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完全下山,夜間遊行正豪華地進行。


    趕來的警衛發現渾身是傷的上條三人,先將他們送到醫院。這三個人原本就算被送到有鐵窗的醫院也不奇怪,不知為什麽他們被送到了上條經常去的醫院。考慮到學區不同這一點,上層可能施加了什麽力量,但是現在的上條無法顧及這些事。


    接到聯絡的雙親刀夜跟詩菜,好像一直在醫院的等候室等待兒子的治療結束。大概是因為大霸星祭的觀戰感到疲累,等傷口處理完畢時,兩人已經累得在長椅上彼此靠肩睡著了。上條拜托護士幫父母蓋上一條毯子。


    “……也就是說,當麻完全沒有跟我說一句,就自己去參加攸關世界以及學園都市命運的魔法戰,結果又弄得滿身是傷被送到醫院來?”


    已經換回以往修道服的茵蒂克絲,用非常冷淡的眼神盯著自己。跪坐在病床上的上條說:


    “茵蒂克絲公主,為什麽身為病人的我,必須被強迫跪坐在醫院的病床上?”


    “當麻,當麻。我可以揍你嗎?”


    對不起!!上條的頭瞬間抵在柔軟的棉被上道歉。微彎著頭的可愛動作,跟右手握拳的動作的組合相當可怕。


    茵蒂克絲不高興地鼓起臉來。


    抱著危機感的上條,抬起頭後露出討好的笑容:


    “但、但是那個啊,土禦門跟史提爾都沒事。還有茵蒂克絲,這次不是有你無法參戰的正當理由嗎!?”


    “那之前呢,當麻?”


    我這是自掘墳墓嗎?上條重新跪坐低頭道歉。


    鼓著臉頰極不高興的茵蒂克絲說道:


    “就算我的周遭有魔力的探查術式,你就真的認為我什麽都做不了?我也可以用手機或電話給你建議啊!!”


    “這點我就不能讚同你了,茵蒂克絲!就連零圓手機充電概念都不知道的你,很難想象你會用手機,而且一聽到魔法師,就算我什麽都還沒說,你也一定會咚咚咚地馬上跑到事件的中心點!!”


    “咚咚咚!?當麻,我怎麽覺得你這種說法,感覺我好像是白癡!”


    “噗!連自己都沒發現這點的你真的是……開玩笑的啦開玩笑啦開玩笑!!”


    看到露出白牙準備撲上來的猛獸少女茵蒂克絲,上條當麻嚇得汗毛直豎。


    “等一下,茵蒂克絲!你不是要從小孩子咬人的動作畢業,成長為一名成熟的女性嗎!?”


    上條故意使用小孩子跟成熟女性這樣的用字,想打動茵蒂克絲。聽到這句話,現在爬上床鋪打算咬上條頭的修女茵蒂克絲動作突然停止。


    “……當麻,你真的理解我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嗎?”


    “啥?你不是因為被我放一整天鴿子所以才生氣嗎——”


    “我要開動了,再加謝謝招待!!”


    咦!她難道不是因為這樣才生氣……!?上條吞下了臨終的哀號。超越苦澀感跟羞恥感,重新跨出一步的茵蒂克絲,用更大的力氣咬住上條的頭。


    上條在床上不停地掙紮跳動。


    “會死啦!!我對不起以往覺得這樣有點不夠的自己!這果然還是超過我的容許範圍!!”


    “不要再說這種讓人搞不懂的話,給我稍微反省一下好不好!人家是真的非常擔心你耶!!”正當上條的頭部遭到咬噬時,病房的房門打開,走進新的探病客人。


    禦阪美琴跟白井黑子。


    “那……那個,我來看看黑子,順便就來一下,帶來的水果又剛好有剩……咦?”


    “唉呀唉呀,這真是令人愉快的場麵啊。”


    乍看之下,在病床上女孩子從正麵咬住男孩子的頭,感覺上就像男孩子的臉靠在女孩子胸部一樣(在他人眼中看來啦)。


    坐在運動式輪椅上的白井,將一隻手貼在臉頰上。


    “啊啊,你們已經情意相通到不在乎時間跟地點了嗎!這兩個人真是了不起的高段班啊……話說姐姐,我們偶然目睹到這個場麵該怎麽辦?我實在有點害羞呢。”


    看起來像是這種場麵嗎?正當上條忍不住想這麽叫時——


    “人家現在很認真,你不要來搗亂啦,短頭發!!”


    (茵蒂克絲公主!?)


    “——”


    美琴的手裏裝著水果的籃子掉落在地上。


    她瞬間變得麵無表情。


    “黑子……?一般民眾可以協助風紀委員的治安維持活動嗎?我有防範不純異性間的交友的正當理由,請問我可以把這個男人給打飛嗎……?”


    “嗯。請您好好調教這位先生糟糕的個性——哇,好可怕啊!?姐姐,您霹靂啪啦的未免太過火了!這裏可是醫院啊!!”


    “啊,這樣啊。”美琴收掉全身周圍散發的電流。在醫院這種地方,就連手機等電子機器的使用基本上都是禁止的。


    “混賬!”被迫封住王牌的禦阪美琴懊悔地低聲咒罵後說道:


    “算了,我想說的話等大霸星祭結束後,再慢慢跟你算。你看過今天的最終結果了嗎?常盤台中學輕鬆超過你的學校遙遙領先呢。你該不會忘了懲罰遊戲是什麽都要聽我的吧?”


    “不、不過,就算現在你跟我提懲罰遊戲……等一下,茵蒂克絲,放開我啦!放開!好痛!”


    上條揮著雙手,總算把咬人狀態的修女拉開。


    之後,他重新看著美琴的臉。


    “如、如你所見,我被卷入某起事件,全身是傷。這樣的狀態就算參加大霸星祭的比賽也不能發揮實力啊,在這種情況下,勝負到底要怎麽算?”


    “……這個嘛。”


    美琴兩手抱胸,看著上條快哭出來的臉,輕輕地吐了口氣。目前為止她生氣豎起的雙眉稍稍放鬆,在放鬆肩膀力氣的同時,嘴邊綻開了微笑。看到這個場景的上條正暗自感到安心時——


    “你給我拚死去做不就成了?”


    “就隻有這樣嗎!?我都說不可能!已經死了八成的上條哥哥如果再拚死命就真的會死啦!!而且,吹寄跟姬神還有土禦門,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人缺席比賽耶!?就算約定不能不算數,至少要給我優惠……啊,啊,啊!竟然不理我就走了!?”


    兩個少女快步走出病房後,茵蒂克絲等不及馬上又咬住上條的頭。看來剛才那一次似乎不夠,這次她好像真的很生氣。


    “當麻,學園都市外部的那些家夥怎麽了?”


    “好痛,放開我,真的很痛!!……啥?他們收到史提爾放出的聯絡,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搜索外部。土禦門說這些人與其是學園都市或英國清教的夥伴,其實是為了想奪取貴重的‘使徒十字’。”


    “……那什麽根本都沒有解決嘛。”


    “對啊,可是——”


    上條頓了一下說道:


    “全身是傷的史提爾在進入icu時,卻清楚斷言說沒問題耶,不知是什麽意思?”


    十四個小時後。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在法國上空高度八千公尺的地方。


    她在自家用的噴射機中。


    黑皮沙發沿著牆壁排列成一排,中央有張用螺栓固定的大桌子,這是派對用的配置。牆壁邊有裝飾燈,天花板垂下小型的仿水晶吊燈。內裝以磨亮的黑木跟豪華的地毯為主,呈現出豪華客船的樣子。


    麗多薇雅一個人坐在出口甲板旁的座位上。


    她的身旁有個用白布卷起的十字架。


    跟國際機場等大型客機相比相當小的機體,在日本也許相當稀奇。但是,在比日本寬闊幾十倍的美國跟俄羅斯等地,空中是長距離交通的基本。例如在俄羅斯,隻憑列車想橫斷全土就必須花兩周以上的時間。


    麗多薇雅的活動據點當然是歐洲,因為她要來回歐盟加盟國之間,所以要借助飛機的力量。


    她討厭用於宗教的科學,但另一方麵又必須接受用於技術的科學。例如,之前沒有印刷技術時,準備一本聖經必須花費極為龐大的時間跟勞力,聖堂跟宗教畫的發展,跟科學仍舊無法脫離關係。對宗教家而言,這是自文藝複興以來的糾葛。還有之後的技術,列車跟飛機的發達,能讓沒有體力的女性跟小孩進行安全聖地的巡禮。因為網路的普及,更增加了對現在仍然不知主存在的人們傳教的機會。


    這是使用方法的問題,麗多薇雅歎了口氣。


    (信仰沒有生命空有形體的偶像,這就跟罪惡羅馬時代的異教一樣。)


    她在這個輕微的動作後,將視線一轉。


    眼前是連結座艙的門,現在那道門打了開來。從麗多薇雅的位置,可以看到以平穩動作操縱儀表板的駕駛背影。


    他相信哪一邊呢?麗多薇雅心想。


    這台自家用噴射機是歐麗安娜個人的所有物,沒有羅馬正教的氣息。但是,這名駕駛應該是羅馬正教徒吧。當然跟歐莉安娜以及麗多薇雅的程度不同,應該是比較輕微程度的信徒。


    每天操縱鋼鐵飛行在天空中的他,在跑道時還是畫了個十字祈求旅途的平安。


    這光景看來很不可思議,但是麗多薇雅沒有笑。


    使用道具的人,相信神的人。


    這樣的分別並非從現在開始。在兩千多年以前,“神子”還活著傳道的時候,人們應該就會使用烤麵包的道具吧。


    重要的是——


    (不是否定一切科學道具,但並不能因為過度依賴,就遺忘主的威名。)


    她這麽想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現在的麗多薇雅不但無法彰顯主的威名,還必須屈服於科學。


    事實上,麗多薇雅現在進行的動作是逃走。雖說她從敵人手中守護了“使徒十字”,但就算伺機想重複同樣的攻擊,使用“使徒十字”的“天文台”已經被鎖定了。“使徒十字”看不到夜空的話就無法使用。但對方如果在“天文台”上空建立簡單的建築物,就無法在學園都市周邊使用。在這樣難度極高的狀況中,重要的戰力“罪人”歐莉安娜.湯森又被對方逮捕了。


    “嗬嗬嗬。”


    但是,她仍舊笑著。


    “真可憐……啊啊,多麽可憐的歐莉安娜.湯森。嗬嗬嗬,我必須救她。我必須親自救助那個被逮捕的迷途‘罪人’……”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總是將降臨在自己身上的不幸跟逆境,轉換成繼續前進的原動力。


    “要闖入學園都市,跟兩百三十萬人戰鬥,安全地救出歐莉安娜,然後完全平安地結束這一切。”


    她口裏說出的,到底是有勇無謀的願望。


    在實現計劃之前,現在回到梵蒂岡,麗多薇雅無疑會因為她任性行動的失敗受到斥責。很有可能在她提出要救助歐莉安那之前,就連自己的小命也危在旦夕。


    但是——


    眼前的狀況越是困難,


    最終瞄準的地點就越高。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隻要想到突破這些時的事,就能感覺到無上的喜悅。那就像運動選手遇到了生涯的敵手時的感覺。


    “告解的星期二。”


    語源是來自十字教四旬節前所舉辦的狂熱祭典{注:此祭典起源於歐洲,譯自英文“ival”,西班牙文“aval”;德文“karneval”;意大利文“evale”,在基督教大齋期,又稱四旬節。由於齋期開始後連續四十天不能沾染任何葷食,人們在封齋前三天就盡可能地大啖油脂,儲備能量,在法國就是眾所皆知的節日mardigras,相當於紐奧良的謝肉祭(ival)還有德國的嘉年華(fas)}。


    麗多薇雅會被取這個稱號的理由在於——


    “嗬,嗬嗬。哈哈哈!!我會前進的。不論幸或不幸,不論是一帆風順還是波瀾萬丈,我全都會接受!我會符合謝肉祭這樣的名稱,將所有的現實大口咬碎作為心靈的存糧!!”


    不管是收到糖果還是鞭子,她表現出來的都是相同的反應。


    也就是說,基本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停止她的行為。無論給予什麽都會得到喜悅的人,不論收到什麽都會跟笑容一起前進。如果妨害隻會讓麗多薇雅的腳步前進,進行妨礙本身就像是自殺行為。


    “首先是羅馬正教內部的事後處理。接下來是回收歐莉安娜的作戰立案,最後是再展開學園都市的攻擊!哈哈,好高的障礙!而且這是多麽甜美啊!!”


    她知道座艙裏的駕駛員被她古怪的自言自語嚇到。但是,就連對方這樣的懷疑態度,麗多薇雅也能將其轉換成鬥爭心。


    就在這個時候——


    “喂,喂。乘客請注意?”


    有個女聲突然響起。


    麗多薇雅的肩膀震動一下。在這台自家用噴射機裏並沒有空服員。打開的座艙那裏也聽得到慌張的聲音,看樣子駕駛也不知情。


    但是麗多薇雅知道。


    那女子的聲音是——


    “我乃英國清教最高主教蘿拉.史都華。別說不自我介紹你就認不出我哦?麗多薇雅大小姐。”


    聲音聽起來很愉快。


    擁有比“告解的星期二”還重要稱號的女性。提到現今教會史時,絕對不可或缺的人物。根據傳言,這妖怪擁有跟英國女王同等或淩駕其上的權限。


    麗多薇雅倒吸一口氣,帶著恐怖與歡喜的雙重意義。


    強大的敵人,對她而言是充滿無上魅力的羔羊。


    “……為什麽,這台自家用飛機會……?”


    “嗬嗬。你似乎改變名義,並非從意大利,而是從法國起飛跟著陸哦。但你想此等程度之小小把戲騙得過我嗎?我下令羽田機場內部之部屬,於你停在那裏的機體牆壁上,貼了禮物哦。”


    “……”


    機體的外側,似乎貼了某種靈裝。


    雖說如此,從這裏無法拿下。不可能貼著超音速的機體牆壁移動,基本上一打開門就會產生氣壓落差,將人體如機內的空氣般整個飛出空中。


    但是,英國清教是憑自己的力量找出這架飛機嗎?


    如果是這樣,當初她帶著“使徒十字”到日本的班機時,就應該發生什麽事了。既然沒有發生,就表示飛機是到日本之後才被鎖定。


    這麽一來,可以想到的是——


    (會不會是學園都市的協助……)


    不管怎麽說,現在的狀況相當絕望。


    被貼上通信用靈裝,就表示這台飛機的位置被泄漏到英國。就算變更現在著陸機場,對方也能輕鬆地在機場迎接麗多薇雅。


    雖然如此——


    “嗬。”


    “……你真是奇怪呢。被逼到緊要關頭笑得越大聲之個性,難道無法改正乎?”


    “就跟長泳還有潛水一樣。距離越遠痛苦就越大,但是達成目標時的喜悅就更大。”


    “你真是喜歡從痛苦中獲得快樂之被虐狂。不,讓人屈服於難題,借此得到喜悅之處比較像虐待狂。為了得到這種甜美的喜悅,你應該還會說要再度襲擊學園都市吧?”


    “——”


    麵對蘿拉受不了的聲音,麗多薇雅稍稍沉默。


    “學園都市還欠我一樣東西。”


    “是誰說當人打你的右臉,也要把左臉伸出去?歐莉安娜.湯森已被移送至倫敦。即使你如今回到梵蒂岡去謀劃新對策,屆時你心愛之歐莉安娜已不在學園都市裏了。”


    “不,壓製學園都市,然後要求歸還歐


    莉安娜這樣的行為才有意義。征服那塊土地會導致羅馬的勝利。等到完成這個目標,英國清教將會因為我們的一個命令破滅吧。”


    出現在她臉上的,是笑容。


    充滿黑暗、狂熱、有如野獸般的鬥爭心,一點也不像是修女的笑容。


    “我不會原諒他們。學園都市如果沒有那樣抵抗,現在大家應該都已經變幸福了。那些魔法師,還有協助他們的一般少年。如果沒有他們,我應該跟歐莉安娜一起搭乘這班飛機了!”


    帶著狂熱的叫聲,越來越高亢。


    當她叫著不會原諒對方時,表情充滿更大的鬥爭欲。


    “所以我不會原諒他們。但是我很高興,能夠遇到新的‘障礙’!困難越大時,超越困難時所得到的喜悅就越大!所謂的超越,就是踐踏這樣的障礙!!”


    她眼中浮出淚光叫道。


    因為莫大的鬥爭欲圓睜的眼睛,連眨眼都忘了。


    “不直接攻破英國,故意迂回擊破學園都市,然後救出歐莉安娜的高難度正符合我的喜好!!我必須感謝主賜給我這麽美味的一餐!越硬越厚的肉,就越有嚼勁!!我真的很期待下次遇到你呢!!啊哈哈,哇哈哈哈!!”


    已經獨自說了數分鍾的麗多薇雅,臉上出現就連厚鐵板也能咬破的猙獰表情。


    聽到這樣已經明顯異於常軌的聲音,蘿拉的反應是——


    “嗬…嗬嗬。”


    “……?對我而言這是值得一笑的事實,但是我不懂你有什麽好笑的。”


    “什麽,理由很簡單啊。眼前之障礙越高,困難越大,踐踏這些難關瞬間之喜悅就越大是吧?”


    通信術式別有深意地沉默後——


    “此話也許真有道理,你這個走投無路的家夥。”


    什麽?正當麗多薇雅想要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時——


    “砰!!”傳來極大的聲音。


    聲音來自旁邊。她慌慌張張轉過頭去,自家用噴射機出入口艙門邊緣,被切開了一個四方形。伴隨著橘色的光輝,金屬隨著灼熱溶解。


    (這…最高主教……該不會,在機門貼上靈裝吧……!?)


    現在才發現已經太遲了。


    切開的甲板,受到了暴風被吹往夜空。同時,就像放開氣球的開口一樣,機內的空氣因為氣壓的關係,瞬間被吹到機外。與其說是風,更近似於爆壓的力量在機體內流動。螺栓固定的沙發跟桌子,也毫不留情地被剝開,在高度八千公尺的夜空中飛舞。


    “!!”


    麗多薇雅慌張地用五隻手指抓住牆壁的突出處——但是撐不過兩秒,就像被吐氣吹散的灰塵一樣,她的身體離開地板,一口氣被吹到飛機外。


    “咿!”


    就連這樣的叫聲都發不出來了。


    高度八千公尺的天空,更加凸顯深夜的黑暗。天空中沒有雲,隻有皎潔的月亮,以及周圍無數的星星。因為雲層在下方,基本上沒有任何可以掩蓋天體的存在。


    (噗,嘎,啊……!!呼吸——!!)


    超高空的空氣不管再怎麽吸,也沒有吸入氧氣的感覺,隻有冰點下的冷氣燒灼著胸腔。因為高度實在太高,麗多薇雅已經沒有掉落的感覺,全身充滿著被由下往上吹起的莫大爆壓接住向上推的錯覺。


    在滿臉驚愕跟恐怖的麗多薇雅身邊,有某個東西“咻”地飛過。


    在她前方空中配合她落下速度倏然靜止的,是一張卡片。像塑膠一樣的薄薄素材上,隻用黑色麥克筆書寫著,既沒有曆史也沒有風格,就像騙小孩般的靈裝。但是包含在內的魔法陣的細致程度,甚至淩駕了仔細織成的波斯地毯。


    “哈哈!麗多薇雅,你本身之能力極其可惜。如你願舍羅馬正教臣服於我腳下,那我救你亦無妨。”


    既然會這麽說,蘿拉應該也準備了另一手吧。她可能在落下的地點布置英國清教的部隊,做好麗多薇雅著地同時的回收與撤退準備。


    但是,麗多薇雅拒絕了。


    “你……說…什麽,別說傻話!!”


    “是嗎?那你就跟‘那東西’一起在地麵開個大洞吧!”


    就在這時候,麗多薇雅看到了。


    頭上漂浮的自家用噴射機的影子越來越小——這是唯一能讓她在縮尺狂亂的世界中,矯正距離感的存在。


    那台自家用機打開的門扉,飛出用白布卷起,十字架形狀的物體。


    “使徒十字”。


    那個靈裝的魔法效果雖然很高,但耐久度卻跟古董品沒什麽兩樣。從高度八千公尺的高度掉下,就算下麵是海麵也會粉碎。


    “……!!我不會讓你這麽做!!”


    麗多薇雅吸入些許的氧氣,放聲說道。


    她張開雙手,念出咒語後,身體有如羽毛一般輕飄飄地降下速度。這原本是防禦用的術式,能夠讓所有物體的加速變慢;使用在重力落下時,就能得到跟降落傘相同的效果。


    “計算‘使徒十字’的落下路線,依照現在的速度……應該來得及。不,一定要來得及!時間非常緊急,所以才有趣!!”


    麗多薇雅發出顯露鬥爭心的聲音,迎下落下的十字架。


    “機體與你之距離大約四百公尺。依你降低速度之狀態,即便能接住大理石之自由落下,莫非你打算成為絞肉乎,麗多薇雅?”


    “因為這樣的狀況,所以我才說有趣啊,最高主教!!的確,以我的術式性能,就算驅使最大限度的力量,也很難接住‘使徒十字’吧。但是,正因如此!在麵對這種緊急的狀況才能感受到接受試煉的喜悅!!嗬嗬嗬哈哈!!”


    就連這樣性命危急的狀況,也能張開雙手笑著接受的“告解的星期二”。


    停在麗多薇雅臉旁邊的卡片發出愉快的笑聲,


    “使用此術式,光是接住你跟大理石十字架已是極限了吧?”


    “那又…怎樣……?”


    “那你打算如何處理那個?”


    聽到聲音,麗多薇雅將視線回到上方的瞬間——


    自家用噴射機被切開的門,又飛出新的人影。


    是駕駛。


    慌亂揮動著手腳的他,看來不像裝備了降落傘。被迫在高度八千公尺上空沒有任何準備地飛行,沒有馬上昏過去就已經可以說他很了不起,但是他的樣子實在太過慌張。


    月光照在駕駛的身上。


    仿佛被空氣搓揉般,以混亂軌道下降的他,因為這樣的突發狀況,臉上充滿了淚水跟恐怖。


    沒錯。


    就像麗多薇雅目前為止遇到的那些,被社會跟世間拋棄的“罪人”一樣。


    “!!”


    “麗多薇雅,已麵臨極限的你欲選何者?世界最大級靈裝,或是可憐的迷途羔羊?嗬嗬,如果你願下跪道歉,我馬上可以伸出援手哦?”


    “你……!這明明是你設下的圈套,竟然還敢這樣說!!”


    “已無時間廢話囉。你看,第一個掉下來了。”


    “嗚!!”


    白布卷住的十字架毫不留情地掉落在麗多薇雅身邊。長一百五十公分、寬七十公分、粗十公分大小的大理石塊。這個東西由四百公尺掉落,其破壞力足以匹敵炸毀帆船的炮彈。


    (前方展開的防禦牆,厚度到達容許量的界限值。如果故意打破厚牆,讓速度降低——)


    之後,大理石塊直接掉到麗多薇雅身邊。


    原本很厚的防禦牆因為這一擊被破壞,降低了某種程度的速度,卻還是直接撞上麗多薇雅的胸口。身體內部發出的古怪聲音傳向她的腦部。喉嚨深處到唇邊,湧出帶有鐵鏽味的粘液。


    “惡…噗!吼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牙齒間吐出了血,但麗多薇雅仍然用兩手抓住沉重的十字架。她的十隻手指頭,緊緊地抓住包住“使徒十字”的白布。


    “你看,第二個來囉。”


    卡片發出打從內心的愉快叫聲。


    麗多薇雅硬是撐起因為疼痛、失血跟氧氣不足等各種原因而朦朧的意識,抬頭往上看。


    自家用噴射機的駕駛,也直往麗多薇雅的方向掉落。對於全身是傷的麗多薇雅而言,那就像破壞城牆的投石器彈丸。


    (這…樣子…沒辦法…接……)


    她手中握緊了十字架。


    (超載了……大家都會…一起…掉下去……要保存靈裝,就必須舍棄駕駛……但是,如果丟掉這個,就能救助貴重的人命……)


    麗多薇雅看到了。


    逐漸迫近的駕駛,那張因為不合理的暴力而被眼淚跟鼻水弄髒的臉孔。


    “哦,麗多薇雅。你宣言欲拯救罪人,那你亦能拯救普通之無辜被害人?”


    “竟然說出……!!”


    就算想發出聲音,擠在胸口的話卻說不出來。


    沒辦法接住全部。


    如果這麽做,全部都會掉落,就隻能割舍要割舍的東西。


    但是——


    眼前的狀況越是困難。


    (不,行……現在,思考…這樣,真的會死……但是,不過,嗚嗚,我必須忍耐!這…甜美的感覺?如果不割舍……!!)


    越是這麽想,麗多薇雅背脊的挑戰心越是旺盛。她流出的汗水,不是痛苦跟緊張的味道,開始混雜著更凶猛味道的東西。


    抖動著牙齒忍耐的麗多薇雅耳裏,旁邊突然傳來聲音。


    滑溜溜的。


    就像幹燥的大地突然滲出甘美的湧泉般。


    就像妖豔惡魔的誘惑。


    “什麽嘛。麗多薇雅,我還以為你會說無論哪個都要接住呢。當眼前之障礙越高,困難越大……跨越這些難關,踐踏製造如此難關的我,不是能感覺到更大的喜悅嗎?”


    啪嚓。


    麗多薇雅的體內,某種東西切斷了。


    (踐…踏……?)


    因為血的味道而動搖的意識中,她心裏想的隻有一個。


    (我要…將…這樣…看不起我的…最高主教…的驕傲,給……)


    那種極為凶猛的感覺,在達成“那個”之後應該會到來吧。


    她沒發現,這樣高傲的語氣其實也是蘿拉的詭計。


    “哈…哈哈。”


    她大大地咧開嘴,混雜著血的唾液流了出來。原本應該要讓她接住的駕駛,看到她的臉後反而發出恐怖的叫聲。麗多薇雅的表情充滿令人驚訝的挑戰心跟鬥爭心,她抓住十字架,大大地張開雙手。


    仿佛歡迎遠行的戀人。


    她好像在說,隨著直擊同時襲來的壯絕苦痛也令人感激高興。


    “哈哈哈!啊哈哈哈嗚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麗多薇雅.羅倫婕蒂流著血、汗、口水跟鼻水,露出滿麵的笑容。


    之後。


    駕駛的身體猛烈地撞上了她的身體,因為莫大的衝擊,麗多薇雅全身被難以形容的猛烈感覺貫穿。


    學園都市裏有幢沒有窗戶和門的建築物。


    這幢建築物由某種特殊建材所建造,這種建材可以將單純核爆所產生的高熱跟衝擊波吸收擴散,是學園都市中最強等級的要塞。由於通路跟階梯、電梯跟通風孔都不存在,在這幢內外移動必須需要空間移動係能力者協助的建築物裏,一個“人類”靜靜地佇立其中。


    學園都市統括理事長。


    “人類”亞雷斯塔.克勞利。


    “嗯。”


    他在昏暗的房間裏,房間非常寬廣,有股寒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玻璃圓筒,筒中注滿了鮮紅色液體。圓筒連結了大小無數的電纜跟管線,這些線路覆蓋了地麵,連結了四方牆壁上的儀器。儀表板紅色和綠色的燈光,在沒有照明的這間房間,仿佛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閃爍。


    他倒浮在圓筒中。


    綠色的手術衣在液體中無聲地搖動,脫色的銀色長發纏住了手術衣。


    這個人不知是男是女,是大人還是小孩,是聖人還是囚犯,總之隻能用“人類”來表現。


    “想利用‘使徒十字’確保學園都市的支配跟世界的利益?”


    他一個人低聲說道。


    不管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個人的目的是什麽,能夠做到這麽多事,沒有羅馬正教的協力還是辦不到的。應該說,歐莉安娜跟麗多薇雅被羅馬正教提案的計劃釣上,打算為了自己的利益使用而行動,這樣的猜測應該比較合理。


    歐莉安娜.湯森跟麗多薇雅.羅倫婕蒂幕後的主使者。


    羅馬正教。


    “……這次鬧得還真大啊。”


    亞雷斯塔以覺得受不了更勝於感受到威脅的口吻說道。


    從以前開始,羅馬正教就經常進行這樣陰險的舉動。時間可以回溯到伽利略時代吧。當世界全體的基盤由十字教,不可避免地漸漸移到自然科學開始,世界的支配權開始漸漸地,而且確實地動搖。


    羅馬正教,外觀上自稱是世界最大宗教,但是還有另一個問題。


    現在,魔法界的十字教派閥,可以分為羅馬、俄羅斯、英國三大支柱。其中,規模最大的宗派是擁有二十億信徒的羅馬正教,這是一般說法……但反過來說,羅馬正教集結了二十億人口,卻隻能跟總人口九千萬人的英國平分秋色。而且英國的全國國民還不一定全部屬於英國清教。


    如果今後英國清教抬頭,聚集了十億或二十億的信徒,羅馬正教會變成怎樣?


    之前一直號稱有二十億信徒,但現實上並沒有這麽多的人口——光是這樣的理由,這個問題就必須要稍作保留,而最近卻又出現了其它切入點。


    第一點是“葛利果聖歌隊”跟“雅妮絲部隊”所代表的羅馬正教內主要戰力的擊破跟脫離。


    第二點是“奧索拉.阿奎納”跟“天草式十字淒教”等新戰力加入英國清教。


    因為這樣的事態,以往為止好不容易保持的魔法世界的天秤,將會大大動搖。想要固執守住世界第一寶座的羅馬正教,極端警戒如此的動蕩。


    這次的行動,應該是出於如此的背景吧。


    治理羅馬正教的教皇及樞機主教們,現在是怎樣的臉色?


    亞雷斯塔身為過去曾舍棄魔法的人,而現在卻是以萬全態勢集中管理科學勢力的領導者,他以侮蔑的想法看著這樣的情勢。


    “但是……”


    他索然無味般地低聲說道。


    正因為他們是醜陋掙紮的人們,根本不用去在意他們的掙紮吧。但這次搬出“使徒十字”等級的靈裝,實在很難想象羅馬正教的攻擊這樣就會結束,今後也有可能使用跟那些同等級的靈裝。“使徒十字”的事雖然因為某個少年而解決了,但老實說,處理得不是很高明。今後實在很難保證同樣的方法就可以通用。


    (這麽一來,就必須提早我們這裏的計劃。真是的,這本來不是為了這些小事所使用的簡單計劃……)


    亞雷斯塔這麽想的同時,虛空中出現四角的畫麵。


    那是詳細的世界地圖,上麵的九千九百六十九處標示著紅燈。這是某量產型能力者的世界配置圖。他打算利用這個,以及學園都市裏沉睡的虛數學區五行機關,進行讓全世界的魔法活動同時停止的計劃。


    但是——


    (關鍵的幻想殺手成長還不穩定。這真的可以用嗎?)


    亞雷斯塔心想,這


    本來就不是要迫切實行的計劃。這也沒有辦法。


    (這樣的話…)


    隨著心裏的聲音,新的畫麵重疊在量產型超能力者的畫麵。


    四角型的畫麵中出現的是,玻璃製成的四角型箱子。


    其中飄浮著一根彎曲的銀杖。


    (那就必須考慮我親自出場的可能性了。嗬…嗬嗬。)


    在黑暗中,“人類”笑著。


    那是來自世界最高的科學家?


    還是來自世界最強的魔法師?


    不知是男是女,是大人還是小孩,是聖人還是囚犯的那個“人類”心中想的事情沒有任何人知道,他隻是露出笑容。


    姬神秋沙在早上的病房醒來。


    她所住的房間並不是上條那樣的個人病房,而是用簾子隔出個人空間的普通六人病房。當然,使用這個房間的患者全部都是女性,歲數各自不同,也有跟姬神同年的少女。


    “……”


    姬神渙散的眼神移動到天花板後,緩緩地將上半身由床上坐起。


    “這麽一大早,你在這裏做什麽?”


    平淡的聲音傳達的方向,是病床的邊緣。穿著純白修道服的修女坐在地板上,將上半身靠在病床的欄杆上,就這樣睡在病床邊緣。


    剛醒過來的姬神看起來很想睡,但是這名修女也一副很想睡的樣子。她的同居人(應該說是借住地的屋主吧)因為經常受傷被送到醫院,這名白色少女好像很習慣在醫院過夜。她睡在個人病房的簡易椅子以及等候室長椅上的睡姿,在護士之間也挺有名的。如今傳言已經發展成出沒在醫院的謎樣少女喜歡電視、點心還有玩具。


    英國修女茵蒂克絲眼睛眯成一條線。


    “嗬啊……因為醫院這裏說到了白天就不能使用長椅,所以我就來秋沙這裏避難了。好軟好軟的床啊……”


    她的動物本能好像讓她渴求溫暖的被窩。


    但是——


    “喂喂,棉被是用來蓋不是用來咬的。還有不要隨便流口水,到時被罵的人是我耶。”


    “好溫暖……”


    茵蒂克絲完全不理會地將臉壓在棉被上,因為她的臉頰貼在姬神的大腿附近,所以有一種癢癢的感覺。這個少女應該就像春天午後的課堂上一樣,有七八成的意識都還在睡眠中。姬神稍稍思考後,打開床邊高一公尺左右的迷你冰箱。


    “就用冷凍庫的冰來讓你清醒吧,嘿。”


    “好冰!?”


    四角形的冰塊碰觸到額頭後,修女忍不住大叫起來。不隻是她,病房裏其他的人也都醒過來了。姬神縮著身體跟大家低頭道歉後,仿佛無法忍受大家的視線似的,按下遙控器的按鈕,關上區隔的簾子。


    在空中接住碰到額頭後彈開的冰塊,菌蒂克絲一點也沒注意到姬神的心境,將四角形的冰塊含在嘴裏。


    “秋沙已經沒事了嗎?聽說我們的魔法師好像使用了現學現賣的危險治愈術式治療你。”


    “其實,他們在進行醫治的時候,我失去了意識,所以也不太清楚。但是青蛙醫生說,檢查的狀況相當良好,應該可以恢複原來的樣子。”


    姬神邊說,邊拉著自己的睡衣領口,看了看裏麵。十字架閃閃發亮。被這條項鏈裝飾的自己的身體,以專門的卷法將繃帶纏住胸口及下腹部,但維持生命所需器官的全部血管,好像都已經修複了。


    對於身為女孩子的姬神秋沙而言,當然也會擔心身體會不會留下傷痕。有關這一點,青蛙臉醫生露出奇怪的笑容說道:“嗬嗬,你以為我是誰?隻要是病患需要的東西,我可是會幫他們全部都準備好。呼呼呼呼呼,我最喜歡被病患依靠了。”看來應該是沒有問題。這麽一說,當初某少年右腕被切斷的時候,結果也沒留下任何傷痕。


    姬神看著睡衣裏的繃帶——


    (明明本來深可見骨的傷口…)


    那名紅發神父所進行的,雖說隻是應急的“維係生命”急救,那是將通常無法挽救的傷口,完全恢複的“魔法”項目。之前曾經隨著絕望一起要放棄的某件事,再次成為小刺,刺激著姬神的心。


    但是——


    但是有件事比那個還重要。


    “青蛙醫生說今天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過這樣的身體,應該沒有辦法參加比賽吧。”


    “???秋沙,你怎麽看起來有點寂寞?”


    茵蒂克絲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姬神無言地搖頭——不過光是這麽做,腦袋裏的想法不會因此而消除。


    於是她說了,說出之前原本打算沉默的事情。


    “那個人,他這次又做了有勇無謀的事?”


    “嗯,就是這樣啊!”茵蒂克絲以清醒的開朗聲音說道:“詳細的事情我還沒問,好像是羅馬正教的魔法師們趁著‘大霸星祭’攻進來。而且,這次當麻也是沒跟我商量半句,就一個人擅自蠻幹,然後再對我先斬後奏!!”


    叫著叫著好像又生氣起來,茵蒂克絲開始咬著棉被角。


    但是,姬神沒注意到這一點。


    應該說她無暇顧及。


    (因為羅馬正教的魔法師來了。)


    結果,某個少年握著拳頭作戰,是為了這個原因。


    這當然是理所當然的事。上條會跟真正的魔法師一起來到受傷的姬神身邊,應該在她倒下去之前就跟誰在作戰了。姬神秋沙會倒下,看到她樣子的少年會憤怒,這都是為了完成那個“最大目的”的中間過程,就像是中途突然繞遠路一樣。


    (——)


    當初成為煉金術師囚犯時她曾有這樣的疑問,為什麽那個少年要這樣幫助自己?姬神的意識再度浮現這樣的疑問。實際上,上條當麻跟姬神秋沙間並沒有什麽必須讓他拚命的接點。


    (無論是誰都無所謂吧?)


    那個少年救的不是姬神秋沙。


    隻要是在當場的人,無論是誰他都會救。


    就算姬神秋沙不在當場。


    他的意識裏,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存在。


    對方拚命拯救自己,這樣的行動,特別是對上條當麻而言並沒有什麽特別。因為這對他而言是日常的行動——光是看這幾個月,平均一兩個禮拜他就會揮拳改變他人的人生。


    (我……)


    姬神秋沙維持上半身在病床上起身的姿勢思考。


    自己並不像眼前咬著棉被的少女一樣,有什麽對人有幫助的力量跟知識;也不是跟人沒有任何隔閡,光是待在身旁就可以使人安心的人。


    (我,真的是…)


    姬神微微低著頭,兩手輕輕抓住膝上的棉被。


    她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任何可以留在少年身邊的理由。


    上條當麻在姬神秋沙有麻煩的時候,無論何時一定都會伸出援手。但是,上條跟姬神如果沒有任何在一起的理由,那樣的行動就沒有任何意義。也就是說,就算他為了姬神做出任何行動,上條就等於是白白地幫他人付賬。在很多的狀況下,那些付出都變成了他的傷口。


    (其實…我真的不應該…讓他救我。)


    她想起這句令人心寒的話。


    就現實而言,姬神自己並沒有什麽值得讓人拚命去救自己的特別才能或能力。她身體裏的能力隻會讓人受傷爭吵,這種令人忌諱的能力形成了她的性格。在學習或運動等能力以外的領域,也沒有什麽可以贏過他人的事物。


    這聽起來簡直太笨了。


    (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會被人所救?


    (為什麽要救我?)


    是有什麽問題嗎?這應該是搞錯了什麽。


    (就連那時候也是。)


    當她全身是血地倒在小巷時對方說的話。


    (他明明…明明答應過我的。)


    結果還是沒有遵守約定,他說過要在夜間遊行之前回到病房。


    (這麽來說,我的價值是…)


    如果這麽溫柔的一句話,也壓迫著那個名叫上條當麻的人。


    (我存活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


    “……我好像隻會成為…大家的累贅。”


    她說出這麽冷淡的一句話,這句話在自己胸中回響。


    相對地,咬著棉被的少女,動作突然停住了。


    除了擁有應該被人救助的特別才能跟知識,還兼備光是待在身邊就能讓他人感到幸福的溫暖胸懷的修女說:


    “才沒這回事,當麻跟秋沙在一起好像很愉快哦。”


    咦?


    姬神秋沙瞬間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但是,一直被他守護的那名純白少女,鼓著臉頰重新開始咬著棉被,


    “當麻的右手因為揮過頭,拳頭一部分的皮膚都削掉了。”


    她生氣地對姬神說明起來。


    “基本上討厭麻煩的當麻會做到那個地步,理由一定是這樣啊。當麻對於規則規定或是為了世界之類的理由,是不會認真的。隻要是他覺得麻煩的事情……例如多人數的打架時會逃走,又不做豆腐漢堡給我吃,完全把我的說教當成耳邊風。”


    但是,茵蒂克絲再次繼續話題。


    “當麻一定會遵守自己決定的事。無論是要跟幾百個修女為敵,前往操縱好幾千人棋子的煉金術師牢籠,他也絕對不會退縮。當麻他下定決心要守護秋沙。因此,說到羅馬正教的魔法師,還是學園都市的顛覆,因為重要的秋沙卷入這樣無聊的事情,所以他才無法原諒。”


    姬神秋沙聽到了這些話。


    她隻是默默地一直聽著。


    “當麻因為守護了許多人,所以很難搞清楚。但是,他想保護秋沙的心情,並不會因此就減少。他絕對不會認為秋沙是麻煩。如果他是這樣的人,當麻的周遭不會有這麽多人聚集。因為當麻不會自己提這種事,所以大家也都不講。羈絆的連結現在並不明顯,但是如果知道了所有的羈絆,所形成的連結一定又深又遠。”


    茵蒂克絲切斷話後,周圍一片寂靜。


    姬神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她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下顎跟嘴角微微地震動。


    她稍稍地思考這樣的震動來自怎樣的感情。


    “我說吹寄啊,突然來到人家的病房扇人家巴掌是怎樣啊!你這麽有精神的話,根本就沒必要待在醫院啊!?”


    “你、你這家夥給我閉嘴!突然看到男生的裸體,無論是誰都會嚇到吧!”


    “可是趁人家換衣服時突然闖入病房的不是你嗎——”


    “上條當麻!你趕快給我準備好!是不是還沒醒來?那麽想促進腦的活性,就需要丹寧酸紅茶,裏麵有很多,你給我大口喝!”


    “好燙!?你、你這笨蛋。有必要為了掩飾害羞向人家喉嚨灌熱茶嗎!!”


    走廊傳來騷動的聲音。


    伴隨著不適合早晨寧靜病房的“啪噠啪噠”的慌張腳步聲。


    “姬神的病房應該在這裏吧?不過,突然過去會不會給人家添麻煩啊?”


    “啊?姬神雖然不太講話,但不代表她就喜歡安靜。仔細觀察就會知道了,她高興的時候嘴角會微微露出笑容。我還以為喜歡默默照顧人家的吹寄同學應該會知道這一點呢。”


    “喜歡照顧人?……你說誰啊?”


    “噗。我說你啊,不知道姬神的病房在哪裏,還特地來我病房問我;在禮品販賣店裏為了選水果跟花還煩惱了三十分鍾,所以你一定是處處為朋友著想的人……燙啊!?我說過紅茶不能用灌的!不要管腦袋的活性了,趕快帶姬神一起到班上同學那邊去!我也跟醫生那邊借輪椅來了。”


    “今天第一場比賽是很耗體力的全校男生騎馬打仗。正式比賽a組。幹嗎不安排受傷的人也能夠參與加油的競技賽啊!”


    茵蒂克絲停止咬棉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的卻隻有隔間的簾子。姬神也望向跟茵蒂克絲相同的方向,手裏拿著可以自動開關簾子的遙控器。


    “你、你知道那個人,為什麽搞得全身是傷也要作戰嗎?”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


    茵蒂克絲不經思索地回答。


    “之前我問他時,他說是為了自己。也許對當麻而言,這就是幸福吧?”


    姬神按下遙控器的開關。


    簾子打開來了。


    眼前出現的,是姬神秋沙所期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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