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丈夫藍留根被砸死後不久,她一個人暗自傷悲時,無意中發現經常有人來找她。


    她的心驟然警覺起來。


    事情都已經過了三十年了,他們竟然還在找她?


    為了躲避不想見到的人,梅小斜既不敢跟藍憶蕎聯係,更是經常搬家換地方。


    可她老了,自從丈夫死了之後,她的身體也每況愈下,再也折騰不起了。


    即便是經常搬家,她也隻能是躲在她和丈夫之前打零工的時候經常居住的地方。


    就這麽著,幾年下來,一直都是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存活下去,想蕎蕎的時候,就拿著蕎蕎的照片看一下。


    她本也以為自己躲著的人永遠不會找到自己。


    但她沒想到,有人能找到她。


    楚橋梁和楚慕寒。


    起初喜出望外,卻是乍一見到親生兒子,親生兒子就開門見山的來告訴她,帶她走,目的是為了挾持她藍憶蕎。


    當時楚橋梁也在場。


    她這才知道,蕎蕎和楚家結下了很難解得開的仇恨。


    楚橋梁和楚慕寒將一切的罪過都歸罪在她身上,說她教唆了女兒找楚家報仇。


    其實她從來都沒有這樣教唆過女兒。


    她心痛女兒的心裏怎麽有這麽大的仇恨?


    同時心裏又很欣慰。


    她雖然失去了一個兒子,又失去了一個女兒。


    這不還有個小女兒,是這般的向著自己的麽?


    就為了能夠更好的保護小女兒,梅小斜違心的跟著楚橋梁父子又回來了青城。


    這是個曾經幾次傷害了她的,傷心之地。


    也是生她養她的一方土地。


    她對這裏有愛,也有恨。


    然而


    這一時刻,無論兒子怎麽罵她,怎麽打她,怎麽說她猥瑣,可在心裏她依然恨不起來兒子。


    她既心疼兒子,也想保護蕎蕎。


    她特別想希望兒子能和蕎蕎和好,兩個人畢竟是同一個父親啊。


    正因為心裏有著這樣的想法,她答應楚橋梁和楚慕寒的條件。


    默默的住在這棟老居民樓裏,足不出戶,不要任何人發現她。


    否則,蕎蕎就會有生命危險。


    她從兒子楚慕寒狠辣的眼神中能夠看得出來兒子是多麽的痛恨女兒。


    梅小斜什麽也不敢做,隻能先乖乖的聽楚慕寒的話,然後自己在心裏另做打算。


    她眼瞎,但她心不瞎。


    她很冷靜。


    她知道這個時候,什麽方法保護蕎蕎最管用她就用什麽方法,哪怕此生被兒子囚禁一輩子,她也在所不惜。


    “給藍憶蕎打個電話,讓她知道你還活著!”楚慕寒惡狠狠的對親生母親說道。


    “你讓我做什麽我都能答應你,寒兒,媽媽欠你的,你要了媽媽的命吧,媽媽也活夠了。”梅小斜平靜的看著兒子說道。


    兒子提拎她耳朵,她很疼。


    可她不怪兒子。


    到什麽時候她都做不到真正的去恨兒子。


    “打不打!”楚慕寒再一次提拎梅小斜的耳朵。


    “寒兒,別逼媽媽了,如果再逼,媽媽立即撞牆而死,媽媽說到做到。你讓我住在這裏住多久我都願意,一輩子不讓我出去我也認了,媽媽手裏頭有手機,但媽媽不會報警,你放心吧寒兒。”梅小斜依然是視死如歸,卻又極為心疼楚慕寒的語氣說道。


    楚慕寒:“……”


    他其實今天不想來找梅小斜的,因為時機還沒成熟,但今天跟洪寶玲發生了不愉快,他被洪寶玲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心裏窩火。


    洪寶玲是疼他,他心裏都清楚,他本也打算把洪寶玲當做親生母親孝敬一輩子的,然而因為一件事,洪寶玲立即在他麵前露出了她的真實麵目。


    別看她如此疼他,可一提到楚家的家產方麵,洪寶玲卻寸步不讓。


    這就是非親母親。


    楚慕寒在心裏冷笑。


    可這一切都歸罪於誰?還不是這個該死的梅小斜眼子?


    看到梅小斜這般的袒護藍憶蕎,楚慕寒就有一種氣瘋了的感覺,他抓住尚未起身的梅小斜一個勁兒的晃:“你這個斜眼子猥瑣的女人,你為什麽要救了藍憶蕎!為什麽!你就是不懷好意!你就是要讓我們楚家家破人亡,你這個魔鬼,你和你那個賤貨女兒一樣!我楚慕寒一定要讓你眼睜睜的看著你女兒是怎麽死的!”


    語畢


    一轉身,一摔門,楚慕寒走了。


    “寒兒……”梅小斜的眼裏掉入了兩行清淚。


    ‘砰!’


    門又開了,楚慕寒再次進來:“梅小斜!如果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喊我,慕寒,寒兒,兒子!你別說我對你不客氣!我媽媽是讓我打死你的,我之所以現在沒打死你不是因為你是我媽媽,不是因為我同情你,是因為還不到時候!一旦時機成熟了,我打死你!絕不手軟!”


    “……別這樣說,別這樣說,你知不知道你跟自己親生母親這樣說話,你會折陽壽的,你讓媽死,媽媽不活了就是了,你不要折你的陽壽啊。孩子。”梅小斜現在都有點相信迷信了。


    “你可真賤!藍憶蕎和你一樣的賤!愣是拿自己的熱戀貼人家冷屁股,一貼再貼,不知羞恥!”楚慕寒有一種被梅小斜打敗了的無奈冷笑。


    用手指頭指了指她:“我……我暫時得留著你。”


    一轉身,這次是真的走了。


    “寒兒……”梅小斜在楚慕寒的身後,聲嘶力竭。


    為什麽?


    為什麽上帝要對她這般的不公平?


    自身生的殘疾也就算了。


    親生的兩個孩子。一個丟了,一個不認自己。


    一個養女,從小到大養在身邊跟掌上明珠的似的兩口子特別疼愛她,卻也命運多舛。


    她梅小斜到底做錯了什麽?


    要遭到上帝這樣的懲罰?


    她不是不想跟女兒打電話,她很想問問蕎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她不敢打。


    兒子明確的告訴她,把她帶來青山市就是為了要威脅藍憶蕎的。


    平心而論,出自私心,她對這個從小沒有養過他,出生沒多久就和她分離的兒子已經沒有多少感情了。


    尤其是兒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這般的絕情,她的心裏對這個兒子更是模糊了,反而是蕎蕎。


    是她的心頭肉。


    蕎蕎要是出事了,她的心會滴血而死。


    她已經失去兩個孩子了,她不能在失去蕎蕎了。


    楚慕寒走了之後,梅小斜再一次撥打了藍憶蕎的手機,手機號碼是楚橋梁給她的。


    她剛才沒有聽太清楚,蕎蕎身邊好像有個男人?


    她還想再聽一聽。


    電話那端很快接通,仍然是懶懶的聲音:“喂,您好,您能告訴我您是誰嗎?”


    電話這端的藍憶蕎明顯的能感覺到打電話的人絕對不是打錯了。


    但,會是誰?


    “還是剛才那個手機號碼?”身旁摟著她的譚韶川低沉溫緩的嗓音問道。


    “嗯,她不說話,但是我能聽到喘息的聲音,好像是再哭?”藍憶蕎這邊對譚韶川說道。


    “能聽出來是男人還是女人的聲音?”譚韶川不動聲色的問藍憶蕎。


    這一時刻,他突然想到他在濉市查到梅小斜的下落的時候,她所在的那個村莊裏的村民告訴他,前不久梅小斜剛被人帶走。


    這一刻,譚韶川有一種意識。


    這通電話會不會是梅小斜打來了?


    但他隻是懷疑,他沒有告訴藍憶蕎,他不希望她的情緒有所波動。


    “好像……是女人的聲音?”藍憶蕎不敢確定。


    她又在電話這端喊道:“喂,您能聽到我在說話嗎?請問您是誰?您要再不說話我掛了。”


    那一端,梅小斜捂著嘴,哭的泣不成聲。


    她放心了。


    最起碼暫時的放心了。


    她從蕎蕎的聲音裏聽不出來緊張不安,而且她跟男人說話的時候,帶了一種很依賴的口吻。


    她知道,她的女兒現在過得挺好。


    她放心了。


    “啪!”電話掛斷。


    藍憶蕎卻睡不著了。


    心裏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意識。


    她突然倚在男人的胸前,幽幽淡淡的說道:“我,很想很想我媽。特別想,我不知道這輩子我還能不能見到她?她眼睛看不見,我不知道我爸爸死了,她一個人活,要是沒有我照顧她的話,她的遭多大的罪……”


    她是個從來隻會笑不會哭的女孩。


    這一刻,她眼眶通紅。


    男人一把將她摟緊,在她額頭上親吻著:“睡吧,你媽媽一定會找到的。”


    “嗯嗯。”她很想問:“你是要幫我找嗎?”


    但她沒有問。


    尋找母親是個長久的,她是打算三年以後一邊打零工,一邊尋找遍北方沒一寸土地。


    這個工程實在太大,她不想再麻煩他了。


    她什麽也沒說,隻靠在她懷中深深的睡去。


    翌日醒來。


    她已經不太考慮昨天的那通電話到底是誰打的了,有可能是打錯了吧。


    如往常一樣,她和他道了別,他坐車,她開上電瓶車去上班,身上背著的挎包裏裝著一包山楂糕。


    來到公司裏打了卡,做回自己辦公桌上,正準備收拾收拾再去外麵調研市場的時候,前兩天用了她款式的資深設計塗豔豔直接來到她的麵前。


    “藍憶蕎,這兩天出的款式呢?”塗豔豔理所當然的問道。


    “在我包裏,幹嘛?”藍憶蕎問道。


    “拿出來,給我。”


    藍憶蕎不可思議:“什麽?還給你?”


    “對呀,因為你不是設計師,你隻是設計師助理,所以你畫的款式以後都得給我,署上我的名字再分發下去讓他們打樣。”塗豔豔毫無愧色的對藍憶蕎詳細解釋一通。


    她現在心裏正沾沾自喜呢,起初薛宇航塞給她說讓她帶一個新人的時候,她心裏老大不願意,卻沒想到,她算是撿到了寶了。


    小姑娘的眼光賊精準。


    畫出來的款圖幾乎不用修改,每一款做出來幾乎都能當成品賣。而且小姑娘很勤奮,出圖快。


    如此以來,她塗豔豔的業務量豈不是在整個設計部可以拿第一了?


    心下沾沾自喜的時候,也禁不住感慨。


    看著挺文靜挺本分挺幹淨的一小姑娘,怎麽就是……


    “那塗姐我想問你,如果打樣的師傅問起來,是你去跟他們溝通細節問題,還是我跟他們溝通細節問題呢?”藍憶蕎好脾氣的問道。


    “當然是你啦!圖稿是你的畫的,你不溝通誰溝通!”塗豔豔想都沒想就立即說出來。


    她是怕藍憶蕎偷懶。


    “哦……這麽說,圖是我畫的,跟打樣的師傅溝通也是我的事情,你隻在旁邊做個旁觀者,完了成品之後你說這個款式是設計的,是這個意思嗎?”


    塗豔豔:“……”


    藍憶蕎瀟灑一笑:“好,圖稿都給你,我也樂意去溝通,我隻當你是老了,靈感枯竭了,設計不出好東西來了,反正我的靈感源源不斷,經曆旺盛,我就是把這十幾款款式都送給你,我有這個自信以後仍然可以設計出更好的東西。”


    “嘚瑟什麽你個小三!”塗豔豔一下子被藍憶蕎說惱火了。


    “小三?”藍憶蕎冷笑,這個時候她露出了比實際年齡要穩練多了的冷靜:“我搶你的男人了?你叫我小三?”


    “可你搶人家楚雙實業大老板女兒楚心櫻的老公了!”塗豔豔冷笑又輕視的看著藍憶蕎。


    藍憶蕎立即眉頭緊蹙的問道:“你說蘇瑾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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