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家,而是跑到咖啡館,奮筆疾書地寫完了新的專欄:《你敢不敢離婚一個人帶孩子?》不能炒作珍珠的身世,但是可以炒作我自己的私生活。


    快到家的時候,我收到邢大爺發來的微信。


    “小程,請務必回家一趟。”


    我撒蹄子緊趕慢趕跑回家,走到家門口就聽到了一個尖利的聲音在嚷嚷。聲音之尖銳令人聽不清內容,大概就是什麽老不修之類的。


    我打開房門往裏一看,看到我的婆婆一邊指著邢大爺,一邊扭頭盯著我看。


    “雪兒,你可算回來了!”


    我婆婆眼淚噴薄出來,衝上前來纏住了我。


    她身子消瘦,把我纏抱住的時候,我隻覺得硌。


    “雪兒,你怎麽能讓這種不三不四的人進家啊,你看他還抱著我的親親孫女不撒手。你說天下怎麽會有這種人啊?”


    我趕快去瞅邢大爺,他抱著珍珠扭著身子,試圖把珍珠藏起來,一臉無辜地看著我。


    珍珠瞪著大眼睛,一臉看猴兒戲的模樣,從她姥爺的身子後頭拚命探出頭。


    這孩子真是厲害,我還以為她能嚇哭。


    看到珍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盡可能顯得不那麽失禮地把我婆婆從我身上剝下來,請她老人家坐,給她倒茶。


    她哭得抽抽搭搭,就好像被邢大爺非禮了似的,隻可惜臉上悲痛欲絕的表情演得有點過,好像在看泰國電視劇。


    我坐在她身邊,主動拉起她的手說:“媽,您這是說什麽呢?邢大爺是珍珠的親姥爺,您怎麽對他這麽不客氣。說白了也是您的半個親家不是?”


    “什麽親家!”她叫喚:“我可不認這樣的親家!我心裏的兒媳婦,從來都隻有你一個!”


    “您快別這麽說,”我露出一個宛如新聞主播的微笑,“您要這麽說,以後進門的新媳婦不就該傷心了?再說,以後孩子還要跟著她姥爺過呢,您要是把他得罪了,別再連孩子的麵都見不到。”


    “你這算什麽話?我的孫女,憑什麽要跟著那種老流氓?”


    邢大爺莫名地站直了身板。這人一看就老實巴交,實在不像個老流氓。


    “您也知道,王曉現在找到好對象了,我也為他高興。可是她自己總還得生孩子,還得給您二老生大胖孫子呢不是?以後她還得照顧咱們珍珠,再把您的大孫子忽視了那還得了。您得為將來的孫子想想!”


    什麽話正著也是說,反著也是說。我一邊說話,一邊覺得語言可真有意思。


    我婆婆目瞪口呆地對我說:“他怎麽連這也告訴你?”


    “嗨,王曉您還不知道,就是一個實在人。”


    邢大爺把孩子抱著躲進屋裏,關上房門。珍珠全程都努力伸著小腦袋,想看清楚她的親奶奶到底是怎麽回事。門一關還不高興了,在那兒啊啊的叫。


    我語重心長地壓低了聲音對她說:“您說王曉哪都好,就是辦的這事不地道。在外頭生孩子也就生吧,還生個女的。這說不好聽的,就是拖油瓶。孩子要是您帶,以後上學,生活,結婚,那花銷可就大了。咱們就說幼兒園吧,您知道現在的幼兒園多少錢學費嗎?”


    我對著她瞪得老大的眼珠子伸出三個手指頭。


    “三萬?!”老人家驚呼。


    “三十萬!”我毫不猶豫地拿本市最貴的外資雙語貴族幼兒園出來說事。“這還不算貴的呢!”我恬不知恥,大言不慚。當然還有更貴的,貴族寄宿幼兒園更貴。雖然這話她到小區裏跟老太太一打聽就知道是在胡扯,但是凡事總要先入為主。


    老太太低下頭,把兩個手指頭攪在一起,好像想弄清楚30萬到底是多少錢。


    “這還隻是幼兒園,以後上小學,上中學,大了再出國留學,結婚了還有陪嫁。您說,外頭的女人不明不白生的孩子,就要花掉您這麽多錢,不是冤大頭麽?”


    我一邊說,一邊在心裏默默的念叨。


    “我是胡說八道,我是胡說八道,我是胡說八道。”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心裏念叨是說給邢安安聽的。希望她地下有知,體諒我的一片苦心,萬萬不要再大半夜一臉血地來找我了。


    我朝房門的方向努努嘴:“那可是他親生的女兒生的孩子,憑什麽他不出錢?”


    “再說了,”我又把我婆婆的手攥得更緊一點,對她說:“孩子再怎麽地,都是您的親孫女。血管子裏流著一樣的血,還能有人搶走了不成?”


    老太太表情呆滯,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


    我看她眉頭緩緩皺起,好像要想出哪裏不對勁。我就趕緊開口:“您回去,幫我勸勸王曉。我就想讓他在協議裏加一句,這孩子養在姥爺身邊。我這不是為他好嗎?他非不幹,還說,這些錢這些力,都是他為了邢安安該做的。”說著我就抹眼淚(雖然半點眼淚也沒有)。“說到底,他是被那個女人給騙了,到現在還當冤大頭呢。您說,他怎麽這麽心善啊?淨吃虧。”


    “我咋勸他啊,他啥時候聽過我的啊?”


    “您啊,別勸他,去勸他的新媳婦。一來呢,他倆感情正好,新媳婦說什麽都聽,二來呢,您也能看看這新媳婦跟您是不是站在一邊的,是不是?”


    我突然覺得,我的立場很奇怪,好像是一個熱心的舅姥爺家的二表妹。


    我婆婆聽得微微點頭,可見新媳婦跟她到底是不是站一頭,她確實在意。


    可惜我努力想打岔過去的事兒她還是突然想起來了,她說:“雪兒,這孩子不是你養著呢嗎?養孩子出錢出力,你就不虧?”


    “我算什麽,”我打哈哈,“您甭管我。再說了,於情於理,我都根本養不了。這孩子跟我有啥關係,我也就是幫她姥爺帶帶。要是不加上這句,到時候法院說了,孩子就得跟王曉一塊生活,那就得給帶回您那兒。”我溫柔地說:“您這腰,受得了?”


    我滿嘴胡謅,妖言惑眾。我婆婆稀裏糊塗的走了,臨走還在盯著緊閉的臥室門看。我隻盼著她腦袋一團漿糊,千萬別想明白了。


    珍珠的撫養權,跟我的離婚協議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如果那人真的跟離婚律師搞在一起,年紀輕輕貌美如花的姑娘,顯然也不想帶個拖油瓶吧。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像想把我剛才說的那些惡毒的胡話吐出來。


    我打開門,沮喪地對邢大爺說:“我剛才說安安的那些話,都是胡話,您別往心裏去。”


    “我知道。”邢大爺麵無表情,隻點了點頭。


    我看著他沒表情的臉,心裏有點不踏實。可他接著說:“你這些話說得聰明。”


    “我聰明啥啊。真正聰明的女人,才不會絞盡腦汁要這個孩子。”


    “那樣的女人不是聰明,你也不是傻。你是好人。”


    邢大爺雖然麵無表情,但是臉紅了。


    真逗,我一邊想,一邊摸著自己發燙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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