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宋鸞自己真的沒有多大的感覺, 甚至吐血的瞬間, 她心裏鬆了口氣,總算不用戰戰兢兢提心吊膽怕這怕那的了。


    趙南鈺的確下了毒,她躲不開的命運如期而至, 真正麵對這一刻時,她反而淡然了。


    不過宋鸞的求生欲真的很強, 她不想死, 無論在哪個時代她都不想死,人生那麽的美好, 她也還有很多事都沒有做, 甚至都沒有好好談個戀愛,真的舍不得就這麽死去。


    她半靠趙南鈺的身上, 甚至還有力氣對他笑笑,“我今天估計是回不了娘家了。”


    呼吸不上來, 心口鈍鈍發痛,曾經隻在書裏看過的天旋地轉的感覺, 此刻她清晰的感覺到了。


    手腳冰涼, 渾身也沒什麽力氣。她眼角濕潤了, 小手可憐巴巴的揪著他的衣袖,搖了搖他, 聲音越來越小, “我不想死。”


    真的不甘心啊。


    為什麽是她呢?看了個書而已莫名其妙穿書就算了, 還拿了全書中最垃圾的劇本人設!改過自新也不管用, 怪就怪在她穿來的時間太晚了。


    宋鸞開始想, 莫不是當初她在《權臣》書底下打了個差評,罵了句又雷又狗血,從而得到的報應?


    她一直都是那麽努力的生活,宋鸞越想越委屈,明明她什麽都沒有做錯的。


    想著想著宋鸞就哭了,滾燙的眼淚一串串的滑落,臉頰濕潤,眼角通紅。


    趙南鈺以為她是疼哭的,抱著她,吸了口氣,低聲哄道:“不會死,別胡說。”


    他也不嫌髒,用衣袖輕輕將她嘴角的血都給擦幹淨了。


    宋鸞被他抱進了屋子裏,她知道他心裏大抵也是很難過的,他的眼眶中爆滿了血絲,臉上血色全無。


    這樣一個事事胸有成竹的男人,原來也會驚慌失措。


    宋鸞那口血吐的突然,她覺得似乎吐出來之後,胸口反而沒有那麽悶了,當然了,她也沒力氣了。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昏昏欲睡。


    趙朝才剛剛替她把過脈,不用他二哥吩咐,他立馬道:“我去配藥。”


    當然他配不出解藥,隻得開些舒緩的藥物罷了。


    宋鸞現在僅僅是吐血,而後會漸漸疼痛,毒素會慢慢浸透她的器官,腐蝕她的肺腑。


    發作的時間長達幾年。


    宋鸞一躺在床上就睡了過去,睡著了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她感覺的到趙南鈺一直陪在她身邊,這個人一直都遊刃有餘,現在卻也束手無策。


    趙朝的師傅他也找了有一年多,就是找不到人。


    每當他好不容易捕捉到點線索,很快就失去蹤跡。


    天逐漸暗了下去,宋鸞這一睡就是一天,她胸口的起伏逐漸平緩,呼吸也漸漸平息。


    趙南鈺握著她的手在床邊坐了一整天,屋內沒有點燈,稍顯淩厲的臉深深陷進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之前趙南鈺給她喂過一次藥了,宋鸞倒是很乖,迷迷糊糊全都給吞了下去。


    又過了很久很久,宋鸞總算睜開眼睛了,她眨了眨眼,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小聲抱怨,“好黑啊。”


    “我去點燈。”趙南鈺啞著嗓子忽然出聲嚇了她一跳。


    燭火明明滅滅,並不太亮。不過宋鸞總算能看清楚他的臉了。


    暖燈之下,映照著張暖玉一般白皙精致的臉龐,他身上的衣裳還沒有換,潔白的衣袍上還沾著她的血,宋鸞咽了咽口水,“你怎麽連衣服都沒換啊?”


    趙南鈺可是最愛幹淨了!潔癖很嚴重,平日裏下朝回來就要換一套衣裳。


    “忘了。”


    “那你趕緊去沐浴更衣吧。我已經醒了就沒什麽事了。”宋鸞盡量用平時說話的語氣。


    趙南鈺點點頭,“好。”


    宋鸞聽著水聲,心情複雜,屋子裏藥味濃重,她掀開被子下了床,穿上鞋直接朝外間走了出去,果不其然,一片狼藉。


    書架上的花瓶被打碎了好幾個,書桌混亂,看樣子也沒人進來收拾過。


    趙南鈺換好衣裳出來沒見著她的人,目光一頓,朝外走去,望著單薄的背影,收緊下顎,神色深沉。


    她的背影空靈,仿佛隨時都會離開。


    “怎麽下床了?”他問。


    宋鸞笑了笑,“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她用一種無關緊要的的語氣說:“不就是吐了口血嗎?補回來就是了。”


    她的心態真的好好!棒棒噠!


    趙南鈺牽著她冰涼的手,一下一下輕輕觸碰著,“進去吧。”


    宋鸞站著沒動,聞著他身上淺淺的清香,指著地上的碎片問:“你下午發脾氣了吧?”


    架子上的花瓶她記得很值錢,當初逃跑的時候,她還動過要不要一並帶走的念頭,後來因為實在太大她才放棄了。


    如今就這麽被趙南鈺給打碎,她從心裏覺得還怪可惜的呢。這都是錢啊。


    趙南鈺嗯了聲,算是承認了。


    不僅發脾氣了,還發了一場大脾氣。嚇得丫鬟們都不敢踏足這間屋子收拾碎片。


    趙朝告訴他,除了等待沒有別的辦法。


    宋鸞歎氣,惋惜道:“我還沒看過你摔東西的樣子呢。”


    他永遠都能保持鎮定,至少在明麵上雲淡風輕,看不出一絲不妥之處,哪怕是真的生氣,也隻會暗中使些手段折騰人。


    趙南鈺唇畔微微上揚,想笑又笑不出來。


    宋鸞轉過身,仰著頭才能看清楚他的五官。


    他是好看的,哪哪兒都好看,白玉無瑕盡善盡美。


    “阿鈺。”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麽叫過他了。


    趙南鈺輕撫著她柔軟的發絲,問:“你說。”


    “下次砸東西也不要砸這麽貴的。”她有點心疼。


    趙南鈺微微怔住,沒想到她現在還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好。”


    宋鸞睡了一天,這會兒自然不困。她卷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


    趙南鈺看著她把自己裹成繭的模樣就覺得好笑,把人從裏麵拉了出來,“喝藥吧。”


    “趙朝配的藥嗎?”


    “嗯。”


    “他師傅是神醫嗎!?”


    “嗯。”


    好的,喝藥。乖乖喝藥。


    四舍五入,神醫的徒弟也是神醫!


    都不用哄的,宋鸞端著碗仰著脖子一口氣把藥給喝了個幹淨,完全當成了水在喝。


    不過趙朝配的藥真的好苦,她五官都皺在一起,還有點惡心。這藥比她之前喝過的所有藥都難喝。


    果然,神醫就是與眾不同啊。


    “誒,你陪了我一天,自己的事是不是還沒有忙?你趕緊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很好。”


    宋鸞什麽都沒問,她猜在她穿越過來之後,趙南鈺還是繼續有在下毒的。


    她好像什麽都知道。


    她有點可憐她自己,又可憐趙南鈺。


    男主喜歡上她了,可是她就要被他弄死了。


    命運弄他們。


    宋鸞對原主的死法記憶尤深,匕首的尖鋒對準她的心髒,匕首的手柄是握在趙南鈺那一頭的。


    嘖嘖嘖,想想都好疼。


    她上輩子可能是挖了男主的祖墳並且把他的屍體拿出來鞭笞了,這輩子才會慘遭這些。


    太慘了,慘絕了。


    以後有人敢在她麵前哭慘,她就把這段故事印刷出來摔在那人的臉上。


    趙南鈺紋絲不動,深沉的目光看的她心裏發毛。


    “你先休息。”


    “可我不困。”


    “那也得休息。”他執拗道。


    宋鸞忍無可忍拿拳頭錘了他一下,“那你怎麽不休息啊!?”


    趙南鈺唇角上揚,“是你讓我去忙公務的。”


    宋鸞昂首挺胸看著他,“那好,我改主意了,你不許去。”


    “好啊。”


    她傻傻不自知,正中他懷。


    宋鸞哼了哼,躺在床靠裏的位置,幹脆用後腦勺對著他。


    *


    上回宋鸞低聲下氣哄來的回娘家的機會又泡湯了,趙南鈺把她看的死死,身邊無論何時都守著人。


    多數時候,是趙南鈺親自陪在她身邊。


    他或許一個字都可以不說,僅僅握著她的手腕就足夠了。


    而宋鸞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常常咳嗽著就咳出了血,她都不敢讓趙南鈺望見她手裏頭帶血的手帕,他的眼神實在太過駭人,陰森恐怖至極。


    男主本身就是極度陰暗的性格,宋鸞真怕他當場黑化。


    可是隨著她咳嗽的次數越來越多,咳血的事就瞞不住。


    不過好在趙朝的藥開始起效,宋鸞咳血的次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她被看管的沒有半點透氣的機會,早就被憋的半死了,這天趁著天氣好,趙南鈺又不在家,呼啦啦自個兒做了個風箏,在院子裏放了起來。


    跑了兩圈之後,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風箏飛的太高,線在一半就斷了,她畫的老虎風箏便落在了牆外。


    宋鸞下意識想爬上牆頭,把院外榆樹上的老虎風箏給拿下來,剛剛抬起腳,硬生生又給收了回去。


    趙南鈺看見了,能把她的狗腿給打斷。


    這個男人愈發陰翳,半夜裏有時她喉嚨幹,想爬起來喝口水,一睜眼總能對上他那雙清明的眸子。


    漆黑、幽深,纏繞著無數極端情緒的眼眸,直白的看著她。


    宋鸞頭皮發麻,心有餘悸。


    他的專/製比起從前更甚,不讓她吹風不讓她使力氣,把她當成了個易碎的娃娃。


    宋鸞指使侍衛,“你們去幫我把風箏給撿回來吧。”


    “是。”


    她剛想拿出手帕擦額頭的汗,眼前多出了一隻手,指節修長,一方素淨的手帕遞到她跟前,男人歎道:“你啊。”


    請包容一個要死不死的可憐人。


    宋鸞很想把這句話說出來,但趙南鈺這些日子的暴躁她都看在眼裏,她硬是咽了回去。


    這些日子,她的確沒有以前靈活了。


    一切都在朝著原劇情在走。


    老實說,宋鸞不想死在他手裏,到最後若真的無路可走,她會默默避開,躲的他遠遠來迎接死亡。


    男主是個玻璃心,一碰就心碎。


    心碎就黑化。


    到時候萬一抱著她的屍體嚎啕大哭不撒手可咋辦?


    宋鸞還真的想象不出男主大哭的模樣,她忽的笑出聲音。


    趙南鈺兩根手指抬著她的下巴,“心情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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