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少軍,鯊魚過來了。”靳蕾看到水裏的震動,感受到血腥味越來越濃烈。


    “小心一點。”


    靳蕾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角,鯊魚靠近的瞬間,整個海平麵劇烈地翻滾起來,她幾乎快要受不住這樣的驚濤駭浪,身體不可抑製地上升了半個身位。


    鯊魚凶猛地張開大嘴,鋒利的獠牙像一把早已磨得發光發亮的武器毫不留情地朝著淩少軍張開,他抬起手,雙手用力地抓住橫掃而來的魚鰭,翻身一躍而上,抽出身上的軍刀,在它的背上深深地劃開皮肉。


    難以掩飾的劇痛讓整個鯊魚瘋狂地掙紮起來。


    淩少軍用力地扣住鯊魚的嘴,獠牙刺破了皮肉,血液爭先恐後地進入鯊魚的嘴裏,潛彈扔了進去,霎時一陣陣白煙從它的嘴中開始蔓延,不過片刻,剛剛還是威風凜凜威脅著所有人類的龐然大物緩慢地沉入了海水裏。


    靳蕾浮在水中,看著不遠處凱旋而歸的淩少軍,嘴角微揚,盈盈施笑。


    淩少軍本打算遊過來,卻是驀然睜大雙眼,幽深的瞳孔裏凝聚著恐懼,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小心。”


    靳蕾察覺到身後的威脅,下意識地回過頭,海水猛地上升,巨大的海浪像一隻無形的大掌瞬間碾碎她渺小到不值一提的身體。


    “砰——”魚尾掃過,靳蕾被狠狠地砸進了水裏,酸澀帶鹹的海水霎時進入口鼻,她咕嚕吐出一口水,承受著這麽一個撲通,體力消耗令她已出現虛脫的現象,整個肺部火燒火燎的劇痛,眼前一暈,“淩少軍——”


    靳蕾伸出手,眼前虛虛實實,有一道影子正朝著自己遊來,她眨了眨眼,眼中好像被進入了什麽難受的東西,整個眼皮開始沉重,她快看不到了。


    淩少軍撲進水裏,瘋狂地遊動著雙臂。


    靳蕾的身體還在下沉,海裏的視線漸漸地開始漆黑。


    “蕾蕾——”淩少軍抓住她下墜的身體,雙手摟在她的臂膀下,抱著她往上遊去。


    “咕咕咕——”靳蕾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淩少軍捧住她的臉,以氣渡氣往著她的嘴裏吐著氣。


    海裏的水壓很重,重到淩少軍覺得自己的四肢開始疲憊。


    靳蕾“咕嚕”一聲吐出一口氣,看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她伸出手輕撫過他的眉眼。


    “呼呼呼。”兩人同時浮出水麵。


    “怎麽樣?還能遊嗎?”淩少軍目光凝重地注視著她平靜的五官,因為嗆水,整張臉毫無血色。


    靳蕾點了點頭,她沒有力氣了,胸腔處像是有一把刀子在淩遲,她咬了咬唇,努力地提著一口氣跟著浮遊著。


    “救命,救命——”哭喊聲回蕩在海平麵上。


    淩少軍卻是沒有動作。


    “淩少軍?”靳蕾見他並未所動,眉頭微蹙,輕喚一聲。


    “我在。”淩少軍看了看約莫還有一海裏左右的小島,氣喘籲籲地帶著她朝著島嶼遊去。


    “淩少軍,不救嗎?”靳蕾問。


    “能救嗎?”淩少軍反問。


    “我不知道能不能救,但是我相信你的信仰,我隻是知道你的軍旅生涯應該是問心無愧的,不想你有任何的愧疚與自責地活著。”


    “你讓我繼續救?”


    “做自己問心無愧的事,我都聽你的。”


    “我聽你的。”


    靳蕾紅了臉,抿唇一笑,“淩少軍。”


    淩少軍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跟著我。”


    “是。”


    靳蕾緊跟在淩少軍的身後,明明身體已經疲憊到開始手腳僵硬,她卻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那麽執著地想著淩少軍遊過去,將一個個落下水的民眾借著海浪的推力給推上岸……


    大概是因為淩少軍常說——因為我是軍人!


    “砰——”一個海浪打來,靳蕾是被掀翻在岸上,她趴在地上,雙手已經開始輕微地痙攣,很痛,甚至不能彎曲。


    長時間泡在海水裏,她身體開始浮腫,被冷風一激,整個人顫抖起來。


    “蕾蕾——”淩少軍踉蹌著走上沙灘,半蹲在她麵前。


    “淩少軍,我沒事,隻是手腳酸痛不能動了,休息一下應該會好。”靳蕾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淩少軍將她抱起來,沒有理會身後一群劫後餘生精疲力竭四處躺著的民眾。


    夜色深濃,整個蒼穹之上開始出現火焰斑。


    淩少軍架起火堆,脫下外套準備烘幹。


    靳蕾躺在地上,沉沉地閉著雙眼。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窘迫地蜷縮著身體。


    淩少軍急忙上前,詢問道,“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靳蕾紅了臉,她覺得冷想抱抱,可是她能說嗎?這話怕是難以啟齒了。


    “是我大意了。”淩少軍試了試衣服的幹濕度,確信已經吹幹一大半之後,搭在她的身上,“把你的衣服脫下來,先烤幹衣服再說。”


    靳蕾小心翼翼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急忙套上他的衣服,安靜地繼續躺著,肚子痛,手腳痛,整個身體像是都被泡得散架了。


    淩少軍往著火堆裏添加了幾把柴火,發覺到周圍有人靠近,視而不見那般自顧自地弄著火堆。


    “同誌,能借把火嗎?”一名大約六十歲左右的老者開口問著。


    “給我一個理由。”淩少軍不容情麵道。


    老者有些為難,牽強笑了笑,“您是軍官同誌,幫忙解決民眾問題也是應該的。”


    “這年頭有太多的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地救你們,理所當然地照顧你們,對嗎?”淩少軍反問。


    老者被反問得有些不好意思,啞口無言,一位走過來的中年婦女卻是尖聲地指責,“你這位同誌說話就有些不對了,遊輪上那種情況,我們質疑你們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你們可能要失望了。”淩少軍抓起一把沙,直接覆蓋在火堆上。


    原本還跳躍著火苗子的火堆霎時嗆起一陣白煙,熄滅了。


    中年婦女臉上表情可謂是好不精彩,她怒急,“我要去投訴你,你不能盡心盡力地為人民服務,這是失職。”


    “歡迎至極,記住,我叫淩少軍。”淩少軍拿起衣服,直接將躺在地上的靳蕾抱起來,懶得理會這群以為自己有那麽幾個臭錢就自以為是的人,他就那般高傲地走過小島。


    靳蕾瞄了一眼那名尷尬異常的老者,還有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中年婦女,問道,“淩少軍,你這樣做就不怕他們真的去投訴你?”


    “對於忘恩負義的人,我沒有必要像個媽一樣照顧他們。”淩少軍酷酷地道。


    “淩少軍,你不是常說為人民服務鞠躬盡瘁嗎?”


    “首先對方得是一個人,得有人性。”淩少軍尋了一處安靜的地方,重新生火。


    靳蕾坐在石頭上,回望著那一群人,其實她心裏也是有氣,救了他們不但連一句感謝的話語也沒有,更別談說為他們自己之前的誤會道個謙。


    再想想剛剛在海裏的時候,他們對淩少軍可是見死不救的,可是淩少軍呢,在那麽疲憊的狀態下,隨時有可能被海浪給拉入深海危險的狀況下,卻仍以著自己的意誌力支撐著堅持著在海裏來回地遊來遊去,一個個拖上岸。


    靳蕾不禁心酸起來,人性,真的可以如此醜陋嗎?


    靳蕾坐在石頭上,目光繾綣地望著身前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其實他人真的一點也不壞,不但不壞而且還很有正義很有擔當,以前自己對他的認識是停留在n城裏的印象,或許裏麵有著太多的誤會。


    隻是那個胡夢瑤,到底是怎麽回事呢?當時她可是口口聲聲說自己肚子裏懷的是淩家的小孩啊。


    而且當時也是淩少軍甩了一錢,讓她幫忙打發了這個女人,當時這個女人跪在她的麵前真的是哭得慘慘兮兮的,直到現在她還記憶猶新……


    正當靳蕾胡思亂想著,一道嗓音很無禮地進入她的耳朵裏。


    “要不我送你一個禮物,你們借點火給我吧。”一對年輕的情侶走了過來說道。


    靳蕾聞聲剛抬起頭,卻見對方把手中的一隻藍環章魚施舍般地扔在她的跟前,“剛剛我在海裏看到的,會發藍光,我本想拿回去養在缸裏,晚上一定會很漂亮,但我女朋友全身都濕透了,說冷,我們就忍痛割愛送給你們交換火堆。”


    “對啊,你知道我們家裏的魚缸有多大嗎?整整一麵牆那麽大,裏麵養了很多海洋生物,就像一個海底世界一樣,如果把這隻會發藍光的章魚放進去,晚上一定會更加漂亮。我們忍痛割愛換你們一個火堆,卻無法欣賞那樣的美景,我們可是犧牲很大的,你們可是賺大了。”身旁的年輕女朋友一副高高在上的高傲地說道。


    把火重新生起來的淩少軍一瞧,立刻把靳蕾拉到自己的身後,並緊張地左瞧右瞧,“有沒有被咬到?”


    “沒有。”


    靳蕾望著地上已是像是脫水嚴重呈死狀,卻閃爍著藍色光的藍環章魚,那些藍色環上的細胞密布著反射光形成的燦爛的水晶顏色確實很美麗,難怪眼前這對年輕的情侶說是忍痛割愛,但這樣惡劣的態度著實令人不好受。


    他們這是把他們的救命恩人都當成什麽了?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怎麽教養都那麽差勁?!就這麽看不起工資低的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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