神中透出充滿自信的視線,年紀照理說應該有二十五、六歲,但他的外表看起來更年輕。


    「請指派我為使者,前去勸說雙方和解。」


    即使麵對兩位公主與眾高官,他的聲音依然沒有一點遲疑。


    「采家之首,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萌蔥姬要對方報上名來。


    「在下隻是身居末席的後生小輩,未能先報上姓名實屬失禮。」


    青年再一次向兩位公主與在場的高官深深行禮。


    「在下名叫春瀨,來自侍奉倉瀨與牧瀨兩都市的商家采家。今年開始繼承家督之位,公主殿下隻要叫我春瀨即可。」


    「情勢似乎越來越緊張了。」


    盛開梅花所圍繞的庭園。


    庭園中隨處可見巨大的庭石,每塊石頭的顏色都與公主身上的裝扮相同。


    站在比身高還高的巨大翡翠原石前,二宮翡翠姬露出沉痛的表情:


    「這種無意義的戰爭隻會危害東和的無辜子民


    ,那些妹姬難道連這麽簡單的事都不懂嗎?」


    來自議會的使者單膝跪地:


    「目前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貿然介入該地的紛爭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聽完使者的報告,全身包裹在澄澈翠綠中的公主搖搖頭:


    「若是等到他們雙方都筋疲力盡之後再行介入,的確對於我方比較有利。然而這樣的結果絕非東和之福。」


    「公主的意思是?」


    「馬上召開臨時議會。真都同盟必須出麵阻止兩都市對鼓城的野心,因為在那裏也有眾多真都同盟支持者。我不像一宮,麵對東和的紛爭袖手旁觀,我們的所作所為絕非為了支配他人。」


    「神川議會現在正爭執不休。」


    「為了是否出兵鼓城嗎?」


    黑衣的公主正在大到稱得上大廳的更衣室裏挑選衣服。


    更衣室中的大鏡子涵蓋一整麵牆壁,堪稱東和最大的鏡子將公主與她的部下所在的更衣室映入其中。


    「由於遲遲無法敲定該派遣哪支地方軍前往,會議目前處於膠著狀態。」


    背後的女官一麵報告,一麵從左右兩邊梳著柔順黑發,公主閉上眼睛。


    「他們根本不打算出兵吧。沒有一個將軍甘冒失勢的風險離開神川,更何況誰也無法預料錫馬會有什麽動作。」


    在護衛一宮神川四方的四支地方軍中,西方將軍負責管轄以錫馬為中心的東和西部地方。隻是在長期的和平下,四支地方軍早已變得徒具形式。最近數十年,這些地方軍的功能隻剩下管理神川周邊的領土,根本無法組成一支有規模的遠征軍。


    一宮神川號稱大國,一般人可能認為大國旗下自然該有大批軍隊,不過各都市所使用的「國」隻不過是自抬身價的虛構。事實上東和本身就是一個國家,首都就是神川城。


    錫馬、夏目、鼓城、倉瀨、牧瀨、賀川。這六個都市所擁有的常備軍才是原本在神川的指揮之下鎮守各地的東和地方軍。


    當各都市開始主張獨立自主,進而以曖昧的形式叛離神川之後,這些軍隊便與神川斷絕關係。在此同時,神川也等於失去將近一半的國力。雖說神川身為東和最大勢力的地位仍然無可動搖,但現在的神川已經沒有迅速召集大軍並投入地方的能力與氣勢。


    各都市旗下的軍隊原本都是隸屬於東和軍的同胞,神川的將軍們也跟地方之間保持微妙的聯係,積極介入地方紛爭隻會讓彼此受到傷害,因此沒有人願意出麵也是理所當然的。隻是神川內部的將領並非全都忙於權利鬥爭,也不是每個將領都不願積極麵對不習慣的遠征帶來的危險,他們之中也有試圖利用這次機會扶植本身勢力的新興將領。


    然而有力的將軍往往同時兼任好幾個職務,因此很難離開以神川為中心的重要據點。正因為一宮神川無論人口還是領土都是東和第一,能夠自由運用的戰力反而更少。


    身為大國的神川一旦采取行動,所造成的影響無可估計,各都市都會受到很大的刺激。


    「據說這次錫馬將會采取行動。」


    「那真是不得了,他們可以不用這麽著急的。」


    鏡中的公主笑了。


    什麽事這麽好笑?東和一宮黑曜姬殿下睜開眼睛,透過鏡子對露出困惑表情的女官投以溫柔的視線:


    「七宮的展鳳。這個男人可不會這麽容易讓別人稱心如意。」


    公主的語調仿佛是在談論相識多年的老友,而她說的一點也沒錯。


    「東征閣下已從鼓城國界撤回城內。」


    聽著左大臣杜艾爾陶的報告,坐在朱紅椅子上的我心中浮出疑問。


    身為軍師的杜艾大人報告的是前一天的情報,目前東征將軍展鳳與他麾下的部隊已經回到了鼓城市內的軍事設施。而在夏目與鼓城的國境地帶,士道將軍也已經與增援的部隊會合。


    「左府閣下,請繼續報告詳情。」


    我用公主的聲音繼續說下去,站在晉見室中央的杜艾大人則是擺出畢恭畢敬的姿態。


    「關於偽裝成難民逃亡的貴族與商家所引起的問題,目前已經大致處理完畢。我方沒有太多理由繼續在國境一帶布陣。」


    「傭兵將軍閣下不對,士道將軍似乎是對方的總指揮官,他們的問題又該如何解決?」


    據我所知,對方集結了相當規模的軍力,對我方來說應該是大問題。


    「針對夏目軍擅自侵入我方領土的行為,我方正透過外交手段加以譴責。為了避免事態擴大危及鼓城,目前要求對方務必自重。」


    我大概可以了解我方采取的做法。


    隻是這次的情報來得緊急,事前幾乎沒有準備的時間,所以太難的部分還是搞不懂。


    我隻能隱約猜到這應該是展大人的複仇。


    連我也看得出來展大人先前被士道將軍將軍挑撥過幾次,現在的他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對方是會繼續進逼,或者就此罷手,東征閣下打算藉此試探對方的態度嗎?」


    由於沒有事前演練,我在回問的時候顯得有點害怕。


    「正是如此,事情正如公主殿下所推測。」


    我身邊最重要的輔佐者說出我預料的回答。


    「避免無謂的戰鬥,這次我軍將士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就目前而言算是有了好結果。」


    輕吐了一口氣,我坐直身體:


    「那麽現在,七宮公主要對三宮公主發出聲明。」


    「敢問是何種聲明?」


    「鼓城期望與七宮共存共榮,一同迎向安穩的春天。請三宮不要受到少部分不良分子的讒言所迷惑。」


    杜艾大人默默點頭,看見他的樣子,我知道自己應該說下去。


    「繼續爭執下去隻會讓鼓城的未來,甚至東和的未來蒙上陰影。三宮夏目應當致力於本國的發展,而非幹涉其他都市,目前應靜待彼此的傷痛痊愈,往後再針對彼此的將來進行交涉。」


    「遵命,吾等馬上依照公主殿下的訓示製作正式文書。」


    左大臣閣下帶著一臉滿意的表情低頭行禮,迅速離開晉見室。


    看來我剛才的表現似乎可以滿足他的要求,朱紅椅子上的身體放鬆不少。


    在剛才說出那樣的話之前,我們完全沒有事先演練。剛才所說的話是以前杜艾大人在離開之前留下的劇本其中一段。


    當三宮試圖對四宮出手,用來牽製三宮的聲明。用來表明七宮並未主動出手,而是三宮率先挑起事端。


    一旦缺乏大義名分,七宮就會陷入不利,因此杜艾大人事先準備了能夠確保我方優勢的說詞,至於不足的部分隨時都可以用新的說法加以補充。


    「好像做得太過火了。」


    從三宮夏目的角度來看,七宮的做法應該算是很狡猾吧。


    但反過來說,與鼓城共謀並吞賀川的三宮夏目對於先前的戰爭也沒有表達任何歉意,反而藉由陷七宮於不義來動員軍隊,同時將鼓城的民意往反七宮的方向煽動。


    「對方也是如此,不過還是我們有理。」


    隨侍身邊的修長女性在我耳邊輕聲回應。


    「雖然準備好的事實千真萬確,但依然很狡猾。」


    我一邊喃喃說道,一麵在心裏想著杜艾大人告訴我的事。


    「這點也是彼此彼此。」


    梳妝師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淡淡說下去:


    「東和每個都市都有互不相讓的理由。事實上,鼓城因為無法控製過度膨脹的影響力,都市經營早已露出破綻;夏目則是為了解決連年的財政赤字,因而動員軍隊威脅鄰國;至於賀川則是在兩都市的互相較勁中


    獲取漁翁之利的新興都市。這三個都市都有無法與對方相容的問題。」


    每一個都市都有問題要解決,到了最後,解決問題的速度跟不上問題的惡化。


    於是有人開始采用取巧的方法,也就是透過勢力鬥爭來解決問題。藉由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內部的各種分歧也會比較容易解決。


    這似乎就是東和各都市的現況。


    「沒想到東征將軍真的會撤退。」


    「他雖然喜歡突擊,但不會輕易受到挑撥。」


    「嗯,我知道。」


    看來這麽想的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我稍微鬆一口氣。


    「我們究竟會怎樣呢?」


    我並不打算得到答案,隻是喃喃自語。


    衝突一旦開始,接下來就會持續幾年。


    事實上,暗地裏的競爭從我剛出生的時候就已開始,而後各都市陸續擁立七姬,等到最後的空澄姬登場,衝突開始越演越烈。


    然後發生去年的戰爭。


    各都市的企圖、各陣營的企圖、外國即將入侵的未來,以及時代的潮流。


    再加上打算利用這一切的兩個人。


    光是這樣就快讓我應付不來。


    但我不會因此停下腳步。


    「在已經開始的潮流裏,新的潮流也會在某處產生。」


    我閉上眼睛,心中浮現春天的融雪溢滿河流的情景,溢出的水流開始朝著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流去。


    象征七個都市還有七姬的水流分別流往不同的方向。


    我的心中隱約浮現這樣的感覺。


    三宮夏目的士道將軍把軍營設置在河畔的山丘上。


    在印著三宮徽記與深綠色竹林的白色營帳外,率領一門兩百餘名部下的男子報出身份,請求入營參見。


    「請允許我會見總指揮官閣下。」


    說話的人是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的身上穿著嶄新的陣羽織,背上背著一把幾乎跟身高一樣高的長刀。


    「我來為您帶路,請隨我來。」


    前來接待的是個年紀很輕的少年,從裝扮來看應該是個見習侍從。


    年紀大概隻有十來歲的少年,尚未完全發育的外表在軍營裏顯得特別顯眼。


    「士道大人表示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現在到河邊去了。」


    男子跟著走在前頭帶路的少年,散步在隨便除草的草地上待命的士兵,自然而然把視線集中到他的身上。


    許多士兵開始竊竊私語,雖然無法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但整個軍營因此顯得有點鬧哄哄。


    「看來大家都還很有活力。」


    高大的男子才剛說完,少年馬上露出迫不及待的興奮表情:


    「因為大家都很崇拜這把長刀。」


    少年轉頭仰望高大的男子,讓他不禁露出苦笑。


    少年繼續說道:


    「霧羽良沙將軍威名蓋世,就連東征也嚇跑了,現在大家都在談論這件事。」


    從剛才就覺得周圍的氣氛顯得異常輕鬆,現在終於知道原因。


    這是不費吹灰之力獲勝時特有的氣氛。因為這是很久以前就已經預測到的狀態之一,因此並不令人意外。


    「你還是個見習嗎?」


    霧羽問了一聲。


    「是、是的,請恕我沒有先自我介紹,我現在在士道將軍身邊負責打理將軍的生活起居。」


    少年慌忙回應的樣子跟這個年紀的男孩沒有兩樣,說話的聲音變得出奇尖銳。


    這樣的年齡要上戰場打仗還太早了。


    身處亂世雖然莫可奈何,但在一般的情況,如此年輕的誌願兵是不會被派到戰場來的。


    「父親生前曾經擔任鼓城的士兵,但他在先前與七宮的戰爭中過世。後來我四處逃亡,知道流落到這裏之後才被士道大人收留,而且還被找來幫忙。」


    既然是生長在當地的孩子,多少會有一點用處吧。不僅是現在,不久的將來也是如此。


    霧羽所領導的一族也在東和各地接納許多走投無路的年輕人。當長年被派駐到邊境地區時,一年裏頭總是會碰到幾次這樣的事。


    「對於出身鼓城的人來說,單槍匹馬襲擊那個東征,還讓他身陷血海的霧羽大人是我們的英雄,先前的四宮戰爭也是靠霧羽大人才能給予七宮重大打擊。現在霧羽大人的威名,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少年的語氣中帶著狂熱,仿佛是在稱讚為自己報了大仇的恩人。


    雖然隻是讓東征將軍的名聲稍受損傷,但已能讓包括這位少年在內的許多人一吐怨氣,也讓他們能夠繼續忍受四宮戰敗所帶來的屈辱。


    當霧羽剛到夏目的時候,就有不少抱持這種想法的人把霧羽奉若神明。因此雖然隻是寥寥幾句話,霧羽已經能夠深刻體認眼前這名少年的心情。


    少年熱切崇拜的眼神讓霧羽有點為難,隻好換個話題。


    「你的父親是屬於哪個陣營?」


    或許曾經見過麵也說不定,所以還是問一下。


    「父親生前從不談論有關軍務的事。不過從過世的時間來看,先父應該是隸屬於進攻七宮賀川的先遣部隊。」


    既然如此,這位父親跟駐紮在後方的霧羽應該沒有機會見麵。


    四宮鼓城派往七宮賀川的部隊,當時是敗給展鳳以及他的直屬部隊。想到這點,曾經擊敗東征將軍的傭兵將軍,在少年心中會占有特別的地位也是理所當然的。


    少年忽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用禮貌的語氣說道:


    「還請原諒我的無理霧羽大人這個傷是否是在跟東征交手時所受的呢?」


    霧羽的下巴有一道淺淺的傷痕,由下往上看的少年很難不去在意。


    這是利刃造成的傷,因此傷口呈現一道細長的白色痕跡。對於有過相當程度軍旅經驗的人來說,即使就連眼前的少年兵也看得出這並非舊傷。


    「不是。」


    霧羽一臉苦笑:


    「是被年紀比你小的孩子砍的。」


    少年停下腳步,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高大的身影從他身邊走過。


    「我並沒有掉以輕心,不過那一刀確實出乎意料。戰鬥、應該說刀劍相向就是這麽一回事。」


    走下軍營所在的山丘,眼前出現一個穿著戎裝,短小精幹的身軀端坐在折疊座椅上。


    撇開站著不動的少年,霧羽逕自上前,士道將軍轉頭看著他。


    「奉宮姬之命,良沙一門之首特此前來參戰。」


    「霧羽良沙將軍,感謝你火速前來助陣,隻可惜獵物已經不在了。」


    士道將軍的語氣仿佛不太高興,視線再度轉向前方。


    從高出河岸的小丘邊緣往下看,下方是散步大小白石的河岸,以及春天水量充沛的河流。再遠處是一大片荒涼的丘陵與雜木林。春天的草木填滿眼前的風景,讓午後的時光顯得非常悠閑。


    在與鼓城的國境上有著好幾處河岸景色,依然冰冷的水流會在下遊匯入中央大河,水流聲傳入兩人耳中。


    「東征撤退了嗎?」


    士道的視線依然不變,以點頭回答霧羽的問題。


    「他一發現我方的增援,立刻以驚人的速度撤退。難道他怕了你的長刀嗎?」


    「這把刀隻是裝飾品,戰場上真正有用的武器是長槍與弓箭。」


    「那你又為何特地背著這把刀?」


    「裝飾還是必要的。為了一門的繁盛,我們比誰都渴望武名。」


    「真是老實。不愧是靠著上上代的武名就活了三代的一門之長。」


    「並非隻有土地跟金錢才叫財產。」


    「正是如此,我的家族同樣也是代代對夏目盡忠。這樣的經曆正是財產。」


    兩個武將並肩眺望滾滾河流以及另一頭的綠色大地。


    「東征這麽做是為了報複我們先前的挑撥。」


    聽著士道將軍的話語,霧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不在國境附近開戰,那他打算在哪裏開戰」


    「他想說的是到鼓城來吧。」


    士道的話中夾雜著幹笑。


    「到我們與那個男人曾經交戰的地方。」


    「這次輪到我們進攻嗎」


    兩人的視線朝著遙遠彼方的舊四宮鼓城望去,一陣風從那個方向吹來。


    含著水氣的溫暖春風帶來櫻歸時節特有的芬芳,象征生氣勃勃的春天。


    然而現在他們無心感受此時此刻的溫暖。


    心中想著位居東和要衝的那個地方,兩個男人靜靜感受風的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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