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都想為佐伯俊雄送上一陣感情真摯而充沛的掌聲。


    當然, 介於眼下氣氛那麽的劍拔弩張——


    俊雄一通操作又讓別人頂上這口黑鍋,林柚自覺基本沒了她啥事,現在還是不要說話,安靜看戲就成。


    正被指著的貞子直直站在原地, 她已經被這種倒打一耙的栽贓陷害給驚呆了。


    蜷曲著腐壞的手指, 她隔著蓬亂長發扭頭看向俊雄,後者直麵那頭亂糟糟的頭發, 往回縮了縮手。


    ——但這落在伽椰子眼裏,就成了欺負她兒子的最有力的佐證。


    伽椰子憤怒地“咯咯”叫著,眼珠轉也不轉, 就這麽手印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 拖著身體向前爬去。


    貞子意識到什麽。


    她仿佛明白了到底是中間的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 倏地轉向站在窗邊的林柚兩人。雖然沒有出聲, 但完全感受得到她身上暴漲的怒火。


    她搖搖晃晃地就要扭著身子向她們撲過去,還趴伏在地的伽椰子看到她的動作,徑直在頃刻間暴起!


    誤會就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貞子想襲擊林柚, 卻反被伽椰子誤以為是要再衝她們背後的俊雄下手。


    說時遲那時快。


    “咯……咯……”


    伽椰子瞪著眼, 腦後擰成一股的頭發騰空纏上貞子的脖子, 一點點把她向上提起。貞子被吊在空中, 赤著的雙腳不斷踢蹬著,兩手徒勞地抓向空氣。


    她忽然不動了。


    下一秒, 橫繞過她脖頸的長發不知在什麽力量的作用下盡數鬆脫。連帶著伽椰子整個身體也徑直向後飛去, 重重撞在了牆上!


    這也隻能說是雙方試探性的交手。貞子落地後再次聳著肩膀站起。伽椰子沿著牆麵滑下, 而後又用兩手撐地, 半張著嘴。


    伴隨那不絕於耳的氣泡音,她歪頭看向貞子。


    林柚驀地注意到地板上漸漸漫開的黑色。


    “走。”她輕聲說。


    簡明佳:“……?!”


    “快走,”林柚道,“直接從窗戶出去。”


    伽椰子怕不是要發大招了。


    距窗口也隻有短短幾步路的距離,伽椰子不在乎她們倆,需要留心的是貞子。把握好時機,在對方眼皮子底下衝出去也不是難事。


    貞子低頭,看向蔓延到自己腳邊的黑跡。


    就是現在!


    林柚腳一蹬地,直直飛奔過去。她雙手撐過窗台,自窗口一躍而下。


    迎麵是冷冽的夜風。


    終於自結界中脫出,林柚也沒有就此鬆一口氣。她就勢在地上一滾來緩衝驟然落地的衝擊,起身時,林柚拍拍衣角沾上的草沫。


    “嘶……”


    緊隨林柚動作的簡明佳在她身後揉了揉胳膊,她不小心硌到一塊石子,幸好沒什麽大礙。


    聽到頭頂傳來的動靜,林柚回過頭。


    原本注意力大部分轉移到伽椰子身上的貞子,在她們破窗後終於恍然自己忘了什麽。她扒著窗台,亂蓬蓬的長發朝向她們。


    但下一刻,就在她身後,兩隻手緩緩自下麵抬起。


    它們一左一右隔著頭發摸上貞子的臉,近乎強硬地要把她朝後按下。


    如果不說念力,單從力量上,她再怎麽反抗也拚不過伽椰子。


    窗口處的貞子消失了。


    “柚姐!”


    耿清河的喊聲由遠而近,“佳姐!你們沒事吧?!”


    “沒事,”林柚看他臉色,估摸著應該是隻見她們跳窗就趕緊過來了,沒瞧見窗前那一幕,“有什麽話上車再說。”


    耿清河:“啊??”


    “話說回來你們為什麽要跳窗戶——”


    他還沒問完就被簡明佳照著肩膀一推,“行了行了,此地不宜久留,趕緊走。”


    耿清河連忙閉嘴。


    幸虧車停得不遠,顧衡靠在車門上,見他們過來就拉開駕駛座的門,自己坐了進去。


    耿清河仍如之前一樣坐到副駕駛,簡明佳拉著後座車門,轉頭看見林柚還在打量車尾,不由出聲:“趕緊上來啊柚柚,看什麽呢。”


    林柚“啊”了聲,“來了。”


    她又瞄了一眼。


    那裏掛著點刮痕,就那還沒落上什麽灰塵的新鮮程度而言,明顯是剛留下的。


    四人全都上來,等林柚帶上車門,顧衡就發動了汽車。


    “現在可以說了嗎,”車子駛上公路,耿清河靠著椅背扭頭問,“怎麽回事?”


    “簡單來說——”


    簡明佳頓了下,“貞子和伽椰子同時出現了。”


    耿清河:“……”


    臥槽。


    她幾句把前因後果講了個大概,耿清河聽呆了。


    視線來回在簡明佳和林柚臉上挪移,腦子裏俱是“什麽原來居然還能這樣”的震懾和“要不我改天也去培養培養哄孩子的技巧,萬一用得上呢”的沉思。


    “你們這邊呢?”林柚問,“沒追上富江,他們跑了?”


    “是啊是啊,”耿清河滿臉可惜地感歎,忽然反應過來不對,“——等等,柚姐你怎麽知道的?!”


    難不成大佬終於又點亮了未卜先知的技能嗎?!


    “他比了個叉字啊。”一指顧衡,林柚理所當然道。


    簡明佳:“……啊?”


    敢情是這個意思?


    “用這種簡單的方式表示,就代表是某件我們都知道的事。”她解釋說,“貞子和伽椰子在旅館裏,剩下那個都見過的就隻有富江。”


    “所以。”


    她在後視鏡裏對上顧衡的眼睛,“是在假定我們已經知道富江逃脫的情況下這麽做的吧。”


    顧衡一哂。


    “差不多。”


    簡明佳狐疑地打量著這兩人。


    “你們什麽時候還有這種默契了?”


    林柚恍然,她好像是沒說這事。


    “我們上個副本排到一起過。”


    “之前沒提的原因解釋起來有點複雜,”在簡明佳又要說什麽前,林柚先一步道,“現在還是搞清楚富江那邊怎麽回事吧。”


    “我們倆撞見盧振傑帶著富江的頭想逃跑。”


    顧衡說。


    “想阻止的時候被他搶先一步行動,”他偏偏頭,示意自己肩膀,“然後就成這樣了。”


    後座的兩人這才嗅出車內淡淡的鐵鏽味。


    他肩上洇開小片的血跡,倒沒怎麽妨礙開車的動作。


    “要不停路邊,我處理一下?”簡明佳問,“隻要不是太嚴重的外傷,都還是可以的。”


    顧衡不以為意,“不要緊,血止住了。”


    “車尾那裏的也是他做的?”林柚想起方才看到的刮痕。


    耿清河“嗯”了聲。


    “是他的能力,”他直撓頭,“隊友變敵人真夠麻煩了。”


    “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簡明佳心說可不能讓富江傳播開來,她望向窗外。


    “你們看到他是往哪個方向——呀啊?!”


    爆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窗玻璃上倒映出的影子。在那上麵,有個通體蒼白的小男孩正坐在她旁邊,也幽幽地注視著她。


    ——這真是保準能嚇出心髒病。


    聞聲回頭的耿清河在看見不問自來的俊雄時“哇”地叫得比她還大聲,顧衡也差點直接踩了刹車——幸好穩住了。


    林柚打量著赫然出現在她和簡明佳之間的俊雄,心情也有點微妙。


    “你……”她問,“你媽媽贏了?”


    俊雄慢慢轉頭看向她,點了下頭。


    還帶著點不容易被看出來的小自豪。


    “所以……”


    從一開始的驚嚇裏緩過點神,簡明佳喃喃:“我還以為實力不分上下,結果是伽椰子更勝一籌嗎?”


    “正常情況下,這個不好說啊。”


    林柚沉吟。


    “但現在又是分|身被毀又是錄影帶被掰斷,還有觸電,本身就……伽椰子那邊還因為俊雄的事肯定更生氣,”她頓了下,“……怎麽有點同情。”


    耿清河:“………………”


    簡明佳:“………………”


    你這個始作俑者可快閉嘴吧!!


    “既然如此,比起追富江——”


    想到什麽,林柚笑眯眯地轉向俊雄,“俊雄啊,現在跟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他們來過這地方一次。


    而這次,轎車再在這家庭院門口停下時,率先推開車門的簡明佳早在心裏給待會兒要見到的家夥點了十來根蠟燭。


    ——什麽是魔鬼?


    這就是魔鬼!


    林柚心裏門兒清俊雄還專程跟到車上來的原因,無非是為了瘦長鬼影。她用許諾再讓瘦長鬼影跟他玩來把他帶到這邊,也無須做別的,俊雄隻要往那兒一站就好了。


    走進後院,那口枯井仍然散發著有點濃重的腐臭。


    顧衡站得不遠不近,耿清河在林柚“我自己就夠了”的囑咐下,雖然心裏有點犯嘀咕,還是選擇了相信她。


    “你自己出來,我們聊聊怎麽樣?”


    林柚在井邊問。


    井下沒有傳來回應。


    她的聲音隻是在幽深的井裏回蕩出一圈又一圈。


    “俊雄可在邊上呢。”林柚道,“你也親眼見到了。你再不出來,隻要他一叫,伽椰子就會立馬出現——”


    一隻顫悠悠的手伸了出來。


    手指蒼白,指尖俱是腐爛的血肉。隨後又是另一隻,它們扒住邊沿,一點點地支撐著白衣女鬼爬出井口。


    她原本順滑的長發遠比之前還要鬆散雜亂,撥開幾縷,露出右邊的眼睛。


    貞子趴在井沿上,咬牙切齒地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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