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電車停靠在一座小車站上。打開車門後,一名裝扮奇妙的少年現了身。明明已經是夏天,少年卻穿著厚重的大衣。他不隻戴著毛線帽,手上還戴著手套。甚至臉上還有太陽眼鏡及口罩。穿得如此不自然的少年,其實正是直樹。


    「總算到了。」跟在直樹身後下車的少女開了口。那是一位帶著冷淡氣息的美少女?川澄季代實。


    「我好像鬆了口氣。」看到似曾相識的車站景象,直樹說道。這裏是位在長野縣南信地方的飯畑市。位在治水村旁的這座城市,直樹和季代實都來過許多次了。通往治水村的公車,也是由這座車站出發的。兩人走出了剪票口,眼前是一塊鋪著紅磚、具有摩登氣息的站前廣場。


    「抱歉,川澄。可以找個陰暗處讓我休息一下嗎?」


    「也對,今天還是有一點陽光。」


    季代實看了看周遭,找到一個有樹蔭遮住的長椅。


    「在那邊休息吧。」


    兩人走過去,然後坐在長椅上。


    直樹打開抱在肩膀下的包包,從裏頭探出頭來的是眉毛犬麻呂。大概是因為從東京就一直付在狹小的空間裏,它正努力張開四肢。直樹開始懷念起昨天的大陰天。雖然已經穿了厚重的衣服,但有陽光還是令他戚到難受。他曾經體會過成為吸血鬼的戚覺。那是在從父親那裏得到一個玩偶後,承受了吸血鬼詛咒的時候。但是,直樹當時並沒有為陽光所苦。因為他到城市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在樹蔭下待了一會兒後,直樹戚覺好多了。


    鎮定下來的他向季代實問道:「川澄,你沒問題嗎?我是說大學和打工。」


    「不用擔心,我已經都告知了。再說……」她以嚴肅的表情看著直樹。


    「對我來說,和直樹在村子裏度過的那段記憶才是現實。大學和打工之類的,並不是那麽重要。』


    以這一點而言,直樹也是一樣。當然食物的問題也很重要,但他仍然很想前往治水村,了解事情的真相。


    隻要前往村子,與紅華、綾菜、智衣以及繪理子見麵,就能解開謎底。他如此堅信著。


    但是,他也戚到非常不安。


    「欽,川澄。如果治水村已經變了,該怎麽辦?如果那裏不是吸血鬼村,而是普通的村子,那我就……」


    「振作一點,現在還不知道。再說,就算真的是那樣,我也永遠會站在直樹這邊。」


    聽到季代實的話,直樹厭覺溫暖多了。


    然後,他也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不禁在口罩下苦笑著。


    就在這個時候,稍微露臉的太陽又躲回雲層後方。


    「就趁這個時候搭上公車吧。」


    季代實起身,快步走向公車站。把麻呂塞回包包的直樹也跟在後頭。


    季代實站在設置於站前角落處的公車站前。


    「我記得這個時間應該有一班前往村子的公車。」


    她看著公車站的時刻表。但是,立刻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難道沒有車嗎?」


    直樹從季代實身後探頭窺視,但立刻就被時刻表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嚇得瞪大雙眼。


    治水村的居民全部都是吸血鬼。除非是在大陰天,否則不會在白天的時候離開村子。或者該說,根本辦不到。


    由於乘客非常少,經營公車的公司也一定砍掉了大部分的白天班次。


    但是,直樹麵前的時刻表卻包含著白天的班次。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前往村子的公車會有這麽多班?」


    聽到直樹的話,季代實搖搖頭。


    「不,這並不是前往村子的車。」


    原來如此,季代實說的沒錯,目的地都不是治水村。


    但就算去看其他時刻表,也找不到通往治水村的公車。


    車站的公車站明明就隻有這裏而已。直樹不禁鹹到疑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問問其他人吧。」


    季代實前往計程車等待處,那裏停著一輛計程車。也許是因為沒有客人,上了年紀的司機正在外頭抽煙。


    看到季代實與直樹前來,他急忙把香煙塞進攜帶式煙灰紅。「請上車。」


    麵對準備替自己開門的司機,季代實說道。「不是的,我們是想請教一下。」


    做了這樣的開場白後,她問道:「請問前往治水村的公車要在哪裏搭乘?」


    「啥?」司機一臉茫然。「你說哪裏?」


    「我是說治水村。」季代實以為對方沒聽清楚,清楚地重複了一次。


    司機想了一陣子,然後發出恍然大悟的叫聲。「喔,你是說治水村啊。在伊那山另一頭的。」


    司機笑著說道:「怎麽可能會有那種車?到底有誰會去那種地方?那個村子一個人也沒有。」


    「什麽——!?」


    「咦!?」


    直樹與季代實紛紛發出驚叫。


    「你說沒有人,請問村民們到哪裏去了?」


    「什麽到哪裏去了,很久以前那裏就是一座無人村啊。我是說從我小的時候開始。」


    司機答道:


    「聽說也曾計畫把那裏改建成住宅區,但既不方便又有點陰森。結果那個計畫就默默消失了。」


    季代實與直樹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看到兩人的疑惑表情,司機決定主動出擊。


    「如果一定要去的話,那就隻能搭計程車去了,如何?」


    兩人互望了一眼,然後同時點頭。


    「那就拜托你了。」


    「好!那就上車吧。」


    遇見天上掉下來的客人,司機高興地坐進駕駛座。


    在發動車子之前,司機突然想到某事,向兩人說道:


    「對了,我想到我老爸告訴我的事了。我記得好像是發生過一場棘手的傳染病,使得村民們全死光了。也難怪那會被當作是不吉利的土地,沒有人想去。」


    2


    三十分鍾以後,計程車駛過彎彎曲曲的山路,停了下來。


    「前麵就是村子了。不對,應該說是村子遺址比較正確。」


    司機從駕駛座回過頭看。


    「要再開進去一點嗎?」


    「不,到這裏就可以了。」


    拿出皮包付了車資以後,季代實就下了車。直樹也跟在後麵。


    「要是被留在這種地方你們會很困擾吧。我會在這裏等著,你們就隨意看看吧。不用擔心,反正我趕回去也沒什麽客人可載。」


    司機笑著說道。看來人不可貌相,他似乎是個很親切的人。


    「走吧,直樹。」


    季代實有點不安地看了直樹一眼。


    「喔、喔喔。」


    直樹點點頭,邁開肢步向前走去。


    走了一會兒,直樹與季代實來到一個可以眺望全村的地方,兩人都說不出話來。


    眼前並沒有村子,隻留下過去曾是村子的殘骸。


    四處都有破破爛爛的住家,道路也十分荒廢。四處都長著茂盛的草木,給人一種村子已經被山所吞沒的印象。


    這裏絲毫沒有活人的氣息。


    盡管聽司機說過,實際目睹的威覺還是另一回事。


    兩人呆在原地,突然有陽光照了下來。直樹急忙躲進附近的樹蔭底下,這時他突然想到……


    「這裏明明已經是村子裏了,為什麽還有陽光?」


    「因為根本沒有守護村子的雲朵在。」


    季代實細語著。


    「川澄,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村子會變成這樣……智衣、繪理子、會長,還有澤田學姊


    究竟是怎麽了?」


    「我怎麽會知道?如果知道的話,我就不會這麽不安了呀!」


    看到季代實快哭的模樣,直樹才恢複了冷靜。


    「抱歉,川澄。明明再怎麽問你也是無濟於事……」他吐了口氣。


    「照這樣子來看,牧場裏應該也沒有牛吧。」


    直樹摸摸自己的肚子。


    (這個饑餓的戚覺到底該怎麽辦呢?)


    在這個接近絕望的氣氛當中,季代實開了口。


    「我們到村子裏走走吧,也許能夠想起些什麽。」


    直樹讓麻呂從包包裏出來,然後和季代實一起在過去曾是村子的地方漫步。


    由於完全沒有受到保養,道路上滿是草木,難以行走。


    兩人與一隻狗踩著草,前往治水高中。不過,那裏根本就沒有校舍存在。


    即使如此,從那裏看見的山脈景象仍讓直樹似曾相識。如果隻望著那裏,甚至會產生自己正站在高中校園裏的錯覺。


    「不行,我完全想不起來。」


    也許是在努力地回想著。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季代實像是死了心,深深閉上雙眼。


    「直樹如何?」


    很遺憾,直樹也沒有想起什麽。但是,這總比繼續待在東京煩惱要來得好。


    看到這個熟悉的風景,讓他覺得腦袋深處似乎在蠢動著。


    「稍微等我一下,讓我好好想想」


    直樹站在原本應該有校門的位置。


    他靜下心,開始反芻留下來的記憶。


    「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樣前往學校。不對,和往常不太一樣。」


    連續受到表白。到底要選誰才好?而且每次思考這件事情就會覺得內心有股難以言喻的厭受。


    直樹想起他那天因為這些事情而睡眠不足。


    「我睡眠不足,而像這樣子來到學校。」


    他裝出全身無力的模樣,拖著腳走路給季代實看。


    「然後,我從玄關走進去。」


    直樹在玄關的位置,做出脫了鞋並換穿室內鞋的動作。


    「然後,就在換好鞋準備前往教室的時候,智衣和繪理子就擋在眼前。然後連會長和澤田學姊也來了,逼問我到底要選誰。」


    追求的記憶就在這件事情之後。直樹閉上雙眼,慢慢回想著當時的景象。(大家朝我步步逼近。我則心想著,與其這樣還不如被搶著吸血比較好。然後,正要喊出幹脆與所有人一起交往的時候……)


    突然,直樹的腦海中響起了那道聲音。


    「不、不不不不不!不好啦啊啊啊啊!」


    那個聲音讓他聯想到一顆光頭。


    「啊!」


    直樹睜開眼睛。


    「對了,是熊穀!熊穀從玄關衝了進來!他還大叫著說[不好啦啊啊啊啊]!然後,大家就沒有空問我的回複了。」


    「原本是在詢問直樹對表白的回複,如此緊張的狀況下對吧。既然會連這個狀況都得擱在一旁,就表示事情非常嚴重。」


    季代實冷靜分析著。


    「熊穀同學到底是來通知什麽?」


    「呃,我記得好像是說有人來到村子裏了。」


    直樹把手指放在太陽穴上,努力擠出記憶。


    「總而言之,聽到那個消息後事情就鬧得很大。」


    「難道是有人類迷路闖進了村子?」


    「不,我記得好像不是那樣。因為大家看起來好像很高興,也很期待。」


    但就是想不出答案,讓直樹非常心癢。


    看到直樹抓著頭發,季代實凝重地說道:


    「有一個人如果來到村子,肯定會引起很大的騷動。也毫無疑問會讓大家鹹到高興。」


    季代實看著直樹的臉。


    「直樹,熊穀帶來的消息,會不會是這樣的內容。」


    做了這樣的開場白,季代實吞了一口口水,把內容說出口:


    「他說,[父略特神父回來了]。」


    記憶的門扉繼續開啟。


    熊穀所帶來的衝擊性情報,智衣等人又驚又喜。然後為了確認事情的真假,一群人就這樣前往村公所。


    被留在原地的直樹,因為暫時脫離了險境而戚到鬆了一口氣。


    「對了,就是那樣沒錯,川澄。艾略特神父回來了!」


    新的記憶繼續恢複著。


    「學校停課,整個村子部像是在開慶典一樣。然後,我在晚上帶著麻呂前往敦會。一想到這裏,直樹厭到疑惑。


    「奇怪,我為什麽會去教會呢?」


    替他想出答案的人是季代實。


    「那是……為了聽教會的鍾聲。」


    季代實用力點頭,認為不會有錯。看來她也成功地挖出遭到埋沒的記憶了。


    「讓吸血鬼恢複人類的方法,那就是聽取艾略特神父準備的特別大鍾之鍾聲。當時我也去了教會。」


    但是之後的事情又變得很模糊。不過,直樹認為已經找到能查明真相的線索了。


    「直樹,接下來是教會!」


    「思,是啊。」


    離教會還有一段距離,要走路過去會很辛苦。


    「計程車應該還在那裏等著,就再次麻煩他吧。」


    「嗯,說的也是。」


    直樹再度把麻呂塞回包包裏,然後與季代實一起奔跑。


    3


    也許說要去教會是有點胡來的要求。超過六十年沒有整理的道路可說是亂成一團。甚至到廠需要一輛四輪驅動的越野車的程度。即使如此,司機還是沒有怨言地開了車。等到行駛至無法再繼續前進的地方後,計程車才停下來。


    「看來隻能到這裏了。」司機不甘心地說道。


    「話說回來,你們居然知道這裏有教會啊。明明連當地人都幾乎不知道。」


    也許是產生了興趣,司機笑著問道。「你們兩位,和這座村子有什麽關係嗎?」


    「居民。」


    「我們是居民。」聽到兩人毫不猶豫的回答,司機不禁一愣。


    「非常感謝你。」這次也確實付了車資後,兩人下了車子,並且朝教會前進。一步,又一步。隨著離教會愈來愈近,斷斷續續的記憶逐漸恢複。


    (當我帶著麻呂前來時,碰見了智衣她們。然後,又開始討論我要選誰的話題,於是我就逃跑了。在獨自煩惱的時候……川澄也來了。)


    直樹完全想起在那之後的事情了。


    想起連季代實都向自己表白的事情。


    接著,他突然覺得很難為情。


    在一個人忸忸怩怩的直樹身旁,季代實開了口:


    「直樹,我也想起來了。」


    「是、是嗎?」


    直樹以為季代實是想起表白的事情,聲音走調地說道:


    「我說、那個,我、真的很高興喔。該怎麽說呢,沒想到你是那麽想的——」


    雖然,直樹在一邊說得語無倫次,但季代實卻……


    「直樹,你被當成偷鍾賊了!然後村子裏的人都很激動,說要去捉直樹。」


    看來他們想到的事情全然不同,這讓直樹一下子厭到虛脫。


    也對,現在這個狀況下就算討論表白的事情也毫無意義。不過,直樹還是對她沒有想起表白的事情感到有點遺憾。


    「偷鍾賊啊。」姑且先把表白雲雲的事情擱在一旁,直樹繼續回想著。


    「也對,我被偷鍾賊抓進了車子裏。不過,為了保護大鍾,我設法轉動了方向盤。」車子跌落山坡後停了下來,當直樹遭到憤怒的犯人拿刀相向時……


    「記得是


    你撲了過來?」直樹低頭望著走在腳邊的麻呂。


    「然後川澄也馬上趕到,把犯人教訓了一下,對吧?我還很擔心你是不是出手過猛呢。」


    「有什麽辦法,因為我當時有點生氣嘛。」季代實毫無罪惡感地答道。


    「在那之後,會長她們也來了,對吧?」


    「思,對啊。然後就當成是我搶回了鍾,大家又回到教會。」直樹說到這裏,兩人剛好來到教會門前。沒有受到保養而褪色的牆上爬著藤蔓,但這裏的確就是記憶中的那間教會。「教會周圍聚集了好多人。我被當作是搶回大鍾的英雄,受到大家的感謝。」直樹把恢複的記憶說出口。


    「鍾被設置在教會裏,然後艾略特神父來了。接著,他把手放到敲鍾繩上。」可是,他卻又停手,對不對,他說應該由村子裏的人來負責敲鍾比較好。大家為了該由誰來敲鍾而吵了一陣子,然後有人推薦了直樹。」


    聽到季代實的話,直樹點點頭。


    「受到大家的推舉,我走向大鍾。然後抓起繩子,用力向後拉。」


    直樹緩緩閉上眼睛,回想起當時的驕傲心情。


    (如此一來,村子就能改變了。大家都能變回人類,獲得幸福!)他懷著這樣的心情,敲了鍾奸幾下。當當當的鍾聲,彷佛就在他的耳邊響著。然後,失去的記憶恢複了。那是在敲完鍾之後,所發生的事情。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在村民們的注目之下,直樹拉了繩子好幾次。用力敲出好幾次鍾聲以後,直樹才放開了手。但是什麽也沒有發生。原本他還以為會被七色光芒包圍之類的。


    「那個,這樣就可以了嗎?」直樹畏畏縮縮地問道,艾略特則深深點頭,要他無須擔心。直樹則望向季代實等人。


    (如何?恢複成人類了嗎?)他以表情如此詢問著。季代實等人也露出困擾的表情,她們戰戰競競地注視著自己的手。智衣稍微出了點力。她的雙眼染成鮮紅色,指尖長出利爪,嘴角也露出尖牙。她還是一個吸血鬼。這不是隻有智衣,村民們也紛紛發出表示不解的聲音。


    「我還是吸血鬼啊?」


    「奇怪了,明明有聽見鍾聲啊。」


    「神父大人。」紅華前進一步,詢問艾略特。


    「隻要聽了鍾聲,就能恢複為人類是吧?但為何會這樣?」


    麵對求助的眼神,艾略特緩緩搖頭。


    「這道鍾聲,並沒有讓吸血鬼恢複為人類的力量。」


    所有人都鹹到震驚。


    「那你是騙我們的嗎?讓我們空歡喜一場,到底是什麽意思?」


    麵對情緒激動的智衣,艾略特溫和地說道:


    「這不是謊言。我說的是能替本村消除掉吸血鬼的可憎詛咒,讓村子恢複本來的樣貌。」


    艾略特仰望著鍾。


    「那座鍾,擁有能夠消除掉一個人的力量,而且是穿越幾十年的時間。」


    「為什麽那樣就能讓村子恢複原狀」


    智衣以粗暴的口氣問道。


    「村子成為吸血鬼村,這件事情的契機將會消失。這麽說大家就能明白我消除的人是誰了吧?」


    紅華驚訝得倒抽了一口氣,季代實與綾菜似乎也都察覺到了,她們的表情十分僵硬。


    「到底是怎麽回事啦,我完全聽不懂啊!」


    「繪理也是!真不甘心和利根崎學姊一樣笨!」


    「什麽啦,你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沒有理會正在做無謂爭吵的兩人,紅華以僵硬的語氣說道:


    「神父大人消除的是自己的存在,對嗎?」


    艾略特點點頭。


    「等、等一下啊,我還是聽不懂!到底是什麽意思?」


    「繪理也是!」


    這次她們不吵嘴了,而是以目光向直樹求助。


    當然直樹很明白,再怎麽說他也是科幻作家的兒子。


    「如果艾略特神父的存在消失於六十年前,他就不會來到這座村子。就算有傳教士前來,也不會是艾略特先生,而是其他人。正常來說,那個人不會是吸血鬼。」


    直樹愈說愈激動。


    「隻要村民沒有被吸血鬼吸血,就不會讓全村都傳染成為吸血鬼的村子。如此一來,這座村子就會成為與吸血鬼毫無關係的普通村子。」


    「雖然有點複雜,總之結果是奸的,就對了嗎?」


    雖然智衣這麽說道,但她又突然表情一沉。


    「不對,等一下。如果這裏不再是吸血鬼的村子,我就不再是吸血鬼了。既然這樣……」她的表情轉為焦急。


    「不妙!那樣就不妙了啊!我不就要變得比直樹大十歲以上了嗎?」


    「因為沒有夕月祭的緣故,我和利根崎同學、季代實同學以及高村同學,根本不會來到這座村子了!」


    以夕月祭活祭品身分加入的成員們,當然就會變成那樣。


    「而我早就是個老婆婆了呢。」


    紅華以沉痛的表情說道。


    「大家都還算奸呢!繪理甚至是死掉了呀!」


    繪理子發出慘痛的叫聲。由於她是在臨死前成為吸血鬼才得救的,要是與吸血鬼失去關聯,肯定會就那樣死去。


    「神父先生啊!快點取消!要是沒有遇見直樹,就算變回人類也沒有用啊!更何況繪理子還會死掉,開什麽玩笑!」


    智衣激動地提出抗議。


    「要是沒能來到這座村子,我就不能認識到大家了!就算能吃到蛋糕,那也一點都不快樂。就算繼續當個吸血鬼也沒關係!請您停止魔法吧!」


    綾菜也向艾略符請求。


    「神父大人!雖然這麽做的確能讓村子恢複原貌!可是,這樣子實在太過分了!」


    紅華也是。


    而且,這並不是隻有她們而已。


    聽到艾略特的說明後,村民們先是困惑地互看了一會兒,然後各自發出大喊。


    「我想繼續當個吸血鬼!因為我是在這座村子認識妻子才結婚的!」


    「我也是,如果要那樣的話還不如維持原狀。因為我很喜歡這個村子。」


    「如果大家不能像現在這樣快樂生活,就算恢複成人類也沒有意思。」


    看到村民們的反應,艾略特露出困擾的表情。


    「怎麽會……明明能從可憎的詛咒中解放出來了啊。」


    「如果隻有一個人的話,將無法忍受吸血鬼這種存在。但是,有這座村子存在著。有村民們存在著。我們互助互信,互相鼓勵扶持,一起生活至今。能夠做到這些,全是托神父大人的福。您為了守護村子而下了詛咒。」


    這座村子的天空,被下了絕不會放晴的詛咒。


    村子裏的牛隻,則被下了能生產代替血液之乳汁的詛咒。


    因此,村民們才能像普通人類那樣過著生活。


    無須在夜晚裏遊蕩,成為襲擊人類的怪物。


    「神父大人!我們還可以等!所以這次請停止下來!」


    紅華等人、還有村民們,全都注視著艾略特。


    但艾略特卻帶著歉意搖搖頭。


    他被拉起的右手已經變成半透明的模樣。


    村民們也發出驚叫聲,因為他們也開始消失了。


    為了依照被修正的過去,現在正產生著變化。


    直樹等人的身體,也逐漸開始消失。


    「當那口鍾被吸血鬼敲響的時候……魔法就已經完成了。事到如今已經無能為力……」


    二閑梢等一下。」


    季代實以冷靜的語氣問道。


    「如果敲鍾的人不


    是吸血鬼,就算是失敗了嗎?」


    「雖然不至於失敗,但一定會在某個地方出錯。原本應該消失的記憶還留著,或是某個人還保持著吸血鬼的狀態。可是,現在說這些也於事無補了。因為敲鍾的他也是個吸血鬼。」


    艾略特看向直樹,但他用力搖頭。


    「我、我並不是吸血鬼。」


    「咦!?」


    艾略特瞪大雙眼,感到驚訝。


    「這、這怎麽可能呢!」


    「是真的,直樹並沒有成為吸血鬼。他還是個人類!敲響那口鍾的,是一個人類!」


    季代實向艾略特逼問。


    「請問還有沒有什麽方法?能解除這個魔法的方法……」


    稍作猶豫後,艾略特才看向直樹。


    「隻有一個方法。就是敲響這口鍾的你,在變化後的世界回想起一切,並且再度回到這裏敲鍾。可是,必須在今天之後的三天以內。」


    「可是,那個世界應該沒有這口鍾吧?」


    艾略特搖搖頭。


    「這口鍾身為魔法核心,就算是在變化後的世界也一定會存在著。它將在這附近,隻要能找到鍾並且運來村子裏敲響,我就會再度存在於世上。然後,村子就會成為吸血鬼村。」


    艾略特眯起眼睛。


    「我到現在仍然很想消除自己的存在,連同把一整座村子化為吸血鬼村這個汙點一起消除。但是,如果身為人類的你還希望吸血鬼村存在的話……隻要你能抱著這個希望敲鍾喚回我的話……我願意繼續活下去。」留下這句話後,艾略特就消失了。


    「直樹!你一定要想起來啊!然後會替我們敲鍾,對吧?」


    接著,智衣消失了。


    「繪理絕對不會認為這是離別的!」


    繪理子努力將哭臉轉為笑容,如此喊叫著並消失不見。


    二局村同學,我相信著,我們一定還能在這座村子重逢。」


    綾菜消失了。


    二局村同學,要是你沒有敲鍾,我可饒不了你喲!還有,請你盡可能不要遇見變成老婆婆的我!聽到了嗎!?」


    紅華消失了。


    就隻剩下季代實。


    「直樹。」


    季代實注視著直樹。


    「我一定會回想起來!就算在變化後的世界裏,我也一定會想起直樹!所以!」


    「川澄!」


    在直樹如此喊叫的同時,季代實也消失了。四周風景都被籠罩在白色光芒之中。


    「我絕對會想起來的!想起大家的事情!想起這座村子!然後,讓一切恢複原狀!」


    喊叫完這句話,直樹就失去了意識。


    「我全部都想起來了。」


    直樹站在荒廢的教會前,以虛弱的聲音說道。


    二父略特神父以鍾的力量消除了自己的存在。如果沒有吸血鬼來到這座村子,這座村子就不會成為吸血鬼村了。」


    「可是,治水村卻因為之後發生的傳染病而滅亡了。」


    季代實歎了口氣。


    「很諷刺的是,治水村是因為成為吸血鬼村才得以存續著。畢竟吸血鬼一般來說並不會生病。」


    兩人陷入一陣帶著孤獨的沉默。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直樹?」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找到那口鍾,再次敲響它。必須讓村子複活才行。」


    「略特神父說要在今天之後的三天以內,意思是說……」直樹敲鍾的時間是在七月二日,在這個世界醒來的時間同樣是七月二日。如今已經過了兩天。


    「時間限製就在今天的淩晨時分。」


    直樹以僵硬的表情點頭。


    現在,教會的鍾塔上並沒有看到鍾,就隻剩下用來敲鍾的繩索而已。經過漫長歲月以後,那條繩索已經變成黑色的了。


    必須找出存在於這附近的那口鍾,也就是魔法的核心,並且在這裏敲響它。


    那就是讓這座村子恢複原樣的唯一方法。


    「既然如此,就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我們要趕快去找鍾才行」


    4


    直樹與季代實,站在一道大門的前麵。


    旁邊貼著一塊刻著「伊那女子短期大學」文字的名牌,大門後方則能看見白色的高大校舍。


    時間來到晚上的九點鍾。四周已經暗了下來,但直樹仍然看得很清楚。他甚至覺得眼睛比在白天更雪亮。


    告別了帽子、大衣、手套、口罩與太陽眼鏡後,直樹變得輕快許多。雖然背著一個背包,但裏頭裝的是麻呂。


    「川澄,雖然問了好幾次,但真的是這裏沒錯吧?」


    為求慎重起見,直樹如此問道。


    「沒有錯,因為我在傍晚已經確認過了。」


    季代實回答的語氣像是要他振作一點。


    在教會回想起一切以後,兩人回到計程車上,詢問關於大鍾的事情。


    「鍾?我沒聽過耶。」


    雖然司機搖搖頭說不知道,但或許是基於親切,他又打電話到計程車行去幫直樹他們詢問。


    詢問的結果,得到的是在附近這間女子短期大學的名字。


    兩人立刻坐著計程車前往那間學校。季代實還先獨自假裝成明年的應考生,潛入校舍察看。


    然後,她找到了大鍾。


    「好了,直樹,我們走吧。」說完,季代實就開始爬上校門。


    「川澄,沒有其他方法了嗎?這麽做簡直像是小偷啊。」


    「不是像小偷,我們就是小偷。畢竟也沒有其他方法了吧?難道你認為老實告訴校方說要借鍾去讓吸血鬼村複活,他們就會相信嗎?」


    不會相信。如果直樹是局外人,肯定會覺得荒謬。


    「也對,隻有這個方法了。」


    直樹事到如今才點頭,然後把手放到門柱上。


    他戚覺到身體比在白天還輕上許多,輕輕鬆鬆地就爬上了門柱。


    越過頂端之後,他朝季代實伸出手。


    「總覺得立場倒過來了呢。」


    輕輕笑了一下,季代實握住直樹的手。


    直樹拉起季代實,並且把她放到門的另一頭。


    在寂靜的校內,戚覺不到人的氣息。


    季代實快步走向校舍的後方,然後指向窗戶。


    「那裏是一間廁所。我傍晚來的時候,破壞了其中一個窗戶上的鎖。可以從那裏偷溜進去。」


    「你準備得真妥善。」


    直樹苦笑著,然後把手放到窗戶上。果然,窗戶很輕易地就被拉開了。


    先從窗戶進去的直樹,和剛才一樣再把季代實拉上去。


    落在廁所地板上以後,季代實把手伸進直樹的背包裏。


    「小麻呂,不可以咬我喔。」


    說完,她伸手摸了一陣,取出並打開手電筒。


    然後,小聲說道:


    「聽好,直樹。一走出廁所,防盜偵測器就會產生反應,它將會聯絡警察派人來巡邏。在那之前,一定要找到大鍾並且逃跑。」


    真不愧是季代實,就連這些事情她都在傍晚造訪的時候查清楚了。


    直樹朝她點點頭。既然都來到這裏,也該下定決心了。


    「那麽,我們走吧。」


    向直樹說完這句話,季代實就悄悄地、迅速地離開了廁所。並且快速跑在校舍的通道上。


    直樹也跟著跑在她的身後。


    爬到三樓並且跑了一段路以後,季代實停下腳步。眼前是一個頗有規模的大廳。


    四處可以看見收藏著社團的獎杯、紀念品等物品的玻璃櫥。在這當中,他們找到了大鍾。


    不需要季代實用手電筒照,直樹的眼睛就看得非常清楚。


    顏色、形狀,以及上頭微微刻著的魔法公式,就是它沒有錯。


    這間女子短期大學屬於基督教學校。過去校內曾有過教堂,這口鍾想必就設置在那裏。


    在改建校舍時,教堂遭到拆除,就隻留下鍾被展示在這裏,當作傳統的象征。


    直樹回想起季代實帶回來的介紹手冊內容。


    「直樹,不能再拖延了。」


    季代實再度把手伸進直樹的背包,並且取出鐵槌。這是在工具店買來的。


    「奸了,你就用力下手吧。」


    直樹從季代實手中接過鐵錘,然後舉起來用力一敲。


    也許那是強化玻璃,但對於夜晚的吸血鬼來說仍是不堪一擊。


    之後就隻要帶著鍾逃跑而已。總之,先把鍾放進藏在校舍外的運動包包。然後,再找一輛計程車趕往治水村的教會。那就是他們的計畫。


    就在直樹把手伸向鍾的時候,大廳的電燈突然被打開了。


    強烈的光亮讓直樹戚到頭昏眼花。


    一群像是警衛的男子,正瞪著他們兩人。


    「不準動!」


    「直樹!」


    季代實大喊。


    「我知道!」


    直樹抱起大鍾。雖然很沉重,但對於夜晚的吸血鬼力量而言還不成問題。


    直樹與季代實一起開始奔跑。


    雖然他們朝著入侵時的那間廁所前進,但通道上已經看得見警衛的身影。


    季代實立刻跑進附近的一間教室,直樹也跟在後頭,並且屏住氣息。


    「在哪裏?」


    「這邊嗎?」


    「快點找!」


    「動作快!」


    四處傳來這樣的聲音。


    直樹不禁厭到疑惑。


    「川澄,到底是怎麽回事?這邊這時平常不是沒有警衛嗎?他們是因為防盜裝置有了反應才趕過來的嗎?」


    「就算如此也太快了!而且人數也太多了。」 季代實表情暗了下來。


    「看來想要脫逃變得很困難了。」直樹是吸血鬼,在夜晚裏能發揮超越人類的力量。但是,他現在卻麵臨著營養不足的悲傷現實,光是搬運這口鍾就很勉強了。


    看到直樹無計可施的模樣,季代實突然說道:「隻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


    「真的嗎?該怎麽做?」直樹的眼裏充滿著期待。


    「二垣需要直樹幫忙。」


    「我當然會幫,那還用說嗎?」直樹用力點頭。過去他曾被季代實解救過無數次。所以,他打從心底相信著她。既然是季代實提議的方法,絕對不會有問題。


    「我該怎麽做?」


    「我想想,先把鍾放下來。」直樹聽她的話把鍾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避免發出聲響。


    「來這邊,到我的麵前。」


    直樹站在季代實麵前。


    「那麽,就麻煩你了。」


    說完,季代實突然開始解開衣服的鈕扣。


    「川、川澄!你在做什麽!?」


    當然,直樹馬上陷入驚慌。


    解開兩顆鈕扣之後,季代實用手拉開了衣領。側著頭露出脖子給直樹看。


    然後,說道:


    「吸我的血吧,直樹。」


    聽到出乎意料之外的話語,直樹說不出任何話。


    「隻要吸了血,直樹就能發揮吸血鬼原本的力量。而我也可以成為吸血鬼,能比現在更容易行動。」


    季代實露出微笑。


    「放心,我對運用吸血鬼的身體很有自信。畢竟我當吸血鬼的資曆比直樹更久。」


    「呃,可是……」


    直樹猶豫著。 老實說,他很想吸血。光是看到那細白的脖子,他就快要把持不住吸血鬼的本能。


    而且現在的確是渴望著血液的狀況,吸血衝動正逐漸湧上他的心頭。


    但是,他就是無法輕易把自己交給那衝動。


    「不要再拖拖拉拉了,再不快點會被發現的。」


    「不,可是……要讓川澄變成吸血鬼……」


    看到猶豫不決的直樹,季代實有點受不了。


    「反正敲了鍾讓治水村恢複以後,我還是會變成吸血鬼呀。就隻是早一點點而已。」


    「我知道,雖然知道……」


    直樹先是欲言又止,然後才說:


    「要是,事情不順利……沒有恢複村子……川澄就必須以吸血鬼的身分活下去了。活在這個沒有雲朵保護,沒有特別的牛奶可喝的世界上。」


    直樹心想,光是自己與麻呂體會這種痛苦就夠了。


    「直樹……」


    季代實輕輕一笑。


    「那樣也無所謂。」


    「咦?」


    「我是說,隻要是和直樹在一起,那樣也無所謂。」


    雖然季代實看起來有點難為情,但她又繼續說下去:


    「我也想起來了。最喜歡直樹的心情,還有那個表白。」


    季代實坦率的話語,讓直樹戚到腦袋發燙。他的喉嚨幹渴,胸口也十分苦悶。


    那絕對不是吸血衝動。


    因為,他也喜歡季代實。


    那是想和她永遠在一起的厭情。


    「隻要是和直樹在一起,就算在這世界成為吸血鬼也無所謂,我是說真的。」


    「川澄……」


    「好了,已經沒時間了。快點吧。」季代實閉上雙眼,朝直樹伸出脖子。直樹不再煩惱了。他抓住季代實的肩膀,把臉湊近她的脖子。然後,將尖銳的牙齒刺進去。


    「找到了嗎?」


    「不,沒找到他們。可是出入口都已經封鎖住了,他們不可能逃掉的。」


    警衛們在走廊上談論著。


    全校的燈火都被點亮了。


    「話說回來,沒想到真的會有人來偷鍾。」


    「是啊,真是驚人。主任說的沒錯啊。」


    警衛佩服地歎了口氣。


    「他們可能躲在某問教室裏,我們一問一間找吧。」


    當警衛正準備打開最近一間教室的門時,前方的教室的門被打開了。


    裏頭走出一名少年。


    「沒錯!是犯人!」


    「捉住他!」


    警衛把少年按在地上,並且以全身體重加以壓製。


    「成功了!」


    雖然警衛們因為順利捉到人而笑著,但狀況一下子就產生了變化。他們被驚人的力氣抬了起來。


    六名體格壯碩的大人,竟被一名瘦小的少年輕易地推開。


    「怎、怎麽會!?」


    少年把臉轉向厭到不可置信的警衛們。他閃著紅光的眼睛、露出嘴角的尖牙齒,以及手上的利爪。


    他們立刻鹹受到極大的恐懼,生物的本能正在告訴他們麵臨著危險。


    「哇、哇啊啊啊啊!」


    警衛們紛紛發出慘叫並且逃之天天。


    「真不愧是剛吸過血的吸血鬼,魄力就是不一樣呢。」


    從教室裏走出來的季代實佩服地說道,她的手裏正抱著大鍾。


    而她的雙眼,也同樣呈現鮮紅色。她已經讓直樹吸血,成為一名吸血鬼了。


    能抱起那麽沉重的大鍾正是最好的證據。


    「找到了!在那邊!」


    「快捉住他們!」


    走廊的另一頭,能夠看見許多警衛跑了過來。


    「川澄,跟在我後麵!」喊完這句話後,直樹就朝警衛們全力衝刺。他把麵前的警衛們一個個推開,硬闖了過去。


    對於夜晚裏的吸血鬼,而且還是剛吃飽的直樹,人類當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直樹一路奔跑到一樓。


    剛才進來的廁所就在前方了,而且這裏已經沒有警衛的身影。


    「快要成功了!」


    就在直樹發出歡呼的同時,一陣惡臭朝他襲擊而來。


    無法奔跑的直樹停下了腳步。他厭到激烈疼痛而且想吐,全身都陷入麻痹。


    「直樹?」


    奔跑過來的季代實也因為氣味而停下腳步。


    能令吸血鬼如此痛苦的味道,就隻有一種東西。沒錯,那就是大蒜。


    一名男子從轉角處現身,那是一名上了年紀的警衛。由於帽子壓得很低,看不見他的長相。


    男子手裏拿著一瓶餐桌用的蒜粉,看來他剛才已把那東西撒在道路上。


    雖然對人類來說隻是一點味道,但對吸血鬼而言那正是最可怕的結界。


    二這個蒜粉的味道對吸血鬼來說很受不了吧?」


    直樹和季代實全身充滿了緊張情緒。


    「這個人知道我們是吸血鬼?)


    看到兩人驚訝的模樣,男子嗬嗬地笑著。


    「不隻是如此,我還知道更多事情。包括你們打算把那口鍾帶去治水村,想在今晚十二點以前敲響它,讓吸血鬼村複活的事情。」


    男子把帽子摔在地上。


    「因為,我也曾是那座村子的居民。」


    那人年紀約四十歲,頭上頂著混了一點白發的光頭。


    「啊?」


    「咦?」


    直樹與季代實同時發出驚叫。


    「熊穀?」


    「熊穀同學?」


    那人就是沒有與吸血鬼產生瓜葛的熊穀。


    「熊穀,為什麽要阻擾我們?如果你也是村子裏的一員,一定也不能接受這個世界吧?」


    說完,直樹才恍然大悟。


    「啊,原來是那麽一回事!」現在的熊穀,走的是沒有成為吸血鬼的人生。


    想必一定已經堆砌起許多的東西。


    不隻是財富、地位或名聲,從年齡來看就算有妻子小孩也不奇怪。


    那些東西在成為吸血鬼村居民之後,將會消失不見。


    「你是因為在這個世界裏有東西無法舍棄,所以希望繼續留在這個世界,對吧?」


    麵對露出苦澀表情的直樹,熊穀發出氣哼的一聲。


    「無法舍棄的東西?怎麽可能會有那種東西?比起現在,在村子裏的生活奸上太多啦。」


    熊穀不屑地說道。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妨礙我們?」


    麵對直樹的詢問,熊穀嘴角一歪。


    二局村直樹,因為我無法原諒你!」


    熊穀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無法原諒我?」


    直樹疑惑地皺起眉頭。


    他一直以為自己和熊穀交情不錯。不隻是借了他許多電玩遊戲,也經常提供攻略情報給他。


    他應該沒有做過會被說是無法原諒的事情才對。


    至此,直樹想到了。他察覺到某件事情。


    熊穀知道能讓村子恢複原狀的方法。意思是說,他應該有聽見直樹與艾略符的談話。


    既然如此,他就知道直樹最大的秘密了。


    也就是直樹一直保持著人類之身這件事。


    他假裝是一個吸血鬼,欺騙了大家。


    「是嗎?熊穀?你是因為我瞞著大家,自己還是人類的事情而生氣吧。」


    「喔,當然那也嚇了我一大跳。不過,我氣的是另一件事情。一件和你是人類比起來,還要嚴重無數倍的事情!」


    這下直樹更不懂了,他隻能側著頭表示不解。


    看到直樹的模樣,熊穀終於無法忍耐下去,大喊著:


    「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全都聽見了!在那一晚前往教會的路上!」


    熊穀正一臉期盼地走在山路上。


    「馬上就能恢複成人類~!」而且還哼著走調的歌。


    「恢複成人類以後,就不必再害怕陽光。就算是大白天也能正大光明去飯畑市。」


    接著,他緊握著拳頭。


    「去買a書!」


    就在他為了這種無聊目的燃燒著鬥誌時,察覺到前方有幾個人。


    (那不是高村嗎?會長也在啊,還有澤田學姊、一年級的繪理子,以及利根崎。)


    發現自己學校的美女們聚集在一起,讓熊穀顯得有點激動。


    (再來一個川澄不就全員到齊了嗎!)


    熊穀很想加入他們的交談。但就算從正麵闖進去,也隻會像平常一樣被智衣打飛而已。


    總之,他很介意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麽,於是就躲進路旁的樹林當中,在不發出聲響的情況下偷偷靠近。


    他也是個吸血鬼,隻要集中精神就能擁有強大的聽覺,他很快就聽見紅華的聲音。


    「恢複成人類以後,我就要盡情地和高村同學在大白天約會。一起去趟旅行也不錯呢。」


    (和會長去旅、旅行!難、難道還會過夜嗎?)


    更驚人的事情襲向熊穀。


    「喂,紅華,你在胡說什麽啊?直樹又還沒有決定要和你交往!」


    「就是呀!神樂學姊!高村學長要成為繪理的男朋友!如果要去約會,也是和繪理一起去!』


    「那、那個,我也想和高村同學一起去四處品嚐甜食~」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這次一定要分出高下。到底誰才能成為高村同學的女朋友。


    (怎、怎麽會這樣!原來不隻是會長而已,高村居然連澤田學長、繪理子還有利根崎都追到了!)


    熊穀驚訝無比。雖然他很希望這隻是一場夢,但很遺憾這是現實。


    (怎麽會,原來高村他這麽受女生歡迎……)


    熊穀就這樣帶著傷心離開了。


    「為什麽隻有高村受歡迎,明明長得跟我差不多啊。」


    熊穀一邊自問自答,一邊在山裏遊走著。


    「對了,是發型。因為我是個大光頭。」


    過了一陣子以後,熊穀才想到這個結論。


    他感到非常悔恨。為什麽變成吸血鬼的時候,自己剛好剃了光頭呢。


    即使如此,他還有一線希望。


    再過幾個小時以後,自己就要成為人類了。到時候就能長出頭發。


    (可惡,我才不要理那些向高村示奸的女人。我要留長頭發,然後去追最喜歡的川澄!)


    就在他在心底如此下定決心,用力點頭的時候。突然看見季代實就在樹林的另一頭。


    原本他還打算趁現在與季代實聯絡厭情,但他走近時卻看見了與季代實站在一起的直樹。


    然後,他還聽見了聲音。


    「因為,我也要成為候選。」


    「咦?」


    「我是說,我也要成為直樹的女朋友候選。」


    原來不隻是紅華、綾菜、智衣,以及繪理子,連季代實的心也被直樹搶走了。


    他根本就破關了。


    (怎……麽會……)


    熊穀就這樣無力地跪在地上。


    之後,雖然直樹抓到偷鍾賊,但大受打擊的熊穀卻沒有看見。


    「高村——!」


    熊穀因為憤怒而抽動著嘴唇。


    「不可原諒,我絕對不原諒你——!!」


    「如何———!這下你懂了吧!?」


    變成中年人的熊穀大叫著。


    當然,直樹並不了解。在他身後的季代實也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熊穀,拜托你告訴我。為什麽你要因為那樣就妨礙我們?」


    「因為隻要敲鍾使村子恢複原狀,你就會過太爽啊!」


    熊穀大吼:


    「你一定是想叫會長扮成兔女郎對不對?讓利根崎穿上運動短褲對不對!?讓繪理子戴上貓耳對不對!讓澤田學姊穿上護士服,川澄則是穿泡泡襪對不對!?」


    熊穀把自己的變態喜奸全部展現出來了。


    「怎麽能讓你一個人獨占幸福!無論如何我都要阻擾你!」


    熊穀應該也聽見艾略特說的話了,然後在這個世界回想起來。


    並且,決心要進行妨礙。為了不讓直樹一個人獨占幸福,為了如此無聊的理由。


    雖然這動機頗令人無言,但熊穀手裏拿的的確是一種凶器。


    「嗬嗬嗬,還奸我想起來神父曾說過,可能會有人還維持著吸血鬼的狀態。雖然,沒想到連高村都變成了吸血鬼。」他又把左手放進口袋,拿出另一瓶餐桌用的蒜粉。


    「我要把這東西淋在你們身上!當作踐踏我純情的懲罰——!」


    就在他準備舉起兩瓶蒜粉的時候……


    「給我差不多一點~~!!」


    伴隨著這道聲音,由直樹與季代實身後衝過來的某人,朝著熊穀施展一記強烈無比的飛身


    踢。


    「唔哇啊啊啊啊啊!」


    熊穀發出慘叫聲,整個人飛了出去。


    「真是的,這家夥一點也沒變。」


    不屑地說了這句話的人,是一名身材修長的女子。


    年紀差不多是三十多歲,淺黑色的皮膚與一頭短發十分顯眼。


    「請、請等一下~~~」


    隨著這道聲音,又有一名女子來了。那是年紀大約二十出頭的長發女子,大眼鏡以及大胸部為其特征。


    「!!」


    直樹大吃一驚,喊道:


    「智衣!?澤田學姊!?」


    「不要一直看我啦,因為我都已經三十多歲了。」


    智衣抓抓鼻子,一副很難為情的模樣。


    5


    「走這邊!我已經打開後門了!」


    在綾菜的帶路下,直樹等人離開了校舍。


    在校內跑了一會兒,然後打開工人用的出入口,穿越了外牆。智衣立刻坐進停放在附近的


    一輛小貨車的駕駛座。


    「快上車!」


    綾菜坐進副駕駛座,直樹與季代實則跳進後座。當然,他們沒有忘記搶來的鍾。


    「奸,我們走吧。」


    智衣發動引擎,讓車子開始前進。當然,目的地就是治水村。


    小貨車的電子時鍾顯示著晚上十點二十分。從這裏到治水村大約一個小時的路程,要趕上應該不是問題。先是感覺鬆了口氣後,直樹才疑惑地問道:


    「為什麽智衣和澤田學姊會出現在那裏?」


    「和兩位的理由相同。」


    坐在副駕駛座的綾菜回答。


    「我們也是來偷鍾的。而且我們相信想起一切的高村同學,一定會來教會。」


    智衣也接著綾菜的話:


    「我是在工作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的。想起村子的事情,還有直樹的事情。於是我也不可能繼續工作了,就急忙開車前往村子。當我在荒廢的村子前發愣時,就遇見了綾菜。」


    「當我們彼此確認記憶後,終於想起所有的事情。想起那天晚上,在教會發生了什麽事情。」


    「然後,我們就調查大鍾在哪裏,直到今天早上才終於知道是在那間短期大學裏。直樹一定會在十二點之前來到教會,我們就是相信著這件事,才想先把鍾準備好。」


    智衣笑得很愉快。


    「不過,我們沒想到你們居然先到一步,還有熊穀那個笨蛋。」


    綾菜也說道:


    「雖然現在才說有點奇怪,但我真的很驚訝呢,沒想到高村同學已經變成吸血鬼了。」


    「啊,就是說啊!」


    智衣有點激動。


    「季代實,你太狡猾了!就算是還維持著吸血鬼的狀態,你也不該去吸直樹的血啊!這樣不是違反我們的約定了嗎!」


    看來似乎產生了不少誤會。


    沒有解開吸血鬼詛咒的是麻呂,並不是季代實。是被麻呂吸血後,直樹才吸了季代實的血。


    雖然這才是事情的真相,但現在沒有時間說明那麽複雜的事情。


    此時,綾菜突然發出充滿緊張的叫聲。


    「利根崎同學!」


    她看見前方有許多車子擠在一起,而更前方則有警車的號誌在閃爍著。


    「是臨檢嗎?可惡!」


    智衣以拳頭敲打方向盤。


    「雖然會繞遠路,但是隻能改道了。我要加速了,你們可要抓牢羅!」「哎呀啊啊啊啊啊啊!」


    綾菜的慘叫聲在小貨車裏回蕩著。


    「利根崎同學,我知道你很急!雖然如此,但還是請你注意安全!」


    副駕駛座上的綾菜死命地央求著。


    「笨蛋!那樣怎麽可能趕得上!不要管那麽多,閉嘴抓牢啊!」


    喊完這句話,智衣又轉了一個急彎,速度快到讓其中一邊的車輪懸空的程度。


    這裏是前往教會的山路。路上沒有路燈,周圍全是一片黑暗。隻要轉錯方向盤,車子就會撞破護欄跌落山穀。不,有些地方甚至根本就沒有護欄。


    即使如此,智衣還是很有一套。她華麗地操作著方向盤,行走在惡劣的道路上。


    行駛到有樹木倒在路上,無法以車子通過的地方時,智衣才停下了車。


    剩下七分鍾的時間。想要在這片黑暗中,把沉重的鍾搬進教會並且敲響,平常人是不可能辦得到的。


    但是,吸血鬼就另當別論了。


    智衣回頭向直樹與季代實說道:


    「我們隻能幫到這裏了。直樹、季代實,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啦。」


    「直樹,我們走!」


    季代實下了車,抱著鍾的直樹也跟在她的身後。


    直樹跨越倒木,準備前往教會。但是,他又停下了腳步。


    他緩緩轉過身子,看著下車目送直樹他們的智衣與綾菜。


    「智衣和澤田學姊,你們現在都有一段沒有變成吸血鬼的人生。這是你們期望已久的人類生活。智衣能在太陽底下盡情奔跑,澤田學姊也可以盡情品嚐美味的蛋糕。如果村子恢複原狀,那些都會消失不見。這樣子……真的奸嗎?」


    這是他自從與兩人重逢以來,就一直戚到在意的事情。但是他一直不敢說出這個詢問。


    「直樹,原來你在擔心這種事情啊。」


    智衣不以為然,發出嗬哼‘的一聲。


    「哎,與吸血鬼無關的人生其實也不差,不隻是參加了好幾次大賽,也留下不錯的成績。現在在高中當體育老師也還算有趣。」


    「我也是。光是吃蛋糕還不能滿足,我現在甚至在學習當蛋糕師傅。夢想是某一天能自己開一間蛋糕店。」


    智衣和綾菜互看了一眼,然後同時說道:


    「不過,無所謂了。」


    「可是,沒關係的。」兩人繼續說道:


    「之前不也說過了嗎?如果不是大家一起變回人類,那就沒有意義了。再這樣下去可是會被紅華和繪理子怨恨的。」


    「就算又變回吸血鬼,總有一天一定能與大家一起變回人類。到時候我再朝開蛋糕店努力就奸了,就隻是晚一點實現夢想而已。」


    然後,綾菜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


    「而且,


    還有高村同學在一起。」


    「我也是喔。或者該說,我很想趕快處理一下和直樹的年紀差距!不要再說那些五四三了,趕快去啦!」


    智衣開始揮手趕人。


    「啊啊,我知道了。」


    直樹點頭。


    他的內心終於不再迷惘了。


    抱著大鍾的直樹,雙眼染成鮮紅色。他以吸血鬼的眼睛看透黑暗,朝教會直奔而去。


    抵達教會以後,直樹將鍾夾在肩膀下,並且把右手的指甲刺人教會的外牆,藉此爬上牆壁。


    他以零件固定住大鍾。雖然生鏽的螺絲相當難轉動,但在吃飽的吸血鬼的怪力麵前,立刻就屈服了。


    裝好大鍾以後,直樹降至地麵。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隻剩下拉敲鍾繩,使鍾發出聲響而已。


    隻要直樹這麽做,就能使魔法消失。艾略特將會複活,村子也會變回吸血鬼村。


    直樹們周遭的世界,將會發生巨大轉變。不,應該說是恢複過來。


    「直樹,我們回去吧。回到我們的血吸村。」


    季代實說道,臉上還帶著溫和的微笑。


    「嗯,我們回去吧。回到我們的血吸村。」


    直樹握緊敲鍾繩,季代實也跟著握住繩子。然後,兩人一起用力拉繩。一次、一次、又一次。


    用力擺動的大鍾,開始朝著夜晚的世界釋放出清脆的聲響。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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