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芙兒站在船尾甲板上,不住地看著南方的天空。「多姆奧爾號」離開卡撒拉港後已經過了五天,盡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一再查看當時帶走吉爾達·雷的那艘疾風船,是不是會再度現蹤。


    宛如察覺雪芙兒的心情一樣,三張綁在兩根帆柱上的三角帆,軟弱無力地垂下。連續風平浪靜的天候,讓船速非常的緩慢。深怕後有追兵的賽革特族人,對於未來感到相當焦躁不安。這也難怪,畢竟一旦被抓回裏沃,就是奴隸般的日子在等待他們。如果他們不是那麽十萬火急,雪芙兒肯定會一直賴在卡撒拉不肯離去。要她接受自己必須拋下吉爾達·雷離去的事實,實在太過艱難了。


    「你別再這麽哭哭啼啼了行不行,夫人!」成為賽革特族長的撒卡密斥責雪芙兒。


    「就是因為你這副德行,才讓船上的那些家夥不把你當一回事!」吉爾達·雷所雇的船員們一到天黑就會宣稱要等風起,把船停靠河灣,拖慢航程。這讓撒卡密氣得齜牙咧嘴,不滿盡數表露。


    「你去臭罵船長一頓吧!你好歹也是船主人。」


    吉爾達·雷買下「多姆奧爾號」之後,就讓雪芙兒以他妻子的名義管理船隻與賽革特族。可是正如撒卡密所書,徒有騎士之妻的頭銜卻一副窮酸樣的「夫人」,已經開始讓船員們對她產生質疑了。若雪芙兒具有貴婦那樣的威儀也罷,但無論怎麽看她就是個平民,而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太年輕了。


    然而,吉爾達·雷信任雪芙兒,並托付她把賽革特族帶回故鄉多姆奧伊,並將小寶·曼斯頓交給在伊歐西卡爾的埃梅·巴吉爾……為了完成這些事,才讓雪芙兒強撐到現在。


    這與她之前搭船踏上旅程是如此不同。在伊歐西卡爾登上開往阿米蘭堤的定期船時,雪芙兒打扮成男孩,以流浪工匠的身分搭船。當時她甚至不知道吉爾達·雷是生是死,旅途既孤單又膽顫心驚,可是她下定決心要找到騎士,沒有任何迷惘。這次有十七名強壯的賽革特族鍛冶工匠,以及小寶跟她一同航行,但想要返回利亞納的心情,與必須完成騎十所托的責任感,卻讓雪芙兒的心情搖擺不定。


    以雪芙兒的真心而言,無論發生什麽事她都想回到騎士身邊。魔劍上侵蝕吉爾達·雷魂源的波動,正在削弱騎士,責任感重的騎士現在可能已奮不顧身到讓自己陷入險境,這讓雪芙兒憂心不已。


    另一方麵,她也怕自己無法完成使命,會讓騎士對她失望。騎士放下雪芙兒,選擇帶走米莉蒂安。就算她追到利亞納,騎士說不定也已經不需要雪芙兒了。


    米莉蒂安既擁有能解除「百疾詛咒」的魔力,也比雪芙兒美麗得多。每晚,當雪芙兒睡在吊床上時,總會夢見吉爾達·雷與米莉蒂安相擁的光景:而當她醒過來後,又會厭惡起自己膚淺的嫉妒心。


    她在上次的航程中,為了能在海上多少賺取一點路費,因此很努力地接一些磨刀活。如今既沒有賺錢的必要,她也沒有那樣的力氣,但讓同一件事拚命在腦中打轉總不是什麽好事。


    雪芙兒仔細聆聽河浪的聲音,凝視著濺起浪花的洶湧波濤,覺得帶河的浪濤讓她聯想到命運的巨浪。無論一個人願不願意,總是會被卷入其中,將人帶往出乎意料的方向……


    在撒卡密的斥責下,她前往船頭塔樓的船長室,同時拜托正在帆柱下方做研磨工作的刀匠福齊薩。


    「福齊薩,您可以陪我去一趟嗎?」


    福齊薩是個矮小的男子,但他擁有長年鍛鐵練出來的堅實肩膀,銳利的目光充滿威嚴,對船員們也很有說服力。雖然撒卡密與其他賽革特人在體格與氣勢上都不輸船員,但大家對福齊薩還是比較敬畏。


    「需要自衛武器的話,把這個拿去吧。」


    福齊薩用一張坊安皮革包起磨好的刀,交給雪芙兒。這是雪芙兒在賽革特族的故鄉「赤砦」時,用收集來的碎鋼材打造的小刀。逃離利亞納時一片混亂,讓她以為刀子已經不見了,但福齊薩似乎替她撿了回來。短短的刀身呈現恰到好處的美麗弧形,波浪般的刃紋發出珍珠般的光澤。


    「謝謝您,領班。」雪芙兒拔掉腰間佩帶的麥那的匕首,讓小刀取而代之插入刀鞘。盡管兩把刀都是擁有耐魔力的「賽革特之鋼」,但名刀匠福齊薩所鍛成的刀刃,畢竟有著其他匕首無法相比的價值。


    「那把刀,可以讓我磨嗎?」


    熱中觀看福齊薩工作的小寶,很想要麥那的匕首。十一歲的小寶與雪芙兒完全相反,船一出港便對一切充滿好奇心,一刻也靜不下來。如果沒有這名少年,這趟旅途一定會更加陰鬱吧。


    雪芙兒正想敲船長室的門,門扉卻突然打開了,下巴留著小胡子的大克船長走了出來。


    「這不是夫人嗎?找我有事?」


    大克的五官棱角分明,是個肚子略凸的四十多歲男子,跟一般船員一樣有著曬黑的皮膚和細細的皺紋。不過他的身手靈巧,不輸年輕水手。他們原本雇的就是漁夫工作的貨物船,船長的態度當然就不像定期船的船長那樣親切。雪芙兒的視線越過船長肩膀,可以看到大副正卷起航海圖。大副年紀與船長差不多,身材高大順長,全身肌肉如帆柱一樣沒有一絲多餘贅肉,一樣在下巴留著小胡子。


    兩人打量著雪芙兒,雪芙兒則直接開口:「請問我們的船今天能走多遠?能到達拉哈港嗎?」


    「拉哈?」大副聲音誇張地複誦。「夫人,我們都還沒進入泰爾梅茲帶河的主流喔。而且還得先克服前方的難關才行。」


    大克船長接著說:「沒錯,要從現在的支流進入主流,就必須越過泰爾梅茲帶河與馬立殛斯帶河的匯流處——『渦之海』。」


    船員們的言下之意似乎在指責雪芙兒怎麽會連這種事都不懂。雪芙兒很後悔自己無意中暴露的無知。


    如果吉爾達·雷也在此,肯定會受到完全不同的對待。那名騎士擁有能博得所有人尊重的傲然氣質,而雪芙兒被人小看似乎也不足為奇。雪芙兒突然想到,該不會他沒有穿上像個騎士夫人般的裙裝,也是不受尊重的原因之一。然而不可靠的印象無法因此改變,而且雪芙兒也不喜歡穿著難以活動的服裝,因此她依舊穿著長袖的藍色長衣與長褲。


    大克船長催促雪芙兒等人一起爬上船頭塔樓,將望遠鏡遞給雪芙兒。


    「你看,海上是不是有很大的海浪?那裏就是『渦之海』了。」


    雪芙兒與福齊薩輪流以望遠鏡看著那片白色波浪。前方倏然開闊的寬大帶河上,的確是一大片與之前青綠色河水完全不相同的顏色,也隱約聽得見急流的聲音。


    「由北往南流的泰爾梅茲帶河與自東流向西的馬立亞斯帶河,兩者的水流相衝突,就形成了複雜的漩渦了。萬一被漩渦卷進去,最後隻能被拖到漩渦底部滅頂。」


    或許是看她麵露不安,大克船長便像安撫小孩子似的對雪芙兒說:「你別擔心,那裏會有引導船來帶我們度過那片漩渦。隻要跟著那艘船,就能平安渡過。盡管交給我們吧。」


    雪芙兒順著大克船長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河灣另一頭有張黑色的三角帆。雪兒完全沒發現那艘船何時出現,不過它在幾十尺前方與「多姆奧爾號」朝相同方向航行。船身小得幾乎被整張帆遮住,就像一葉輕巧快速的扁舟。船上有五、六名槳手各持一支船槳在左右船舷劃動,靈活地控製前進方向。


    「我們什麽時候還雇了引導船……?」福齊薩剛問完,大副就聳了聳肩。


    「現在不就告訴你們了?我們經常通過這裏,早就已經談好了。」


    從裏沃要進入泰爾梅茲帶河,要先往南行經卡撒拉畔的支流,進入希科藍濟帶河之後往東北繞行至馬立亞斯帶河,如此一


    來就不用溯行漩渦,據說是相對輕鬆的航程。而雪芙兒他們行經利亞納川的河口,就是不想讓裏沃水軍發現而采取的最短路徑。這條航道若不是老手的話便無法來去自如,因此大克船長很得意地說就算他們是貨物船,也能實際進入此航道。


    在雪芙兒聽船長說話的當頭,站在船尾塔樓的撒卡密等人似乎也發現漩渦了。他們開始圍著舵手問東問西,因此大副前去提醒他們不要幹擾舵手工作。正在掌舵的舵手,動作變得非常忙碌。


    「你們還是進入船艙裏比較好,等一下船會搖晃得很厲害。」


    大克船長站在船頭,看著前方的黑帆,開始對舵手下指示。在水手們驅趕下,雪芙兒與福齊薩、小寶都來到船尾塔樓下方,但小寶並不太情願:「我很想看看漩渦啊。我可以爬上帆柱嗎?」


    「不行!你會被甩下來的,小鬼!」水手握起拳頭嚇他。


    當眾人被推進船艙之際,船身便忽然劇烈地搖晃了起來。大浪打上甲板的聲音中,混雜著撒卡密的怒吼。從船尾窗戶看出去,隻見水麵像鍾擺一樣迎麵而來,地板跟著往上晃,幾乎要把人給彈出去。雪芙兒等人緊抓著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慢慢移動到窗戶旁,把身體貼緊了牆壁。


    「進漩渦了!」


    水手們怒吼著,雪芙兒往窗外看,彼此撞擊的大浪吞沒了航道上濺起的水花,震動經由船身傳了過來。左舷往下傾斜,船身抗拒著從那個方向拉扯的力道,搖搖晃晃地保持前進路線。雪芙兒撐直身體不讓自己跌倒,但下拉船隻的力道突然間消失了。船艙恢複直立之後,還沒喘上幾口氣,接著又變成右舷往下拉扯。什麽都看不見隻會徒增恐懼感,因此她從受拉扯的右側舷窗探出頭去,漩渦是個直徑有船身五倍大的圓形,中心像個漏鬥一樣凹陷,拖行力道就像要把一切都拉進漩渦中心。


    「左滿舵!」


    聽見船長與水手彼此吼叫的信號之後,「多姆奧爾號」的船身再度顫抖回正。接下來另一個漩渦又從左舷的舷窗直逼眼前。兩艘船都在大幅度蛇行,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的漩渦間,船舵逆著漩渦的方向發出巨大的吱軋聲,聼起來就像隨時會斷掉讓整艘船被漩渦帶走。


    當窗外交然間出現一片黑色岩壁時,雪芙兒大吃一驚。


    幾乎要直貫天際的高聳岩壁離他們實在太近,讓雪芙兒以為船隻是不是就要撞上了。這時,力道的方向突然改變,船身將船尾一甩遠離了岩壁。遠離之後回頭去看,才知那是矗立在漩渦中的小島。那座島往東邊傾斜,深深沒入水麵下,高聳的斷崖上有道寬約兩匹馬身的瀑布往下衝,看起來像個粗大的柱子。


    雪芙兒凝神再看,總覺得島上似乎有人影走動。但那其實是有著黑色頭部、黃白色鮮豔羽毛的大海鷗。數量龐大的海鷗因為船隻接近而受到驚嚇,紛紛高聲啼叫飛竄。


    接著船隻方向又一變,右舷方向逼近了一處海岬。就像岩石島一樣,有著陡峭的崖壁。船身通過海岬側邊之後,便迅速自漩渦的拉扯力道中解放,突然航進平穩的水麵上。


    「通過了嗎?」福齊薩吐了好大一口氣,從舷窗仰望海岬。


    海岬上方是座石造的高塔。四麵的岩壁上有許多洞穴,發亮的青銅炮從炮門伸了出來。雪芙兒心中一驚,隻見炮管緩緩地轉向他們。


    「夫人,請您出來。」船艙的門被人粗魯地拉開,船長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他們。


    「小心,他們是……!」


    撒卡密從甲板上傳來的聲音忽然中斷,變成被毆打的悶哼聲。雪芙兒的視線越過大克船長,看到甲板上的賽革特族人被水手們團團包圍,都被綁在帆柱上,最前方還有撒卡密流著鼻血倒在地上。


    「太過分了!為什麽……!」小寶正想跑出去,卻被大副像拎小貓一樣地抓住了。


    船長陰險地朝雪芙兒行個禮,故作紳士地說道:「『渦見城』的城主希望夫人能去打聲招呼,順便繳納一些領航費。否則的話,您整艘船可能都要化為烏有了。」


    2


    黑帆的領航船,是掌握「渦之海」的水賊的船隻。


    呈巨斧狀的海岬東側,阻斷了帶河洶湧的潮流,形成了一處風平浪靜的沙灣。幾十艘能輕易停上沙灘、與領航船同型的小舟,正並排停放在沙灘淺水處。


    因為「多姆奧爾號」吃水很深:征海灣中段就必須下錨停船,雪芙兒一行人被帶上小舟劃上岸。負責劃小舟的每個水賊,上臂都有漩渦狀的剌青,海岬燈塔上翻飛的黑色旗幟也印染了相同的圖騰。


    大克船長與其他船員們在留下人看管船隻後,便搭著小艇跟隨小舟上岸。與充滿著不安的雪芙兒一行人不同,這些船員相當期待登陸。從一離開古都卡撒拉起,他們就打算把雪芙兒一行人賣給水賊了。


    雪芙兒後知後覺地想,大克的魂源其實籠罩一層薄汙。魂源是靈魂的波動,每個人的魂源都有其獨特的顏色,也會因經驗與情感而稍微產生改變。看得見魂源,是雪芙兒為數不多的特殊能力之一。她沒有使用這樣的能力而傻傻地被騙,都是因為她一直胡思亂想自我封閉的關係。比起恐懼,雪芙兒更氣自己。


    福齊薩與撒卡密被船員加倍嚴密地捆綁起來,剝奪了他們所有的抵抗能力。小寶雖然沒有被綁,卻一臉慘白地走在雪芙兒身邊。賽革特族人隻認識「紅色平原」,唯一有帶河旅行經驗的人隻有雪芙兒,但她卻讓眾人遭遇危險。如果吉爾達·雷托付她的眾人有什麽萬一,雪芙兒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沙灘旁圍繞著以圓木搭建的村落,屋簷下垂掛的魚貝類正在風幹,路上膚色黝黑的人們,除了手臂上的刺青之外,起居生活看起來與一般漁夫沒有兩樣。「多姆奧爾號」的船員們上岸後發出歡呼聲,奔向自己的家與女子們相擁。


    之後雪芙兒才聽說這些水賊們原本就是漁夫,住在泰爾梅茲、馬立亞斯、希科藍濟三條帶河交集處的中央沙洲上。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從事捕魚之餘,也向行經「渦之海」的船隻收取通行費用。


    「渦見城」建造在突出「渦之海」的海岬上,水賊的首領如今正在城裏等待雪英兒一行人。


    城堡靠海那側,從海上就能看見的高塔上有著裝設大炮的城牆,麵向陸地的那一邊,則是以圓木搭建的寬闊行館。木材在這水源短缺的世界裏普遍被視為珍貴之物,但在此處似乎並不特別。


    「渦見城」的入口有水賊哨兵看守,並清點雪芙兒一行人的人數。一路跟著來的大克船長在哨兵耳邊說了幾句話。


    「除了船主與小鬼之外,全都關進牢裏去。」


    還來不及抗議,雪芙兒與小寶就被人從賽革特族身邊拉開,雪芙兒大喊:


    「我一定會……一定會救你們出來的!」


    福齊薩轉過身,朝她點點頭。但其他賽革特族人看起來卻都絕望了。


    小寶還跟她在一起,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看了看咬著嘴唇幾乎要哭出來的小寶,雪芙兒對他,也對自己說道:「沒事的。我們一定要回多姆奧伊。」


    ◎


    「漢琪坦大人,新來的船主來拜見您了。」


    在哨兵的通報之下,從白珊瑚長椅上站起來的人,是一名留著豐厚黑色卷發的美麗女子。


    雪芙兒一開始以為站在女子身邊的大漢就是首領,因為大漢的上臂刺有兩個漩渦狀的刺青。然而女子的手臂上卻有三道漩渦,雙手的手腕上則套著相同形狀的金色手環。大漢說話了。


    「船主?是這個小鬼嗎?」


    「不是,阿隆司。船主是這個小姑娘喔。」


    女首領撩起她的卷發,用散發黑珍珠光澤的雙眼盯著雪芙兒。那雙眼中所發出的魂源光芒帶著野性,是


    雪芙兒在以前認識的貴婦們身上都不曾見過的。漢琪坦的身材相當勻稱,穿著非常貼身的薄革長背心與半長褲,纖腰上纏著鑲有珠貝與黑珍珠的金腰帶,其上插著一把寬大的弧形短劍。她的無袖長背心是紅棕色,毫不吝惜地裸露著富有光澤的小麥色雙臂和胸前的深溝,身後披的純白披風,則以金色環扣固定在她肩膀上。露出的修長雙腿線條結實,涼鞋的繩子往上一路纏至膝蓋,還陷進發達的小腿肌肉裏。


    「女人當船主?不就跟請隻鴨子當船長一樣嗎?」


    名叫阿隆司的大漢嘲弄著,連在一旁的大克船長也嗬嗬笑了。


    顯然這些水賊打算威脅雪芙兒並提高領航費用。他們認為雪芙兒肯定會輕易妥協。這讓雪芙兒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認輸,不能被對方的氣勢壓倒。這就像在市場上做買賣一樣,是領航費用的談判。


    「你這話是在汙辱我嗎?」


    女首領打趣地反問。阿隆司這才慌忙地改口。


    「您誤會了,漢琪坦大人。您是統領,我們的首腦,這小姑娘怎麽能跟您相提並論呢?」


    「哼,算了。這小姑娘是個怎麽樣的女孩,倒是沒人知道呢。」


    漢琪坦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雙眼絲毫沒有離開雪芙兒。


    「『多姆奧爾號』的船主人,你似乎在船上放了不少貴重物品嘛。」


    雪芙兒警覺道:「你指的是什麽呢?我本來就打算支付領航費用,隻希望能盡快出發……」


    「既然如此,你把那些寶貝讓給我,就能隨時出發了。留下那堆鋼鐵跟打鐵工匠吧。」


    突如其來的要求,讓雪芙兒眼前一黑。


    「我隻能支付您餘錢。將他們與鋼鐵平安送達目的地,是我的責任。」


    「我才不管你有什麽責任。我們從事這行,武器老是不夠呢。」


    聽見女首領的話,雪芙兒便知道他們並沒有發現鋼鐵與工匠們都是來自賽革特。


    吉爾達·雷在雇請船員的時候,為了避免他們也染上百疾的詛咒,於是發給船員們鋼製的護符。但他為了提防裏沃軍追蹤賽革特一族,於是對「賽革特之鋼」的真正價值保密。因此大克船長他們大概認為那些護符隻是一般鋼鐵,並沒有什麽重要性。


    雪芙兒絕對不能讓對方知道船貨是擁有耐魔力的鋼鐵。萬一讓水賊知道了,說不定還會將賽革特族人們賣回去給裏沃。她想了再想之後說:「那麽,我立刻打造一把劍送給你。至於其他就用錢幣……」


    「住口!」水賊女王突然怒喝。


    「不必你教我該怎麽做!你再開口,我就把那小子身上的肉一寸寸割下來!」


    大克船長在一旁狡猾地打岔道:「請您等一下,漢琪坦大人。這小子的老子好像是裏沃的將軍還是什麽來的。我們別傷害他,才有辦法換到贖金。」


    「喔,那將軍是誰呢?」


    漢琪坦與阿隆司興致勃勃,讓雪芙兒的心涼了半截。小寶咬了咬嘴唇,大叫:


    「才不是!我是魔法師!你們別太過分,否則我要對你們作法了!」


    小寶確實是為了當上魔法師,才離家出走的。


    「魔法師?你不過就是個小鬼,這不是一看就明白了嗎?」


    大克船長大笑,漢琪坦的雙眼則發出感興趣的光芒。


    「船主人啊,如果你告訴我小少爺的父親是誰,我就不對你們『太過分』!」


    雪芙兒無法回答。一旦說出裏沃軍參謀總長奎裏德·曼斯頓的名字,或許能換得小寶的安全,但賽革特族賭上性命逃離裏沃一事,就會完全付諸流水了。


    大克船長忽然露出淫穢的笑容,提出了建議:「這女孩被包養她的騎士拋棄了,反正也拿不到她的贖金,不如就送我吧。要讓女孩子開口招供,侵犯她是最快的方法了。」


    知道大克船長竟然如此看待她,讓雪芙兒怒火中燒。在船上因為福齊薩他們也在一起,所以她鬆懈了戒心,讓他人抓住弱點,是無法挽回的疏忽。這一切災難仿佛是她自找的。


    阿隆司苦笑。「比起劍,你對這種小女孩比較有興趣嗎,大克?」


    「我隻要看到哭哭啼啼的女人,就會想讓她們哭得更厲害呢。」


    看見大克舔了舔嘴唇,漢琪坦說道:「這點我也同意。好吧,你現在馬上侵犯她。」


    這句毫不在乎的命令使人背脊發寒。大克立刻撲上來抓住雪芙兒的前襟,撕開她的長衣。


    「雪芙兒!」


    哨兵反抓掙紮不休的小寶的雙手,讓小寶痛叫出聲。


    「住手!我的父親是……」


    「小寶,閉嘴!」


    雪芙兒在被壓倒在地上時,手掌貼住大克的額頭。她的怒火讓魂源集中在手掌上,隻瞬間就捕捉了大克的魂源,並喊出「遮蔽咒文」。咒文的波動眨眼就進入了大克的身體裏。


    大克一陣痙攣,雙眼頓時失焦。雪芙兒推開大克站了起來,隻見水賊們瞠目結舌。


    「你……你是魔法師嗎?」


    3


    漢琪坦上半身往前傾,阿隆司則拔出彎刀,警戒地護著女首領。


    雪芙兒雖然很想收攏被拉破的長衣前襟立刻逃走,但她努力鎮靜下來,刻意袒露肌膚,並直視女首領的雙眼。接著她緩緩地放下她的頭發,露出額頭兩側卷貝般的雙角。


    「那……那是什麽?你是怎麽殺死大克的?」


    看見雪芙兒異於常人的外貌,阿隆司比漢琪坦看上去更驚恐。就連小寶都驚訝得隻能呆立在當場。


    盡管這是自己一直想要隱瞞的樣子,但如今與其遭受侮辱,她寧可被人畏懼。


    現在正是時候。


    雪芙兒為了達到效果,盡可能語氣高傲地回答:


    「我沒殺他,隻是取走他的靈魂而已。這對角就是魔力的證明。我是來自學都伊歐西卡爾的魔法師,也曾為阿米蘭堤女王工作過。」


    「阿米蘭堤女王?我沒聽說過。」


    盡管出口嘲弄,漢琪坦卻顯得很感興趣。她黑珍珠一般的雙眼仔細地觀察著雪芙兒的角。


    阿米蘭堤的托麗榭絲女王曾希望雪芙兒替她工作,這點雖是事實,但並非要她當魔法師,而是希望雪芙兒能成為女王商量的對象。她在學都所學的也不是魔法,而是成為貴婦的禮節規矩。不過,地處遠方的「渦見城」水賊們當然不會知道這些。


    「托麗榭絲陛下是個既美麗又聰明的女王,住在比這座城還大得多的宮殿裏。在那個地方,擁有多少位魔術師遠比擁有多少金銀財寶更能提升國王的威信。這點裏沃國不也相同嗎?」


    雪芙兒故意出言挑釁。就算對方不知道阿米蘭堤這個國家,也該知道逃出奧拉的魔法師往往都會受到裏沃的重用。


    「你的意思是,我比不上那個什麽女王?」漢琪坦的眼中閃著怒火。


    「如果你比較重視贖金,卻把珍貴的魔法師送給這麽低賤的男人,那的確是不如女王陛下。」


    雪芙兒目光冰冷地看著失去意識的大克。如果他看見與在「多姆奧爾號」上截然不同的雪芙兒,肯定會心生懷疑,但雪芙兒眼前要能先騙過水賊們。


    問題在於雪芙兒就算能看見魂源或靈魂,但「遮蔽咒文」卻是她唯一會用的魔法。「遮蔽咒文」能夠在對方的「月魂」上產生作用,是「轉移注意」的方法,隻要慢慢施展在對方身上,對方就會對自己失去興趣,而強力施展的話也可以讓對方像大克這樣失去意識,不過最多就是這樣了。


    雪芙兒沒有其他辦法,現在隻能依賴她在伊歐西卡爾所學的有限知識,虛張聲勢一番。


    但是女首領並沒有這麽好哄騙,隻見她轉頭對哨兵下令道:


    「我的手下也有魔法師喔。你去把『獨臂』帶上來!」


    冷汗從雪芙兒的背脊淌下。如果此處有真正的魔法師,那麽她的謊言立刻就會被拆穿;但如果水賊的魔法師是一般裝神弄鬼的咒術師,說不定還能勉強應付……


    哨兵帶上來的男子,身披一件灰色鬥篷,下巴留著跟船員一樣濃密的胡子,臉色並不好看。看見對方蓬亂的黑發下戴著一圈金色的額環,雪芙兒感到一陣絕望。那是學都給予魔法師做為身分標記的額環。與「獨臂」落魄的外表相反,他灰色雙眼中所散發的魂源光芒,有如鋼鐵般精銳。


    「獨臂」看見雪芙兒的角似乎相當吃驚,有一瞬間僵立不動,但很快地便走向前去朝女首領行禮。


    「『獨臂』,用你的魔法測試一下這個女孩到底是不是魔法師。如果她說謊,就殺了她。」


    漢字琪坦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雪芙兒,觀察她是否會退縮。


    「我知道了。」


    「獨臂」朝著雪芙兒伸出雙手,右手的袖子白手肘處以下一片空蕩,黴天兒才知道他是名副其實的獨臂。雪芙兒屏氣凝神,因為魔法師從單手握住的小袋子裏,灑出了類似胡椒的粉末。


    雪芙兒剛才使用了香水咒藥,相同的粉末狀咒藥也能當成觸媒,讓波動傳進吸入者的身體裏。目前的狀況下,隻要對方沒有暫停呼吸,那麽雪芙兒也可以反過來使用咒文。


    正當「獨臂」開始詠唱咒文之際,雪芙兒也同時詠唱著「遮蔽咒文」並走近「獨臂」。盡管這是很大的賭注,但她必須直接碰觸對方,咒文才會生效。


    雪芙兒正想伸手碰觸「獨臂」的額頭時,「獨臂」便中止詠唱並往後跳開。他背脊抵著牆壁,看穿了雪芙兒的目的。


    「獨臂」憤慨地詠唱其他咒語,這時大克突然醒了過來。他顯然聞到了咒藥,因為咒文而清醒。


    「這個臭女人……!」


    大克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麽狀況,一發現眼前的雪芙兒,便喃喃咒罵著朝她衝過來。


    雪芙兒抬起手正想要擋他,但手還沒碰到大克,大克就像被雷劈中一樣往旁邊一飛,撞上了阿隆司。


    「住手!已經夠了!」


    「獨臂」大吼一聲。雪芙兒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大克則再度眼冒金星、四肢僵硬地昏了過去。


    「獨臂」急急地將咒藥袋子收進自己的袖子裏。


    「漢琪坦大人,這個女孩是個不簡單的魔法師。與其跟她起衝突,不如招攬她比較好。」


    女首領從椅子上站起來抬腳一踢,大克就像個圓柱子般滾到一旁。她正想靠近雪芙兒,「獨臂」卻擋住了她。


    「太危險了。如果您直接與她接觸,她可能會對你用邪術。」


    漢琪坦眯起眼睛打量著雪芙兒。


    「你離開那個阿米蘭堤女王,來替我工作吧。敢拒絕我就殺了你。」


    雪芙兒深怕對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強自鎮定地開口回應:


    「如果我的弟子小寶也一起的話,可以。」


    小寶不停眨動雙眼來回看著雪芙兒與女首領。漢琪坦得意一笑,大聲說道:


    「很好!大家一起慶祝吧,今天我們得到一個魔法師跟大量武器呢!」


    水賊們紛紛開口附和心情好的女王。


    「漢琪坦大人萬歲!」


    雪芙兒認為應該要順著這股幸運之勢與對方談判賽革特族與鋼鐵,但「獨臂」卻拉住了她的袖子,她嚇了一跳閉上嘴。「獨臂」泛著黑眼圈的雙眼有些朦朧,凝視著雪芙兒。


    雪芙兒以為對方可能對她產生了懷疑,感到一陣緊張。這時她卻發現「獨臂」的雙瞳,正從灰色變成宛如深沉泥沼般的黑色。


    雪芙兒總算明白眼前的人到底是誰了。


    4


    「獨臂」再度恢複成灰色瞳孔,一副什麽都不知情的樣子。


    雪芙兒跟小寶被帶到海岬突起處的高塔,進入一間寬闊的房間。窗戶隻有一扇,鋪著毛皮的床也隻有一張,牆壁與地板都用石頭堆砌,看起來是一間獨立單人房。


    窗外是斷崖絕壁,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渦之海」。左邊是南北延伸的泰爾梅茲帶河,右邊似乎是與來自東方的馬立亞斯帶河交匯的地方。雖然隱約能看見西側河流的對岸,但北側的對岸太遠,模模糊糊什麽都看不見。那一麵的陸地上,就是雪芙兒的故鄉,也是旅程的目的地——多姆奧伊。


    剛剛「多姆奧爾號」差點撞上的岩石島,矗立在帶河交匯處的中央,從這個方向看過去,島中央的位置有道深邃的裂縫,裂縫兩旁形成兩座角度銳利的山。就像包圍整座島一樣,與漢琪坦身上刺青相似,有三道旋的大漩渦,卷起了滔天大浪,而其周圍則是無數的小漩渦,卷起了一堆泡沫。


    帶路的水賊一退下,一名自稱水賊母親的質樸老婦人,送了食物與替換衣物來讓雪芙兒換下撕破的長衣。食物有曬幹的飛魚跟揉了海草的麵包,還有聞起來味道像瓜類的黃色果汁。雖然雪芙兒緊張得口幹舌燥,恨不得馬上喝下那些果汁,但雪芙兒無法肯定漢琪坦會不會如之前所說的那樣對待她,因此在能夠信任對方之前,連小寶都得忍著不能開動。


    雪芙兒換上印染了漩渦圖樣的背心之後,「獨臂」又急匆匆走了進來。


    「埃梅!」


    雪芙兒抱了上去,忍不住確認對方一番。對方的褐發淩亂糾結,又駝背又瘦。如同受傷野獸般的陰鬱目光中,隱藏著激烈的脾氣。


    「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當然是因為讀了你的信啊,雪芙兒!真沒良心,你竟然認不出我。」


    對方雖然語氣不善又愛挖苦人,但其實是個正直又纖細的人。


    「誰叫你留了那滿嘴胡子,連眼睛的顏色都變了!」


    「你說這個?這可有用極了,很討漢琪坦大人的歡心,我才沒被殺掉。」


    外號「獨臂」的埃梅從袖子裏拿出眼藥遞給雪芙兒,那雙灰色眼睛又變回原本的黑色了。


    小寶雙眼發光地盯著埃梅看。「這位是雪芙兒的朋友嗎?」


    「對,他叫埃梅·巴吉爾,是位真正的魔法師喔。剛剛我看起來好像用了魔法一樣,其實那是埃梅的傑作……看你的額環,你拿到學位了對不對?小寶很想成為一個魔法師。」


    埃梅·巴吉爾跟雪芙兒一樣是多姆奧伊人,接受阿爾多哥王室的推薦前往伊歐西卡爾進修,以取得生命魔法的學位。埃梅與雪芙兒接受阿爾多哥王室推薦前往奧拉的過程中,也與吉爾達·雷有很大的關係。


    雪芙兒離開學都的女校之後,曾在阿米蘭堤寫過一封信給埃梅,後來在利亞納又再度寫了一封,但她沒想到埃梅會親自出來找她。


    「因為我很在意雷閣下與火神之劍的事。你信上不是寫雷閣下的魂源變黑了?所以我才覺得要盡快想辦法解決……他在哪裏?」


    眼見雪芙兒的興奮之情瞬間變得低落,埃梅就讓兩人坐下來,要他們先吃點東西。接著為了以防萬一,埃梅在門上下了封閉的咒文,就開始交代自己的事。


    「我一收到你的信,就立刻搭上定期船。船開到拉哈為止都還好,是在那邊換乘的船隻暗中搞鬼。」


    就像雪芙兒他們所中的圈套一樣,埃梅也是搭上了跟水賊掛勾的船,被帶來「渦見城」的。


    「那你呢?你怎麽會從杜亞納來到這裏?」


    雪芙兒像打開話匣子一樣,交代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吉爾達·雷為了向裏沃複仇,利用了魔劍與魔女卡莎的力量,改變了流經裏沃首都利亞納的百疾川的流向。也因此,遠古時代被施在百疾川上的詛咒,化成熱病襲擊了流域裏的人們。後來


    得知與雪芙兒在利亞納重逢的米莉蒂安擁有治愈詛咒的能力,吉爾達·雷便帶著米莉蒂安回到利亞納,雪芙兒則必須把能防止詛咒的「賽革特之鋼」以及賽革特族人帶回多姆奧伊。


    「埃梅,你能去雷閣下身邊嗎?拜托你去救他。雷閣下覺得詛咒是他造成的,所以非常痛苦。如果是你,一定能用生命魔法把他從魔劍中解放。」


    獨臂魔法師一臉沉痛地點點頭。


    「我本來就打算盡我所能。把雷閣下……把他那樣的男人逼到這種地步……全都是我造的孽。」


    雪芙兒大吃一驚。「埃梅,你怎麽這麽說!」


    「他會想要複仇,都是因為他弟弟都藍騎士被鳳旅團下了禁咒,對不對?因此魔劍或百疾這樣的死亡疾病出現在世上,追根究柢都是那個禁咒所造成。我明白自己所做的事到底有多可怕……也明白創造那個禁咒究竟有多罪孽深重……」


    埃梅在裏沃戰役中失去了一隻手,在絕望之餘開始研究禁忌的魔法。那是一種將波動完全不同的靈魂相互連接的咒文。都藍騎士死去之後,被接上了鳳旅團內一個名叫梅根·金席克的魔咒師的靈魂,變成截然不同的人出現在吉爾達·雷麵前。自那之後,吉爾達·雷的內心便不斷淌血。


    「如今鳳旅團的人們仍舊持續拿那個禁咒胡作非為,我隻要想到這點就快發瘋了……明明是我自己創造的,可是我到今天都還不知道該怎麽解決它!」


    埃梅凹陷又有黑眼圈的雙眼,因為苦惱而皺了起來。被施了禁咒的人們其末路會有多淒慘,埃梅與雪芙兒都一清二楚,因此埃梅在學都一直焚膏繼晷地研究著禁咒。


    可是,在看到雪芙兒的臉色後,埃梅仍逞強地用輕快的口氣說道:「有關魔劍的波動,我也去找聖德基尼皇爵家的魔法師們商量過不少次。雷閣下的靈魂與身體都很強壯,應該還能稍微再撐一陣子,我一定會救他。」


    聖德基尼家族是奧拉國內生命魔法的最高權威。雪芙兒的生命魔法,也是向該家族的魔法師所學。如果是他們,肯定能讓雷閣下的魂源複原。


    「謝謝你,埃梅……謝謝你真的肯來。」


    離開卡撒拉以來首度見到的希望,讓雪芙兒雙眼含淚。埃梅不好意思地輕咳幾聲,一臉尷尬。


    「現在高興還太早。我們得先離開這座『渦見城』才行,但我將近一個月以來,完全找不到可乘之機。除此之外,有關那個熱病……」


    見埃梅欲言又止,讓雪芙兒生起一股不安。


    「難道這裏也出現熱病了?」


    「有一個俘虜出現相同症狀快死了。他是來自東方的庫卡利商人,是個能換到贖金的俘虜,所以漢琪坦大人命令我治好他。你可以讓我拿那個『賽革特之鋼』試試嗎?」


    「是可以,不過大概不會有效果。『賽革特之鋼』的耐魔力僅能防止詛咒,能夠治好病人的隻有米莉蒂安而已。」


    幸好鋼製護符沒有讓水賊們拿走,不然賽革特族人跟那名俘虜被關在同一個房間裏,實在相當危險。


    埃梅保證會讓病人接受隔離之後,陷入了沉思。


    「耐魔力嗎……」


    就像在學都研究生命魔法與禁咒一樣,那雙黑色的雙眼正住探究魔法的深淵。


    「如果我在奧拉時能與那個米莉蒂安見上一麵就好了。隻要能調查她哪裏與雪芙兒的『月魂』不同,說不定就能知道她是怎麽解開詛咒了……」


    這時,窗外傳來鼓聲,催促般的節奏又急又快,埃梅慌忙站了起來,雙眼又變成了灰色。


    「這是漢琪坦大人的召喚。隻要那鼓聲響了,不管有天大的事都得去集合,否則女王會不高興。你們也一樣。」


    接著,埃梅又提醒他們:「你們可別因為那個女王是女人而小看她。她既殘酷又沒人性,就算所有水賊男人加在一起都贏不了她。還有,不管是多小的事,她都非常討厭別人忤逆她。」


    ◎


    埃梅的忠告很正確。


    在城堡前院集合的五百名水賊麵前,女王漢琪坦抓來了一名俘虜。那名俘虜的手腳上都綁著鐵鏈,有四名水賊拉著他,但俘虜還是像頭猛獸一樣大吼且拚命掙紮。他的皮膚上出現了灰色與黑色的條紋。


    雪芙兒知道那是百疾熱病的末期症狀。此時,俘虜正用異於常人的怪力反過來扯動壓製他的四名男子,讓他們腳步不穩。他嘴巴大張且露出獠牙,牙齒上鮮血與唾液混雜。


    「那是庫卡利商人……已經失去理智了。」


    埃梅輕聲說完,走到漢琪坦麵前。女王微揚的雙眼來回看著俘虜與埃梅。


    「『獨臂』,是你的魔法讓這家夥變成這樣?這家夥咬了我的手下,害他就快死了喔。」


    漢琪坦指向一名年輕水賊,他正躺在一塊鋪在地板的布料上,纏住手臂的繃帶不斷滲著血。年輕水賊因全身的高熱而顫抖不已,流著冷汗。


    雪芙兒不禁脫口而出:「他被熱病傳染了。這個人早晚也會像野獸一樣,會去傳染給別人。得先把他關起來才行……」


    漢琪坦迅速轉身看著雪芙兒。黑珍珠般的眼眸像刀刃一樣銳利。


    「熱病?是你們把熱病帶來的嗎?畢竟你們一來,他就變成這樣了!還是說,這是你的邪術?」


    集合的水賊們,目光全都集中在女王與雪芙兒身上。


    「不是!這是一條名為百疾的河川帶來的詛咒,下遊的港口城鎮卡撒拉也因此死了不少人。不過這裏離百疾川很遠,隻要不被遭到感染的人咬到就沒事。」


    雪芙兒雖然加以說明,但她的聲音太過高亢,更加深了漢琪坦眼中的懷疑。埃梅從旁想要加以解釋。


    「在這之前,我不曉得那個庫卡利人的病竟然是詛咒。這是我的疏忽。我們還是先把病患……」


    可是女王打斷丁埃梅的話:「『獨臂』,不管是你或者是這個『長角的魔法師』都好,隻要能治好我的手下,就是女王的魔法師,可以留在『渦見城』,辦不到的那一個就殺掉。就這麽決定了。」


    漢琪坦突然往地上一蹬,跳向俘虜。俘虜扯倒了一名拉著鐵鏈的水賊,擋住了漢琪坦的去路。漢琪坦把跪在地上的水賊當踏板,高高跳到俘虜頭上。俘虜伸長脖子,打算去咬漢琪坦的腳。


    可是,漢琪坦在空中一個翻身,同時拔出腰間的彎刀。隨著一記宛如剖開西瓜的聲音,刀刃也陷進了俘虜的後腦勺。俘虜的腦袋從頸部落下,大量黑色膿血噴濺而出;而在此同時,漢琪坦降落在俘虜身後,飛揚的黑色卷發紛紛落回她的肩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魚少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魚立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魚立子並收藏龍魚少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