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少軍聽著,內心裏已是翻雲覆雨,複雜一片,他就這麽安靜沉默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回憶的匣子一打開,在淩少軍麵前,似乎再也關不上了,而她也不想再瞞著他什麽。


    靳蕾幽幽的嗓音再度傳來。


    許是簡子胥與靳蕾是天生冤家,又或許是簡子胥把自己對邢沁央的不滿厭惡發泄在她的身上,簡子胥常常以欺負靳蕾為樂。


    寒冷季節,瓢潑大雨,上下學的道路上,靳蕾被簡子胥趕下車走路回家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靳蕾都靜靜地下車,站在雨水裏自得其樂,大有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勢,從來也不去討好求安生,往往靳蕾這樣自怡的態度更是惹得簡子胥怒氣滋生,汽車呼嘯離去,故意濺了靳蕾一身的泥水。


    但是誰會在乎呢?


    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會變著花樣演一遍,一個月過去後,靳蕾拿衣服去浴室洗澡時,母親走進她的房間就靠在浴室的門邊,問她,“你喜歡簡子胥嗎?”


    靳蕾微微皺眉,她不明白母親是什麽意思?


    “子媚和你都是我的女兒。子媚是簡家血脈我一點也不擔心她,但是你和簡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要想在簡家有一席之地就要好好地抓住簡子胥。


    他是簡家獨子唯一單傳,總有一天要娶妻生子,我希望那個人是你。”母親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蕾寶,你知道母親的良苦用心嗎?”


    那時是母親第一次這麽親昵地叫喚她,因為母親聽簡子胥有時會那麽莫名親昵地喊她,母親就認為簡子胥對靳蕾感興趣。


    然而靳蕾並沒有因為母親的親昵叫喚而有一點點的心悅動容,雖然年紀小但那時她已然能分辨出母親這聲親昵叫喚下潛藏著某種目的。


    靳蕾淡淡地看了母親一眼,說,“你還是別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我和他不會有未來。”


    說到底,母親就是怕有朝一日簡皓明退下來,簡子胥掌權時,按照簡子胥對她的厭惡與戒備程度,自己在簡家地位不保。


    “你就那麽妄自菲薄嗎?”母親走過去,從後麵握著靳蕾的肩膀,跟她一起看向鏡麵,“蕾寶,好好看看你自己,這麽美麗的一張臉,生來不是讓你浪費的。”


    母親說男人眼光膚淺,看女人先看容貌。越是美麗的女人,越容易成功逮到獵物。


    就像她一樣,憑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做了c國女人都羨慕的簡太太,過著人人都羨慕的榮華富貴的豪門生活。


    母親還說,“簡子胥起初淡漠無視你,慢慢他開始招惹捉弄欺負你,這就是一種對你感興趣的變化,隻要你好好努力,讓簡子胥喜歡上你是遲早的事。”


    母親似乎真的很深諳男女這一套。


    靳蕾在心裏苦笑,她的母親真的是很會揣摩男人的心思,想必這是她成功成為簡太太的原因之一吧。


    隻是,她母親錯了,她大概還是低估了簡子胥的誠俯。


    而她更沒有想要走進簡子胥生活裏的意思。


    如果美貌可以擒獲一個男人,為什麽鄭清揚最後還是拋棄了她?


    事實證明母親真的是錯的,母親大概連愛情是什麽都不懂吧?她的腦海裏唯有名利,令人瞻仰羨慕的眼光。


    靳蕾在簡家生活得很好,靠著她的母親能正常上學還有飽飯吃,每餐都有高級水準的廚師變化著花樣準備一桌桌豐盛美味佳肴,更有奢侈的漂亮衣服穿。


    即使她在簡家身份尷尬,連傭人對她也隻是做做樣子,但是比起之前和父親在一起,真的是雲泥之別,仿若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曾經有那麽一刻,靳蕾覺得這樣不再挨餓受凍的日子真的是很幸福,希望能長久下去。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也認為父親的生活也會很好,甚至是自我願意去相信父親的生活一定是很好的。


    直到簡子胥的一疊調查照片扔在她麵前時,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是自欺欺人了,父親因為太過勞累,昏倒在了超市。


    她記得簡子胥滿臉極度厭惡地嘲諷,“不是說死了嗎?為了貪圖富貴你們母女倆還真的什麽都做得出來,這一個月你跟在我身邊乖巧安靜又聽話,想必也是居心叵測。別拿你母親用在我父親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惡心!”


    靳蕾渾身顫抖,跑去質問母親,父親不是有保姆照顧嗎?怎麽會有太過勞累這一說。


    母親起先裝糊塗,打算敷衍了事,直到被靳蕾逼問急了,才說了實話。


    原來,父親之所以搬進公寓,是為了讓靳蕾走得安心,靳蕾前腳離開,他後腳就離開了公寓,從頭至尾都不肯接受母親的施舍。


    靳蕾控製住眼淚下滑的趨勢,聲音顫抖,“我爸爸這一個月來,一個人是怎麽生活的?”


    “好像在超市門口幫顧客擦鞋子。”母親說的那麽毫無感情,神情很冰冷。


    那時的靳蕾哭了,哭得很傷心,曾經的饑餓沒有令她流下一點點的眼淚,可是當聽到她的父親卑微地活著的時候,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


    她第一次朝母親吼道,“媽!我爸爸……我爸爸雙眼瞎了,瞎了……你怎麽能讓他那樣活著?”


    她和父親在一起,自從她懂事有勞力開始,哪怕是最難的時候,她和外婆都不曾讓父親出賣過體力,她的父親是戰地記者,曾經獲得過那麽多榮耀,怎麽能在超市專為殘疾人設立的特殊工作通道裏辛勤卑微地工作著?


    靳蕾從來沒有那麽憎恨過母親!


    可是母親卻說,“你父親和你通了快一個月的電話,你有無數次發現事實的機會,但是你呢?你的眼裏心裏隻圖享樂,與其埋怨我,怎麽不埋怨你自己呢?”


    母親的指責聲,引來一股強大的自責似乎瞬間便擊垮靳蕾。像父親那麽驕傲的男人,曾在那些戰火生死邊緣都沒有喪失過尊嚴,如今又怎麽可能窩在公寓裏,讓母親拿著從別的男人身上搜刮來的金錢供養他?!


    她想離開簡家回到父親身邊,找回外婆,可是母親卻不讓,母親說在她還沒有拿下簡子胥之前不能離開簡家。


    靳蕾的淚伴著風在空氣裏發酵,那時候真的想親手掐死母親。


    不是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嗎,這就是母親與父親所謂的夫妻情嗎?


    靳蕾身無分文,母親以為這樣的她根本踏不出簡家半步。母親更是自信認為這一個月來靳蕾在簡家豐衣足食慣了,恐怕再也沒有勇氣回到貧窮裏去。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然而靳蕾趁著沒人注意,拿了簡子胥隨手放在房內的一疊散錢,乘機離開。


    靳蕾知道如此不問自取是盜之行為,但是她日後會還的,她一定會還的。


    在那一刻,再也沒有任何事情比父親重要,她必須得離開簡家。


    可是,父親對於她的出現沒有驚喜,有的是前所未有的決絕。


    父女冷戰,父親堅持要出院。


    她戰戰兢兢想要攙扶,父親卻不讓她靠近,拄著拐杖伸手向前摸索前進,她遠遠地看著,淚水在父親看不到的地方無聲滑落。


    父親居住在一條破敗不堪的貧民巷裏,環境惡劣,路麵坑窪不齊,拐杖陷入一處裂開的磚縫間,父親使勁拉,卻不料重心不穩,父親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可最終還是沒能拔出。


    再也顧不得其他,靳蕾跑上前,彎腰扶父親起身。


    父親卻使勁推開她,抬起淚流滿麵,憔悴的臉龐。


    父親在哭!


    靳蕾咬著唇瓣,倔強地從地上起身,再次攙扶。


    這一次,父親緊緊地扣著她的雙肩,哭得很絕望。


    “蕾寶,我求求你,爸爸從來都沒有求過你,就求你這麽一次,回簡家吧!那裏才是你該呆的地方。”


    放任父親一個人活著,她做不到,她拚命搖頭,“我要和父親在一起,那麽多年我們都沒餓死。”


    父親使勁擦了擦眼淚,悲傷地看著她,“你跟著我朝不保夕,還會隨時丟了性命。”


    靳蕾那時並沒有聽明白父親的深層之意,哽咽道,“您對我說過,哪怕我們像乞丐一樣活著,也要努力地活好。”


    “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了,你滾啊!”父親狠心推開靳蕾,靳蕾跌趴在地上,痛苦地看著父親。


    “好,你不滾,我滾。”父親勉強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拚命往前趔趄地走著。


    靳蕾失神地看著,絕望地嚎啕大哭,淚眼朦朧間,眼前竟然恍惚出現了簡子胥的臉。


    沒有拐杖的幫助,父親盲目地前進,摔倒在肮髒的地麵又頑強地爬起來前行,最後再也站不起來了,父親仍在肮髒的地麵上爬行著,就在簡子胥的麵前。


    父親看不見,但是靳蕾清晰看到簡子胥那複雜神情下依然不變的厭惡。


    一個是高高在上,身世顯赫的豪門太子;一個是滿身泥濘餿水,悲傷憔悴的殘疾老人。


    這樣的畫麵太過強烈。


    那一刻,有滾熱的液體再一次從靳蕾的雙眼中迅速滲出,滑過臉頰。


    簡子胥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神情錯綜複雜,還有憤怒。


    他的確該憤怒,因為她和母親欺騙了所有人,她的父親還活生生的,隻是被她們這一對貪圖享樂的母女棄如螻蟻,活得卑賤可憐。


    靳蕾能夠聽到喉嚨裏發出的哽咽聲,她站起身,拔起父親丟下的盲人拐杖,和簡子胥擦肩而過的時候,簡子胥說,“我真的不該來看個究竟的,我竟然還抱著幻想自己的調查出了差錯。”


    更不該擔心她偷拿他的錢去做了什麽事,不該調查她的行蹤,不該看到這一幕。


    靳蕾的淚越落越凶,在他麵前愈發地無地自容,越發地自慚形穢。


    “盜竊,欺騙,在你身上,還有什麽是真的?”簡子胥目光冰冷,聲音更冷,“這張看似乖巧善良的清新脫俗臉皮下,究竟藏著一顆怎樣的黑心。”


    靳蕾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簡子胥,你那麽失望是因為喜歡上我嗎?”


    良久沉默,“幸好,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話落,簡子胥邁步離開。


    靳蕾站著沒動,沒有回頭,閉眸,淚濕滿麵。


    光線陰暗的出租屋裏,靳蕾燒了一盆水,跪在地上給父親擦拭沾滿泥汙的雙手。


    父親對她的倔強無可奈何,沾滿血絲的雙眸心疼地看著她。


    靳蕾低頭,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寬慰父親,她相信簡子胥話,父親是一字不差地聽了去。


    “爸爸,別再趕我去簡家,那裏沒有人期盼我回去。如果今天雙目盲的那個人是我,我讓您離開,您就會離開嗎?“抬眸,眼眶微濕,靳蕾繼道,”爸爸,從今往後,我再也不離開您身邊了。”


    父親沉默沒有說話。


    她繼續說著,聲音輕柔,“爸爸,您雖然口口聲聲讓我滾,但是我知道,您心裏其實很舍不得我。我們彼此相依為命那麽久,這一輩子我們都應該在一起。”


    “傻丫頭。”父親撫摸著她漆黑的發絲,沉重地閉上了雙眸。


    半夜裏,靳蕾迷迷糊糊地聽到父親難受的呼吸聲,她起身走到父親床邊時卻觸摸到的是父親冷熱交替的體溫,任憑靳蕾怎麽搖,父親始終醒不過來。


    送到醫院,醫生發出了病危通知單,父親曾經長年遊走在戰火裏,渾身都是傷患,現在如數並發症爆發。


    再加上這麽多年來的貧窮令父親強忍傷痛而忽視。


    現已命在旦夕。


    靳蕾連夜趕回了簡家,因為她需要錢救父親,她隻能想到母親。


    當她趕到簡家時,己是第二天上午,簡家陷入一片沉鬱氣氛。


    母親卻對她說,“昨晚簡子胥醉駕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死了一個人,靳蕾,這是你的機會,你未滿十八,法官會酌情量刑的,而且你還年輕往後還有大把大把的青春……簡子胥的人生不能有汙點,簡家一定會視你為恩人……你父親會得到最好的治療……”


    靳蕾聽得出來母親是要她去做替罪羔羊!


    她的母親為了巴結簡家為了她在簡家的哋位可以牢不可破,竟然送她去坐牢。


    簡子胥一慣冰冷,帶著另有所圖地道,“這場交易你很劃算,畢竟可以換回你父親的一條命。等你出來,我會讓你在簡家做我的貼身跟班,一輩子衣食無憂。”


    簡子媚淚眼帶著哭腔,“姐姐,你行行好,救救我哥哥。”


    簡皓明鄭重承諾,“靳蕾,往後如果你想繼續讀書我會保送你出國留學,學成歸日我會在簡氏給你安排一份高薪工作……”


    母親推了推她僵硬的身體,“蕾寶,你就答應了吧,多好的條件。”


    後麵他們還說了什麽,她不記得了,她隻知父親躺在病床上,再不救治,那怕是遲一點點就會沒了。


    在簡家請的強大律師團辯護與安排下,再加上靳蕾認罪服法的態度誠懇,以及對方本就是毒駕偏離了軌道先撞上了簡子胥醉架正在高速度行馳的車輛……負主要責任……因此,靳蕾被判勞改半年。


    靳蕾緩緩地推開淩少軍的懷抱,“淩少軍,這個人生黑曆史已留下了我的案底,我的人生履曆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麽幹淨。”


    淩少軍上前欲開口說些什麽,靳蕾伸手阻止了他,繼續道,“半年後,我提前兩天出來,簡家人知道我回到父親身邊,老天卻又給我開了一場惡作劇。”


    那天正好是平安夜,街道上熱鬧非凡,然而父親卻拿著拐杖狠命抽,氣急敗壞,“誰要你救我的,誰要你回來,我隻是個廢人。你現在是簡家的恩人,他們會善待你,你走吧,快點離開這裏再也別回來了。”


    “不管怎麽樣,爸爸都是世上最偉岸的爸爸,我在爸爸寬厚的背上長大,我不走,求求你不要再趕我。”靳蕾淚水連連。


    父親絕望地停下手中動作,閉上了眼睛,“傻孩子,我己經勸不動你了是嗎?”


    “爸爸,即使你打死我,我也不再離開。”靳蕾鐵了心。


    父親跌坐在地上,驟而又拉起她往外跌跌撞撞地跑,並告訴她外婆老家的地址,“蕾寶,你記住了?”


    靳蕾邊跑邊點頭。


    父親在一處斷垣殘壁停下來,把她塞入隻能容下一人蹲著黑暗空間裏,再三叮囑,“蕾寶,聽爸爸一次話,待會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出聲也不要出來,這一次不管怎麽樣,你一定要聽爸爸的話,否則我會永遠也不原諒你!”


    父親轉身刹那,接踵而來就是一連踏的腳步聲,接著就是一道淩厲的聲音傳來,“靳焱,平安夜到了,你以為你逃得了?我們要的東西呢?”


    父親沉默不語。


    一秒,兩秒,三秒……淩遲心髒的一分鍾過去後,對方怒意橫生,揪起父親的前襟,咬牙切齒,“你隻是眼瞎可你沒啞,我留你到今天,並不是來看你裝啞巴的,看來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顯然對方已是完全失去了耐性,隨後就聽到——


    ‘砰!”的一聲刺破靳蕾的耳膜。


    活生生般的人竟瞬間化作一灘血水,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靳蕾咬著自己的拳頭,全身顫栗地無聲流著淚,從那一粒米縫隙裏看到男人背對著她蹲下身子。


    “靳焱,你是第一個敢耍我們的人,那就隻能讓你做做白老鼠,嚐嚐我們的新產品,看來田博士研製很成功,效果不錯。”說完之後,踏著軍靴的男人轉身對著身後幾人厲聲道,“走。”


    如今十年匆匆而過,如白駒過隙,很多人很多事,早己物是人非,唯有父親的死,在靳蕾的心裏永遠是個痛,是獨處時的蒼涼。


    “淩少軍,那裏是父親一早準備好的藏身之所,如果不是我的執意回去,父親又豈會如此?”靳蕾撫摸冰涼的神像,“父親是為了救我才暴露了他自己。”


    清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


    靳蕾抬頭,天空分外的藍,如同得了傷寒一般。


    “淩少軍,你覺得這樣的我還能愛嗎?”靳蕾向他苦笑一下,“愛,太冷了。”


    淩少軍整個人都呆住了,雙手緊握,身體僵硬宛若石像。


    靳蕾兀自說道,“那時候忘了失聲痛哭,根本就沒有悲傷的時間,父親就這樣沒了。望著那一灘血水,那真是一種難於形容的感覺,好像萬丈高樓上一腳踏空,整個人瞬間失重,周圍黑沉沉的,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一刻我才明白父親當初為什麽一反常態要將我和外婆趕走。”


    淩少軍挺拔寬闊的背影在這一刻顯得很壓抑,澀澀的聲音在風中響起,“後來呢?”


    她一個人怎麽麵對這些?那時她才十四歲,還那麽小。


    “我藏在哪裏整整兩天時間,我不敢出來。進入勞改那半年裏,外婆經常去看望我,知道我哪天出來,但是她沒有想到我提前兩天出來了,撲了空,而得知我又沒有回簡家,就知道我一定是來找父親了。”


    外婆找到她時,她的四肢百骸好像都快僵硬了,那時候忘了發抖,隻覺得腦袋裏嗡嗡直響,她隻想沉睡,隻想永遠都不醒過來。


    “我們沒敢給父親一個墓碑,就安放在這裏。”靳蕾伸手撫過冰涼的佛像,“希望父親在這裏可以好好地安息。之後外婆就帶我離開了,從此我就消失在簡家人的視線裏。”


    如今,她先後失去了生命裏最愛的兩個人,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外婆。


    兩個她生命中最疼愛她的人,像雪人一樣,一個融化在夜間月光中,一個融化在白天陽光裏。


    前者是絕望自責,後者是痛心難過,但她卻是無能無力的窒息感。


    她大仇未報又怎能陷入兒女情長裏?


    老天許是在懲罰她,和鄭清揚在一起時忘了父親的大仇未報,才又把外婆從她身邊帶走。


    淩少軍上前,將她輕輕柔柔地摟下懷裏,下巴頂在她的頭蓋上,“蕾蕾,曾經辛苦你了,以後我可以與你分擔。”


    溫煦的風,寂寞地輕拂著靳蕾的發絲,她嘴角揚起淺淺的微笑,卻帶著苦澀的味道,“淩少軍,我注定要在宿命裏顛沛流離,我不能拖累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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