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


    盛夏。


    周四。


    一早在餐廳裏吃飯,譚韶川告訴藍憶蕎:“我晚上有個局,可能回來的很晚,晚上讓李嫂在家裏多陪你一會兒。


    家裏多了一隻悍匪已經兩月有餘,男人也在這兩個月裏漸漸習慣了每日向悍匪交代自己的行程。


    就如同一個尋常之家的丈夫跟自己的妻子匯報日常那般。


    卻又比之多了一層如父如兄的尊威。


    那語氣裏仿佛有另一種意思:“我晚上不回來來,你一個人在家要聽話,別讓我擔心,知道嗎?”


    對麵的女孩吃著飯吃著飯看他看的都有點癡傻了。


    有時候她在想,為什麽自己明明挺討厭蘇煥的,卻又不由自主的想去關心她,心疼她?


    大約是因為自己和蘇煥有一個共同的毛病---


    花癡。


    她花癡又甜蜜眼神看著一臉肅威的譚韶川:“我晚上也不回來吃!”


    “嗯?”男人有些意外的抬頭看著她。


    繼而想到今天是周四。


    “哦,今天晚上宋卓酒吧裏有場子,你和小閻一起去捧她的場子?去吧。宋卓唱歌很好聽,可以和專業的歌手媲美。”譚韶川知道她跟小閻跟宋卓親。


    她和他們兩個在一起,他放心。


    他看著她光笑不語。


    他又補充了一句:“你這麽大了,應該有自己的社交圈,隻要晚上別太晚回來讓家裏人擔心就沒問題,更何況你和宋卓和小閻在一起,又不是……”


    “反正我又不是和你討厭的冤大頭在一起……”她突然搶了他的話,說道。


    說完,就若無其事的低頭喝粥。


    男人:“……”


    他看著她,看了有一會兒,輕輕的搖頭,唇角緩緩的笑。


    她蔫兒壞,時不時的就流露出來。


    這樣的她讓三十多年來一直都極度自我約束,甚少麵帶笑容的他陡然感覺到一種身與心的放鬆。


    她比一般她這個年齡的小姑娘都有鬼多鬼多的心眼子,她比她們壞。


    但,她又比成熟大女人透露著一種小孩子的活潑味道。


    她是兩者兼為一。


    她俏皮,一肚子壞水,卻又乖得不行,一點都不纏人。


    抬起手,不由自主間他刮了一下她的鼻頭,含了一種寵溺的語氣說道:“快點吃,吃了好去上班了。”


    “飽了。”她咕咚咕咚一股腦兒將碗裏的粥喝完。


    擦了擦嘴,和他一起換鞋,出門。


    往停車處走的時候,他步子大,她小碎步,縱然他走的平穩她走的快,她依然有些跟不上他。


    她小跑著來到他身邊攀住他的健臂。


    對他說:“我今天晚上不去捧宋卓的場。”


    男人:“嗯?”


    她:“我是去和男的一起吃飯。”


    他:“嗯。”


    她:“……”


    隔了一兩秒她才搖晃他的手臂道:“你為什麽不緊張?”


    “緊張什麽?”男人問道。


    “你就不怕男的把我,拐跑了?”


    男人輕叱一笑。


    目光看向前方,沒有一點波動。


    但,藍憶蕎卻能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不是不在乎她,而是,他有一種絕對的自信,已經自信到不需要任何言語,從不擔心自己的女人會跟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跑。


    更或者,他有的是方法讓那個男的灰飛煙滅。


    所以,他不需要有任何的表態。


    就是如此淡然從容,淡然從容到悄無聲息。


    藍憶蕎在這一刻又深刻的理解為什麽小閻和宋卓一天到晚說boss是個冤大頭,boss不挑食,boss從不端架子。


    可他們兩人卻對他忠心到就猶如古代誓死效命的忠臣一般,別說宋卓和小閻了,譚氏集團的核心職員,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跟宋卓和小閻一樣。


    他們對他們的boss誓死效忠。


    他們的boss甚少動怒,極少發火,卻將他們駕馭的服服帖帖。


    就如同,他從不阻攔她交友,交異性朋友,甚至建議她將異性朋友帶回家來開派對,卻從不擔心她有二心那般。


    這樣的男人……


    藍憶蕎光看著他,就醉了。


    “上班去吧,路上開慢點。”男人來到車旁對她說,將她花癡兮兮的思緒也給拉了回來。


    “嗯嗯,白白。”


    “悍匪!”小閻從車裏探出頭來:“boss今天晚上有局,要很晚才回來,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酒吧玩兒?”


    “沒空!”


    “你幹嘛去?”小閻就不明白了。


    “約會!”


    小閻:“……”


    藍憶蕎已經開了電瓶車先走一步了。


    小閻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家boss?


    都……


    都約會了,您跟這兒也不著急?


    您可真是冤大頭啊!


    後視鏡裏看boss,boss氣定神閑。


    得!


    他就是一司機,他隻管開車。


    這個上午,藍憶蕎在時裝公司裏待的時間相對較長,她也想過了,她雖然喜歡設計,喜歡在商場裏看感受那些流行元素,但是,作為一個合格的時裝設計師,她也需要在辦公室裏成長。


    與其每天匯集了一大堆的靈感,回到家裏熬半夜繪圖出來,不如上午在辦公室裏將這些事情完成,也正好跟在老設計師後麵多學一些操作性的知識。


    半個上午過去,她若無其事的將自己繪製的圖稿交給塗豔豔,禮貌的說道:“塗姐,這是我繪製好的款圖,你看一下?”


    塗豔豔:“……”


    十分驚訝,心中也有不解。


    這都好幾天又過去了,那天兩人在辦公室裏吵成那樣,她怎麽一點也不害怕?


    還能如此大模大樣的在這裏上班?


    現如今小三都是這麽明目張膽嗎?


    那個楚心櫻也是奇了怪了,怎麽就不來捉三呢?畢竟藍憶蕎親口承認了她是蘇瑾延的小三啊。


    塗豔豔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疑問,但她接藍憶蕎的款圖接的倒是毫不手軟。


    藍憶蕎心中好笑。


    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她知道塗豔豔心中的疑問,她比塗豔豔更明白楚心櫻為什麽沒有來捉奸的原因。


    還不是因為忙著巴結戴遇城,忙著戴遇城那個什麽侄女的狗屁生日宴會。


    這個下午,藍憶蕎三點鍾就市場調查完畢騎了電瓶車回家,也虧得她是這樣一個上班時間彈性比較大的工作,不需要朝九晚五的坐班,要不然今天不是大周末的去傅馨兒生日宴會上坐服務員,還真的不行。


    將電瓶車送回家她又從家裏出來,坐上公交車半小時後,她接到了蘇煥打給她的電話。


    “蕎蕎,傅馨兒讓我問你,五點你能準時到這裏吧?五點之後,家裏就陸陸續續上人了,人手不夠。”蘇煥在電話那一端說道。


    “我就快到地方了。”藍憶蕎在電話那一端答道。


    “好的,我知道了。”掛了電話,蘇煥看著客廳裏坐著的傅馨兒:“馨兒小姐,她正在往這邊趕,你確定四個小時給她一百五十塊錢?”


    “你這話什麽意思?”


    傅馨兒冷著一張冰清玉潔的臉質問蘇煥:“我傅馨兒從來沒欠過別人的錢!別說是一百五十塊錢了!就是十五萬,我隻要答應了都會給!”


    “沒,沒什麽。”蘇煥又卑微又小聲的辯解道:“蕎蕎她,一百五十塊錢對她來說蠻跟一天的工資。”


    “哼!”


    傅馨兒冷笑:“一百五十塊也不夠我一頓早飯錢,蘇煥你不要把人看的都和你自己一樣不值錢!你放心,藍憶蕎了來到這裏我第一時間就把錢先給她結了,哪怕她轉身就走不給我當服務員了,我也無所謂,一百五十塊錢而已,隻當我打發個要飯的!”


    蘇煥:“……”


    沙發上坐著的曹瑜清冷的看著這一切,一語不發。


    她的旁邊坐著謝老太太。


    此時此刻,謝老太太雙手握住曹瑜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眼眸卻看著傅馨兒:“乖馨兒,咱家不缺服務員,謝家那邊的傭人全都調過來了,待會客人都都到齊了如果服務員還不夠的話,我們可以從酒店裏調,你讓那個女囚來咱家做服務員,你不添堵啊?乖孫女。”


    謝老太太一臉寵溺的看著傅馨兒。


    “奶奶!”


    傅馨兒嗔怪的看著謝老太太:“我就想用她!她打過我兩次,今天我是女主角,我就是要看看她在我的生日宴會上還敢不敢打我。”


    “好好好。”


    謝老太太一邊笑一邊應道:“她個女刑犯今天在咱們家還敢欺負你和瑜兒的話,看我老太婆怎麽親手把她送到監獄裏頭,讓她牢底子坐穿!我倒要看看韶川還怎麽護著她!”


    “奶奶真棒!”


    “奶奶您辛苦了……”曹瑜懂事的看著謝老太太。


    “奶奶……”


    蘇煥一個不留神,跟著傅馨兒和曹瑜兩個人喊順嘴了,一禿嚕給喊出來了。


    “你喊我奶奶什麽!”傅馨兒立即冷了臉子看著蘇煥。


    曹瑜則是一臉無視,隻當蘇煥不存在的表情,這一段時間,她經常陪同謝老太太一起來‘沁園別墅’。


    每次蘇煥主動和她說話,她從來不理。


    沒別的原因。


    不想理。


    惡心!


    就如同惡心藍憶蕎一樣。


    “蘇煥!請你自重!再說了我當不起你奶奶!”謝老太太嫌惡的表情看著蘇煥。


    蘇煥臉上盡顯緊張:“對,對不起老婦人,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喊順口了。”


    每當她看到傅馨兒和曹瑜喊謝老太太的奶奶的時候,她就在心裏不停的幻想,幻想謝老太太是她的親奶奶。


    從小到大,她言情小說看得也不少,為什麽小說裏那種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那種自己生活在貧民窟而有一天卻有個身價萬億的父親,母親,亦或者是外公外婆之類的人來尋親的故事,怎麽就沒有發生在她蘇煥身上?


    而傅馨兒和曹瑜和她蘇煥又有什麽區別?


    一個是戴遇城收養的女孩,另一個是混跡娛樂圈的女孩,可她們兩人卻比她蘇煥的命運好太多太多了。


    蘇煥對她們無比羨慕。


    她覺得在這一點上,蕎蕎比她強的多,蕎蕎一直都不向往富豪生活,也曾一度的勸告她,不讓她踏入這個圈子。


    蕎蕎其實很本分。


    一點都不貪。


    “老婦人……蕎蕎她……她現在出獄了,她已經不是囚犯了,她和正常人是一樣的,她就是缺錢,她今天來就為了賺點外快。”蘇煥現在越來越心疼藍憶蕎。


    “出獄了就能和清白的人一模一樣了?要是真一樣了,她怎麽找不到個囫圇個的工作?需要東一頭西一頭的到處打零工賺錢?她今天來這裏不僅僅是要賺外快吧,我倒是要看看她今天在這個場合下,還想跟誰認親?總是一門心思的想往上爬,以為豪門世家是那麽容易進來的?別說你不是我謝老太太什麽人,就算你真是我的親孫女,我要是真有你這麽個不要臉麵的孫女,我也一定會把你逐出家門!”


    “老太太,我今天怎麽你了!”蘇煥手裏正拿著個拖把拖地,聽到謝老太太這麽說,她拖把猛然往地上一頓。


    她現在越來越煩這個老太婆。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偶爾時不時的總是錯覺把她當做自己的奶奶,也許藍憶蕎說的對,她就是太虛榮了。


    一門心思想嫁進豪門急於改變命運,以至於想的多了,總會出現錯覺。


    “我不就是錯喊了你一聲奶奶嗎?你不讓我喊我以後不喊了,你別忘了,你現在在我家,這是我的家!我和戴遇城是結了婚的!合法夫妻!”蘇煥被惹急了,鬥膽撒潑一回。


    其實撒完潑她就心驚膽戰。


    她怕戴遇城。


    如果讓戴遇城知道她在這裏敢以主人自居,戴遇城敢弄死她。


    “蘇煥!”


    傅馨兒聞聽此言,拿起一個蘋果砸在了蘇煥身上:“你給我滾出去!秦嫂,秦嫂,把這個破爛貨女人給我轟出去!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看見這個女人!讓她滾蛋!”


    蘇煥:“……”


    曹瑜:“馨兒,你消消氣兒。”


    謝老太太也唉聲歎氣看著蘇煥:“你可真會沒事兒找事兒,還不躲一邊去?”


    蘇煥咬了咬唇往外出。


    “秦嫂,找兩個人把她給我扒光了扔出去!”傅馨兒依然不解恨。


    “行了馨兒!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能胡鬧!”戴遇城聽到客廳裏有吵嚷聲下來的,今天雖然是傅馨兒的生日會,可算下來他才是真正的東道主。


    一家之主。


    這個家裏蘇煥時常惹馨兒生氣早在戴遇城的預料之中,即便是這樣,也好過馨兒放棄學業,放棄一切隻為了等自己年滿十八歲之後和他結婚。


    至少現在馨兒隻是厭惡蘇煥,恨蘇煥,可她沒有斷送自己的學業,這對戴遇城來說已經很欣慰了。


    下了樓來到停住的蘇煥跟前,看著這個唯唯諾諾的女人,戴遇城的心中不知是何種感受。


    他惡心蘇煥惡心的骨子裏,恨不能時時刻刻揪住她頭發踩死他。


    可他是個男人,他已經將盡量隱忍不發了。


    也正因為惡心蘇煥,他才選擇了娶她。


    因為他心裏有個期盼,期盼十年後,馨兒大學畢業真正長大成人的時候,對他依然不變心。


    那麽到那時候,他便可以毫不猶豫毫不心疼的將這個女人給一腳踹了。


    然後和馨兒生活在一起,一輩子。


    然而,他和她已經有了肉體關係。


    她對唯命是從,夜夜服侍他。


    縱然他再冷血無情,他也不是禽獸。


    “今天是馨兒的生日,你就委屈一下自己,多讓著她一點,今天來的客人也比較多,你幫傭人打打下手。”他的表情比之以往有所緩和。


    “阿城……”蘇煥像聽了甜言蜜語。


    戴遇城並未理她,隻徑自出去了。


    蘇煥看著她的背影,獨自在心裏表白道:“阿城你沒那麽冷也沒那麽壞,是不是?其實你是個有良心很清正的好男人,你為了不影響馨兒的學業為了不讓她長大以後後悔才選擇了娶我為妻是不是?阿城我愛你,阿城……”


    心裏甜蜜著,她的手機響了。


    打開一看是藍憶蕎打來的,她立即接通:“蕎蕎?”


    “蘇煥,我到你們家門口了。”藍憶蕎在‘沁園別墅’的大門外說。


    ------題外話------


    接下來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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