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霧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散去,不過天色還沒有亮,視界依然處於模糊不清的狀態。


    在這樣的濃霧中,正準備跟在主力部隊後方朝西邊移動的掩護部隊,離開營地所在的低矮丘陵時遭遇了敵軍。


    艾格拉真的是當機立斷,她在掌握狀況之前就發號施令了。


    「先發製人,注意別落單了。魔術士和急救隊員在原地待命,其他人跟我走!」


    還沒說完的艾格拉就帶頭往前衝。


    敵方部隊的影子朦朧地浮現在霧中。


    人數大約有二、三十人。


    依照推斷,應該是負責觀察周邊狀況的偵查部隊。


    以人數來說,雙方旗鼓相當。


    然而跟著艾格拉殺過來的掩護部隊,轉眼間就解決這支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敵方部隊。


    其中艾格拉驍勇奮戰的程度令人讚歎,敵軍或許有四分之一都是由她一個人打倒的,她的活躍實在很適合「赤色的死亡之舞」這個異名。


    除此之外,姬恩與瑪琪米莉耶立下的戰果也很值得一提。


    愛芬蕾雅在完成咒詠唱之後,保存著魔術效果準備迎擊敵人,可是到最後,沒有任何敵人有辦法前往愛芬蕾雅等人麵前。


    「要是有空派出休碧紐就好了。」


    雖然愛芬蕾雅不甘心地跺腳,然而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從背上的箱子取出休碧紐,這場戰鬥在瞬間就結束了。


    加布莉艾拉隻打倒了一個人。


    但是。


    即使如此。


    還是打倒了一個人。


    切肉斷骨的觸感至今還留在加布莉艾拉的手上,那是令人感覺非常不舒服,有著極為不吉的氣息,卻能讓內心沸騰的神奇觸感。


    對於加布莉艾拉而言,這是她首度砍人的經驗。


    她不後侮,也沒有罪惡感,躊躇與猶豫隻會導致自己成為屍首回歸大地,這裏就是這樣的世界。


    加布莉艾拉呼出長長的一口氣,拭去劍上的鮮血的她把劍收回劍鞘。


    回來的艾格拉以不很高興的表情說:


    「目前還沒有急救隊員出場的機會,不過剛才有好幾個敵人逃走,所以這邊的真麵目也被發現了,接下來敵方的機動部隊肯定會追過來,我們要拯救葛勞庫司那些蠢蛋的這個目標也達成了。你說對吧,加布莉艾拉?」


    「呃……是的,您說得沒錯。」


    「要是剛才的攻擊能讓對方高估我們的兵力,他們應該也會保持某種程度的戒心。好啦,主力部隊似乎已經平安離開這裏,所以我們也趕路吧,我想要爭取時間在迎擊地點設下一些陷阱,現在霧還沒散,所以不要離開路麵,要是沒有沿著道路走就會和同伴走失了,一定要以小隊為單位采取行動,第一小隊帶頭,中間是遊擊小隊,第五小隊殿後。好,全部跟我來!」


    強烈打擊敵方機動部隊的偵查部隊後,掩護部隊在霧中奔跑前進。以結果來說,這次的突襲可以說是對之後的追擊攔截戰造成莫大的影響。


    2


    天亮了,霧依舊沒有散去。


    即使如此,肉眼能辨識的距離確實比天亮之前增加了,看來隻要太陽再稍微爬高一點,霧應該就會馬上散去。


    遊擊小隊,第一隊第一小隊、第二隊第五小隊,三艾小隊組成的掩護部隊正埋伏在通往中央湖的街道旁邊,人數大約是三十人。


    這是一條貫穿平原的東西向街道,寬度大約二亞路特,雖然路麵有鋪平,但是沒有以石塊填實,就隻是以人工踩踏而成的道路,但隻要離開路麵就是滿地的碎石或岩塊,要是下雨就會變得泥濘,所以走在這條路上確實好走許多。


    從這裏往西方前進數裏卡,中央湖周圍的原生林近在眼前的區域,就是支援部隊待命的地點。


    首先,掩護部隊要在這條第一防衛線,打擊敵軍機動部隊的追擊部隊,降低對方追擊的速度,趁敵人混亂的時候往西方奔跑,撤退到支援部隊待命的地點。


    與支援部隊會合之後,就在原地——在第二防衛線再度攻擊追過來的敵人,阻止他們繼續前進。


    爭取某種程度的時間,掩護部隊與支援部隊會在機動部隊主力趕過來前一溜煙逃走。這就是艾格拉的基本方針。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掩護部隊必須先在這條第一防衛線,對敵方的追擊部隊施以確實的打擊。


    要是追擊部隊直接通過這裏,並且追上正在撤退的白兔騎士團主力部隊,將會演變成什麽樣的狀況?


    由於打帶跑是極為困難的戰法,因此要是真的被追上,白兔騎士團就不得進行一場正規的戰鬥,要是沒能逃離直接與追擊部隊開戰,後方的敵軍機動部隊主力將會來得及加入戰局,這麽一來就無法彌補戰力的差距,白兔的第一與第二戰鬥部隊,可能會陷入全軍覆沒的危險狀況。


    為了避免最壞的事態,掩護部隊與支援部隊非得要在這裏與第二防衛線爭取時間。


    目前的問題點,在於追擊部隊會以什麽樣的規模現身。


    以掩護部隊的立場來說,無論敵方的追擊部隊是橫隊還是縱隊,隻要是沿著街道衝過來,就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以速度為優先的場合,企圖從逃走的敵人背後偷襲的話,應該會以少數精銳組成的騎兵部隊帶頭追過來,並且預設將會遭到某種程度的反擊,就算被部分敵人逃走也無所謂,總而言之就是盡量打倒敵人,在戰鬥中獲得勝利。這是伊利亞斯塔那邊可能會有的想法之一。


    犧牲速度的場合,隻要布下包圍網,讓逃走的敵人成為甕中之鱉,或許全軍都來得及趕


    過來,將己方的犧牲壓到最少,可以的話將敵方一網打盡,順利的話還可以不戰而勝逼使對方投降,即使被對方逃脫了,也一樣能阻止貝提斯大公國想要支援魯·安荷爾的戰術目標,這是伊利亞斯塔可能有的另一種想法。


    要是對方派騎兵部隊追擊,預料人數應該不會太過,應該是幾十人左右,最多應該也不會超過百人,雖然還不清楚敵方機動部隊的規模,不過五、六百人應該是妥善的數字,畢竟主力部隊就在前方,機動部隊的兵力肯定不會超過一千。以上是艾格拉等人的推測。


    這麽一來。


    要是騎兵占了兵力的一成,那就是五、六十人左右,稍微多一點達到兩成,也大概是一百上下。


    如果隻有這樣的規模,光靠掩護部隊的三十人似乎也能將追擊部隊攔截下來,不過騎兵的戰鬥能力基本上是步兵的三、四倍或者更高。


    考量到鋼鐵白兔騎士團的成員實力比較堅強,就把戰力暫定為一比三。


    以這種狀況來說,即使對方騎兵隻有五十名,實際的戰力也是三十對一百五,要是有八十名就是三十對兩百四十,有一百名的話就是三十對三百,實在不是可以正麵抗衡的比例,以這樣的戰力比例,大概要第一與第三隊全數投入才得以抗衡。


    騎士團當然不可能投入全部的兵力,正如前麵所述,要是敵方機動部隊的主力在交戰時加入戰局,將會演變成慘不忍睹的局麵,第一與第二隊將會瓦解,最壞的狀況甚至可能全軍覆沒。


    另一方麵,如果對方以全軍展開追擊,即使不用刻意攔阻他們,也擁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逃離戰區,不隻如此,敵軍將會拉開部隊以包圍網的方式圍剿,所以在這裏埋伏也沒有意義,艾格拉才會說「要是敵人在半刻鍾之後還是沒出現,就撤退到第二防衛線」這番話。


    因此,敵方無論是派騎兵隊先行追擊或是以全軍追擊都各有優劣,或者可以說「采取哪種策略都有因應之道」,不過加布莉艾拉推測應該會是前者。


    以伊利亞斯塔那邊的立場,


    由於上次爭奪科菱圖斯的攻防戰醜態盡出,可以預料他們在這次將會致力於彌補當時的失態。


    而且。


    一般來說,逃走的部隊大多會亂了陣腳而無法好好統率,隻要予以追擊就可以一舉瓦解,戰鬥將會演變成單方麵的展開,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隻要將無法抵抗到處竄逃的殘兵逐一解決就行了,敵軍不可能會刻意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


    隻不過鋼鐵白兔騎士團的精兵們,即使麵臨這種危急存亡的關頭也不會顧著自己逃跑,而是會整齊撤退或勇敢反擊,要是敵人認為隻要追擊就可以讓勝利的成果輕鬆落入自己手中,將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掩護部隊為了讓敵人付出這樣的代價而埋伏在這裏,她們預測騎兵隊將會追擊過來。


    隻是有一件事情比較麻煩,那就是街道旁邊幾乎沒有掩體,掩護部隊的眾人藏身在地麵平緩的起伏後方,或是臨時挖洞躲在裏麵。


    由於沒有充足的時間所以沒辦法挖得很深,不過還是足以用來藏身,她們就躲在這裏,準備偷襲接近過來的騎兵隊,隻要敵人沒有預料到伏兵的存在接近過來,掩護部隊肯定能施以相當程度的打擊。


    雖然四周的地形稍微有些起伏,基本上就隻是一片幹燥的平原,所以無法確定騎兵隊是否會以縱隊前進,說不定會讓隊伍朝兩倒展開,以橫隊的形式接近過來。


    不過因為現在起霧,應該不用考量敵軍離開路麵在原野前進的可能性。


    要是在霧中騎馬馳騁在毫無路標的遼闊原野,將會很難掌握自己的位置,如果彼此距離太遠導致與隊友失散,就會迷失在原野之中。


    除了魔術士之外,包含艾格拉的所有人都拿著弓。


    光靠人力沒辦法阻止馳騁過來的馬匹。


    要是體重有八百庫洛瑪(大約三百六十公斤)的馬匹全力奔馳,在衝撞時產生的衝擊力,以現今的說法就是高達數噸,全副武裝的人類擋在馬匹麵前也毫無意義可書。


    如果對方隻有一或兩名騎兵,在即將撞上的時候倒身閃躲,在擦身而過的瞬間把騎兵打下來的這種高超戰法,也不是完全辦不到的事情,可是麵對的是幾十名騎兵,要全數閃躲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隻剩下以弓箭攻擊一途。


    就算無法直接攻擊騎兵,隻要讓馬匹受傷,導致馬匹倒下或者受驚失控,騎兵落馬的可能性就很高。


    就算射不到騎兵,隻要讓馬匹無法正常行動便可以了,所以沒必要仔細瞄準,反而是盡量射越多的箭越好。


    高速馳騁時,落馬受到的衝擊可不是開玩笑的,落馬的騎兵應該有大部分都無法繼續戰鬥了。


    另一方麵,身為魔術士的愛芬蕾雅等人沒有裝備弓箭。


    愛芬蕾雅與第一小隊、第五小隊的魔術士共三個人,已經以埋伏魔術在路麵與兩側設置數個機關。隻要騎兵隊朝這裏跑過來,就會拿捏時機將預先準備的埋伏魔術引爆。


    由於時間不夠寬裕,因此無法設置大規模的魔術,不過這也和弓箭一樣,不用造成騎兵的死傷,隻要讓馬匹失去作用就夠了,受驚的馬把騎兵甩下來,或是朝著其他方向亂跑都無所謂,如果馬匹嚇得停在原地不動,就可以輕易以弓箭命中。


    剛開始的埋伏魔術與弓箭齊射能夠打倒多少馬匹與騎兵,己方是否有受到損傷,可能是影響這場迎擊戰成果的最大關鍵。


    除非有敵人從混亂之中衝過來襲擊掩護部隊,才會刻意以短兵相接的方式迎擊,而為了避免在射箭時造成妨礙,所有人都把劍取了下來。


    遊擊小隊、第一部隊第一小隊、第二隊第五小隊合計三十人,雖然有兩名急救分隊隊員與掩護部隊隨行,但是她們兩人不是戰鬥人員,除去最壞的狀況,負責拔劍迎擊的就隻有遊擊小隊、第一部隊第一小隊、第二隊第五小隊加上艾格拉共三十一人。


    掩護部隊的眾人各自躲在自己挑選的場所,靜靜等待敵人的出現。


    3


    時間在焦急之中緩緩流逝。


    濃霧也在這段時間逐漸散去,如今已經可以透過一層白紗眺望藍天了。


    敵人會來?還是不會來?


    不來的話當然是最好的結果,所以忍不住會在心中抱持這些期待,加布莉艾拉拚命說服自己壓抑這樣的心情。


    敵人會來,肯定會追擊過來,因為他們剛才遭受到那樣的打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不可能隻是抱著百般不舍的心情,眼睜睜目送鋼鐵白兔騎士團從麵前逃走,我們非得要在這裏攔阻他們爭取時間才行,這攸關許多同伴的生命,無論如何都要完成這次的任務!


    不隻是加布莉艾拉,同伴們的臉上都充斥著相同的決意、緊張與覺悟。


    4


    (來了!)


    某人發出這個沒有聲音的叫喊。


    變得稀薄許多的霧裏浮現出幾個黑影,馬蹄踩踏地麵的聲音也清晰傳來。


    果然是派騎兵隊過來。人數有多少!?


    為了計算接近過來的黑影數量,所有人悄悄地稍微抬頭。


    從加布莉艾拉這邊可以確認的人數大約二十人左右。


    如果這些是兼任偵查的先遺小隊……


    加布莉艾拉迅速在腦中進行好幾種模擬演算。


    騎兵總數大約是七、八十人,而且既然沒有步兵同行的話……


    大致與事前的推算吻合。


    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可以搞定。


    雖然單純以戰力來看是三十對兩百四十,加布莉艾拉卻認為可以搞定,她相信己方的實力,也相信掩護部隊指揮官艾格拉的實力。


    鬥誌在加布莉艾拉體內的各處奔馳,鬥魂膨脹充滿全身。


    在逐漸稀薄的白色世界中,黑影逐漸變邊變得清晰,加布莉艾拉用力瞪著這些黑影。


    雖然濃霧已散,不過因為還留著些許的霧氣,騎兵無法全速奔馳,他們注意周圍的動靜,一邊確認路況一邊前進。


    要是霧完全散去就算了,不過以目前的狀況來說,要是離開路麵可能會無法掌握自己的位置,畢竟周圍是一片沒有路標的遼闊平原。


    換句話說正如當初的推測,敵方騎兵隊隻能以縱隊沿著街道奔馳。


    這對於加布莉艾拉等人而言相當幸運。


    要是在遼闊的地方展開混戰,兵力較多又擁有機動力的騎兵部隊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如果對方以橫隊接近,就會很容易演變成混戰,遭到包圍的危險程度也比較高,而且更重要的,要是對方沒有沿著街道移動,就不會經過掩護部隊埋伏的這個地區了。


    隻不過,加布莉艾拉實在不想感謝這次的濃霧。


    到頭來就是因為有這次的濃霧,敵方的機動部隊才會迷路闖入己方陣營的背後,而且這邊居然沒有任何人發現,要是沒有起霧,她們根本就沒有必要像這樣,宛如踩著危橋一樣逃離戰場。


    雖然這麽說,還是要麵對現實的問題。


    目前霧沒有完全散去。


    敵人很難以肉眼認出這邊的身影,所以無法把握這邊伏兵的人數,在不知道對手兵力的狀況下,受到對手襲擊的士兵容易陷入疑神疑鬼的狀態,光是想像對方的兵力可能勝過己軍,就足以使得己軍的氣勢被削弱而猶豫不前。


    老天爺還是勉強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加布莉艾拉思考著。


    與加布莉艾拉躲在同一個洞裏的愛芬蕾雅撐起上半身,從洞裏探出頭看著逐漸接近過來的敵人。


    「再過來一點,再過來一點,再過來一點……」


    愛芬蕾雅像是在詠唱咒文般輕聲說著。


    剛好就在這個時候,敵方部隊的帶頭人馬抵達預設的地點了。


    愛芬


    蕾雅發出高亢的聲音。


    是埋伏魔術的引爆咒文。


    街道兩旁亮起刺眼的閃光,並且發出轟然巨響。


    「哇啊啊啊!」


    「呀啊啊啊!」


    響起好幾個尖叫聲,接著則是落馬的騎兵摔到地上的笨重聲響。


    緊接著第二波、第三波的埋伏魔術也爆發了。


    陛續傅來尖叫輿落馬的聲音。


    「有埋伏!」


    「這裏有敵人!」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


    騎兵隊緊急停留在原地,來來回回尋找敵人。


    加布莉艾拉等人朝著霧中的黑影拉滿弓。


    「就是現在,放箭!」


    在艾格拉號令響起的同時,各處響起像是撕裂空氣的銳利弦音。


    「唔!」


    「可惡!」


    再度響起幾個落馬的聲音。


    騎兵很重視機動力,因此不會穿重型鎧甲,所以他們身上的裝甲很薄,而且有很多部位沒有保護,隻要能射中,就有很高的機率能讓騎兵受傷。


    「快點應戰—應戰!」


    「找不到敵方部隊的位置!」


    「往弓箭飛過來的方向回擊!」


    不隻霧氣還在,而且加布莉艾拉等人隻是從洞裏探頭射箭,追擊部隊無法掌握她們的確切位置。


    在前鋒陷入混亂的時候,愛芬蕾雅等人已經完成咒文了。


    「雷擊!」


    「火焰!」


    「疾風!」


    三種魔術攻向陷入混亂的騎兵們。


    這些都是威力不強的大範圍魔術,即使直接命中也不會造成致命傷,不過光是這樣就足夠了。


    受到魔術攻擊而驚慌失措的馬匹,無視騎兵的命令,朝著其他方向拔腿狂奔。


    如今前鋒部隊已經混亂至極了。


    掩護部隊在這段期間也沒有停止射箭。


    「退後退後!」


    「暫時退後重整態勢!」


    「先跟後續部隊會合!」


    在交雜怒吼與慘叫聲的狀況中,混亂的前鋒部隊慌張撤退到後方。


    「停止放箭!」


    艾格拉發號施令,讓眾人停止射箭。


    「確認戰況!」


    這道新的命令使十名團員從洞裏跳了出來,她們是預先選定負責確認戰況的人員。


    她們將落馬受傷後依然在掙紮的敵方騎兵徹底解決,並且確認周遭的狀況。


    時間上不很寬裕。


    衝出去的十人迅速掌握戰況之後回來了。


    「敵方部隊損失總數為七人五馬!」


    「這樣啊。」


    艾格拉點了點頭,沒有露出興奮或失望的樣子。


    雖然造成很大的混亂,敵方的被害程度卻不高。


    落馬的騎兵人數應該更多,不過還能跑的人都跑走了。


    另一方麵,雖然傷到無法動彈的馬隻有五匹,不過擅自逃走的馬肯定更多。


    「總之,對方肯定有十幾名騎兵不能用了。」


    假設追擊的騎兵部隊總共有八十人,損傷比例隻有一成五,即使再怎麽樂觀高估也應該不到兩成。


    不過。


    以初期戰況來說算是不錯的開始,因為白兔騎士團這邊沒有任何人犧牲。


    可是不可以得意忘形,等到前鋒部隊回去報告,接下來騎兵部隊的主力肯定會以「有伏兵」為前提進逼。


    「隊長!霧散了!」


    部下的這句提醒,使得艾格拉抬頭迅速環視四周。


    頭頂已經完全恢複為一片藍天了。


    耀眼的太陽在東方天空中閃耀著光輝。


    視野已經清晰得足以眺望到平原的另一頭。


    「這麽一來,這邊的狀況就被他們看光了。」


    濃霧已散。


    敵方也已經確認這邊有魔術士了。


    無法像剛才一樣出其不意。


    艾格拉壓低聲音下令: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


    無論是朵伊燕妮、加布莉艾拉、姬恩、愛芬蕾雅、榭莉諾絲、諾艾兒娜德、蕾奧琪莉、瑪琪米莉耶、黛列依或是薇妮席雅,都朝著丹田使力並且點頭。


    5


    霧已經散到足以用肉眼辨識騎兵隊的主力部隊了。


    幾十個小小黑點逐漸變大,他們對伏兵有所警戒,因此沒有一口氣衝過來拉近距離。


    「舉盾。」


    艾格拉下令之後,伊莉潔甌揮動旗子。


    這是對躲在其他洞裏的同伴們所下的暗號。


    加布莉艾拉等人也連忙拿起盾牌舉在頭上。


    接近過來的騎兵部隊在中途同時停止,與加布莉艾拉等人大約距離了三十到四十亞路特左右。


    「放箭!」


    騎兵隊部隊長發號施令,騎兵們同時放箭。


    無數的箭撕裂潮濕的空氣飛了過來。


    雖然大部分都發出沉重的聲音刺進地麵,不過也有一些箭射進騎士團員所躲的洞裏。


    響起好幾個金屬聲響,是盾牌擋住箭尖的聲音。


    用來騎射的弓是輕便的小型弓,隻要距離夠遠,就不會有射穿金屬盾牌的威力。


    「不要有空檔,放箭放箭!」


    騎兵隊似乎排成三列橫隊。


    最前排的騎兵放完箭,第二排就迅速向前立即放箭,接著第三排也趕到最前排再度放箭,也就是所謂的三一段射擊」。


    騎兵或步兵像這樣幾乎毫無止息放箭朝敵方接近的三段射擊,在這個世界是一種相當普遍的戰法。


    有能耐一口氣拉近距離的騎兵隊之所以使用這種戰法,可以說是在無法完全掌握伏兵人數與配置的狀況下,逼不得已采取的手段,既然無法判斷敵方的人數,就不能擅自接近。


    由於剛才擔任前鋒的騎兵被打倒十人,因此從對方警戒的程度來看,似乎是高估我方伏兵的人數,他們肯定是因為這樣才使用這種費時卻確實的方式應戰。


    以騎士團這邊來說,對手在這裏浪費時間是一件值得歡迎的事情,因為就算按兵不動,也能爭取到讓主力部隊逃走的時間。


    不過相對的,這邊將會陷入相當危險的狀況。


    在洞裏持盾防禦敵人攻擊的加布莉艾拉,額頭上緩緩浮出汗珠。


    在這樣的狀況中,加布莉艾拉敏銳的腦袋與異想天開的點子,不會帶來多人的助益。


    從剛才,頭頂就不斷響起箭矢被盾牌彈開的聲音,每當聲音響起一次,她的身體就會顫抖一次。


    沒想到實戰會令人這麽緊張。


    沒想到賭上雙方生死的戰鬥有著如此的魄力。


    然而。


    要是有人問她害不害怕。


    其實她沒有很害怕。


    在體內流動的血熾熱無比。


    心跳的力道甚至傳到頭頂。


    感覺有某種不是害怕的情緒,緊揪著加布莉艾拉的腦袋與內心。


    而且。


    她想起正在附近洞裏指揮部隊的艾格拉。


    艾格拉在現場坐鎮,讓她像是吃了一顆超級定心丸。


    白兔騎士團遠征軍的總指揮官艾格拉,居然會擔任掩護部隊的指揮官,以常理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在一般的觀念中,掩護部隊是為了讓將領與將領所率領的主力部隊逃走而存在的。


    無論是從戰鬥經驗與個人戰力來看,艾格拉在遠征軍之中都是首屈一指。


    如果隻看個人戰力,瑤子應該與她不相上下,但是以部隊之間的戰鬥來說,艾格拉終究是技高一籌。瑤子自己也承認這一


    點。


    光是艾格拉陪伴在眾人身邊,就覺得可以突破麵前的困境,隻要按照艾格拉的命令行事,就覺得可以順利完成任務回到同伴們的身邊。


    指揮官的存在果然是很重要的因素。是無比重要的因素。


    加布莉艾拉在第一次的實戰裏體會到這一點。親身體會、徹底體會。


    「準備反擊!」


    聽到艾格拉的聲音,加布莉艾拉連忙抬頭。


    目前揮動的旗子與剛才不同。


    與敵方騎兵隊的距離已經不到二十亞路特了,要是對方策馬狂奔,將可以在轉眼之間抵達這裏。


    不過敵人還沒有衝過來。


    加布莉艾拉認定這是因為他們還沒完全掌握這邊的人數與配置。


    至今之所以毫不反擊,隻是耐著性子以盾牌防守,就是為了避免對方掌握位置。


    隻要沒能掌握位置,敵力就隻能緩緩拉近距離,這正合掩護部隊的意圖。


    不過,差不多要到極限了。


    霧已經散去,加上距離已經拉得這麽進,騎兵應該看得見地麵的洞穴了,這麽一來,騎兵隊肯定會一口氣拉近距離。


    加布莉艾拉左手繼續拿著盾牌,右手往弓伸出。


    躲在同一個洞裏的蕾奧琪莉,也和加布莉艾拉一樣伸手拿弓。


    另外兩人,愛芬蕾雅與姬恩則是沒有取弓。


    愛芬蕾雅悄悄詠唱咒文。


    姬恩則是微微提起身子,等待從洞裏衝出去的時機。


    在這個時候。


    響起某個東西破裂的聲音。


    騎兵隊的正前方冒出一股煙霧。


    「這、這是什麽……咳咳!」


    「咳、咳!」


    「鼻子……我的鼻子!」


    「喉嚨好燙啊!」


    忽然遭受刺鼻的臭味襲擊,馬背上的騎兵被嗆得開始咳嗽。


    沒錯,這就是薇妮席雅預先準備的藥物。


    為了要讓這個派上用場,所以才希望敵方的騎兵隊可以慢慢接近過來,如果他們一口氣衝過來,藥物就來不及讓他們吸入體內了。


    敵方的箭雨停止,其中甚至有人連弓都拿不住。


    「趁現在!」


    艾格拉從藏身的洞穴衝了出來。


    姬恩、黛列依與瑪琪米莉耶三個人,以及從第一小隊與第五小隊挑選出來的成員組成的攻堅部隊,緊跟在艾格拉的身後進攻,攻堅成員都擁有高強的近戰實力。


    「趁現在,所有人放箭!別射到自己人了!」


    朵伊燕妮的呐喊響遍四周。


    加布莉艾拉馬上扔下盾牌拉弓射箭,她避開攻堅部隊準備殺過去的正麵方向,朝著兩旁的騎兵放箭。


    箭矢發出咻的聲音撕裂空氣。


    對方幾乎沒有反擊,薇妮席雅的藥物攻擊似乎發揮了顯著的效果。


    在攻堅部隊抵達之前,愛芬蕾雅等人使用的風之魔術將彌漫在空氣中的藥味一掃而空。


    要是沒這麽做的話,連自己人都會吸到煙霧。


    率先朝著在原地咳嗽的騎兵隊展開攻勢的,是隻穿著輕便裝備的姬恩。


    她肆無忌憚穿梭在騎兵隊中間,而且不是用劍,而是投射武器攻擊騎兵,她射出的武器精準命中騎兵們的眉心。


    「呀!」


    「呃!」


    騎兵紛紛落馬。


    「敵人,有敵人!」


    「快應戰啊,咳咳!」


    「拔劍啊,咳、咳咳!」


    在姬恩衝出騎兵隊的時候,艾格拉率領的攻堅部隊已經展開攻勢了。


    6


    攻堅部隊在敵軍正麵大顯身手。


    其中艾格拉的戰力令人瞠目結舌。


    她手中的細劍不適合用來揮砍。


    但是艾格拉精準地將劍尖送進馬背上敵兵的致命弱點,也就是沒有以裝甲保護的喉嚨或腹部,或是朝著可以大幅削減戰鬥能力的上臂或肘關節進攻。


    要是找不到部位進攻,就砍傷馬匹的腳。


    騎兵一個接一個從馬背上摔落。


    其他的攻堅部隊成員也是奮戰不懈。


    衝到街道的另一頭,也就是敵方左翼的姬恩與黛列依,俐落閃躲己方射過來的箭,朝著麵前的騎兵展開攻擊。


    在這個時間點,敵方的追擊部隊已經陷入極度混亂的狀態,幾乎無法進行有效的反擊。


    在中央,隻有十人的攻堅成員,居然足以壓製數倍的騎兵,實在令人驚訝。


    其他人以弓箭支援攻堅部隊,位於左右兩側的騎兵被牽製得難以前往中間協助,不隻如此,因為遭受姬恩與黛列依的襲擊,加上有人中箭或是馬匹受驚,導致有許多人落馬。


    「加布莉艾拉,蕾奧琪莉,休碧紐,差不多該上了。」


    愛芬蕾雅號召同伴。


    「知道了,愛芬蕾雅。」


    「好的,愛芬蕾雅。」


    「收到咯,主人。」


    加布莉艾拉與蕾奧琪莉把弓放在地上,以左手持盾右手拿劍,從洞穴裏衝了出去。


    愛芬蕾雅則是隨後跟上。


    如影隨形跑在愛芬蕾雅身旁的,是手持鐮刀的魔術傀儡休碧紐,她沒有穿著平常那件荷葉邊的服裝,而是在身上纏著好幾圈黑色皮帶的異樣打扮。


    愛芬蕾雅讓自己藏身於加布莉艾拉與蕾奧琪莉所持的盾牌後方,朝著街道的右邊,也就是騎兵隊的左翼跑過去。


    察覺到三人突擊過來的姬恩與黛列依迅速脫離現場。


    「紅蓮暨華蓮,猛火暨猛禍,業火暨神火,勳其功,節其操,以熾熱之炎燒盡一切,以天降之焰除盡一切,業火劍嵐!」


    跑在前麵的加布莉艾拉與蕾奧琪莉跳到斜後方避難,高舉鐮刀的休碧紐,就像是取代她們兩人似地站在愛芬蕾雅的麵前。


    愛芬蕾雅的魔術傀儡休碧紐,幾乎不會被主人使用的魔術影響,所以在這種時候,也能夠站在愛芬蕾雅的麵前。


    休碧紐轉動手中高舉的鐮刀防止箭矢飛過來,逃到愛芬蕾雅身後的加布莉艾拉與蕾奧琪莉,也沒有忘記高舉盾牌保護愛芬蕾雅的頭頂。


    愛芬蕾雅的麵前噴出好幾根火柱。


    火柱的根部冒出宛如紅色大蛇的火焰,並且緊貼著地麵往敵方騎兵延伸過去。


    火焰大蛇在騎兵麵前分成好幾條蛇,爬到馬匹的腳邊。


    「這是什麽!?」


    在騎兵放聲尖叫的時候,抵達馬匹腳邊的火焰,就像擁有自我意誌一樣沿著馬腳攀爬上去,以火焰籠罩馬背上的騎兵。


    「呀啊啊啊啊啊~~!」


    「好燙好燙好燙啊啊啊!」


    「火火火!誰快來幫我滅火啊啊啊!」


    好幾個騎兵化為火人,在馬背上瘋狂扭動身體。


    最後在火焰的籠罩之下落馬。


    落馬的騎兵在地麵翻滾想要滅火,落到精疲力盡的下場,被火焰燃燒殆盡。


    這是一幅宛如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淒慘光景。


    「快逃吧,加布莉艾拉!」


    愛芬蕾雅轉身。


    「收到!」


    加布莉艾拉以眼神向蕾奧琪莉示意。


    「是,加布莉艾拉小姐。」


    高舉盾牌的兩人,側身跟在愛芬蕾雅的身後撤退,雖然用這個姿勢會比全力奔跑慢,不過這是為了要防止箭矢不小心射過來。


    事實上,箭矢不時就會朝著這裏飛過來,不過蕾奧琪莉用高舉的盾牌確實擋下。


    蕾奧琪莉的身手還是一樣俐落。


    加布莉艾拉從以前就和蕾奧琪莉一起進行劍與弓箭的訓練


    ,知道蕾奧琪莉對射過來的箭矢有著極為優秀的反應能力,所以才會像這樣共同負責保護愛芬蕾雅。


    雖然也有幾根箭穿越蕾奧琪莉的防守,不過都被休碧紐的鐮刀打下。


    「怎麽能被這種軟趴趴的箭射中!」


    在兩人與一具傀儡的保護之下,愛芬蕾雅順利逃離戰區。


    從另一頭同樣可以看見魔術士與負責掩護的隊員往這裏跑回來,看來另外兩名魔術士也有獲得不錯的成果。


    加布莉艾拉與蕾奧琪莉回到剛才躲藏的洞穴拿起弓箭,然後和愛芬蕾雅與休碧紐一起往後跑。


    一直以弓箭掩護的朵伊燕妮等人,也從洞穴裏衝了出來,跟在加布莉艾拉的身後離去。


    第一與第五小隊的隊員,也離開洞穴往後方跑走。


    牽製敵人的目標已經充分達成了。


    接下來就隻要逃走就好。


    就是這麽回事。


    跑了大約一百亞路特,伊莉潔甌停下腳步大喊:


    「確認被害狀況!掩護攻堅部隊!」


    聽令的加布莉艾拉停下腳步搭起弓箭。


    「遊擊小隊,完好無傷!」


    朵伊燕妮大聲回報。


    「第一小隊,完好無傷!」


    「第五小隊,一人輕傷!」


    以目前來說,掩護部隊沒有遭受太大的打擊。


    再來就看攻堅部隊那邊的狀況了。


    搭著弓箭的加布莉艾拉看向剛才的戰場,剛好看到攻堅部隊正往這裏衝過來。


    敵人似乎沒有追擊過來。


    雖然敵方死亡人數應該沒有很多——即使如此,應該也有二、三十人戰死——不過馬匹耗損很嚴重,應該是可以判定他們沒有追擊的餘力了。


    令人驚訝的是,敵方應該有七、八十人的追擊騎兵隊,居然被己方區區三十人的掩護部隊打擊到失去戰力。


    (哇,我們白兔騎士團的戰鬥力真是高得嚇人。)


    而且自己的遊擊小隊也是這股強大戰力的一員,加布莉艾拉有些驕傲。


    雖然敵方偶爾會朝著逃過來的攻堅部隊射箭,不過隻是零星的攻擊,以目前來說不會造成太大的威脅,即使如此,攻堅隊員還是警戒著飛過來的箭,高舉小型盾牌側身奔跑,唯一的例外就是姬恩。


    說到姬恩,加布莉艾拉驚訝到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姬恩居然是背對這裏跑過來的,也就是說,她是維持麵對敵人的姿勢倒退跑著,她一邊倒退跑,一邊俐落閃躲敵方射來的箭,即使是這種姿勢,她跑步的速度也幾乎與其他攻堅隊員差不多,實在是充滿威脅性又令人驚愕的實力。


    「姬恩那個樣子,根本就不是人類會有的技術了。」


    加布莉艾拉驚歎。


    在她身旁的愛芬蕾雅立刻回答:


    「雖然你大致上也不能算是人類了,不過姬恩也不會輸你。」


    「愛芬蕾雅,你好過分!」


    「不對,等一下。」


    榭莉諾絲把身體探了出去。


    「怎麽了,姊姊?」


    旁邊的妹妹諾艾兒娜德詢問。


    「跑過來的人數不太對……」


    「咦?」


    加布莉艾拉連忙確認人數。


    一人、兩人、三人、四人……十一人?隻有十一個人!?


    加布莉艾拉的臉上出現陰影。


    艾格拉隊長率領的攻堅部隊,包含姬恩合計有十二個人,所以既然隻看到十一個人,就代表有一名隊員戰死了。


    不對,那是……


    諾艾兒娜德似乎也發現了,她高喊:


    「瑪琪有背一個人!」


    原來如此,體型高大的瑪琪米莉耶背著一個人,那個人肯定是攻堅部隊的同伴。


    太好了,沒有在剛才的戰鬥中遇害。


    加布莉艾拉大大鬆了口氣。


    「不愧是瑪琪,表現得很好。」


    朵伊燕妮也是一副引以為傲的模樣。


    不過愛芬蕾雅在旁邊吐槽:


    「不過話說回來,居然能背著身穿重型鎧甲的人還跑那麽快,瑪琪基本上也不能算是人類了,加布莉艾拉也好姬恩也好,為什麽這個小隊都是一些不正常的人啊?」


    「愛芬蕾雅,你這話太過分了!」


    加布莉艾拉的身體大幅向後倒,


    在她們交談的時候,艾格拉率領的攻堅部隊已經跑到同伴們等待的地點了。


    艾格拉沒有放慢跑步速度,直接穿過會合的地點,並且在經過的時候朝著部下們大喊:


    「在對方追擊之前,一口氣跑到支援部隊所在的地方,所有人跟上!」


    「是!」


    加布莉艾拉等人也跟在攻堅部隊身後往西方跑去。


    以目前來說,這場撤退戰的演變,完全符合鋼鐵白兔騎士團的預測。


    7


    掩護部隊出現讓至今等候已久的支援部隊眾人,在看到艾格拉等人平安現身便發出喜悅的聲音。


    全力衝過來的掩護部隊一衝進支援部隊,就接連有隊員當場軟癱在地。


    「水、水!」


    「急救隊員,拿提神藥過來!」


    「派偵查員去前方確認有沒有敵人追擊!」


    支援部隊的幹部們迅速下令。


    兩匹馬以勢如破竹的速度向前跑去。


    艾格拉在遠征軍為數不多的馬匹裏,選出十匹馬加入支援部隊。


    除非能調度到夠大的船隻,否則到達湖畔就隻能把馬匹留下,所以艾格拉判斷還不如把馬匹用在這裏,支援部隊也因此擁有超越實際人數的戰鬥力與機動力。


    「艾格拉隊長,您辛苦了。」


    支援部隊的指揮官,第二隊第二小隊的小隊長莎秀,以充滿敬意與尊崇的眼神向艾格拉行禮致意。


    「給我一杯水。」


    「喂,幫艾格拉小姐拿水過來!」


    急救隊員連忙拿了水壺過來。


    痛快將水一飲而盡,艾格拉將水壺還給急救隊員。


    「幸好所有人都平安無事。」


    聽到莎秀這麽說,艾格拉搖了搖頭。


    「不,不是所有人都平安。」


    「咦!?」


    莎秀連忙環視四周。


    放眼望去,所有人應該都在場才對,那麽到底是缺了誰?


    莎秀的目光停下來了。


    高大的瑪琪米莉耶腳下躺著一名團員。


    「那是!」


    莎秀快步走到瑪琪米莉耶的麵前。


    艾格拉則是以不慌不忙的腳步從後方跟來。


    瑪琪米莉耶正以悲痛的表情俯視的是…


    「依列妮思!」


    依列妮思隸屬於第二隊的第五小隊,莎秀對她也相當熟悉,已經取下麵罩的依列妮思呼吸急促,右腳與左手扭曲得極不自然,鎧甲各處有著像是被馬蹄踐踏的凹洞。


    「艾格拉小姐……」


    莎秀看向身旁的艾格拉。


    「她被敵方騎兵的槍刺中,遭到這股衝擊彈飛後被馬匹踩中。」


    「這樣啊……」


    即使全身以鎧甲保護,還是無法承受騎兵持槍突刺的攻擊,會被震得飛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且在倒地後,還被體重有八百至九百庫洛瑪(三百六十至四百公斤)的馬匹踐踏,就算穿著鎧甲也不可能毫發無傷,輕微的話就是骨折,嚴重的話可能會因為內髒破裂致死。


    以依列妮思的狀況,她的手腳很明顯已經骨折了,不隻如此,看她痛苦的表情以及咳嗽時咳出的血,她的內髒或許也被破壞了。


    莎秀歎了一口氣。


    這下子……應該沒救了。


    不知何時,掩護部隊的眾人都集結過來了,大家圍成一圈,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依列妮思,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悲痛的神色。


    支援部隊的成員為了預防敵人追擊,無法離開自己的崗位,除了看護依列妮思的急救隊員之外,隻有莎秀及另外幾名隊員處於人輪當中。


    急救隊員抬起頭,朝著艾格拉無力搖了搖頭。


    身為魔術士的急救隊員,從剛才就拚命嚐試以魔法治療依列妮思,可是治愈魔術也不是萬能的。


    治愈魔術可以止血止痛,或是在縫合的時候麻痹痛覺神經,要是每天不間斷進行治療,也可以讓骨折之類的重傷提早痊愈,然而治愈魔術隻是協助傷患加快自我修複速度的輔助手段,不可能馬上把斷掉的手腳接回去,或是當場將損壞的內髒修複完成。


    急救隊員的治愈魔術,已經無法協助依列妮思痊愈了。


    艾格拉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跪在依列妮思的身旁。


    「痛苦嗎,依列妮思?」


    「艾格拉……小姐……是的,我……好痛苦……」


    即使以魔術緩和痛楚,依列妮思依然用扭曲的表情發出呻吟。


    「這樣啊……」


    「我……已經……沒救了。請您……早點讓我……解脫……」


    「知道了。」


    艾格拉暫時閉上眼睛,在重新張開眼睛時把臉湊過去,對依列妮思說出永別的話語。


    「感謝你至今對騎士團的忠誠。」


    「很抱歉……沒辦法為您……效力到……最後……」


    「沒那回事,你表現得很好。」


    艾格拉將依列妮思溫柔抱在懷裏。


    「願愛雅拉妮女神祝福依列妮思,依列艾思,艾安尼斯。」


    站在旁邊圍成一圈的第一與第五小隊隊員們也同聲唱和。


    「願愛雅拉妮女神祝福依列妮思·依列艾思·艾安尼斯。」


    她們不斷重複這句話。


    「願愛雅拉妮女神祝福依列妮思·依列艾思·艾安尼斯。」


    加布莉艾拉等遊擊小隊的隊員們也加入唱和。


    「願愛雅拉妮女神祝福依列妮思·依列艾思·艾安尼斯。」


    「幫她脫下鎧甲。」


    艾格拉起身下達指示,急救隊員就來到依列妮思旁邊,扶起她的上半身為她脫下鎧甲。


    連在這個時候,團員們也都繼續唱和。


    「「「「願愛雅拉妮女神祝福依列妮思,依列艾思·艾安尼斯。」」」」


    在莊嚴的唱和聲中,艾格拉再度靜靜跪下,凝視依列妮思的臉龐。


    由急救隊員從兩側扶著上半身的依列妮思,將緊閉的雙眼微微張開。


    「永別了,依列妮思。」


    「艾格拉……隊長……謝謝……您的照顧……」


    依列妮思的話語唐突中斷了。


    艾格拉的劍深深刺入她的左胸。


    依列妮思閉上眼睛,全身失去力量。


    艾格拉靜靜拔出了劍。


    幾乎沒有出血,由於是以細長的劍進行銳利的突刺,傷口在拔劍的時候就收縮了。


    艾格拉把右手的劍放到地麵,以非常溫柔、就像是在搬運易碎物品的溫柔力道,抱起全身無力的依列妮思。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謝謝你,依列妮思。」


    艾格拉將臉湊到依列妮思蒼白臉孔的麵前,滿懷著各種情感和她深情接吻。


    唱和謦不知何時停止了。


    取而代之充斥於四周的,是啜泣與嗚咽的聲音。


    加布莉艾拉的眼中也含著淚水。


    不過,她的心中不是隻有和同伴永別的悲傷。


    加布莉艾拉一邊哭泣,一邊佩服。


    對艾格拉送團員離開的泰然態度感到佩服。


    處於不知道敵方何時會追擊過來的狀況下,還能以如此悠然的態度處理事情,光是這樣就隻能以高明兩個字形容了,不過加布莉艾拉真正佩服的,其實不隻是這件事情。


    加布莉艾拉感覺到了,艾格拉對待依列妮思的態度,與她自己原本的本質不一致,有一種逢場作戲的感覺。


    艾格拉剛才的言行大概是偽裝出來的。


    她究竟是出自於致密的算計還是基於本能,即使是加布莉艾拉也不得而知,雖然不得而知,但是加布莉艾拉認為艾格拉肯定是在塑造自己的形象。


    換句話說,艾格拉藉由這種做法更加掌握部屬們的心,讓部屬們更加為她著迷。


    實際上,部屬們守護艾格拉與依列妮思的眼中,明顯浮現出對隊長的感謝與讚美。


    不管實力再怎麽強,如果艾格拉單純是一名劍癡,應該不會讓部屬們景仰到這種程度,應該說,這樣的她不可能升任成為鋼鐵白兔騎士團作戰部隊的隊長。


    雖然艾格拉有著「冷血之女」或是「嗜血狂劍士」等等杵式各樣的稱號,對擄獲部屬內心的方式卻是駕輕就熟,而且能夠付諸實行,先不提這是出自於算計還是本能,不過在必要關頭,她可以展現出令人點頭稱是的演技。


    加布莉艾拉對此佩服。


    真想效法她,雖然自己應該沒有一樣的能耐,應該說,不覺得自己會麵臨必須效法她的場麵。


    加布莉艾拉以稍微不同於其他團員的目光凝視艾格拉的時候,她緩緩起身,向身旁待命的急救隊員下令。


    「幫她把身體蓋好。」


    「是!」


    急救隊員連忙拿來一塊布,蓋在依列妮思的遺體上。


    「莎秀。」


    「是,艾格拉小姐。」


    「把依列妮思帶到後方做好準備,以便在撤退的時候一起帶走,不過有可能必須在中途將她埋葬在森林裏。」


    「是。」


    莎秀連忙對部下進行指示,然後站在艾格拉的身旁。


    「那麽,艾格拉小姐,屬下將指揮權交還給您。」


    等到掩護部隊平安前來會合,第二防衛線的指揮權就會交給艾格拉,這是在之前就做好的決定,所以莎秀才會這麽說。


    然而艾格拉隻是漫不經心回應了一聲。


    「嗯,也對。」


    「艾格拉小姐?」


    「沒事,我在想點事情。」


    莎秀在內心歪過腦袋。


    艾格拉小姐似乎有些鬱鬱寡歡,該不會是依列妮思的死使她受到打擊吧?這不可能。


    雖然騎士團在這段時間沒有進行大規模的戰鬥,不過在貝提斯大公國的要求之下,曾經好幾次以輔佐貝提斯軍隊的形式參加戰鬥,艾格拉也有隨隊參戰。


    在這些戰鬥裏都會有人戰死。貝提斯那邊當然也一樣,白兔騎士團這邊即使隻有少數,同樣會有人死去,所以艾格拉不可能在每次有人戰死的時候都會受到打擊。


    出手讓依列妮思安樂死的時候,艾格拉小姐展現出泰然處之的態度,至少以她這樣的態度來看,她和平常沒有兩樣。


    這個世界允滿死亡。


    永無止盡的戰爭,以及無法克服的疾病,人們輕易死去。


    和平隻是假象,安穩隻是虛幻,死神隨時隱藏在各種地方,虎視眈眈要對人們下手。


    更何況,隻要加入鋼鐵白兔騎士團,而且在團裏累積相當程度的經驗,無論是自己的死或是團員的死,都應該已經做出隨時能夠坦然接受的覺悟了。


    連莎秀都有的覺悟,艾格拉這個層級的幹部不可能隻因為同伴死亡而難過到心不在焉。


    那麽,艾格拉小姐是在想些什麽?


    大概是察


    覺到莎秀的視線,艾格拉以愛理不理的語氣下達指示。


    「先等待偵查人員回報狀況,支援部隊維持現狀待命,掩護部隊移動到支援部隊的後方。


    盡快處理傷者的傷勢,並且讓疲憊的人恢複體力,然後叫各小隊的隊長跟副隊長過來這邊集合。」


    將第二防衛線的指揮權交給艾格拉,莎秀就成為了支援部隊的副隊長。


    「屬下遵命。」


    艾格拉的命令一如往常確實而具體,莎秀鬆了口氣。


    8


    各小隊的隊長與副隊長集合後,站在艾格拉的周圍等候指示,然而艾格拉從剛才就一直眺望街道的另一頭不發一語。


    這附近的區域往中央湖方向形成平緩的下坡,雖然是平原地形,不過無法遠眺東方——也就是敵軍所在的方位。


    派人爬到附近的丘陵觀測,頂多也隻能看到掩護部隊剛才迎擊敵人的區域。


    艾格拉忽然轉過身。


    因為背後—西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集結在這裏的隊長們也一起轉身。


    以遠方眺望得到的綠色森林為背景,看得見一匹馬正往這裏奔馳而來。


    「是主力部隊的傳令!」


    有人大喊。


    有傳令前來回報,就代表主力部隊已經平安抵達湖畔,並且開始撤退到對岸了。


    所有人的臉上浮現安心的神色。


    任務順利完成了。


    同時,也代表自己這邊可以撤退了。


    這樣的想法顯露在眾人的臉上。


    隻有艾格拉一個人例外。


    為了迎接傳令,莎秀帶著自己小隊的副隊長跑到後方。


    接到傳令的回報,莎秀馬上趕了回來。


    「以下是瑤子小姐要傳達的訊息。」


    艾格拉點點頭,莎秀開始陳述訊息的內容。


    「主力部隊已經抵達中央湖,並且成功調度兩艘中型船與五艘小船,接下來會盡量以船隻運送武器、防具與團員,唯有團員無法全部上船的時候,才會以遊泳的方式渡過中央湖,請支援部隊在成功回收掩護部隊之後,就衡量適當的時機撤退到湖畔,這邊會準備一艘船等各位。以上。」


    周圍響起刻意壓低音量的歡呼聲。


    眾人臉上都充滿成就感與安心感,表情因為喜悅與希望而閃閃發亮。


    隻有艾格拉一個人例外。


    她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莎秀。」


    連語氣都沒有蘊含任何的情緒。


    如今的她完全處於「冰之艾格拉」的狀態。


    「請問有何吩咐?」


    「瑤子剛才的指令,是對你下的吧?」


    「呃……是的。」


    莎秀的內心隱約出現某種不安。


    「既然我已經從你的手中接過指揮權,就代表瑤子的指令隻是一項指令,我可以依照我自己的想法行動對吧?」


    「…………」


    艾格拉正在思考某件事情,而且是非常不妙的事情。


    莎秀感覺內心被不安的情緒揪得緊緊的。


    「是這樣沒錯吧?」


    「正是如此。」


    麵對艾格拉再次詢問,莎秀也隻能如實回應。


    遠征軍的實質指揮官是艾格拉。換句話說,在遠征軍裏頭,艾格拉的地位也在瑤子之上,既然艾格拉在第二防衛線擔任指揮,沒有依照瑤子的指令行動,也不會產生指揮係統上的問題,所以事後也不會被批評為抗命……


    莎秀的頭不禁痛起來了。


    「如今主力部隊已經平安逃脫,雖然不知道葛勞庫司的前鋒大隊現在怎麽樣,不過既然敵方機動部隊過來追擊我們,至少他們肯定能夠避開被敵軍包圍殲滅的結果。這麽一來,問題就在我們今後要怎麽行動了。」


    其實也稱不上要怎麽行動。


    既然主力部隊已經逃脫成功,那麽掩護部隊與支援部隊的任務也到此為止,之後就隻要一溜煙逃到湖畔,渡過中央湖追上主力部隊就行了。


    瑤子她們調度到的船隻比預料的還多,艾格拉似乎也可以不用挑戰遊泳渡湖的難題了。


    不隻如此,敵方機動部隊遭遇到掩護部隊出其不意的抵抗,預計會改為以慎重的態度進行追擊戰,應該會放棄隻以騎兵緊急進行追擊,而是改成以步兵為主體的編隊,證據就是偵查員至今還沒回報敵軍出現的消息。


    所以,這邊也可以放鬆心情……雖然不能這麽鬆懈,不過可以用比較從容的態度撤退,總之隻要離開這裏就行了。莎秀原本是這麽認為的。


    可是艾格拉似乎不是這麽想的。


    不妙,要是就這麽交給艾格拉小姐決定,我們這些人似乎會落到非常危險的下場……被這股不祥預感囚禁的莎秀,內心湧出一股想要掐住艾格拉脖子的強烈衝動,連忙以自己的左手用力抓住自己的右手。


    艾格拉忽然大喊:


    「軍師!」


    沒有任何人回應。


    第一隊與第三隊的小隊長與副隊長們,露出訝異的表情彼此相視。


    她們不知道艾格拉在叫誰。


    另一方麵,朵伊燕妮則是感受到一股無比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喂,軍師,我叫你就應該馬上回應吧?」


    艾格拉瞪向加布莉艾拉。


    「…………啊?」


    不由得發出這個脫線聲音的人,是加布莉艾拉。


    加布莉艾拉戰戰兢兢指著自己。


    「軍師除了你之外還有誰!」


    艾格拉馬上對她吼了一頓。


    「咦咦咦咦咦~~~!?」


    剛才艾格拉在營地叫她「軍師」的時候,原本加布莉艾拉以為艾格拉是在半開玩笑,但可怕的是艾格拉似乎是當真的。


    既然用「軍師」稱呼加布莉艾拉,就代表艾格拉在這個時候,打算找加布莉艾拉商量接下來的作戰。就是這麽回事。


    騎士團最危險的女人艾格拉,加上騎士團想法最荒唐的女人加布莉艾拉。


    要是這兩個人聯合起來,將會造成多麽危險又多麽荒唐的事態?


    朵伊燕妮在內心吐出又長又無奈的歎息,並且將視線從她們兩人身上移開,同時與同樣露出絕望表情的莎秀四目相接。


    朵伊燕妮的心中,對莎秀湧現一股可以說是同病相憐的神奇親近感。


    「加布莉艾拉,你認為該怎麽做?」


    「不,那個……」


    應該要怎麽回應?加布莉艾拉稍微猶豫了一下。


    既然艾格拉詢問她「該怎麽做?」,就代表艾格拉很明顯不想要乖乖撤退。


    (艾格拉小姐,您想要在逃走之前再打一場,對吧?)


    換句話說,艾格拉肯定是要她想一個能夠讓「再打一場」這個想法,進行得更有效率的計策。


    到這裏都還可以理解。


    不過這時候是否應該率直讚同艾格拉「再打一場」的想法?加布莉艾拉難以判斷。


    與艾格拉剛才在營地斷然決定撤退的作風相較下,她目前的執著可以說是完全相反,不過她的這種想法也有她的道理。


    而且就隻有一個道理。


    道理在於,對方剛才追擊失敗,受到嚴重的打擊。


    因此敵方接下來改以步兵為主體,成為比起速度更重視兵力的追擊。


    換句話說,對方被嚇得采取極為保守的態度,與其說是要攔阻敵方的追擊,要說接下來是一場對等的戰鬥也不為過。


    就算這樣,人數依然差太多了。


    這邊掩護部隊加上支援部隊也隻有五十人


    左右,另一方麵,敵方的第二波追擊部隊光是前鋒應該就會有兩百人,或許還會更多。


    如果敵方仗著人數上的優勢以大欺小,剛才的奇襲應該不管用了。


    這麽一來。


    要是下定決心「再打一場」,就不能在視野遼闊的平原開打,而且敵方是從高處進攻,以雙重的意義而言,應該要避免在這裏迎擊敵軍。


    如果是騎兵隊的突擊,那麽些許的高度落差就沒有什麽意義,可是步兵之間的交鋒,從高處往下衝的氣勢毋庸置疑會比較強。


    既然這樣,就應該要把敵軍引進森林開戰,不過敵我雙方的戰力還是相差太多,要是被包圍的話就隻會全軍覆沒。


    而要是把敵軍引到湖畔,在危急的時候就沒有時間可以上船逃脫了。何況要是敵人逼近碼頭,船隻也有可能會遭受……攻擊……嗯?


    加布莉艾拉再度在腦中描繪著休假時曾經走過的,森林裏通往中央湖的那條道路。


    記得在那個時候……


    那是一條從森林外圍貫穿森林延伸到湖畔的路,雖然路麵有經過某種程度的整修,不過森林裏頭樹木叢生,要是離開路麵就會變得很難走,而且走到最後,即將沿著下坡道路通往碼頭的時候,右手邊會有一個像是小型湖灣的地方,必須過橋才能抵達碼頭。


    原生林裏唯一的一條路。


    架設在湖灣上的橋。


    從橋上看到的湖水似乎意外地深。


    己方是少數,敵方是多數。


    敵人會仗著人數上的優勢進攻。


    加布莉艾拉低下頭,將手放在下巴並且念念有詞,周圍的團員動也不動看著她。


    艾格拉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


    包含朵伊燕妮的遊擊小隊隊員與莎秀,卻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其他團員則是露出訝異的表情。


    (啊,原來如此。那個……原來是這麽回事。)


    目前在加布莉艾拉的腦中,無數的碎片正漂亮組合在一起,描繪出一幅完整的圖。


    加布莉艾拉的細語聲停止了。


    「艾格拉小姐。」


    抬起頭來的加布莉艾拉,眼中蘊含著像是能射穿他人的強烈光芒。


    「什麽事?」


    加布莉艾拉沒有詢問「您打算再打一場嗎?」這個問題,而是理所當然將這個想法做為前提開口說:


    「戰術目標就設定成『給敵人一點顏色瞧瞧』,請問您意下如何?其實無論如何,要讓敵軍完全敗北撤退是不可能的。」


    艾格拉咧嘴一笑。


    那是淒厲壯烈又懾人的笑容。


    「就這麽做吧,可以的話,我希望這個,顏色-可以強烈到讓敵人沒辦法享受勝利的餘韻喔。」


    「我認為隻有一個方法……應該說隻有一個地方可以達到這個戰術目標。」


    9


    依照偵查員的回報,敵人的前鋒大約有兩百人,第二波部隊緊跟在後,雖然沒有餘力確認後續部隊的人數,不過應該比前鋒部隊稍微多一點。


    整個追擊部隊,合計大約是四百到四百五十人左右。


    也就是說,扣除已經損耗的騎兵隊,敵方的機動部隊大概是發動全軍展開追擊。


    前鋒部隊的最前列,大約會在半刻鍾後出現在這裏,不過他們與後方第二波部隊中間,似乎隻有徒步四半刻不到的距離。


    換句話說,要是與最初的兩百人開打,後方的兩百多人將會很快趕到,所以加布莉艾拉斷言不可以在這裏開打。


    「要是沒有開打,那就不可能給敵人一點顏色瞧瞧吧?」


    各小隊的隊長們紛紛吐槽,這樣的吐槽非常中肯,然而朵伊燕妮與姬恩她們都知道,這種常識在加布莉艾拉的麵前絲毫派不上用場。


    在隊長與副隊長騷動不安的時候,莎秀走向朵伊燕妮。


    「喂,朵伊燕妮。」


    「莎秀小姐,請問有事嗎?」


    朵伊燕妮與莎秀都是小隊的隊長,所以姑且可以算是階級相當,不過對方的資曆比較高,又是戰鬥部隊的小隊長,就算是高傲狂妄又傲慢的朵伊燕妮,也沒有忘記在稱呼時加上「小姐」兩個字。


    莎秀把臉湊到朵伊燕妮的耳邊,以悄悄話的音量詢問:


    「如果是你,會知道加布莉艾拉在想些什麽嗎?」


    「不,完全沒有頭緒。」


    「……這樣啊。」


    「不過隻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那就是她會想出破天荒到超乎想像又無法置信的點子。」


    「哈哈哈……這樣啊。」


    莎秀隻能苦笑回應。


    再來就看艾格拉是否願意采納這種破天荒的想法了。


    艾格拉小姐肯定會采納。


    莎秀已經露出死心的表情。


    既然這樣就洗耳恭聽,聽加布莉艾拉會說出多麽破天荒的想法,認命的莎秀如此心想。


    「好,加布莉艾拉,讓我聽聽你的想法。」


    艾格拉說出這句話,原本騷動不安的隊長與小隊長們也都安靜下來。


    「從地理以及兵力的要素考量,要在這裏迎擊是不可能的事情。」


    加布莉艾拉符合常理的這個指摘,眾人率直點頭同意。


    「那麽,應該躲在森林裏攻擊敵人嗎?這也不行。因為兵力差距懸殊,要是我們被包圍就完了。」


    這個指摘,也可以說是位於常識的範疇。


    「不過,應該就隻有奇襲這個方法可行了吧?」


    其中一位出席者提出這樣的疑問。


    「躲在森林裏麵,等敵人接近過來再偷襲怎麽樣?」


    加布莉艾拉回答「不行」並且搖了搖頭。


    「對方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而且在剮才的戰鬥中,應該有大致掌握我們這邊的戰力,也知道我們有好幾名魔術士,所以沒辦法出其不意,想要以奇襲打擊對方應該也是不可能的,何況我們完全不熟悉森林裏的狀況,要是逃進森林肯定會迷路。」


    這是符合常理的判斷力以及符合常理的指摘,到目前為止,加布莉艾拉都隻有說出符合常理的意見,這反而讓朵伊燕妮更加不安。


    「喂,你應該不會要我們和他們正麵交鋒吧,加布莉艾拉?」


    說出這番話的是伊莉潔甌。


    「這樣我們一定會全軍覆沒吧?」


    「我當然不會這麽說,畢竟這邊的兵力完全不夠,正麵交戰將會是一種自殺的行為。」


    好幾個人的臉上露出安心的神色,這都被莎秀看在眼裏,可是莎秀自己絲毫無法安心。


    加布莉艾拉。


    那個平定白兔閣之亂的加布莉艾拉。


    在高原都市阻止安堤魯諾國王的反叛,拯救瑟比利諾國王卡修斯脫離困境的加布莉艾拉。


    這樣的她,不可能說出正麵交鋒這種戲言。


    那麽加布莉艾拉在想些什麽?沒辦法在這裏交戰,也沒辦法在森林裏交戰。不能進行奇襲,也不能正麵交戰,那要怎麽做才能給敵人一點顏色瞧瞧?


    莎秀怎麽想都想不透。


    她再度將視線移回加布莉艾拉那裏。


    「剛才也有提到,開戰隻會增加己方的犧牲,這麽一來會使敵方得到勝利,所以我覺得隻要維持不開打的基本原則,給敵人一點顏色瞧瞧就行了。」


    被加布莉艾拉,如往常掛彎抹角的說話力式搞得焦躁不安的眾人中,出現了一句犀利的吐槽。


    「所以說,要怎麽做!?」


    加布莉艾拉看向艾格拉。


    這是「我可以說出來嗎?」的意思。


    艾格拉很快就領悟到加布莉艾拉的


    真正意圖。換句話說,加布莉艾拉希望這個計策是經過長官同意之後才提議的。


    也就是想要確保逃避責任的餘地。


    艾格拉在內心拍手叫好。


    既然加布莉艾拉會展現這樣的態度,就表示她的想法相當超乎常理,不對,應該說是破天荒到令人驚愕。


    似乎有好戲看了。


    艾格拉緩緩點頭催促加布莉艾拉。


    「加布莉艾拉,你在這裏做出任何發言,我都不會追究你的責任。何況軍師這個職稱是我擅自加在你身上的,最後的決斷由我進行。」


    加布莉艾拉放心的同時,也佩服艾格拉能夠馬上把握她的想法並給她台階下,她很感謝對方的安排。


    「謝謝指揮官。」


    低頭致意的加布莉艾拉抬起頭。


    抬頭並且環視在場的幹部們。


    「為了在不開戰的狀況之下給敵人一點顏色瞧瞧,首先一定要選對地點,至於要選的地點,以及給敵人一點顏色瞧瞧的方法則是……」


    加布莉艾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隨即小隊長們與副隊長們啞口無言。


    朵伊燕妮以完全死心的表情搖了搖頭。


    隻有艾格拉一個人笑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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