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典禮當天。


    朝陽從窗簾縫隙間透入,照進三坪大的西式房間中。私立乙葉學園的製服,正好吊在掛於窗簾橫杆的衣架上。


    時鍾的時針指向七點,鬧鈴也跟著「嗶鈴嗶鈴」地響起。


    此時蘇奈仍舊窩在被窩裏,僅伸出手臂,拍向放在枕頭旁的鬧鍾。


    隨著蘇奈的動作,鬧鈴一瞬間靜了下來。


    「唔——……」


    蘇奈口中邊發出無法構成字句意義的低喃,緩緩睜開雙眼。


    「哇啊!……姊姊怎麽在這裏?」


    紗奈的睡臉滿滿占據了蘇奈的視線,不過昨晚蘇奈卻完全沒有和姊姊一起鑽進被窩裏的印象。蘇奈猜想,紗奈可能是在她入睡後才悄悄鑽到被窩裏的。


    「姊姊真是的。不過,這樣好溫暖喔……」


    為了今天的入學典禮,蘇奈原本打算要早點起床作準備的。可是紗奈傳來的體溫卻讓她舍不得離開被窩。


    蘇奈在被子底下一陣鑽動後改變姿勢,將整張臉臉埋入了姊姊的胸口。在衣服領口若隱若現的縫隙裏,紗奈的肌膚透亮得白皙滑嫩,就像是將大量蜂蜜溶入牛奶緩緩熬煮——……然後放在廚房整整三天傳出陣陣惡臭那種感覺。


    「嗚……!」


    快喘不過氣的蘇奈連忙翻身滾出被窩。


    「姊姊……你最後一次洗澡到底是在幾天前啊……?」


    居然臭成這樣,就連法國人也會受不了吧……蘇奈忍不住這麽不禮貌地想著。


    「真是的……拜托你每天洗澡好不好!」


    無法理解妹妹苦處的紗奈依然熟睡,她昨晚可能真的很晚睡吧。蘇奈一麵看著姊姊熟睡的臉蛋,一麵感慨想地起從前。


    以前紗奈曾立誌要成為鋼琴家,從小就接受一流的教育訓練。由於背負了周遭眾人的期待,因此待人接物總是小心翼翼、深怕出糗。坐在鋼琴前方、展現超絕演奏技巧的紗奈,真的是完美而耀眼的存在;但也因為如此,也讓蘇奈覺得姊姊遙不可及。即便姊妹倆每天都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蘇奈卻一直認為如此平凡的自己,根本就跟表現超群的姊姊是不同世界的人。


    可是,現在的紗奈跟以前不同。


    遭遇過重大挫折的紗奈,現在已經不再彈琴了。


    在好不容易從本地的音樂大學畢業後,紗奈絲毫沒有就業的打算,隻是整天關在自己的房間裏沉溺於「niico動畫」、「newsia報」以及「魔物獵人」等消遣裏打發時間。


    那個會以華麗技巧彈奏鋼琴的姊姊,雖然早已連同過去的夢想化為泡影,不過蘇奈卻更喜歡現在這個整天無所事事的姊姊。


    「姊姊……不可以再去我追不到的地方了喔。」


    蘇奈再度鑽進被窩,身體緊貼紗奈、牢牢抱住她。無論是姊姊的優點也好、缺點也好,蘇奈都能全盤接受。就算是姊姊身上那股糟糕的臭味,蘇奈現在也不覺得那麽在意了。


    「我最喜歡你了,姊姊……」


    眼皮感覺愈來愈重。


    雖然蘇奈似乎朦朧中有聽到父親——泰造在樓下的叫喊,不過蘇奈仍然抵擋不了睡魔的誘惑,再度昏昏睡去。


    #


    「糟糕!要遲到了啦!」


    要是蘇奈沒被父親給敲醒,可能會就此一路睡到中午也說不定。也不知為何,把姊姊當成抱枕時,總是能睡得香甜而深沉,蘇奈對於這點也感到很不可思議。


    看了一眼還在貪睡的姊姊,蘇奈俐落地換上製服,再套上自己十分喜歡的過膝襪,讓左右大腿的襪頭鬆緊帶能好好固定在腿上。此時蘇奈不禁覺得襪頭有點緊,搞不好是在放春假的時候稍微變胖了也說不定……蘇條突然對於自己的體態感到不安,不過現在分秒必爭,煩惱這件事也於事無補。


    接著,蘇奈把心愛的緞帶係於發上,站在全身鏡前轉了一圈。


    「嗯,這樣就沒問題了!」


    打點好儀容後,蘇奈抓起書包衝下樓,朝玄關的方向跑去。就在穿上鞋子的那一刻,蘇奈頭一次用上了鞋拔。從小到國中為止,她都穿著運動鞋上課,但從今天開始就要換上亮晶晶的皮鞋了。這讓蘇奈感覺自己變成大人了。


    「那我出門羅——!」


    蘇奈慌忙從家中飛奔而出,長發與裙擺也隨著翻飛起來。


    從蘇奈家到乙葉學園,徒步約需二十分鍾的路程。


    蘇奈在閑靜的住宅區裏一路狂奔,,她穿過一個路口,跑往下一條街。在這條鋪整平坦的人行道上,上班族、學生以及帶狗散步的老人紛紛與她擦身而過。


    眼前緩慢的生活步調,讓人有種悠閑小鎮的感覺。


    這個蘇奈出生成長的小水向町總是給人這樣的印象。


    「隻剩下十二分鍾了!得跑快一點才行!」


    蘇奈沿著大馬路拚命地向前跑。通過町立圖書館後,就到了小水向川。接著,蘇奈停下腳步等待麵前的紅色號誌燈改變燈號,又再度邁步急急忙忙過橋。


    跑了這麽一段路程,蘇奈總算可以看見聳立於高處的校舍了。


    現在的乙葉學園校舍數年前才重新改建,是座帶有洋樓風格的新校舍。巧克力色的屋頂配上粉紅色的外牆,就像是童話中登場的糖果屋一樣。不過要想進入校本部,還得先爬完極陡的石造階梯才行。


    「我、我快不行了……!」


    她的周遭都是背上有著大大緞帶的乙葉學園學生們,他們此時也都跟蘇奈一樣,接二連三地快步登上石梯。


    終於,上氣不接下氣的蘇奈成功爬完石梯,抵達乙葉學園校門。


    站在可愛的校舍以及禮堂前方,讓蘇奈有種身在夢幻主題樂園的錯覺。可是這樣的小小感歎,馬上被隨之而來的鍾聲給戳破擊碎。


    再過五分鍾,小班會就要開始了。


    蘇奈拖著疲憊不已的身體,打算來個最後衝刺。但——


    「哎呀,你是一年級生嗎?」


    「你不管怎麽看都是一年級生吧?」


    「長得這麽可愛,讓人很想把你綁在手機上當吊飾帶著走耶。」


    不知不覺間,蘇奈已被看似學姊的大姊姊們團團包圍。


    「呃……那個……」


    麵對重重包圍,蘇奈異常緊張,都快站不住了。


    「袋棍球社很歡迎初學者加入喔!」


    「對文藝社有興趣嗎?跨社參加也ok喔。」


    「歡迎加入落語社!」


    小班會隻剩不到五分鍾,但此時蘇奈卻不由自主地被卷進一場壯烈的社團招生大戰。


    轉頭看向四周,她發現也有其他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年級新生的同學們跟她一樣,都被團團包圍,學姊們絲毫不放過任何一個看起來像是一年級新生的學生。


    「那、那個……這樣會造成我的困擾……!」


    這種時候,隻要毅然主張「我已經決定加入〇〇社了!」即可,不過蘇奈卻尚未決定該加入哪個社團才好。就在蘇奈猶豫不決之際,學姊們一波又一波地把各自的社團簡介塞到蘇奈的製服中,這讓蘇奈覺得自己就像丟進洗衣機裏的衣服,被人群不停地攪來攪去。


    「呃……學姊們,拜托……等等,你們在摸哪……呀啊!」


    蘇奈不僅覺得全身上下都被摸光,頭也開始暈了起來。


    「拜、拜托……請放過我……」


    蘇奈的意識漸漸模糊,已經無法辦別這裏到底是哪裏、自己又是誰了。當她的雙腳就要撐不下去,身體一軟即將倒下的那一刻——


    「你還好吧?」


    美妙的嗓音有如搖鈴般澄澈響起。


    於此同時,蘇奈覺得自己彷佛被


    羽毛輕輕托住,柔軟的觸感隨之而來。


    半秒後,摔落到地麵的隻有蘇奈右手沒抓牢的書包。


    蘇奈就這樣維持即將摔落的姿勢,時間也像是被停住般,一切都突然靜止了。


    「咦……?」


    回過神來,隻見一位不認識的學生溫柔地把自己抱在懷中。


    另一方麵,剛才學姊們明明還在為了爭奪社員而上演激烈的社團大戰,在不知不覺間也突然一哄而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讓蘇奈不禁覺得剛才圍繞在身邊的吵雜聲好像都是騙人的。


    「啊,那、那個……」


    ——眼前的少女真是美麗絕倫啊……


    刹那間,蘇奈驚訝得為之屏息。眼前的學生應該是學姊吧?那成熟且端正的臉蛋、閃耀知性光芒的雙瞳、帶著一抹笑意的朱唇,每一樣都有如寶石般閃閃發光;那飾有深紅花朵與緞帶的直順黑發,以及宛若陶瓷娃娃般的雪白肌膚也同樣美得讓人目不轉睛。


    「抱歉。我們學校啊,就是有這麽多社團在活動呢。」


    看似學姊的學生以帶點威嚴的語氣微微開口,並迅速地將塞於蘇奈製服領口、袖口以及口袋等處的社團簡介一一取出。


    不僅如此,那位學姊還無預警地掠起蘇奈的裙子。


    一陣涼爽的春風輕輕拂過蘇奈的大腿間。


    「哇啊啊!」


    慢了半拍終於查覺當下事態的蘇奈,連忙扯住裙子下擺。


    「哎呀哎呀,你為什麽要尖叫呢?」


    美麗的學姊苦笑著將夾於蘇奈貼身衣物內的社團簡介抽出,而且竟然還一連抽了三張出來。那三張都被卷成細細的筒狀,夾進蘇奈貼身衣物與肌膚的縫隙中。


    「啊,非……非常感謝您出手救我……」


    總算順好呼吸的蘇奈朝學姊鞠了個躬,不過學姊卻以興致勃勃的眼神注視蘇奈。


    「你有一副可愛的嗓音呢。」


    「咦?」


    「你的嗓音不僅帶著堅定的意誌,也帶有澄澈的透明感。這樣的聲音,即使處在喘不過氣的喧雜空間,也能聽得很清楚。」


    「呃,我……」


    「我可以斷定,你的身體之中藏著寶物。」


    學姊彷佛對待可愛的小貓般,用指尖輕柔地攀上蘇奈後頸。


    這個動作讓蘇奈覺得很癢,也讓她倍感害羞,隻能害臊地弓起身體。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臉龐靠得很近。


    隻要其中一方再把頭往前傾一點,唇與唇就會碰觸在一起。


    蘇奈的心髒噗通噗通地狂跳。


    雙膝也顫動得不能自己。


    忽然,蘇奈查覺到一股香味。


    那道不甜膩且帶有沁涼清爽感的香氣,是與眼前這位學姊氣質相符的香味。


    不知何時,蘇奈已滲出一身汗。大腿內側傳來的濕熱感讓蘇奈忍不住忸怩晃動起來。


    隨後,學姊突然放開蘇奈,轉過身撿起蘇奈全新的書包,輕輕拍除上頭的泥沙,再將書包遞給蘇奈。


    「來。」


    蘇奈慌忙接過。她感到有些害臊,深深地鞠了躬。


    「非常謝謝您的幫忙!」


    學姊愛憐地摸著蘇奈的頭,露出一抹淺笑。


    「希望還有機會能跟你相見喔,小條紋。」


    「小條紋是……啊啊!」


    蘇奈聽出了話中涵義,頓時漲紅了臉,並下意識地壓住裙子的下擺——因為她今天所穿的,正是藍白條紋樣式的底褲。


    美麗的學姊向蘇奈投以優雅的微笑後,旋即邁步離去。蘇奈眼中,學姊的背影彷佛還帶了光暈,看起來是如此神聖而令人敬仰。


    傻傻地站著目送學姊離去的蘇奈,同時也將手掌覆上了自己的左胸。


    「我的心……還在噗通噗通地跳耶……」


    #


    在小班會結束後,入學典禮終於到來。


    這或許是姓氏為「a」字開頭的人必經的曆程,又或許是因為她的號碼在新班級中為一號,以致在入學典禮中,蘇奈又理所當然地坐在最前方的第一排。


    講台上,校長才剛把致詞說完。在大家照例地鼓掌之後,校長便走下了講台。蘇奈雖然反應慢了半拍,但還是來得及跟著大家一起拍手。


    等到掌聲差不多靜下來時,負責擔任司儀的教師透過麥克風宣布下一個典禮程序。


    『接下來是新生代表致詞。一年a班的茅野柚葉同學,請上台。』


    「是。』


    這道清亮的聲音響徹禮堂的瞬間,周遭的空氣似乎也隨之澄澈起來。蘇奈和其他人一樣,都被這陣清雅的美聲奪去了注意力。


    名為茅野柚葉的學生接著上台。在場群眾不分家長或學生,讚賞的輕歎聲此起彼落。


    看到柚葉楚楚動人的模樣,連蘇奈都驚歎到屏住了呼吸。這種時候,蘇奈不由得感謝起自己姓氏的羅馬拚音是a開頭的,才能夠像現在這樣坐在第一排。


    ——台上的同學真的就像公主一樣呢……


    懷著欽羨心情的蘇奈腦中不作他想,不過四周的同學可就不一樣了。當柚葉正調整麥克風支架的高度準備致詞時,旁邊的同學們開始交頭接耳說起悄悄話。


    「聽說茅野同學曾在鋼琴比賽裏得到第一名喔。」


    「好像不隻是會念書而已,就連彈鋼琴的技巧也是一流的耶。」


    「她爸爸似乎是律師,媽媽則是個設計師喔。」


    「啊啊,她的秀發是多麽美麗柔順啊!」


    「肌膚就像大理石一樣光滑無瑕呢。」


    這類百無禁忌的私下評論,在柚葉透過麥克風發聲的同時全都停了下來。


    講台上的清亮聲音不隻悅耳,話語更像是帶著一段段動人的節奏,組合起來就像是一首樂曲。柚葉的致詞內容頗得師長們的心,整體來說也沒什麽好挑剔的,不過內容如何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柚葉的聲音讓台下的蘇奈聽得入神忘我。


    蘇奈甚至希望能就這麽沉浸在柚葉的嗓音裏。


    但願望很快就落空了。柚葉在簡短的致詞後旋即優雅鞠躬,比校長致詞時還要熱烈數倍的掌聲也因而響遍整個禮堂。


    聽得入迷的蘇奈跟著拍手,目光卻追隨離開講台的柚葉身影。


    要是剛才所聽到的那些悄悄話都是真的,柚葉應該是鋼琴演奏界的一顆新星吧。蘇奈光是這樣看著柚葉,就覺得她好像舉手投足間都灑著星屑,散發耀眼而動人的光芒。


    對蘇奈而言,那是個自己所無法觸及的遙遠世界。


    入學式過後,接著得開正式的班會。


    終於等到午休時間的蘇奈早就累壞了。


    這天下午有歡迎新生的派對。因為是采自由參加製,所以選擇不參加準備回家的學生,此時也零零星星地散布在校園各角落中。


    迎新派對裏會有各個社團的活動成果發表,還沒決定好要參加哪個社團的蘇奈,決定出席派對來一探究竟。


    可是在迎新派對前,當然要先把午餐解決。


    到底要去學校餐廳吃飯,還是在福利社買個果醬麵包就好呢?


    就在蘇奈思考午餐該吃什麽的時候——


    「蘇奈,好久不見啦。」


    「咦?」


    有道聲音突然從背後叫住蘇奈。回頭一看,一個短發且活力十足的女生正對蘇奈露出笑容。


    「呃……請問,您是哪位呢?」


    非常認真回問的蘇奈,讓那個女生不禁噴笑出來。


    「噗,果然是蘇奈沒錯。我就是曾經跟你小學同班的那個宮內玖玖莉啊。」


    「啊,原來是


    玖玖莉啊!」


    蘇奈以彷佛要把椅子踢倒的氣勢猛然站起。


    宮內玖玖莉。


    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蘇奈的確曾和眼前這個女孩子同班,而且還很要好。因為玖玖莉總是會提醒反應常比別人慢一拍的蘇奈,並且十分照顧她。


    不過這份友情隻維持到小學四年級的夏天。


    由於家庭因素所致,玖玖莉就這麽突然離蘇奈而去,個中原因連蘇奈也不是很清楚。在她得知玖玖莉的雙親已經離婚的消息時,已經是玖玖莉離開後過一陣子的事了。


    結果,蘇奈就這樣糊裏糊塗地讓這段友情隨著時間消逝。


    「當遲到的蘇奈衝進教室時,我可是一眼就認出你羅。你跟小學的時候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呢。」


    聽到這句話的蘇奈害臊地臉紅了起來。


    話說回來,玖玖莉倒是長高不少,這讓蘇奈非常驚訝。那苗條又修長的身材,讓蘇奈情不自禁地看得非常入神。


    小學時兩人身高還差不多高,可是現在兩個人的身高卻有十五公分的差距。蘇奈平視的高度正巧是玖玖莉的肩膀處,這讓蘇奈湧起想將額頭靠到玖玖莉肩上的念頭。


    「d班都沒有人和我讀同一所國中,讓我覺得挺怕生的。幸好蘇奈你和我同班,真的是太好了呢。」


    「我也很慶幸玖玖莉在d班喔!」


    蘇奈與玖玖莉相同,在d班裏也是孤單一人,周遭完全沒有舊識。沒有人主動上前找蘇奈攀談,蘇奈也沒有勇氣積極找人搭話。


    「那麽,為了慶祝我們久別重逢,我們就一起吃個午餐吧?」


    對於玖玖莉的提議,蘇奈立即大力點頭答應。


    蘇奈與玖玖莉並肩行走,前往位於一樓的學校餐廳。在踏進餐廳入口的那一刻,兩人都驚訝地瞪大雙眼。因為呈現在兩人眼前的學校餐廳,根本就像是某家高級飯店裏的西餐廳,設計得非常高貴雅致。


    在差不多排了五分鍾的隊後,蘇奈點了一份培根義大利麵,玖玖莉則點了一份a套餐。餐廳裏的座位幾乎早被占滿,不過身材高挑且眼尖的玖玖莉還是找到了一個靠窗的空桌位。要是此刻隻有蘇奈一個人的話,她搞不好會因為找不到位子而茫然,隻能拿著托盤愣在原地。


    而兩人吃飯時所聊的話題,大都圍繞在社團活動上。


    「哇……原來玖玖莉有接觸水上芭蕾啊?」


    「我國中是有用社的,不過我覺得水上芭蕾社也很好玩喔。」


    「那玖玖莉不就是水上芭蕾舞者了嗎!玖玖莉體態這麽好,一定很受矚目吧?」


    「真有受到矚目的話就好羅。對了,蘇奈決定好參加哪個社團了嗎?」


    「嗯——是已經想好要參加的社團類型,不過我還沒決定到底要選哪一個比較好耶。」


    「喔?哪種類型的社團?」


    蘇奈重新坐正,開始說出自己還沒跟家人提過的目標。


    「可以的話,我想參加跟音樂有關的社團。」


    「啊,我記得蘇奈的姊姊有學鋼琴嘛。」


    「呃……對啊。想加入音樂相關的社團這點,應該也有受到姊姊的影響。可是,我既不會演奏樂器,也容易怯場,不適合登台表演;隻要被人盯著看,我就會慌了手腳……老實說,我自己也覺得很困擾。要是有那種『一人獨唱的卡拉ok社』的社團就好了……」


    「我想乙葉學園應該沒有卡拉ok社啦……話說回來,為什麽會是『一人獨唱』的卡拉ok社啊?」


    對於平靜指出問題所在的玖玖莉,蘇奈隻能苦笑。


    「因為我不擅長在大家麵前唱歌嘛。唉……搞不好結果又會跟國中一樣,變成回家社的社員。」


    「呃,我倒是覺得要變成回家社社員才比較困難耶。畢竟乙葉學園的社團很多,爭奪社員的社團大戰也會此起彼落地熱鬧上演呢。」


    「其實……我已經實際體驗過了。」


    想到今天早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蘇奈的身體就會忍不住顫抖起來。玖玖莉看到蘇奈的反應忍不住一樂,露出惡作劇般的微笑說:


    「要是蘇奈老是這樣傻—愣愣的,搞不好哪天會被奇怪的社團給拐走羅?」


    「這會讓我會很傷腦筋的!」


    就在蘇奈彎身向前,急著再說些什麽的時候——


    「我可以坐在這裏吧?」


    伴隨「喀咚」的大力踩踏鞋跟聲,蘇奈以及玖玖莉的餐桌旁多出了一道人影。兩人同時朝人影的方向抬頭看去,隻見一位雙馬尾少女手持托盤,來勢洶洶地站著。


    少女的身高連一百五十公分都不到,但卻散發著像是刺蝟正豎起全身尖刺的凶狠威嚇感。


    蘇奈與玖玖莉都不明所以,隻見少女接著往餐桌的方向瞪了一眼。


    餐桌上盛裝食物的碗盤早已淨空,這表示蘇奈與玖玖莉早已經吃完午餐。可是,她們兩人還圍繞著社團的話題聊個不停,所以沒打算離開座位。


    看來,這就是那名少女麵帶慍色的原因。


    「不好意思,請坐。」


    玖玖莉馬上從容地起身道歉。


    「真、真的很對不起!」


    蘇奈也跟著驚慌地站起,結果卻因為太著急而險些跌倒。


    少女用銳利的目光掃過個性天差地別的兩人,並臭著一張臉走到玖玖莉空出的位置坐下。


    蘇奈將餐具拿到回收處放置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沒、沒想到……那麽小巧可愛的女孩子,看起來居然那麽凶。」


    「是啊。不過這次有錯的是我們,被凶也是沒辦法的事。隻能說以後多注意點羅。」


    蘇奈抬頭望著冷靜回答的玖玖莉側臉,忍不住微微一笑。


    「呃,怎麽了嗎?」


    「玖玖莉也跟以前一樣都沒有變喔!玖玖莉總是很冷靜,和容易緊張的我不一樣呢。」


    「不不不,沒那回事啦。」


    聽蘇奈這麽說,玖玖莉隻是露出苦笑。接著,玖玖莉悄悄開口:


    「若跟那個人相比……我啊,可還差得遠呢。」


    這句自言自語般的低語似乎被當成細微雜音,並沒有傳進蘇奈耳中。


    「咦……你剛才有說什麽嗎?」


    蘇奈愣愣地睜著大眼看向玖玖莉,這讓玖玖莉有些慌張地搖了搖頭。


    「啊,沒什麽啦。時間差不多了,不去禮堂不行羅。」


    「嗯,走吧!」


    再過二十分鍾,迎新派對就要開始了。


    #


    在學生會長致詞的同時,迎新派對也宣告正式開始。


    派對的前半段是由運動型社團所主導的表演活動。


    不過,沒想到活動內容竟然會是時裝走秀。這個活動企劃由學生會負責,時裝社則從旁協助。


    在富有時尚感的音樂襯托下,各個運動社團的選手陸續走出。選手們身上穿的全是競賽服。


    首先在眾人麵前亮相的是新體操社。緊接著現代舞社、芭蕾舞社、花式溜冰社、水上芭蕾社等社團也接連登場。不愧是社團活動興盛的乙葉學園,連在一般高中不太能見到的社團也所在多有。


    蘇奈與玖玖莉看著各式華麗的競賽服,驚奇得說不出話。其中,玖玖莉特別醉心於水上芭蕾社的競賽用泳裝。


    接下來,輪到田徑社、各式各樣的球技社團、遊泳社以及武術社等每個學校幾乎都會有的運動社團登場。他們身上所穿的運動服或道服,設計上均以實用性為優先考量,不過神奇的是,這些服裝看起來也很有走在流行最前端的時尚感。


    這場走秀中,除了有樂於充當臨時模特兒的網球社社員與袋棍球社


    社員外,也有臭著臉勉強走完台步的劍道社社員及柔道社社員,為這場活動增添了不少趣味性。


    忽然,蘇奈發現了一件讓她掛心的事。


    有個人站在舞台的最後方處。


    那個人身處的地方很暗,燈光幾乎照不過去,蘇奈也隻能勉強看到那個人的輪廓。即使如此,還是可以辨別出是個紮著馬尾、有著修長勻稱身材的人。那人用手將看似耳機的東西貼覆於一邊的耳朵,另一隻手從容操作著機器。


    「玖玖莉、玖玖莉!」


    「嗯?」


    「那個戴耳機的人在做什麽呢?」


    玖玖莉朝蘇奈所指的方向看去,突然一本正經地沉默起來。


    「玖玖莉?」


    等不到回應的蘇奈頗感奇怪地呼喚著玖玖莉,玖玖莉才慌忙回過神來。


    「呃,抱歉抱歉。那個人是dj喔。你聽聽,目前播放的音樂完全沒有間斷,在轉換曲子的時候也顯得很流暢、毫不突兀,對吧?」


    聽玖玖莉這麽說,蘇奈將注意力全集中在dj播放的音樂裏。雖然目前播放的全是蘇奈沒有聽過的西洋音樂,也聽不懂歌詞的內容,但主唱者的嗓音卻傳達到了蘇奈心裏,令她大呼過癮。這種類型的音樂,應該就是所謂的「※浩室」了吧。(譯注:即house music。)


    這時,dj輕輕動手,靈活地操控起機器。


    「啊……dj換歌了喔!」


    蘇奈像個小學生般,興奮地大聲報告。


    「是啊,那個就是dj的工作喔。」


    「想不到世界上居然有這麽了不起的人耶。那個人該不會是專業的dj吧?」


    「不對不對,那個人是乙葉學園的學生喔。」


    「是這樣啊。」


    蘇奈總覺得好像哪裏怪怪的。


    在暗中支援活動,並以音樂帶動場麵炒熱活動氣氛的dj,基本上一直都躲在觀眾看不見的角落。況且,那位dj身上穿的看起來既非製服也不是體育服,而是整潔的便服。總之,蘇奈完全找不到能看出她身為乙葉學園學生的譴據。


    明明玖玖莉跟自己一樣都是新生,為什麽她能馬上知道眼前的dj就是「乙葉學園的學生」呢?


    「玖玖莉,你認識那位dj嗎?」


    「呃,沒有啦……我怎麽可能會……不過也不能說不認識……」


    不知道為什麽,玖玖莉把話講得吞吞吐吐的。這對個性一向直爽的玖玖莉而言,是很稀奇的事。


    這時,時裝秀隆重地迎向尾聲。


    參與走秀的全體模特兒紛紛登上舞台,排成一列。


    很快地,盛大的歡呼及拍手聲瞬間淹沒整間禮堂。


    結果,蘇奈來不及說出口的疑問,就這麽被敷衍過去。


    #


    蘇奈直到迎新派對結束後才離場,因此等她回教室拿東西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不知不覺間,蘇奈的同學們幾乎都已經踏上回家之路了。夕陽的黃色光芒,透過窗戶映照進教室。此時隻剩幾名學生還逗留在教室中,但也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玖玖莉在不久前和蘇奈道別之後,便全速往水上芭蕾社衝刺,準備送交入社申請書。勇往直前、毫不迷惘的玖玖莉,在蘇奈眼中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音樂啊……真的是超~棒的啦!」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蘇奈顧不得旁人的眼光,身體興奮得發抖起來。


    所謂的熱血沸騰,應該就是指現在這種厭覺吧。


    蘇奈現在好想用力大叫、放肆亂跳。


    迎新派對後半段的各式音樂表演情景,仍清楚地殘留在蘇奈小小的心中。


    管弦樂社深沉的交響曲。


    合唱團的莊嚴合聲。


    吹奏樂社的壯闊演奏。


    除此之外,蘇奈還接觸到室內樂社、無伴奏合唱社、民謠吉他社、雅樂社……等,都是由各式各樣的音樂社團現場演出。


    在這之中,又以輕音社帶有魄力的演奏使在場眾人都為之驚豔。輕音社派了三組樂團連續登台演出,不過其中的「rocket☆sweets」樂團所演奏的原創曲最令人激賞。無論是曲子的完成度或是主唱的歌唱實力,皆令台下的聽眾感動不已,還有不少狂熱的同學激動到昏了過去。


    接鯛到這麽多學姊們的演出,讓蘇奈對音樂領域的憧憬愈來愈強。


    但是,這也使蘇奈不禁有點自卑。她認為自己實在很難在這個圈子登峰造極,甚至還閃過直接放棄的念頭。


    畢竟自己沒一項擅長的樂器,而且又不喜歡引人注目,這樣的個性可不適合站上舞台表演。


    希望自己能像玩著洋娃娃的小女孩那樣,孑然一身地享受玩音樂的樂趣——這就是蘇奈的期盼。


    「真的沒有適合我參加的社團嗎……」蘇奈重新在桌上攤開了乙葉學園社團活動一覽表。在「音樂」分類的社團中,有一長串的社團名稱列在上麵,可是蘇奈卻覺得每個社團的門檻卻太高,完全不得其門而入。


    「唉。今天還是回家好了……」


    就在蘇奈歎了口氣,起身打開書包,準備做整理時——


    「……咦?」


    有張沒什麽印象的文宣被好端端地收在書包裏。


    那是在今天早上的爭奪社員大戰時,被偷偷塞進書包裏的社團簡介嗎?不,看起來不像是趁亂硬塞的,因為折線太過整齊,而且完全沒有皺褶,真是不可思議。


    蘇奈頗感好奇地攤開這份神秘文宣。


    果然是社團宣傳簡介。


    首先映入蘇奈眼中的文字是—


    「電子音樂研究社?」


    「音樂」這兩個字馬上抓住蘇奈的目光。


    緊接著在社團名稱下方,就是該社團搶眼的宣傳標語。


    ——就算不碰樂器,也能創作音樂!


    除此之外,還有個戴耳機的可愛女生插畫在宣傳單上和標語一起躍動。而女生則被電腦、電子琴、混音器等器材環繞。


    蘇奈忽然覺得彷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這、這該不會就是……!」


    看到宣傳標語的瞬間,蘇奈的心也被牢牢地抓住。


    「可是,我好像沒有在社團一覽表裏看到這個社團耶……?」


    再度查看社團活動一覽表的蘇奈,果然沒有在「音樂」的分類中看到「電子音樂研究社」這個社團。


    於是,蘇奈隻好從其他分類尋找看看。


    「……有了!」


    沒想到「電子音樂研究社」竟然分類在「科學」底下,難怪蘇奈找不到。因為蘇奈對理科完全沒輒,所以很有可能在無意間把分類在科學底下的社團全部自動忽略了。


    「該怎麽辦呢……?」


    電子音樂研究社……這摘不好是個活動內容相當艱澀、對蘇奈來說難以理解的社團。科學這個分類,讓蘇奈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巨大實驗裝置以及身穿白衣的科學家。而這麽可愛的插圖,也可能是所謂的「根本就是用來騙你加入社團」的手法。


    盡管如此,那段宣傳標語還是深深地刻在蘇奈心上。


    蘇奈決定仔細看看電子音樂研究社的社團宣傳簡介。


    上麵寫著電子音樂研究社非常歡迎各位同學參訪。


    社辦位於舊第四倉庫。


    「倉庫!?」


    不小心大叫出來的蘇奈驚動到班上準備回家的幾位同學,她們都愣愣地回望蘇奈。蘇奈見狀慌張地閉起嘴巴,繼續看那張宣傳簡介的其他部分。


    宣傳簡介的紙麵右下角畫了社辦位置的簡易地圖。由於目前這棟大樓建於校園中庭的一角,


    因此舊第四倉庫似乎離蘇奈教室非常近。


    『要是蘇奈老是這樣傻—愣愣的,搞不好哪天會被奇怪的社團給拐走羅?』


    腦中響起玖玖莉的勸告,讓蘇奈湧起的熱情又被澆熄。不過,她還是甩甩頭把這個念頭給趕出腦袋。


    無論何時都要積極向前——蘇奈不斷這麽告誡自己。


    她下定決心,站了起來。


    ——就算不碰樂器,也能創作音樂!


    蘇奈決定相信這句文宣上的宣傳標語。


    #


    黃昏的天空下,蘇奈造訪位於教室大樓隔壁的舊第四倉庫。


    「這裏……不會是座廢墟吧?」


    但眼前的景象卻讓她為之卻步。


    蘇奈再次將視線重回到手中的宣傳簡介上。


    比對數次之後,蘇奈肯定地圖上標明的社辦位置確實是就在這裏。


    舊第四倉庫遠比蘇奈想像的要大上許多,而且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因破產倒閉而被棄置不用的工廠。依外牆嚴重破損的程度來看,蘇奈總覺得當大地震來襲時,這裏八成會是第一個倒塌的建築物。


    「電、電子音樂研究社……真的在這種地方嗎?」


    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朝入口走去。


    入口是個大大的橫式拉門,比一百五十四公分的蘇奈還高上許多。拉門是鋼鐵製的、上麵的鏽斑十分引人注目。大門散發著驚人的壓迫感,蘇奈有種想轉身逃跑的念頭,但這時她注意到貼在門側的牌子——是看起來很正經的「電子音樂研究社」字樣。


    蘇奈吞了口口水,將手伸向門把。


    轟隆轟隆轟隆……


    低沉的噪音傳出,門慢慢往旁邊滑去。這道門對蘇奈纖細的手腕而言實在有點沉重。


    蘇奈把門拉開,空出了差不多跟她肩膀同寬的門縫。


    「請問有人在嗎——?」


    她試著朝屋內喊了一聲。


    日光燈明明亮著,卻沒有任何人回應蘇奈。


    「我、我是來參觀社團的——!」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可能裏麵沒有人吧。


    「……咦?」


    一段鋼琴旋律突然滑進蘇奈耳中。


    雖然蘇奈沒聽過這首曲子,不過右手演奏的優美旋律與左手彈奏的輕盈琶音,已經牢牢抓住了蘇奈的心。


    蘇奈像被花蜜香味引誘的蝴蝶般,踏進了舊第四倉庫之中。


    「這裏……真的是電子音樂研究社嗎?」


    此地還真的像個雜物亂堆的倉庫。


    就連牆角也塞了很多看似破銅爛鐵且用途不明的機器。當蘇奈發現被隨意擺放的電子琴時,整張臉瞬間刷白。


    剛才那段鋼琴旋律不曾中斷過,此刻卻完全看不到演奏者的身影。這麽說來,到底是誰在彈奏剛才那首曲了呢?


    蘇奈重新觀察四周。


    屋內中央有張桌子,桌上放有大型混音器。蘇奈覺得那看起來很像是錄音室會用到的錄音器材。


    桌子正下方的空間,被一台外型粗獷的大型電腦主機所占據。大概是因為外殼太大,沒辦法放到桌上,才會被收到桌子底下吧。出乎意料地,蘇奈幾乎感覺不到主機內部散熱風扇的運轉聲,讓她頗感訝異。


    混音器後方有台大型液晶螢幕,而且螢幕裏似乎正在執行某種程式。不過蘇奈隻是看待一頭霧水。


    螢幕左右兩方橫放了大大的喇叭,上頭印有yamaha這個廠商名。白色為基調的圓錐型喇叭有一種不矯飾的樸實感。


    本以為琴聲就要止歇,但混音器控製麵板上的音量鈕竟然接二連三地啟動,還發出「咖恰咖恰」的聲響,不停上下移動。那些音量鈕看在蘇奈眼裏,簡直就像是某種詭異的生物。


    「哇啊!」


    過於驚訝的蘇奈一屁股跌坐在地。


    新的旋律隨之響起。


    新曲子由管弦樂團演奏,恰巧是蘇奈所熟知的旋律——芭蕾舞劇《胡桃鉗》第二幕的名曲〈花之圓舞曲〉。有那麽一瞬間,蘇奈以為自己眼前真的有管弦樂團在演奏。


    「哎呀,我記得你應該……是『小條紋』對吧?」


    「咦?」


    忽然被人從背後叫住,讓蘇奈嚇得雙肩抖了一下。她慌忙起身,惶恐不安地轉過頭去。


    「啊——!」


    現身在倉庫門口的,正是早上幫了蘇奈一把的那位學姊。


    今日早晨,一名可憐的新生被卷入了鋪天蓋地的社團招生大戰。當時,一名女子瀟灑地從中介入,展現鋤強扶弱的手腕。她臉上掛著熠熠生輝的溫柔笑容,優雅的站姿宛若突然從畫作中走出來的公主殿下,也像是自月亮降世的天仙後裔……以下省略。


    想起今旱情景、把回想徹底美化的蘇奈,一下子就漲紅了臉。


    不過,蘇奈也察覺到事有蹊蹺。


    雖然這麽做有點不禮貌,但蘇奈還是直直盯著學姊看。


    從爭奪社員的大戰中被營救出來的當時,學姊給人的感覺明明是個「值得依賴且舉止高雅的大姊姊」,但現在眼前學姊的態度卻讓她不覺得是同一個人。


    學姊交抱手臂,威風凜凜且氣勢淩人地站著。


    她眼中閃耀銳利的光輝,雙唇也滿溢自信的笑意。


    學姊瞥了一眼蘇奈手中的社團宣傳簡介,吊起嘴角露出賊笑。蘇奈完全沒想到學姊竟然會露出這種表情。


    「你看了那份社團宣傳簡介了吧?」


    「咦?難、難不成……這份宣傳簡介是學姊給的?」


    「是啊。啊,我幫你撿書包的時候,就順手偷偷塞進去啦。」


    「學姊的手腳好俐落啊……而且,現在的學姊也跟早上的時候很不同……總覺得個性都不一樣了。」


    對於蘇奈單刀直入的疑問,學姊僅以「哼哼」的無畏笑容回應。


    「那一定是你多心,早點忘了吧。」


    「可是我還是想不太通耶……」


    「小事就別計較了啦。不過你竟然能找到這裏,證明我的確沒看走眼。」


    接著,學姊走到蘇奈麵前,得意洋洋地向蘇奈發表宣言:


    「歡迎來到通稱dtm社的電子音樂研究社!我就是社長——女郎花祭子!」


    「呃……d、dtm是?」


    「就是desktop music。是用電腦創造音樂,從無到有全部包辦的意思。」


    「是這樣啊……」


    「附帶一提,我們社團本來簡稱是叫『電研』的。但乙葉學園這所學校啊,光是簡稱叫『電研』的社團就有三個。為了不跟其他社團搞混,就決定改叫『dtm社』啦。反正大家也都很喜歡這個名字。」


    「不、不好意思……」


    「怎麽了嗎?」


    祭子直接將臉移近盯著蘇奈,使她倍感緊張。由於兩人的臉實在靠得太近,因此蘇奈也自然而然地紅了臉。


    「那個……我想請問這份宣傳簡介上的『就算不碰樂器,也能創作音樂』這句話……是真的嗎?」


    祭子大力地點了點頭,讓蘇奈的不安瞬間消散。


    「是真的。隻要有電腦,就算不碰樂器也能三兩下作出音樂。不過,這也要看創作者本人努不努力啦。」


    「這麽說來,學姊也會用電腦創作音樂嗎……?」


    「我?我不做音樂的。我對作曲一點興趣也沒有。」


    祭子說到這裏昂然挺胸,讓蘇奈大吃一驚。


    「我喜歡這世上所有的科技產品,其中又對音響類器材情有獨鍾。因為這樣,我才會創立這個dtm社。」


    「是這樣啊……」


    事情實在是


    發展得太不可思議,遠遠超出蘇奈的預料,她隻好一臉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女郎花祭子。


    學姊的完美形象在蘇奈心中開始變得有些朦朧。她覺得學姊會創立這個社團的理由應該不僅止於此,可是同時也有那種「其實創立這個社團時學姊應該也沒想太多」的感覺。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耶。總不能一直叫你『小條紋』吧?」


    小條紋……聽到這個稱呼,總是會讓蘇奈覺得裙底遭人偷看,讓她難以自持。


    「啊,我……我是一年d班的茜根蘇奈(akane sona)。」


    蘇奈略感尷尬地向學姊點頭鞠躬。


    「你說你名字的羅馬拚音是akane.sona嗎……!」


    不知為何,祭子臉色突然一變。看到學姊這種反應,蘇奈不由得畏縮起來,有些畏縮地回望過去。


    「你的『akane』漢字怎麽寫?該不會那個『ne』寫作『音』吧?」


    蘇奈嚇得微微後仰,好不容易才開口回答:


    「不,我的姓氏漢字是『茜根』。是茜色的『茜』、樹根的『根』。」


    聽蘇奈這麽說,祭子馬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是這樣啊……這還真是可惜。啊,為了慎重起見,我再問一下好了,那『sona』平常是寫成片假名的『メナ』嗎?」


    「不,是寫成平假名的『そな』。」


    「是喔……是這樣啊。」


    「那個,我、我的名字……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啦,我還以為※volcaloid的最新版軟體化身為三次元人物,跑到我們學校就讀……而且還用『茜音メナ』(akane sona)這個名字當起新生。要是這樣的話也巧過頭了吧——!」(編注:yamaha出品的音源軟體係列,volcaloid2的「初音未來(初音ミク)」在發售後聲名大噪。自初音未來之後發表的volcaloid2軟體名皆為「○音xx」,如鏡音リン、巡音ルカ等,是以祭子在此以為茜根蘇奈剛好可以寫成同音的「茜音メナ」。)


    「……呃?」


    看到蘇奈一副狀況外的樣子,祭子立刻回以一個優雅的微笑。


    「不好意思,當我在自言自語吧。對了,蘇奈?」


    「啊,是!」


    忽然被親昵地直呼其名,讓蘇奈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你對哪種音樂活動有興趣?既然都特地找到這裏一探究竟,表示你對音樂很有興趣。沒錯吧?」


    「呃,我……目前還不太清楚自己喜歡哪方麵的音樂活動。可是,我很喜歡唱歌,所以希望能活用自己的歌聲,在社團活動中貢獻一點力量。啊,但喜歡歸喜歡,我卻非常不擅長在人前唱歌……就算去卡拉ok,也總是自己一個人關在包廂裏唱……」


    蘇奈愈說愈覺得自己沒用,低垂著頭沮喪起來。


    祭子溫柔地伸手,輕輕撫上蘇奈的頭。


    「我也有過自己一個人去唱卡拉ok的經驗,那並不是什麽丟臉的事喔。」


    「真、真的嗎?」


    「是啊是啊。所謂一樣米養百樣人,創作音樂的方法當然也各有不同。音樂絕不會隻屬於登上光鮮亮麗舞台進行表演的那些人。雖然你的音樂不一定能博得世人的眼光,不過低調地創作音樂也沒什麽不好啊?」


    那一刻,蘇奈所見的祭子彷佛後背散發著光芒,在她的眼中閃閃發光。


    「我……我會加油的!」


    不知為何,蘇奈覺得眼前這位學姊是位值得相信的人。


    不需任何理由,因為直覺就是如此告訴她的。


    這天,茜根蘇奈和女郎花祭子宛如命中注定似地相遇了。而蘇奈也在這一天正式向dtm社提出了入社申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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