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出異常, 容璃趕忙收回手,麵頰頓紅的同時又驚嚇不已,“你沒事吧?”


    話未說完,就見他眸光後移, 神情緊張的一把摟住她, 迅速在地上打個滾兒,盡管他的反應足夠敏捷, 仍是被那馬蹄踩中手臂,那一瞬間,他仿佛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尚未反應過來的容璃被這場景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直至他痛得冷汗直冒, 緊咬牙關, 她才驚覺這傷似乎很嚴重!


    遠處的景越發現異常, 立即駕馬趕來, 一看福隆安受傷,當即派人去請太醫, 而後又找人過來準備將受傷的他抬至住所, 安排妥當時, 容璃已然被丫鬟扶起,景越忙來詢問,


    “公主情況如何?傷到何處?”


    麵色灰白的容璃無力搖首,至今未能平複情緒, 氣喘籲籲, “我沒事, 隻是胳膊和腿輕微擦傷,並無大礙,福隆安他傷得嚴重,你趕緊去看他。”


    “有些傷當下看不出來,過後才會顯現,公主還是得請人仔細檢查,萬莫誤診。”


    點了點頭,容璃感激應承,“我會的,你先去照看他,他傷得比較重。”


    交代完畢,景越這才拱手告辭,隨著下人一道護送福隆安回去。


    這變故來得太突然,福隆安被傷成那樣,容璃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敏毓嚇得厲害,直哭著說是自己的錯,“對不起容璃,都怪我不好,不該拉你來騎馬,否則你也不會受傷,你的額駙也不會出事。”


    “此乃意外,誰也料想不到。”容璃勸她莫自責,順勢遞上手帕,敏毓接過,抹了把眼淚,不敢再哭,“好在你沒受重傷,不過你的額駙可就慘了,被馬踩了一腳,估摸著很嚴重,之前有人的手臂被馬踩過,那隻手臂的骨頭都碎裂了,便算是廢了!”


    “不會吧?”此話一出,容璃越發擔憂,更令她懼怕的是,方才她的胳膊肘按在了他那裏,看他的樣子似乎很痛,且他還說要斷了,難不成……真的會斷嗎?


    倘若真出什麽意外,那她豈不是成了富察家的罪人?一想到那種可能,她就心驚膽戰,趕忙雙手合十,默默祈求老天保佑,千萬莫出什麽意外,否則她將一輩子愧疚難安呐!


    額駙受傷一事很快便上報至皇帝那兒,乾隆聞訊立即趕來探視,彼時傅恒已到場,眼看兒子傷得不輕,心疼不已,得知他是為四公主而傷,也不好責備,焦急的等待著診斷結果,


    為確診傷情,太醫不斷的在他四肢捏揉,問他是否疼痛。旁處都還好,唯獨這被踩傷的左臂疼得厲害,稍微一捏就是鑽心的疼,


    “別碰,再捏骨頭就斷了!”


    盡管皇上在此,福隆安也忍不住低嗬出聲,畢竟是真疼,不消太醫來診,他也曉得這手臂傷得多嚴重,再來按捏便是雪上加霜。


    這侄兒是乾隆看著長大的,已然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來養,他受重傷,乾隆亦是揪心,負手肅聲吩咐道:“都仔細著點兒,萬莫再讓珊林手臂上的傷勢加重,務必想方設法令這孩子少受苦楚。”


    皇上關心情切,傅恒感激不盡,“皇上息怒,還請上座稍候。”


    乾隆這才撩袍而坐,便見福隆安艱難揚首,“啟稟皇上,奴才的傷並無大礙,您還是先去看望公主吧!”


    “朕才從容璃那兒過來,”乾隆聞言,欣慰讚許,“容璃也說自個兒的傷不嚴重,讓朕來瞧你,你們這兩個孩子,倒是同心同德。”


    “是嗎?公主真這麽說?”容璃還願意關心他,是否代表她已經不生他的氣了呢?如此想著,福隆安總算稍稍安心,心道姑娘家惹不得啊!那可不是簡單的一句道歉能了事兒的,得用生命去懺悔,她才有可能不計前嫌。


    傅恒見狀也覺詫異,心道這孩子何時開的竅,居然也會因為公主的一句關懷而眉開眼笑?他不是喜歡那個於姑娘嗎?難不成那兩人生了矛盾?


    罷了!孩子心性,本就多變,有時候做父母的不該多管,孩子們皆有自己的命數,誰黑誰白,相信福隆安總有一日會看清,旁人再怎麽規勸皆是多餘,惟有他自個兒用心感知,才最真切。


    隻是這孩子這回傷得太重,傅恒都不曉得回去後該怎麽跟夫人交代。


    而容璃隻是手臂和膝蓋擦傷,才包紮完畢,換了衣裳,擔憂福隆安的情況,又不好開口詢問,便坐在那兒不住的歎氣。


    眼看著主子不停的往外頭望,愁眉深鎖難疏解,雪茶已然猜到她的心思,自告奮勇,“公主勿憂,奴婢去瞧瞧二爺的傷情如何。”


    “我才沒擔憂,你想去便去,甭攀扯我。”


    主子嘴硬心軟,雪茶又怎會不了解,抿唇偷笑,乖巧附和,“是是是,二爺總是誣陷您,行為過分,這回受傷也是活該呢!”


    雖說容璃依舊生他的氣,但也隻是忍在心裏,背後嚼人舌根的事她不屑去做,“可他終究是因救我而受傷,這麽說人家似乎太沒良心。”


    就猜她一說句不好聽的,主子便會自責,雪茶才故意這般激將,待公主心軟之後再請命,“那奴婢可就去咯!好歹打聽個大致情形,咱也有譜兒不是。”交代白蔻好生照顧主子,隨後雪茶便出了蒙古包,去往額駙那邊打探情況。


    聽聞傅中堂在裏頭,雪茶不好進去,恰巧瞅見蘇爾辛出來,順勢向他打聽。


    卻見蘇爾辛捶胸頓足,仰天長歎,搖頭歎息,“二爺怕是要完了!”


    做下人的最忌諱說喪氣話,蘇爾辛這般說,八成是很嚴重,聽得雪茶越發著急,“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哎呀你倒是快說啊!老賣關子急死個人!”


    有傷之處太多,蘇爾辛得掰著指頭數,“左腿磕到石頭擦傷,右腿骨頭錯位需矯正,腳踝也被崴,左胳膊骨折,右手腕腫漲……”


    “你幹脆說渾身都廢了得了!”雪茶忍不住白他一眼,“說來也就左胳膊最嚴重是吧?傷筋動骨一百日,休養三個月差不多能痊愈,怎麽就叫完了?故意嚇人真討厭,仔細你主子揍你。”


    重點他還沒說呢!“這些都還好,最嚴重的是那裏……”左右望了望,趁著沒人,他才招招手讓她走近些,附耳低語,


    “傷到命根子了!”


    “啊?”雪茶一聽這話,當即臊紅了臉,但又心知此乃大事,必須得問清楚,於是忍著羞恥向他詢問因由,“怎麽會傷到那兒?”


    “都是你家公主惹的禍啊,聽說是胳膊肘杵那兒了!任誰也受不了啊!”


    不會那麽倒黴吧!疑惑的雪茶瞥他一眼,“該不會是蒙我吧?”


    “蒙你作甚?”蘇爾辛最討厭被人質疑,“二爺可是我家的小祖宗,他好我才好,但凡他出個什麽事兒,我也跟著遭殃,再說這種事能騙人嗎?太醫可是當著皇上的麵兒診斷的,你若不信,大可去問太醫啊!”


    蘇爾辛信誓旦旦,不像撒謊的模樣,雪茶隻覺這事兒比想象中更嚴重,再不多問,趕緊回去向主子稟報,瞧見公主的第一句話便是,“公主,看來您真得趕緊退婚了!”


    雪茶一向膽小,不讚成她退婚,今日回來居然突發感慨,容璃不禁好奇,問她究竟出了何事。


    這話不能大聲說,雪茶鬥膽湊與公主身畔,彎腰福身貼耳,將蘇爾辛之言複述與主子。


    容璃聞言,長眉倒蹙,麵憂心慌,無措的捋著手帕,焦躁不安,“不會吧?真有那麽嚴重?難道……真斷了?”


    雪茶也不大懂,“不曉得會不會斷,但是……但是聽蘇爾辛那意思,反正太醫診斷之後說病情堪憂,手臂即使骨折,休養三個月也能痊愈,唯獨那裏,連太醫都不敢保證,隻說得觀察。”


    本就惆悵的心,頃刻間被一股沉重的無力感所包圍,若非被她所壓,福隆安也不至於如此,倘若他的身子真出了什麽大毛病,那她便成了罪人!他的父母含辛茹苦將他養這麽大,終於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卻出了這樣的狀況,為人父母者,焉能不心痛?


    更何況,那是男人尊嚴的根本所在,一旦有損傷,隻怕福隆安這般要強之人無法接受啊!


    道罷這些,許久不聽公主吭聲,雪茶這顆懸著的心總沒個著落,“公主,您打算怎麽辦呀?”


    “你覺得我還能怎麽辦?”這話不是反問,而是疑問,此刻的容璃也是一片懵然,腦海中亂流四竄,根本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揉了揉太陽穴,煩躁閉目,斜倚在榻上,久久不語。彎曲的睫毛似是承受不住主人的心事,輕微抖動著,欲訴還休。


    “要不……您親自去看看二爺吧!興許是蘇爾辛在蒙我呢!”雪茶也不敢保證,隻能這麽先勸著主子。


    容璃卻是心知肚明,她壓到福隆安是事實,當時他就哀嚎冒冷汗,想必傷得極重,奈何兩人本就有矛盾,即便稍有緩和,她也不願去主動找他,是以這會子十分為難,


    “之前他為了於姑娘是如何凶我的,你都忘了嗎?這才過去沒多久,我實在無法當成沒事兒人一樣再去找他。他終究傷害過我,我始終無法釋懷,見麵說什麽?必定尷尬。”


    那倒也是,理解主子的難處,雪茶又苦思冥想,終於想到一招,“哎?不如您去找景五爺,他必定曉得實情,且他對您向來知無不言,定然不會有所欺瞞,您盡管向他打聽便是。”


    景越?容璃對他亦十分信任,蘇爾辛可能撒謊,但景越絕對不會,思來想去,似乎隻有這一個法子,於是容璃便讓雪茶先去打探景越人在何處,確認之後她再去找他。


    今日福隆安雖受了傷,但騎馬比試仍得繼續,得知景越人在賽馬場,容璃便趕了過去,敏毓見她過來,欣喜萬分,忙問她傷勢如何,得知她並無重傷,這才稍稍安心,拍著心口長舒一口氣,


    “可嚇壞了我,我本想去看望你,可王兄不許我過去,說是因為我找你玩兒才給你惹的禍,再不許我見你呢!”


    容璃笑寬慰,“此事與你無關,馬兒受驚,誰也想不到,皆是意外。”


    “沒事就好。”說笑間,敏毓順手挽住她胳膊,痛得容璃驚呼出聲,敏毓見狀嚇一跳,“不是說沒事嗎?這什麽情況?有傷口?”


    實則傷口不深,隻要不碰到,倒也不算疼,“破了皮而已,並無大礙,太醫定要包紮,我也沒法子。”


    正與郡主說著話的容璃四下張望,瞧見景越就在附近,便拉著郡主向他走去,也算有個掩護。


    景越會意,隨她們一道遠離人群。敏毓雖不知他們要說什麽,但容璃時常幫她放風,她自然也願意幫容璃,識趣的漸漸放慢步伐,與雪茶一道,好讓那兩人有機會單獨說話。


    方才幾人走在一起時,景越已問起她的傷勢,確認無礙,這才放心,實則不消她開口,他也曉得她來找他的目的,隻因年少之時她也是這般,有什麽話不好直接問福隆安,又不敢問五阿哥,便會悄悄向他打探關於福隆安的一些消息,景越便是從那個時候曉得她的心事,但也沒點破,怕她一個小姑娘家會害羞,再不敢來找他。


    知她臉皮薄,不等她問,他便主動交代了福隆安的病情,容璃聽著越發擔憂,果與雪茶所說無異,看來蘇爾辛沒有騙人,至於那最後一句,景越沒提,容璃越發好奇,又不好意思直接問,拐彎抹角的也不曉得他是否能聽懂,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其他的傷情嗎?太醫沒有遺漏什麽吧?”


    她這麽稍稍一點,景越頓悟,麵露尷尬之色,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連說話也開始結巴,“呃……你是說……那個……”當著公主的麵兒,實在不知該怎麽形容,他便就此帶過,料想兩人說的應該就是一回事,


    “太醫診斷過,確實有傷到,不過具體情形如何,還需觀察才能得出結論。”畢竟這事關男人尊嚴,景越不能亂說,以免公主對福隆安心生芥蒂,


    “公主盡管放心,皇上已宣了三名太醫為珊林診治,定會想盡辦法將他治好,絕不會留下後遺之症,不會影響往後的夫妻相處。”


    然而容璃並不是擔心這個,紅著臉小聲道:“你錯了,我不是怕影響,他若能恢複最好,我還可問心無愧的退婚,但他若不能恢複,害他受傷之人又是我,那我……我還怎麽好意思說退婚?豈不是讓人詬病說我薄情嫌棄他?”


    景越這才恍然大悟,公主的心思是與旁人相反的,她不會嫌棄福隆安什麽,一旦他真的落下病根兒,無法綿延子嗣,她便不能再隨心所欲的退婚,這才是她最擔憂之事。


    然而這事兒誰也說不好,隻能看天意,“再等等看吧!也許有回轉的餘地呢?”想了想,景越又道:“恕我直言,珊林這回傷得這麽重,公主實該過去探視。”


    於理,她的確應該過去,但於情,她又始終放不下兩人之間的芥蒂,總想與福隆安盡快撇清關係,不願再牽連,偏偏老天耍弄,他竟又因她而受重傷,她於心何安?


    “可我……不想見他,我們一見麵就起爭執,實不願徒添是非。”


    她的顧慮他又何嚐不明白,但福隆安最近也的確在反省自己,嚐試著改變,是以景越覺得他二人還是有機會的,


    “那是原先他不了解於蕊茵的時候,如今他已曉得真相,再不會因為於姑娘而誤會你,珊林已然知錯,希望公主能給他一個機會。即便仍舊無法原諒,但他受傷的確是為你,就不提你們的婚約,單說救命之恩,你不該去表示一下嗎?”


    拗不過景越的規勸,容璃最終決定去一趟,權當表達對他相救的感謝。


    挑補品時,雪茶問主子送什麽,容璃心煩意亂,不意管這些,讓她自個兒做主兒。


    人參乃大補,自是少不得,又想起二爺傷及本元,實該補腎,雪茶打算贈些鹿角膠,容璃聞言,當即紅了臉,


    “送那些作甚?讓人瞧見會怎麽想?女兒家怎麽可以在意那些事,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可他是您的額駙啊!您關心額駙再正常不過,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雪茶覺著理所應當,容璃卻堅決不許,“送些尋常的珍貴補品就好,切莫送那勞什子補腎的,我才不在乎,也丟不起那人!”


    委屈的雪茶轉過身時撇了撇小嘴兒,心道還不是您讓我拿主意的,我選的您又不滿意,那還不如由您指定呢!


    不得已之下,她隻能放棄這個再選旁的,終於選好,容璃這才帶著她過去,到得蒙古包外,正準備往裏進,卻聽裏頭傳來嫌棄的說話聲,


    “為何藥都這麽苦,就沒人研製些甜藥?”


    “苦的才有療效嘛!”放下藥碗的蘇爾辛隨即奉上蜜餞罐子,“爺您吃一顆這個會好受些。”


    這種東西他本不愛吃,奈何口中苦澀,勉強吃些,方能掩下藥味,想起容璃亦受傷,應該也在喝藥,福隆安隨口吩咐蘇爾辛,


    “將這罐蜜餞給公主送去,她也是慣不愛喝藥的。”


    蘇爾辛認為沒多大必要,“爺您想想啊!公主還能沒蜜餞嗎?這罐兒您還是留著自個兒用吧!看這傷勢,估摸著得喝三個月的藥呐!”


    “你懂什麽?這罐是我額娘自製的,容璃以前最愛吃我額娘做的蜜餞,每年我都會給她帶。”


    本是尋常的幾句話,聽在外頭的容璃耳中,卻害得她鼻間微酸,抿唇側臉,實則她愛吃的不是他額娘做的蜜餞,而是他送來的蜜餞,僅僅隻是經由他手拿來,她就十分歡喜,告訴他自己很喜歡,福隆安便認為是他額娘的手藝好,並不曉得她的小心思。


    景越和永琪都能瞧出她的心意,唯獨福隆安不明白啊!


    裏頭的蘇爾辛不敢再反駁主子,乖乖拿著蜜餞準備求見公主,才出帳驚見公主竟立在附近,嚇得他心裏一咯噔,捧著罐子的手不自覺的發抖,下意識低頭迅速回想方才是否有言語不當之處,以免公主聽到後心裏不舒坦,細想想,他也沒說公主的壞話,這才放心請安,笑嗬嗬道:


    “公主來得正好,二爺方才還說讓奴才給您送蜜餞呢!您裏邊兒請!”說著趕緊掀開厚重的簾子,請公主入內。


    見她過來,福隆安笑歎巧合,“才剛還提起你呢!你可就來了,你也受了傷,該好好休養才是,怎的還跑出來?”


    但見他左臂被包紮後綁了紗帶吊於頸間,昨兒個還打獵射箭意氣風發,今兒個就變成這般,而他並未埋怨她,反而笑臉相待,容璃瞧著越發生愧,低聲回話,“隻是手臂擦傷,不影響走路。”


    雪茶將東西放下之後便識趣退出去,蘇爾辛見狀也跟著退下,好讓兩位主子單獨說說話。


    容璃過來,他不好再躺著,勉強撐著身子打算起來,可這渾身都有傷,以致於他行動不便,使不上力,容璃怕他扯到傷口便主動上前扶了一把。


    福隆安頓覺難為情,“這受了傷當真不方便,還得姑娘家幫忙,讓你見笑了。”


    扶他坐於床畔之後,容璃這才退後兩步,坐於一張圓凳之上,看著他手臂被綁成這樣便知他遭了不少罪,心中隻餘愧疚,沒有嘲笑,


    “你是因為我才受傷,我該感謝才是,又怎會笑話?”


    “我不需要你感謝,隻要你莫再因為之前的事生我的氣,我就心滿意足。”


    他那會心的笑容讓容璃有些費解,“我是否原諒有那麽重要嗎?以往你可是從來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隻因這次的事對他觸動太大,他一再維護的人居然對他說謊,且絲毫不在意他的付出,而那些他隨口說狠話傷害過的兄弟,卻從不曾真正與他計較過,一直都在為他著想,甚至幫他在公主麵前說好話,


    鬧騰過幾回後他才恍然大悟,身邊的兄弟才是他該珍惜之人,而公主也還是原來的容璃,她沒有嫉妒之心,沒有謀害之意,隻想與他退婚而已,那他實該成全她,也盼著兩人不再生什麽矛盾,還像從前一般和平相處,


    “之前因為她的事指責過你兩回,而今才曉得,是她的謊言導致我誤會了你,當然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衝動易躁,有時候連兄弟也會懟,不過就是仗著自己年紀最小,他們都讓著我,不與我計較,我才如此放肆。


    對此我一直很內疚,也明白自己錯得太離譜,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隻希望你不要再因為我而不開心。”


    於姑娘對他撒謊了嗎?雖有一絲訝異,但容璃不願張口過問他們之間的事,且她與福隆安的恩恩怨怨,可遠不止他想得那般簡單,那一腔隔著前世今生的幽怨和畏懼,他毫不知情,她卻經曆了太多無望的悲苦日子,導致如今無法輕易釋懷。


    這些苦楚隻能忍在心裏,不能說與人知,幹脆也就不提,今日她肯過來,也隻是為感謝他相救而已,並無其他,


    “現下最重要的是安心養傷,莫多想其他。”


    她避重就輕,始終不肯提那件事,福隆安能感覺到,容璃其實還是很介懷,歸根究底還是他那些話說得太狠,傷了她的自尊,一時半會兒難以撫平傷痕,他也很理解,識趣揭過,對於這傷勢,他倒很樂觀,並未抱怨什麽,


    “小傷而已,男子漢嘛!有個擦傷再正常不過,我聽阿瑪說,戰場之中,那些個將士常年浴血奮戰,嚴重者血肉模糊,仍舊咬牙堅持,實在令人欽佩,與他們比起來,我這些傷真不值一提。”


    胳膊都骨折了,他竟還能輕描淡寫的一笑帶過,不願在她麵前表現出痛楚之色,容璃見此狀,不禁憶起少時的他,總喜歡在她麵前表現得英勇無畏。


    他才學騎馬那年也從馬上摔了下來,她去看望之際,瞧見大夫為他換藥時鮮血淋漓的傷口,心疼得直哭,他卻笑著安慰她,一邊為她擦眼淚,一邊嫌棄道:


    “你們姑娘家怎麽那麽多金豆豆,整日的哭也哭不完,我真沒事兒,養幾日便好了。”


    而今他也是這般強撐著,不願在她麵前露怯,若真隻是胳膊上的傷,她也不至於那麽擔心,相信太醫定會悉心照看,使他痊愈,偏偏最重的傷在那裏,難為情的容璃無措的擺弄著指尖護甲上的東珠,聲如蚊蠅,


    “可我聽聞,你還傷到了……男人根本……而你又是為救我才會如此,我又該如何跟你父母交代?”


    原是為這個憂心啊!福隆安無謂一笑,勸她莫自責,“這事兒與你無尤,是那匹馬有問題,本該我騎的,沒想到你會騎馬,這才害你出了意外,實則該由我給你道歉才對。”


    “那匹馬到底怎麽了?原本瞧著挺溫順,為何會突然狂躁起來?”其實容璃也覺奇怪,在雪禦尚未發狂之前,福隆安就火急火燎的往這邊趕,像是提前知情一般,隻是後來兩人皆受傷,情勢混亂,她也就忘了這茬兒,而今再提起,越發覺得可疑。


    想著蘇爾辛在外頭守著,應該不會有外人過來,福隆安也就不瞞她,幹脆直說,但還不能大聲,便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坐於他身畔。


    容璃本不想過去,可看這架勢,似乎是密言,隻好隨著他的意,起身來到他旁邊坐下。


    福隆安這才與她講起事情的起因,“雪禦是中了藥,此事是我安排的,本想等著賽馬之際我騎乘著它,趁它發狂時假裝摔下馬,我自個兒的馬,我最熟悉,不會讓它真的傷到我,但我可以假裝傷得很重,再跟皇上說我傷到了要害,不能耽誤公主的幸福,借機提退婚一事,豈不妙哉?”


    原來他是這樣打算的,“這就是你所想的法子?之前問你你一直不肯透露,倘若提前說出來,我也就不會去騎,你也不至於受這樣重的傷。”


    “若是提前告知,你們都會擔心我的安危,定然不準我去冒險,是以我誰都沒說,打算自個兒悄密行事,誰曉得百密一疏,竟會出這樣的岔子,”


    出事後福隆安不得不感歎,“人算不如天算啊!我以為可以順利實施的,哪料你會騎馬,看到你騎著雪禦的一瞬間我可嚇壞了,生怕馬兒將你摔傷,畢竟你對它並不了解,無法掌控它,所以我才趕緊衝過去,還好你沒事,否則我難辭其咎,良心不安啊!”


    回想整件事,容璃也覺老天太愛捉弄人,他想退婚,打算假裝受傷,結果馬被她騎走,為救她,他反而真的受了傷,還傷得這麽重,尤其是要害部位,容璃不禁有些糊塗,


    “那你到底是真傷還是假傷?”


    說起這個,福隆安也是哭笑不得,“本來吧!不能人道這種事不好假裝,我多方打探,才曉得有一種藥,男人吃了之後幾日之內不會有欲念,也不會有什麽反應,我便想著吃這種藥來瞞騙太醫,如今倒好,藥也不用吃,是真的傷著了!”


    “那……還能瞧好嗎?”麵頰緋紅的容璃明知自個兒不該問得太仔細,但事關重大,她還是想聽他說句實話。


    奈何福隆安也不曉得,“太醫說觀察三日再論斷,你且放心,不論如何,我都會跟皇上說退婚一事,絕不耽誤你的幸福,這個理由也算正當,料想皇上會仔細考慮,興許就答應了呢。”


    如若此事按照他的設想來發展,與她無尤,她不必愧疚,但如今情況有變,她成了罪魁禍首,那麽一切都將變得不一樣,“若沒事還好,你盡管退婚,我也沒壓力,倘若真的傷到根本,我再棄你於不顧,豈不是太過冷血?於姑娘她能接受嗎?”


    若擱在以往,他會很在乎於蕊茵的看法,但自從那件事過後,他突然覺得她並不怎麽重視他,心裏多少有些涼意,


    “她能否接受都無妨,即便她不想跟我也無所謂,我依然會退掉咱們的婚事,畢竟你喜歡的人是景越,我的性子不夠穩重,他比我懂事得多,料想應該會待你極好。”


    “其實我……”容璃本想說她並不喜歡景越,可之前已然澄清過,他並不相信,再解釋也是廢話,且他應該也不會在乎她的心究竟在哪兒,那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怎麽?”他還以為她有話說,可等了半晌也沒聽她再吭聲,隻是哀歎了一聲,倍感心酸,終是沒做無謂的辯解。


    事情已然講明,她心裏總算好受一些,他的病情暫時沒結論,再等等吧!但願老天能保佑他莫受影響,她也可安穩退婚,否則總覺得虧欠於他。


    “你且安心養病吧!其他的事往後再說,總有解決的法子,這麽久都等了,也不急於一時。”


    道罷卻見福隆安那雙幽亮的眸子正笑吟吟的盯著她,容璃眸光微轉,想不通他這幅神情是何意,“我說錯了嗎?你笑甚?”


    自是因為他心情頗佳唄!“咱們最近總有爭執,你對我冷漠了太久,難得這般溫柔的與我說話,我聽著很是舒心。”


    爭執的原因是什麽,他應該心知肚明,“那也是你先找我的麻煩,我可從來沒有主動與你鬧事。”


    “是是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我定會痛改前非,公主大人大量,萬莫與我一般見識。”


    正說笑著,忽聞外頭的蘇爾辛揚聲給人請安,“五阿哥吉祥!”


    聞聽皇兄到來,容璃這才察覺自個兒可是坐在福隆安身畔,似是不大妥當,忙起身準備遠離些,可此時永琪已然進來,一眼便瞧見她匆匆自床畔起身,刻意遠離福隆安,頓覺不正常,意味深長的幹咳笑道: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啊!打攪了,你們繼續,我先出去。”


    生怕他胡思亂想,窘迫的容璃慌忙解釋道:“隻是探望而已,並無其他,皇兄莫誤會,時辰不早,我也該走了。”隨即向他福了福身便紅著臉離開。


    人走後,永琪故作歉意的調侃道:“打擾了你們的好事,你不會怪我吧?”


    坐了半晌,福隆安這受傷的腰板有些受不了,才剛容璃還在,他一直強撐著,這會子隻有五阿哥,他也不必假裝堅強,小心翼翼的躺下歇一歇,以免傷口開裂,順口回嗤,“瞎想什麽呢!純粹說說話而已,我們很單純的,沒你想得那麽不正經!”


    “說話至於坐得那麽近?”畢竟是自家妹妹,話也不能說太過,永琪適時收斂,欣慰點頭,“和好即可,千萬別再鬧別扭,我們瞧著都覺心累。”而後又說給他尋來了些名貴藥材,做成藥膳十分滋補。


    福隆安正待道謝,一聽說有壯陽之功效,頓時黑了臉,嚴肅拒絕,傲嬌仰臉哼道:“我年輕力壯,才不需要!”


    料想他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永琪忍笑肅聲道:“有問題就要想法子調養嘛!切不可諱疾忌醫。”


    他總抱有僥幸心態,認為不會那麽嚴重,周圍的人譬如他阿瑪和皇上都憂心忡忡,生怕他這病會影響子嗣繁衍,以致於他也開始琢磨,該不會真的那麽倒黴吧?


    自打他受傷之後便一直躺著,過來看望他之人一波接一波,無非是些場麵話,沒幾個真心實意的,煩不勝煩的他幹脆讓蘇爾辛借口說他要休息,不再見客。


    然而沒過一刻鍾,蘇爾辛再次進來請示,才閉眼的福隆安緊捏拳頭緩緩睜眼,淩厲的目光掃向他,真想抽他一嘴巴,“說了不見客,你小子莫不是聾了?”


    為難的蘇爾辛無辜攤手,“來的是達爾罕王的世子,奴才不敢攔啊!”


    卻不知那個世子又來湊什麽熱鬧?福隆安嘖嘖躁歎著,礙於大局不好拒絕,隻得讓他進來。


    但見那世子進來後還帶了諸多補品,福隆安才不領情,一想到他曾想娶公主就覺此人頗有心機,不怎麽待見,也不願為他折騰自己,幹脆就這般斜側著身子,手肘撐著床榻與他說話,


    “世子見諒,我這腿受了傷,不便下來會客,隻能這般,失儀之處,還望海涵。”


    “無妨,額駙為救公主而受重傷,實乃情深義重,勇氣可嘉,在下十分佩服,特來看望額駙,祈願額駙早日痊愈。”


    這場麵話說得賊溜兒,福隆安都快要當真了,卻不知他今日來此有何目的,就隻為瞧他受傷的狼狽模樣嗎?那他可不能讓其得逞,故作輕鬆的無謂笑笑,


    “世子還真是有心了!勞您費心,很是過意不去。小傷而已,休養幾日便可,沒旁人說得那麽嚴重。”


    “哦?可我怎麽聽說,額駙傷到了命根子?”


    果然這人就不是真心來看望,純為看笑話而已,事關男人的尊嚴,福隆安又怎會願意在世子麵前示弱,逞強輕哼,


    “怕是要讓世子失望了,實則並無大礙,太醫謹慎,才會每處都檢查,不知怎的就以訛傳訛,說我傷及要害,無稽之談,不足為信。”


    真相如何,大約也隻有他自個兒知曉,世子其實並未太在意,不過是看這額駙平日裏甚是囂張,才想借此打擊他一番,“如此甚好,我還怕公主守活寡呢!”


    “這就不勞世子費心,往後我們必定夫妻和睦,琴瑟和鳴!”才道罷,福隆安忽覺哪裏不對勁兒,他可是要退婚的人啊!怎能說這種話?但這世子就在眼前,他也不好改口,索性將錯就錯,與他對峙到底!


    再說下去恐這額駙對他的誤解越來越深,世子幹脆認輸,不再與他閑鬥嘴,“說笑而已,額駙勿怪,先前我的確對公主心生好感,但自從她找我說出心裏話之後,我便徹底放棄了一廂情願的念頭,不再抱有奢望,是以你完全不必再把我當成情敵。”


    “哦?”據福隆安所知,容璃隻是與他擺明局勢而已,可聽世子這話音兒,似乎遠不止於此,福隆安不禁好奇,


    “容璃與你說過什麽?”


    “她沒告訴你?”想想也是,“姑娘家害羞,一般不願與人說心事吧!”兀自笑笑,世子才將公主之言轉述與他,“她說最近隻是與你鬧別扭,並不是對你沒感情,還說你們四歲相識,她打小就心悅於你……”


    默默聽罷世子之言,福隆安震驚不已,這不應該啊!容璃不是喜歡景越的嗎?怎會喜歡他呢?之前永琪他們也曾這麽說過,但福隆安一直認為這隻是兄弟之間的玩笑話,並未當真,但當世子這個外人都這麽說時,他才驚覺事情可能不似他想象得那般簡單,


    “她親口與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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