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山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子旁邊,一邊剔牙一邊看著門外回來的兩人,咧嘴笑道:“秦卿,沒想到你手藝真不錯,到時候麵店你要是來幫忙生意肯定火爆。”


    秦卿一眼就看到半個小時前她擱進鍋裏的東西,殼還在,裏邊卻已經空空如也。


    “這是我給母親留的,她工作了一天,很辛苦。”她垂下眼簾,語氣平靜。


    沒幹活的在家好吃懶做,累了一天的人連一碗蛋羹都被搶。


    張華山被當麵挑破,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想生氣又強自忍了下來,不尷不尬道:“我也是睡醒了覺得餓,也不知道這是給你媽留的。”


    秦鳳嬌怕兩人起爭執,便打圓場道:“我不餓,我不餓,飯還是我去做吧。”


    說著,她便留下少女獨自去了廚房忙活,下一刻卻發現少女也跟了進來,還挽起袖子要幹活的架勢。


    她剛要阻止便聽見對方淡淡說道:“我再給你做一份。”


    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卻是讓秦鳳嬌愣了愣,眼角泛起了一絲酸澀,勞累了一天疲乏的心靈感到了一絲慰藉。


    “謝謝你,孩子,你的心靈跟名字一樣美,秦卿,這麽多年收養你的家庭對你肯定很好吧。”秦鳳嬌拉過少女的手,仔細摩挲著指尖稚嫩光滑的皮膚。這是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養尊處優的手,起碼沒幹過重活。


    “……嗯,我過得很好。”看得出對方眼中的忐忑跟愧疚,秦卿點了點頭,沒有將秦家那些變態家規言明,笑著伸手替她整理鬢間的亂發,“以後你也會越來越好的,答應我,等你覺得不再受生活壓迫的時候,再和我好好談談。”


    少女雖然隻有十八歲,但身上已然有淡然閑適,沉穩親和的氣質,幾乎讓年長的秦鳳嬌也生出了依賴心理。


    真像,真像她……


    秦卿來這裏是為了探尋真相,卻無意破壞別人的家庭,尤其秦鳳嬌還處於弱勢的一方。她願意為對方十八年來的付出提供饋贈,幫著對方重塑信心,再給對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聽說麵店的事情之後,秦鳳嬌是一百個不願意,心裏充滿了愧疚跟歉意,直到夜裏吃飯都鬱鬱寡歡。在看到張家一大幫親戚的到來後,她又越發沉默寡言了。


    “哎呀,老二,聽說你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兒,恭喜你啊,哥哥們在這裏替你們一家團圓高興,幹了幹了。”


    “就是啊,白得這麽大的便宜女兒,要是我做夢都笑醒了。誒,鳳嬌啊,好端端的日子你怎麽哭喪著臉呢,快端菜上來,吃飯啦。”


    “就是啊,一點都不懂招呼客人,真不知道老二當初為什麽就娶了你……”


    ……


    這一大家子總共二十幾個人,桌子擺到了露天井旁邊,人多準備飯菜本來就麻煩,然而張家幾個女人沒有一個過去幫忙不說,還在旁邊一起說著風涼話。


    看得出,這些人平時就是這麽對待這個弱勢的女人,並且習以為常。


    秦卿起身去幫忙端菜,回到主桌的時候,張華山趕緊接過東西,“讓你媽做就行,這事不用累著你,你坐下跟著一起吃。”


    張家人熟知張華山狗眼看人低的性格,這會兒看著奇怪,便問道:“老二,你以前不說女兒是賠錢貨嗎,今天怎麽讓女兒端個盤子都心疼了?”


    而且他們看少女打扮土氣,長得也普普通通,實在沒什麽討長輩歡心的地方。


    他們今天無非是湊個熱鬧蹭吃蹭喝,壓根就不信張華山說的什麽喜事。


    “你們家的才是賠錢貨呢,我們家秦卿那是寶貝。”張華山喝了一口白酒,心情顯得有些亢奮,頗有些得意道:“秦卿的叔叔要幫我盤下街口的店麵,以後開張了,大家記得來關顧啊。”


    雖說是一家人,但張老二是幾兄弟裏收入最少的,連帶著娶了秦鳳嬌這個孤苦無依的女人,多年來一直被張家人看不起,今天難得揚眉吐氣,便一個字不留地透露了出去。


    “什麽?開店!現在租金貴著呢,你女兒原來的人家那麽有錢啊。”張家人齊齊望向了主桌,連菜都顧不上吃,就像貓聞到了魚腥味。


    “當然啦,今天我妹一開口,她叔就幫我還了十萬塊錢賭債,能不有錢嗎?以後,我們會更有錢。”一旁的張全大著舌頭說話,顯然還沒開席就已經喝飄了。


    十萬塊!!


    張家人再次受到了震驚。


    當初張全輸了錢家家戶戶挨著借,可張家人素來看不上老二一家,掙錢也都不容易,所以零零散散也湊不到幾塊錢。


    沒曾想這個對於普通家庭來說跨不去的坎,就這麽被一個便宜女兒給解決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摳門的張華山會請客吃飯認下這個女兒了。


    “哎喲,不得了,老二啊,你家這是要發了啊。”張家老三立刻亮著眼睛笑眯眯地盯過來,“我這最近炒股輸了點錢,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女兒借點?”


    “誒,老三,你這是小事,我家寶兒下個月就結婚了,我這金銀首飾還沒買呢。老二,你看……”


    ……


    窮這種東西就像是瘟疫會傳染,而且有時候還會讓人陷入瘋狂。在少女這棵疑似搖錢樹的出現下,窮了一輩子的張家人像是看到了轉運的希望,恨不得把少女端上餐桌分而食之。


    秦鳳嬌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就聽到這番言論,多年積壓在心底的委屈頓時化成了怒氣往上噴湧。


    砰地一聲,她重重將盤子放到了桌上,磕出了不小的動靜,幾滴菜汁差點濺到老大的身上。


    對方皺著眉剛想嗬斥,迎麵卻對上了一張怒氣騰騰的臉,“鳳嬌,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樂意伺候我們也不能這樣對待客人。”


    往常嘲諷這個女人已經成了習慣,原以為會得到沉默回應的眾人卻在下一秒聽到了秦鳳嬌的聲音。


    “你們想怎麽說我沒關係,但秦卿不行。你們別想跟她借錢,無論是十萬塊賭債還是店麵,到時候我們都會打欠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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