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院子一群大老爺們給弄得跟菜市場似的,頗為壯觀。


    路過某金身邊時,風青柏輕輕吐出一句,“三個女人一條街,你能抵兩條街。”


    “兩條街怎麽了?你半條街都趕不上,這是無能。身為男人無能成這樣,你好意思跳我麵前蹦躂?哈哈哈!”錢萬金反口就懟。


    三個女人一條街,福囡囡說過好幾次,當他聽不懂?


    不就是諷刺他比女人還長舌嗎?


    咋地啦?


    長舌這點就把你踩的死死的。


    看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男人,柳玉笙回身,翹起大拇指。


    錢萬金正待高興,一隻骨節修長分明的大手也探過來,把女子拇指翻轉,向下。


    錢萬金脫下鞋子就做出往男子砸的動作,動作完成了,鞋子還在手裏。


    “喲,慫了?不能啊,咱錢小爺長的是熊膽,咋能服軟?”廊簷下薛青蓮吐掉漱口水,嘖嘖稱奇。


    “你懂毛?這丫太陰險,時時刻刻得防,想幹掉他,必須尋找萬無一失的機會。小爺有的是耐性,我不著急。”把鞋子重新穿回腳上,錢萬金對著薛青蓮指點江山。


    收獲廊簷底下一眾拇指向下。


    錢萬金視而不見。


    他臉皮厚他怕誰?


    風青柏那貨是能輕易招惹的?這事整個大院都知道,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慫。


    不說別人,就說薛青蓮跟柳知秋倆,在大院那是以無恥混不吝著稱的,他們也得時時避開風青柏鋒芒。


    要說慫,誰也不比誰差。


    以他的聰明智慧,他絕對不會去當出頭鳥。


    這是他跟風青柏鬥了多年,用血淚換來的經驗。


    小輩們鬥得樂嗬的時候,柳老爺子錢老爺子等輩分大的已經拎著小馬紮在灶房門口擺起龍門陣來了。


    柳老爺子臭棋簍子一個,偏偏棋癮不小。之前秦嘯來杏花村,老爺子跟他時常戰個平手,引以為知己,奈何秦嘯待村裏的時間太短,人一走,老爺子在村子裏就找不到對手了。


    這下好容易來了個錢百豪錢老爺子,那也是棋藝不俗的,他哪能放過?趁著早上涼快,還沒到太陽暴曬的時候,先殺上兩盤。


    酒老捧著個酒壺在旁眯眼觀棋,時而舉起酒壺抿一口,入口是茶。


    柳玉笙給幾個老家夥明令每天喝酒需定量,他再能耐也摳不出更多酒來,為了解解酒癮,隻能用酒壺裝茶,自欺欺人他喝的是酒。時間長了,居然也品出點味兒來,逐漸養成了習慣。


    柳大柳二同樣臭棋簍子,倒是想在一旁看來著,被老爺子一人一腳踹進了灶房,遞柴燒火。


    於是院子裏除了不停鬥嘴的聲音,時不時還開始摻雜進老爺子悔棋的無賴辯解。


    錢家老爺子被磨得簡直沒了脾氣。


    最後生出強烈的孤獨感。


    整個柳家大院,他覺得隻有他一個,是正常人。


    當然,老狐狸的性格不是那麽容易拿捏的,老狐狸還有個特點,臉皮也很厚。


    有句話叫做物極必反,他被磨得沒脾氣了,他也開始不要臉了。


    不是悔棋嗎?行啊,大家一起悔。


    反正你改我也改,要瘋一起瘋。


    做出這個決定他是算計著來的,身為客人,得給主人麵子,老爺子拉著他下棋,看他那路數他不好意思直接說不下了,便決定用同樣無恥的招數,逼得柳老爺子自己意興闌珊知難而退,那他就解脫了。


    但是他錯估了柳家人的奇葩,老爺子不退,一看他頻頻悔棋,老爺子居然兩眼放光,將他也引為知己。


    這才是跟他一個水平的高手,一盤棋能廝殺半天結不了局。


    棋逢對手,旗鼓相當啊。


    錢老爺子以頭搶地,拜服。


    當天吃過晌午飯,錢老爺子就開口辭行逃之夭夭,先行一步回京了。


    走的時候沒忘了帶走不爭氣的兒子。


    “哎,好容易找到個對手,結果轉眼就走了,可惜啊。”目送馬車消失在大院門口小路盡頭,柳老爺子惋惜。


    “爺爺,我覺得錢老爺是被你嚇跑的。”柳玉笙說大實話。


    老爺子當即不服,“怎麽能是嚇跑呢?大家旗鼓相當,我棋藝也不比他高多少。錢老爺肯定是有急事才走的,人做生意能像咱這麽清閑?再說小金子那裏,纖柔還在京城等著他呢,總得回去報平安不是。”


    輕咳一聲,老爺子背著手往回走。


    真是可惜了,好容易碰到一個甘願把棋藝降到跟他一個程度,還能跟他一道悔棋的棋友,怎麽這麽快就走了呢?


    這下難辦了,找不到對手了。


    後頭,柳玉笙拉著風青柏默默拐道,飛快閃進後院。


    偷偷摸摸的小模樣,讓風青柏哭笑不得。


    “做什麽這麽謹慎?”


    “爺爺真找不到人下棋,肯定得抓你。跟你下棋,他得多傷心。”


    “……”這個不能怪他,他是小輩,偏生老爺子在小輩麵前,死活不肯丟人,不準他讓。


    他倒是能悄無聲息讓老爺子贏,但是老爺子什麽人?心裏門兒清的老爺們,這樣贏,他一點不舒坦。


    輸了,更不舒坦。


    所以風青柏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被老爺子無人可尋時抓去頂包。


    怎麽下最後憋悶的都是老爺子。


    回到堂屋,老爺子尚在感歎殺遍全村無敵手,被柳老婆子懟得一地雞毛。


    就用風青柏舉例,堵得老爺子啞口無言。


    這件事情在老兩口之間內部消化,不外傳。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稻穀收割的日子,全村火熱。


    而收割稻穀最熱鬧的時間,就是清晨。


    趕在太陽沒出來前能加緊收割差不多一個時辰,到了太陽出來,那也是一天當中最不曬人的時間。


    這時候往青河邊上稻田一望,處處是人影,金黃稻田在鐮刀飛舞中,一點一點被鏟禿,以蠶食的速度在金黃色地圖上畫出各種形狀。


    河岸兩邊,極是熱鬧。


    稻穀豐收了,莊稼人哪個不高興,高興不僅表現在臉上,還表現在聊天時扯出的嗓門上。


    於是在這裏又可以看到一副景象,兩個村子隔岸聊天,親密的跟一家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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