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要踢飛小人。”牆角的聲音終於出來了。


    “不想被踢飛,你就轉過身來。”


    縮成狗的人並沒有立即轉過身,薑美初感覺到此人對外界有強烈的戒備心,想想也算正常,不過,外麵這麽冷,她可不想呆在這裏等,開口道:“我數到三,你必須轉頭,要不然我就踢飛你,一……”


    沒動。


    “二……”


    仍然沒動,薑美初的腳抬了抬,準備喊出“三”後踢人。


    “不要,貴人……”


    躲在牆角的人轉過身來,抱著薑美初微抬的雙腳,身體如抖篩般求道:“不要,不要,貴人……”


    牆角的動靜引得路四等人都圍到了薑美初身邊,“主人……”


    “看衣裳像是個女人,鄭好姐姐,帶她去洗漱一下。”


    “唯,主人。”


    鄭好走到那人身邊,彎下腰,“跟我來吧。”


    那人趴在地上給薑美初磕了三個頭,“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薑美初道:“趕緊進去洗好吃好,再跟我講講你的故事,如果不想講也沒關係,你自己看著辦。”


    “唯,貴人,小的明白了。”


    暗淡的光線下,薑美初等人看著如在汙泥溝裏滾過的背影,個個搖了搖頭,山叔說道:“也不知是那國流浪之人。”


    路四歎道:“世道越來越不太平了。”


    壯三道:“我天天在外麵,這種事情看得太多了,我都麻木了。”


    陸五搖頭:“我聽說周天子與楚王終於休戰了,約了來年再戰。”


    “這也行!”薑美初驚訝,竟還能約戰。


    陸五點頭:“不行也得行啊,周天子和楚王都筋疲力竭,再打下去,隻會兩敗俱傷。”


    薑美初吐了口氣,倒也是,不過此時,戰爭遠沒有以後來得詭詐,各諸候列國都保持著樸實的貴族式武士精神,開站有挑戰書,休戰有休戰書,跟紳士一樣,還挺有意思。


    不過隨著鐵器的大量普及,以及楚國稱王,被禮製壓抑的諸候國紛紛蠢蠢欲動,打破了這種禮製,戰場忽然變得狡詐多變起來。


    薑美初進了自己房間,房間內的熱水已經備好,婆子問:“主人,還需要什麽,讓奴給你備去。”


    “多謝婆婆,這樣就好了。”


    “那小的退了。”婆子彎腰倒退了出去,還沒等她關上門,鄭好回來了。


    “咦,那個人這麽快就好了?”


    鄭好回道:“客棧的婆子把水打好,我給她找了套衣服,她說自己來,我就回來了。”


    薑美初點點頭,“隨她去。”


    “唯,主人。”鄭好問:“主人,要不明天早上再問她吧,你先睡?”


    薑美初想想也對,不急一時,“行,那你等一下跟她講明天早上再說。”


    “好,主人!”


    客棧簡陋的洗隔間裏,剛才如同在汙泥裏滾過的女人,用了兩盆水洗得露出了膚色,那膚色竟如凝脂,竟像是貴族之人。


    門外,客棧仆婆問道:“客官,可再要些水?”


    房內之人看了看並不太幹淨的身體,皺了皺眉,過了一會兒才回道:“無需了。”


    “哦……”


    房內之人裹著麻衣屏著呼吸聽著外麵的腳步聲,直到消失不見,才鬆了氣,立起身,轉過身,長發垂背,麵容妍麗,竟是絕色,可她鬆開手準備整理麻衣時,露出的胸脯竟平坦一片,可能意識到了什麽,在脫下的衣服裏拿出兩個麻布團,三弄兩下塞到了胸口,係上衣袍時,身材竟如女人一般曼妙,伸手綰發,不一會兒就綰出女人般發髻。


    呃……難道是男扮女裝,應該沒錯了,那男人不知拿了一片什麽東西,貼到突起的喉結上,喉結瞬間不那麽明顯了,跟女人無般。


    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說話聲跟著傳過來,“婆婆,剛才的小娘子有洗好了嗎?”


    “回姑娘,還沒。”


    鄭好朝簡陋的洗漱房看了看,聽到裏麵沒有水聲,剛想讓婆仆叫門,門開了,被救的女人從裏麵出來,低頭含腰,行了個半禮:“多謝貴人救命之恩。”


    鄭好看著高出自己一頭的女人,微抬的頭看到了她的絕色容顏,驚得差點失態,除了餓得麵色有些泛黃外,竟能和自家美姬媲美,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又仔細打量了一番。


    高個女人見對麵的貴人沒有吭聲,又行了禮,“多謝貴人救命之恩。”


    鄭好從愣神中醒過來,“姑娘不必多禮,看你麵色蒼白,唇色發紫,是不是還沒有吃飯食?”


    女人沒吭聲,但是微動的身子算是默認了。


    鄭好歎了口氣,“我家主人說了,什麽事留著明天早上說。”


    “唯,貴人。”


    鄭好轉頭,“仆婆麻煩你給她端些吃食過來,賬算在我們家主人頭上。”


    “唯,貴人。”仆婆去端飯去了。


    鄭好對女人說道:“你且等等,一會兒就有得吃了,吃完後,婆婆自會安排你去休息。”


    “多謝貴人大恩大德。”


    “罷了,這些話留著明天對我家主人說吧。”


    “唯。”


    夜深了,鄭好端著銅油燈回去睡了。


    高個女人一直等鄭好的背影失消不見,摸了摸身上厚實的麻衣才跟仆婆去吃飯、休息。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天色剛剛亮,客棧外麵的喧嘩聲早就響起來了,隨著商人們的交易,市坊越來越熱鬧。


    薑美初出房間到大堂裏吃飯時,昨天夜裏救的女人立在牆角,見她進了大堂,低頭含胸走了過來。


    和鄭好的第一感覺一樣,好高的個子,怕超過自己一個頭吧,自己在這世的身高大概是一米六三左右,她怎麽得也有一米八吧!


    心裏這樣想,薑美初嘴上也問了出來:“你一個女人怎麽這麽高?”


    女人顯然驚了一下,膽怯的抬眼朝薑美初看了一下,又低下頭,“妾……妾……也不知為何生得如此高?”


    見她害怕的身子有些微微顫抖,薑美初安慰笑道:“你也不要懼怕,我遊走過多國,也曾看到過比你還高還要腰大腰圓的女人。”


    “唯,貴人……”低頭含胸的女人怯怯回了一身。


    見她頭一直低頭,一副小媳婦的樣子,薑美初微微皺眉,“姑娘不必害怕,把頭抬起來。”


    女人猶豫了一下後,抬起頭,一張精致秀妍的容顏出現在眾人眼中。


    “哇,恁俊的美人。”胡大個直接大聲叫嚷出來。


    路四等人也驚訝,他們有幸見過沒有塗臉的美姬,這容顏跟他們的美姬有得一拚了,真絕色。


    薑美初感覺自己前生今生都沒見過這麽精致美麗的麵孔,那眉眼,那口鼻,單看可能並不特別美,可是搭在一起,竟是國色天香,驚為天人。


    “你……是那裏人……”


    女人抿了抿嘴,“妾……妾是隨國人。”


    “隨國……荊地的隨國?”


    “唯,貴人。”


    “那麽遠,你怎麽會到這裏?”薑美初不解的問。


    “妾是一路逃亡到這裏來的。”


    薑美初馬上問道:“為何要逃亡?”


    “貴人,妾的容貌……被當地的貴族看上,妾不從所以……”


    薑美初辨別她話真假成分,“看你的容貌,也非比尋常人家的孩子,你是……”


    “妾……妾是……士……士族的女兒。”


    士,在東周貴族等級1中屬於最低等,但不管如何,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像薑美初用的禾冬身份——庶士,比士還要低,庶其實就是平民的意思,在庶後麵加士,是對平民中有身份人的一種尊稱。


    “原來如此。”薑美初嘴上雖這樣說,但她隻信了她是貴族,她在逃亡,其餘的她一概不信,朝鄭好看了一眼,“鄭好姐姐,她既然吃了我們的飯食,有什麽活拿給她做,我這裏不養閑人,她要是有什麽好去處,隨她便,我要忙了。”


    “唯,主人。”


    “多謝恩人,妾給你磕頭了。”高個子女人給薑美初磕了三個頭。


    “以後用自己的名字跟我說話。”薑美初最不喜歡這種帶有奴性表現的交流方式。


    高個女人顯然沒料到薑美初會這樣說,抬起頭,那漂亮得雙眼像含霧一樣看向你,能把人迷暈。


    “別看我。”薑美初喝了一句,見鬼了,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竟被她看得心發慌,奶奶的,真是人間猶物,男女通殺。


    胡大塊頭看得口水都流下來了,見主人喝他,連忙來了一句,“主人,我要分幣。”


    “啊……”


    真在看美色的眾人被胡大塊頭的話嚇了一跳。


    “大哥,你想幹什麽?”路四從美色中驚醒過來。


    胡大塊頭立馬回道:“主人不是你說娶媳婦可以分幣嘛。”


    “……”眾人驚呆。


    “一大早上說什麽胡話?”山老頭喝道。


    胡大塊頭抹了一把口水,跑到薑美初跟前,“主人,主人,我想娶她做媳婦。”他用手指著高個女人。


    高個女人嚇得連忙躲到牆角,如一條狗一般蜷在那裏,就像薑美初昨天晚上發現時一樣,頭埋在雙腿內,身體輕輕的顫抖著。


    美人的反映不僅沒有引起薑美初的同情,不知為何,還讓她感覺怪怪的,眉頭緊鎖,“大塊頭,我跟你說過什麽?”


    “主人,你跟我說過的話太多了,我不知道你問那句?”胡大塊頭嘴巴對著薑美初,雙眼卻直勾勾的盯著美人。


    薑美初伸腳就踢了上去,從來都是做樣子,從來也沒有真踢到過他,可是這次,胡大塊頭被她結結實實的踢了一腳,要不是她誠心收住腳,大塊頭能從大堂飛到客棧外八丈遠。


    噗通,有近二百斤的胡大塊頭砸到了大堂裏內的桌子,桌子被砸得粉碎,等他一骨碌爬起來時,才發應過來,自己被主人揍了,“主……主人……”


    胡大塊頭被美色迷得連小命都不要了。


    長相瘦弱的薑美初此刻沒有一貫的輕鬆隨意,整個人氣場凜冽,讓人不敢正視:“現在記得我說過什麽了嗎?”


    “我……我……”胡大塊頭求救般看向其他兄弟,“老二,老三,你們知道的,我腦子一根筋,我真不知道主人說過啥。”


    薑美初還想揍人,被路四擋住了,替他說道:“主人,小的替他說幾句,你看對不對。”


    “說——”


    路四小心回道:“第一是不能被美色迷戀,特別像我們這種行走江湖的商人,要懂美人有毒,要不然一個不小心命就沒了……”


    路四剛說到這裏,大堂內外響起小聲的議論聲,薑美初等人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堂內引了很多人圍觀,包括公子無夏那一幫人。


    一個女人竟然說美人有毒,不知為何,此刻的公子無夏特別想仰天長笑,生生忍住了,他要看看本就是絕色的小女人如何教訓她的手下,如何以毒說毒。


    “繼續說……”商隊這才剛開始,胡大塊頭就給自己掉鏈子,不教訓他教訓誰。


    “唯,主人!”路四說道:“就算心裏有想法,也不能強買強賣,你喜歡,也得問問別人願不願,如若別人不願,得尊重別人。”


    “胡大塊頭,你聽到了沒有?”薑美初叫田二等人都帶個哥字,就他不帶,這個死腦筋的,真讓人操心。


    “啊……”笨實的胡大塊頭轉身就跑到蜷在牆角的美人身邊,“美人……美人……我有很多金……”


    胡大塊頭的嘴被薑美初拿的長凳給封住了。


    陳陽看到許美姬的動作不忍直視,悄悄移過頭去,老天哎,公子這是喜歡一隻母大蟲啊。


    石予也不自在的用拳頭抵了抵嘴,他見過彪悍的女人,但沒見過這麽彪悍的,好吧,許美姬,讓他漲見識了。


    公子無夏看似一派風輕雲淡,實際上,太陽穴就差跳得鼓起來,這小女人想幹嘛!


    “胡大塊頭,你能不能有點出息?”薑美初狠聲叫道。


    “唔……唔……”胡大塊頭想為自己辨解,可是嘴被堵上了,那說得上半個字。


    胡大塊頭這德性,薑美初想拿刀砍他:“讓美人做你媳婦,不是這麽幹的,你懂不懂?”


    “唔……唔……”胡大頭想說話,下意識伸出雙手,可是雙手就是不敢搶了凳子,急得身子不停的扭動,頭上的汗都出來。


    “小可,不讓他這麽幹,那他該怎麽幹?”圍觀中有好事者笑問。


    薑美初轉過頭看了一眼門口,這才記起公子在呢,暗暗吐了一下舌頭,鬆了封在胡大塊頭嘴上的凳子。


    對於山老頭等人來說,薑美初怎麽教訓人都是對的,都是可愛的,從沒有想到不妥,所以他們沒感覺,等看到公子無夏等人,才驀然想起,美姬她是個女孩啊。


    啊……女孩,早幹嘛去了。


    “小可,你還沒回答呢?”


    鄭好連忙接過薑美初手中的凳子放了下來。


    薑美初齜牙假笑一聲:“當然是以誠待人,以情動人,讓美人心甘情願做媳婦。”


    “這說法倒是新鮮。”


    薑美初不想自家的事被別人圍觀了,轉移話題:“大叔,你呀就別管新鮮不新鮮了,這時辰外麵已經開市了,趕緊去買東西,要不然好東西都被人搶了。”


    “那倒是,那倒是……”中年男人岔笑幾聲離開了。


    眾人見無熱鬧好瞧,也各自散去。


    胡大塊頭為了美人馬上‘領悟’了薑美初的話,立起身,“主人……主人,我聽你的,可你不能趕走美人,你得讓我有機會表現誠心。”


    薑美初眉頭緊緊皺起,要是有蒼蠅,估計能夾死隻蒼蠅。


    “我剛才的話,合著你沒聽懂啊。”


    “啊……哦……”胡大塊頭想起主人讓鄭好給活幹的事,馬上笑咧開嘴,“謝謝主人。”


    “給——我——去——幹——活!”薑美初咬牙切齒,又朝不動的他伸出腳,這下他機靈了,躲開了。


    “主人,你沒踢著。”胡大塊頭說完後笑嘻嘻的竄出了客棧大堂,出了門還不忘再看眼美人,可惜美人蜷在那裏,一動也沒動過,唉,這美人怎麽這麽害羞啊!


    害羞嗎?


    多年以後,每當薑美初想到第一次見到素的情景,她的心就疼得慌,這吃人的世道啊,怎麽讓人活得如此卑微。


    眾人散去,胡大頭等人也終於出了大堂,薑美初回頭,看向那個一直蜷縮成一團的高個子女人,此刻的她活像自己曾經養過的二哈,二哈犯錯後,就是這般貼著牆角,躲著自己,不時偷偷看自己一眼,觀察自己的氣有沒有消。


    可是這個女人卻自始自終都沒有偷看過,怪怪之餘,又讓人生出一絲絲同情,搖了搖頭,問道,“你叫什麽?”


    避在牆角的女人仿佛進入了自己的世界,對薑美初的問話充滿不聞,鄭好要上前提醒,被薑美初製止了,“估計被嚇到了,鄭好姐姐,等我們走後,你慢慢叫她!”


    “唯,主人。”


    薑美初吐了口氣,跨出了大堂。


    “禾庶士這是……”陳陽笑問她幹什麽去。


    “看看市集,大夫,你呢?”


    陳陽笑回:“公子正準備去看看,要不咱們一起。”


    “好呀。”薑美初朝公子無夏擠了擠笑容。


    貴公子以幾不可見的動作瞟了她一眼,輕哼一聲,轉身而走。


    薑美初齜牙假笑。


    “禾庶士走吧。”陳陽看到做鬼臉的許美姬,心想,這才是小女兒態嘛,剛才真是太驚人了。


    市集道上,人群熙熙攘攘,隨意走在繁鬧的木棚攤位間,腳下一片輕盈,感受著古老市集交換場景的質樸與可愛。


    冬天的太陽慢慢升起來,透過雲層,頃刻間,陽光穿過茅草頂,普灑在簡單而熱鬧的市集,驅走了人們身上的寒意。


    今年的店家都聰明了,都跟禾記學了,給自己鋪子取了名字,區別其他,讓買者更容易識別。


    “人們的學習能力真不錯。”薑美初由衷的說道。


    公子在前麵,路四不敢隨意說話,近到薑美初身邊,說道,“主人,大家夥都看著咱們家行事。”那感覺真是自豪。


    高高飄揚的招牌旗幟,粼粼而來的車馬,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帶著期盼的笑臉,無一不反應出人們對豐衣足食的渴望。


    想到吃,薑美初肚子咕咕叫了兩下,“公子,我們家的豆漿鋪子到了,要不要一起吃早食?”


    “嗯!”公子不高興了,這種事還要問嗎!


    “嘻嘻!”薑美初連忙像主人一樣招待起來。


    掌櫃孫聰見東家來人,連忙親迎出來,“東家——”他是雇傭工,不是奴隸,所以以東家稱薑美初,還是東家聰明,解決了他賣身為奴的尷尬!


    簡易的木草棚子下坐著一些平民和商人,他們見到貴氣的公子,連忙三兩口喝了碗中的豆漿、吞了手中的油條,放下碗筷到門口行禮。


    公子無夏輕輕揮了一下手,“起來吧!”


    “多謝公子。”平民和商人們紛紛離開了小鋪子。


    在門口人流中,有幾個商人模樣的人輕輕說道:“看到了嘛,站在公子邊上的就是那黃臉小兒,據逃回來的黑蠻說,他以一抵百。”


    “那公子讓我們來幹什麽?”


    “公子說,殺人不用劍。”


    “何意?”


    “讓我們把公子瞞著主公所做的一切都記下來,然後告之於他,他自會處理。”


    “公子剛從成周回來就忙活上了,可真辛苦啊。”


    “然,希望我們的公子能繼承候位,我們也能跟著飛黃騰達。”


    “那就好好扒扒太子的事。”


    “然。”


    看著離去的顧客,薑美初也無奈,誰讓這是等級製度最森嚴的東周呢,公子沒拿劍砍了這些見到他還把手中食吃完的人,已經算是大恩了。


    薑美初親自調了熱乎乎的豆漿,炸了最新出鍋的油條,“當當當,公子你要的早食來了,你請用好。”


    看著一副店小二模樣的薑美初,公子無夏別了她一眼,“小兒調皮。”


    “嘻嘻,公子,償償。”


    “賞你一起坐。”


    “多謝公子。”薑美初麵笑暗吐槽,奴隸大地主。


    兩人一邊吃食,一邊看向熱鬧的街道,薑美初邊吃邊說道:“公子,這裏縱橫了多少個街道?”


    “九條。”


    “這麽多呀。”


    “嗯!”


    “那等一下,吃完了,我們從那邊先逛?”


    “隨意。”


    “哦!”


    陳陽在另一個桌子上插話道,“午後,公子要見狄人頭領,見完後還要去軍營勞軍。”


    “這樣啊,公子真是大忙人。”


    公子輕輕吹了吹遇冷微凝的豆漿,輕輕抿嘴喝了一口,那動作真是高貴優雅,看得薑美初都感到自卑了。


    悠閑的早餐吃完後,一行人立起來,暖暖的身子,愜意的陽光,繁華的小市集,一切多麽美好,薑美初眯了眯眼,享受這三千年前的古老冬陽,享受熱鬧中透中的小小滿足。


    在這樣一個不知名的北方之地,穿越者薑美初終於有空在內心問一句,你這是融入到異世東周了嗎?


    悄悄轉頭看了眼身邊的貴公子,看看他那盛世容顏,在明媚的冬日,比太陽還光照進她的心田,可能意識到她在看他,他也微微轉頭,遇到她的目光,不期然的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如此令人眩目,清澈的明眸裏,黑黑的瞳仁裏,盡是她的影子,像春風拂過她的心田,真是溫暖極了。


    “公子,你真英俊。”


    “本公子當然知道,還要你說!”滿不在乎的貴公子內心卻已飛揚。


    “籲。”貴公了傲嬌的看向前方,薑美初癟嘴做了個小鬼臉,哼了聲,看向各式鋪子。


    鋪子周圍的平民、商人見到貴人紛紛避讓,有些膽小的商人甚至停止了售貨,彎頭哈腰的站到鋪前給公子無夏行禮。


    陳陽等人司空見慣,並不以為然。


    薑美初輕輕靠近他,“大夫,讓他們該幹什麽幹什麽,要不我們出來逛,還有什麽樂趣?”


    陳陽看向公子。公子頷首。他連忙讓邊上的守卒安排大家該幹嘛幹嘛去。


    行禮的人群,開始還不敢自行散去,等確認貴人真得不怪罪時才放下心該幹嘛幹嘛去了。


    鋪道又恢複了熱鬧喧嘩,薑美初歎道:“這才像市集嘛。”


    陳陽無奈的笑笑。


    一行人看似隨意般走在市集裏,可是該入眼的都入眼了,百裏屯及邊邑的未來都在悄悄謀劃、慢慢改變。


    到了午時,公子無夏等人仍然到薑美初這裏噌飯吃,她挑起眉,“大夫,總得交點夥食費吧。”


    陳陽眯眯笑,“禾庶士,比起你在市集上占的便宜,我們家公子吃你幾頓算是輕的。”


    薑美初皺眉:“大夫,我可是尊紀守法的好商人,租攤、課稅、市集稅……可什麽稅都沒漏。”


    陳陽捋須一笑,反問道:“要不是公子,你能總排第一,你能總拿到旺鋪?”


    “呃……大夫你連這個都懂?”


    陳陽還沒來得及回駁,公子無夏撇了她一眼,“小兒真是多詐,吃一頓恁得話多。”


    “沒有,沒有……”薑美初連忙狗腿,“公子這是看得起小的,才在小的這裏吃,多謝公子賞光。”


    陳陽看著風舵馬上就變的許國美姬,心想,這世上,許美姬的臉皮厚度說第二,怕是沒人敢稱第一了。


    眾人一起坐下來吃飯,一時無話。


    飯後,公子無夏回客棧準備接見狄人某族人頭領,問薑美初:“想不想見見?”


    “可以嗎?”


    “我的門客,當然可以見。”公子無夏回道。


    薑美初揖禮,“多謝公子,等下你讓人過來叫我。”


    “嗯!”


    路四等公子等人走後,連忙跟上了主人。


    “什麽事?”


    “主人,有個狄國小民,問我們要不要奴隸?”


    聽到這樣的消息,到是讓薑美初愣了一下,大腦卻又瞬間反應過來,“問他會什麽?”


    路四咧嘴笑了,“我就知道主人想問什麽。”


    薑美初笑罵:“知道我想問什麽,還不趕緊說。”


    “是,主人!”路四馬上回道:“我看他好像是養畜的一把好手。”


    “太好了,春夏交換之際,容易發溫役,我們死了不少牲口,損失挺大,草原上的牧人天天與牲畜打交道,他們應當知道避免溫役,要是有這樣的好手,那我們明年的損失將會降低很多。”


    路四悄悄靠近一步,“主人,他們的話,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意思明白了,有不少人想賣身為奴過來。”


    “他們都是養馬、牛的好手嗎?”


    “差不多。”


    薑美初抿了抿嘴,“公子下午讓我去見狄人頭領,我會趁著機會提提,看看能不能買幾個過來。”


    “好,主人,那我等你消息。”


    “嗯!”薑美初隨口問:“種子之類的多嗎?”


    路四搖頭,“並不多,而且就算有的,也是常見的一些蔬菜種子。”


    “哦”薑美初心想,咋就沒有玉米、葡萄呢。


    路四剛想轉身,像是想起什麽:“主人,倒是有狄人賣草種子,問我們要不要。”


    “什麽草?”


    “他說叫苜蓿。”


    這個薑美初聽說過,可是牧草之王,比大豆杆還要養地、養牲口,連忙叫道:“好東西,要,有多少要多少。”


    “主人,可這是草……”


    薑美初說道:“我知道,這草可不是一般般的草,不管養啥,都是最好的飼料。”


    “唯,主人,我知道了。”


    路四去辦事了,薑美初進了客棧後院,準備進自己房間,隔壁房間門開著,鄭好和那個高個女人在做針線活,她好奇的進去看了看。


    “鄭好姐姐你在做什麽?”


    “給你做過年的小絨襖。”


    薑美初嘴裏雖問鄭好,人卻停在高個美人麵前,看她手指靈巧的做著針線活,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高個美人連忙要站起來行禮回話。


    “坐,坐,在這裏沒那麽多禮。”


    “唯,唯……”


    等了一會兒,還沒見女人回話,提醒道,“你沒名字?”


    “妾……妾叫……素……”


    “素?沒有姓嗎?”


    高個女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自己姓什麽。”


    薑美初回頭看了一眼鄭好,她也沒有姓,因自己是鄭國人,所以叫了鄭好,可鄭好是平民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倒是說得過去,可這女人不是說自己是士族的嘛,怎麽可能沒姓,難道是不想說?也罷,不說就不說罷。


    “素,是吧。”


    “唯,貴人。”


    薑美初說道:“我這裏不白養人,你要麽離開……”


    “不……不……請不要讓我離開……”素連忙跪到薑美初跟前。


    “聽我把話說完。”


    “唯,唯……”


    如果不是看她花容月貌,一身好皮囊,薑美初真是懷疑她是奴隸,怎如此卑微?


    此刻,薑美初還不知道,確實有一種奴隸生得花容貌,一身皮囊比公主還嬌嫩,可他們的靈魂比塵埃還要低微。


    薑美初說道:“你可以用你的勞動換取自己的衣食住行。”


    “唯,妾明白了。”


    “以後也不要自稱什麽妾了,我聽不慣。”


    “唯,唯,素明白了。”


    “腦袋轉得還挺快嘛。”薑美初輕輕一笑,“鄭好,有事讓她幹,明白唄。”


    “唯,主人。”,一直以來,一群人中男多女少,主人又時常不能以女人示人,她多少有些孤單,現在好了,終於有人相伴了,鄭好笑盈盈的連連點頭。


    “給她安排房間了嗎?”


    “主人,要不讓她跟我睡一個房間吧。”


    素像見鬼似的連連擺手,“不,不……素……素……不能打擾貴人,請貴人隨意給我一個蔽風的地方即可。”


    薑美初和鄭好都沒有想到對方的反應會這麽強烈,不過作為現代人,薑美初倒是能理解,每個人都想要獨立的私人空間,那怕就算在大學宿舍,每個同學都把自己的床位用簾布隔成獨立的空間。


    “主人……”鄭好不安的朝皺眉的主人看過去。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單獨弄個小房間吧。”薑美初心想,自己跟鄭好之間沒什麽秘密,誰知這個女人什麽品行,等以後相處下來再說吧。


    “唯,主人。”鄭好連忙回道。


    “我進房間歇會兒,要是公子的人來叫我,你喊我一下。”


    “唯,主人!”


    薑美初回到自己房間,爬到坑上抓起窩裏小鬆鼠摟到懷裏,安安靜靜的睡了一個午覺。


    大概到下行兩點左右吧,薑美初這樣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了打哈欠,“誰來叫我的?”


    鄭好回道:“裏侍從。”


    “哦,知道了!”


    小灰灰從薑美初的懷裏鑽出來,吱吱叫了幾聲,跳到小簸箕裏拿了自己最愛的吃粟子吭哧吭哧的吃起來。


    薑美初邊收自己邊提醒它,“小灰灰,外麵人多又雜,你不要隨意出去,知不知道?”


    “吱吱……”


    “你要是調皮出去,被人逮了吃了,我可管不著。”


    “吱吱……”剛才還一幅不在乎的樣子,聽說自己要被吃了,小嘴連忙離開粟子,老實的點了點頭。


    “小東西!”小灰灰可愛的讓薑美初忍不住伸手把它撈到懷裏,好好親了幾口,“要聽話,知道吧。”


    “吱吱……”小灰灰在主人懷裏親昵的噌了噌。


    “好了,到自己窩內冬眠吧!”薑美初把小灰灰放到了窩內,跟著鄭好出了房間,裏二正等在那裏。


    “裏侍從——”


    “禾庶士,狄人頭領已經到了。”


    “哦,不好意思,睡過頭了。”


    裏二朝天翻個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走吧,禾庶士。”


    薑美初跟著裏二到了公子待客的房間,輕輕從邊上繞到了他身邊,慢慢盤坐在他邊上,聽他們討論商品交換的事情,仔細聽了兩耳朵,好像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公子無夏點了點頭,“隻要頭領誠至,吾亦不失言。”


    “那是自然,我草原人別的沒有,但亦是條好漢,說話擲地有聲,決不食人言。”


    “然,甚好!”公子無夏說道:“把頭領的說的交換物與數量都去登錄一下。”


    “諾,公子!”


    “把吾為頭人準備的禮物奉上。”


    “多謝晉太子,你太客氣了。”


    “禮上往來,你來沒有空手,吾當然也要回禮。”


    “哈哈……”高大威猛的頭領豪邁的大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薑美初很想提醒陳陽大夫立個合同什麽的,想想作罷,別人的事讓別人操心去,隻是讓她沒有想到的事,此時不留書麵文字,到是變相的救了公子無夏,讓他從泥潭中拔了出來。


    和狄人立同合,這不是妥妥的通敵賣國嘛,當薑美初事後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時,心想還好自己懶了一下,雖然對她來說,商貿往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是在有心人眼中,那就不同了。


    見狄人頭領要走,薑美初連忙靠近公子無夏,耳語道,“我們需要養馬師。”


    公子無夏深深看了一眼小女人。


    “公子,去年春夏交際之時,死了不少牲口,你忘了?”


    公子無夏伸出一隻手,輕輕按了按她的小肩膀,低語道,“吾知道了。”


    陳陽大夫送走了狄人頭領,薑美初也準備離開,被公子無夏一把擁在懷裏。


    “公子,你不是說要去勞軍的嘛?”


    “不急。”


    “小心,天黑了。”


    “那又何妨。”


    ------題外話------


    分士、大夫、卿、諸候,而其中各個等級中仍有細分,比如上文中提到過的諸侯就分為公、候、伯、子、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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