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月白搖頭,道:“陸姑娘在衙門。”


    “在哪?”


    柳煜掏了掏耳朵。


    宋蘊之與沈蒼梧對視了一眼,昨日陸清語氣衝衝而去,看過陸莘兒的遺容,他知道陸清語不可能安分待著,卻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從荀月白口中聽到這個答案。


    宋蘊之道:“有沒有看到薛長青和程知微?”


    荀月白道:“薛長青和陸姑娘一起,程知微不知去向。”


    宋蘊之眼眸微閃。


    柳煜‘嘖’了一聲,“好端端的,怎麽會鬧到衙門裏去?”


    荀月白搖頭,具體怎麽回事,自己並不清楚。當時隻是收到一信封,信上說陸清語被官差帶走了,他讓暗衛去打探過,衙門確實抓了一名女子。


    柳煜道:“你去一趟,將陸姑娘帶回來。”


    昏暗的牢房裏,陸清語用力一扯,將扯斷的鐵鎖扔到一旁。她抬腳正要出去,被身後伸過來的手拉住,心情十分糟糕,沒好氣地道:“放手!”


    薛長青笑了笑,道:“以陸姑娘的武功,要是想走,自然沒人攔得住你。”


    陸清語冷冷地看著他。


    薛長青笑了笑:“你是姑娘家,自然不願意待在這種又暗又臭的地方,既然這樣,昨日為何不走?”


    陸清語哼了一聲,“我高興!”


    薛長青瞧她神情,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我知道你想出去,可現在不是時候。”


    昨日在薛家,走了就走了。可是現在,姑且不說能不能成功,跨出這扇門,就沒有回頭路了,他當過捕快,對這些律例再熟悉不過,“昨日之事,我們雖然行為欠妥,卻沒有釀成大錯,要是我所料不錯,最多明早,我們就能出去。”


    陸清語又是一聲冷笑,“薛家有那麽好心?”


    薛長青笑道:“薛家自然不會,可兩位門主會。”


    不說陸清語是宋蘊之的掛名師妹,單就因為她是因陸莘兒的事下的獄,宋蘊之就不會不管。薛家財大氣粗,換作平時,薛長青或許還會擔憂,可此時柳小王爺在,最遲明天,官府就得把他們放出去。


    陸語清不說話,心裏卻也是明白,薛長青是對的。


    無論如何,宋蘊之都不會不理,況且昨日之事,自己或許是太莽撞了。


    墓地的事對她打擊很大,陸莘兒遺容被毀,原本澄淨至極的明顏,如花破月殘,往日的一顰一笑皆被猙獰的血色染汙,陡生的恨意在心裏撕開了血淋淋的口子,不堪收拾的痛楚,如寒冬臘月當頭澆下的冷水,幾乎連骨髓都凍住了。


    她什麽也不想,一口氣奔回忻城,不顧程知微的阻攔,一腳踹開了薛府的大門。


    卻連薛柏的麵也沒見到,就被聞訊而來的官差團團圍住。


    以陸清語的武功,區區幾個官差自然不會放在眼裏,她一心想為陸莘兒討回公道,護著薛家的這群官差自然成了阻礙。


    正欲動手,就被趕過來的薛長青攔住。


    薛長青看向程知微:“陸姑娘和莘兒姑娘姐妹情深,程兄怎麽也失了分寸。”


    無憑無據的,私闖民宅逞凶鬥狠,哪怕事情真與薛家有關,此舉也是無濟無事。


    “走。”


    情況特殊,沒時間多說,薛長青話畢,程知微足尖一點,身子已騰空而起。陸清語正欲動作,忽聽一個尖銳的聲音嗬道:“走,你們當我薛府是什麽地方!”


    說話的是一個女人。


    那女人衣纏金縷,頭戴釵鈿,厚厚脂粉之下,被胭脂稱得色如春花,很是明豔。


    她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陸清語,冷哼道:“這狐媚的模樣,果然和陸莘兒那賤人有幾份相像。你們還真是姐妹情深。”


    說著,她神情一變,淒淒艾艾地擠出幾滴眼淚,朝眾官差道:“有勞諸位大哥,隻要將他們抓住,薛家感激不盡。”


    陸清語幾乎瞬間就猜到了這個女人是誰——薛柏的夫人,就是因為這個女人,莘兒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這片刻變故,讓陸清語暫熄的怒火又躥了起來,陸莘兒血肉模糊的臉麵反複折磨她的心,將過往美好的回憶撕扯得破敗不堪。


    韶華盡逝,春芳不在。


    她隱約成了脫光了花葉的殘枝,在混沌的天光裏百無聊奈地消磨時日。


    陸清語忽然擲開薛長青的手,薛長青阻止不及,隻看到一條殘影向前衝去。


    “你……”


    那女人氣極敗壞,隻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陸清語魅眼如絲,臉上卻冰冷一片,她掐住那女人的脖子,冷冷地道:“你和薛柏,都該死!”


    橫生變故,原本在觀望的官差紛紛出動,刀光閃爍,將陸清語圍在中間。


    薛長青朝屋頂上的程知微打了個眼色,目送他身形隱去,這才提刀上前,寒光如練,謔地撕開一道口子。薛長青穿隙而過,護在陸清語身前。


    他看了陸清語一眼,輕聲道:“不要衝動。”


    說話之跡,圍在身前的刀光齊齊朝他刺來,陸清語手上掐著薛府的二少奶奶,眾人投鼠忌器,因此攻擊大多聚在薛長青身上。


    薛長青投身江湖之前,做的就是捕快。六歲能文,八歲時神童之名就傳遍鄉裏,十二歲名聲鶴起,到了十六歲,幾乎江湖皆知。多少敗類官府奈之無何,卻紛紛栽到他的手上。他也因此入了官府,成了捕快。雖然後來辭官重歸江湖,還是成了許多捕快景仰的對像。


    官差不敵,敗勢突顯。


    薛長青出刀快如殘影,眾人根本來不及看清,就覺手腕一陣劇烈的疼感,冷汗從額頭冒出,‘叮叮叮’一陣脆響,手裏的兵刃紛紛掉落地上。


    見狀,薛府的二少奶奶渾身顫抖,滿麵驚恐之下,雙腳軟成棉花一般,要不是脖子被陸清語掐著,整個人搖搖晃晃,幾乎就要跌倒。


    陸清語麗眉一皺,將人扔到地上。


    得了自由,薛二少奶奶膜著脖子一陣咳嗽,踉踉蹌蹌爬起,往角落裏躲去。


    手腕的疼痛來的劇烈,去得也是爽快,眾官差心知薛長青手下留情,卻摸不清他意圖何在,撿起地上的兵刃,戒備地看著兩人。


    忽然一人道:“你是……薛長青!”


    此話一出,眾人又驚又疑。


    薛長青點頭。


    那人難以置信地道:“薛長青剛正凜凜,怎麽會……”


    他看向四周,護院橫七豎八倒成一片,稍遠的地方,薛家二少奶奶眼中驚懼未消,這一切皆是拜這兩人所賜。


    這樣的人,怎麽會是那個傳言中那個疾惡如仇的薛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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